这笑意若是让往日里她谷中众人见识,只怕都要心下微惊。
这笑意落在了陆莲稚眼中,更是教她喜欢得不得了,仿佛心下有千万猫儿尾巴左右慢慢摇着,愉悦非常。
这一愉悦,陆莲稚便又开了闸往肚里灌酒,跟着林会叶一杯接一杯,能帮亓徵歌挡住的酒,她便帮亓徵歌挡下,挡不下的,她便看着亓徵歌喝。
一旁崇明就算再不爱饮酒,此番却也还是融入了气氛,歌舞嘈杂、欢笑迭起中,她端着个巴掌大的小杯,人来便嘬上一口。
她一手拈着酒杯,另一手则捏着张黑色纸片,揉得有些皱,令人已然看不清了上方文字。
场面热闹又欢愉,船舱之外海声翻涌、月华清辉。崇明嘬着酒,神色却有几分黯淡。只是这分黯淡,到底还是淹没在了嘈杂之中,只有一旁始终如一的卫况,依旧沉默地守着崇明。
作者有话要说:
送命题:崇明为什么不开心!
A。东西没买够不开心
B。钱太多了不开心
C。酒好难喝不开心
D。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
选错了会死的!(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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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评论里的小甜心们送上几个啾啾啾_(:зゝ∠)_
休息的时候看到评论都会嘿嘿笑(满足
另外Orz最近总是跪坐码字,实在是边打字边痛苦。
所以日本人究竟是怎么忍受跪坐这种奇妙坐姿的!!!
不可思议,挠头。
第39章 北上
陆莲稚嗜饮酒,是多年被养出来的毛病。她爹爹陆放游自己骨子里便是个恣意寻欢、醉眼看花的性子,如此养出来的陆莲稚,自然也是肖了他十成十。
逢年过节不醉不归自不必说,但凡心情飞扬,也必是要酣然淋漓。林会叶同陆莲稚拼酒拼惯了,今日好日子,自然又是酩酊。
到了晚宴结束时分,亓徵歌也喝了很几杯,同陆莲稚两个人都是朦朦胧胧的,谁也不比谁更清醒。
天色昏昏,烛光曳曳,残羹冷炙悉都撤下后,众人或离席出舱、或各自还家,桌椅皆是歪歪斜斜,有几只酒盏更是跌落在了地面,溢出些许酒水来。
此间众人皆醉,时而响起的交谈声也变得昏昏沉沉。
桌头灯芯早就不再有人去剪,先前明亮的烛火昏暗下来,场面渐渐归于沉静。
那头林会叶早已是酩酊大醉,却始终不停杯,连陆莲稚都不再喝了,她却依旧不停。直到后来裴来云好说歹说才劝住她,将人半扶半扛地向船内走去。
陆莲稚瞄了一眼二人远去的身影,拄着前额,微伏在桌面上,一只手还握着空酒盏。亓徵歌此刻也有几分薄醉,她微微侧脸看向雾眼朦胧的陆莲稚,幽然叹出一口气。
“走吧,”亓徵歌向她伸出手,樱唇微翕道,“出去醒醒酒。”
陆莲稚缓慢而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两个人缓慢地绕过酒桌,亓徵歌第一次喝这么多酒,脚步难免也有些飘,走时颊侧那对耳珰微微摇晃着,令她感到有些难受。
亓徵歌伸手将耳珰摘了下来,握在手中,想了想,又放进了衣襟内袋里。另一只手牵着陆莲稚,便向船头走。
如今小雪已过,天气寒凉,但二人在温暖的船舱中憋闷过久,甫一接触到舱外清冷的夜风,倒并未立刻瑟缩,反而微微舒了口气,感到些许清醒。
陆莲稚眼神稍稍清明了些,二人靠在船栏边,听着潮声。
“再过不到半月,阿姐便又要出海了。”陆莲稚揉着额角,开了个话头:“我们是再跟着阿姐走一趟,还是这便离了东海?”
若是从前光景,陆莲稚必定会继续在这东海岸待上半年时日,直到他方来信,才会风一般又离去。
但眼下并不只是她自己一个了,比起遂了自己的心意,陆莲稚更关心亓徵歌的想法。
亓徵歌指尖轮番敲了敲船栏,发出几声低低的闷响。她沉吟片刻,问道:“你意下如何?”
陆莲稚笑了,眼眸弯弯璨若流星:“我没有什么打算,从来便是。如今有了你,你愿如何,自然就是我全部意愿。”
亓徵歌闻言,不由得微微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陆莲稚脸颊。
入手而来微微炙热细腻的触感太过真实美好,令亓徵歌想要叹息。
陆莲稚到底是有些醉了,眼见四下无人,便凑近亓徵歌,将脸颊贴在了她手心里微微磨蹭,道:“哎。。。。。。你真好,我当真从未见过比你更好的,我好喜欢你呀……”
陆莲稚磨蹭了会儿,语调已经染上了十成十的醉意,没了平日里清越的少年意味,全然变成了女儿家的风情流妩。
她又继续絮絮道:“我真恨……不能变成我那块玉,能时时刻刻都挂在你身上……”
亓徵歌有些薄醉,乍一听见陆莲稚这软妩语调,不由得毫不掩饰地瞋了她一眼:“行了,黏黏腻腻的。陆莲稚,你不臊吗?再油嘴滑舌有你好看。”
陆莲稚此前从未见过亓徵歌这般张扬的娇嗔模样,面对这般嗔怪一点不怕不说,一时竟然有些如痴如醉。
她猫儿般狭长的眼微瞪,屏息片刻后,忽然抱住了眼前人,求着亓徵歌想让她再瞋自己一眼。
亓徵歌哭笑不得,推又推不开她,只能含着笑又瞋了她一眼。这一眼又同方才不尽相同,染上了醉眼迷蒙的笑意,摄人魂魄,昏人神志,令陆莲稚一时沉醉。
这令陆莲稚仿佛拓了新天地一般,不舍不饶地抱着亓徵歌不撒手,只一叠声道还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地胡闹。
此间二人皆醉,又终于得了空单独相处,亓徵歌失了平日里三分清雅持重,多少流露出了些许骨中媚意。
陆莲稚更是了不得,怀中便是天仙也似的心上人,难免令她有些神采飞扬,纵原本只是七分酣然,此刻也都是飘摇如仙。
二人调笑一番,酒一点未醒不说,反而仿佛醉意更深,连寒风都散不开。亓徵歌只好又拉着陆莲稚离开了船栏,并肩继续向一边走去。
些微恍惚中,二人鬓发为夜风拂起,飘摇交缠,又落在二人肩头,难分彼此。
走到船头,陆莲稚隐隐约约看见前方还有两个身影。
原来这大晚上的并不止她们二人船中夜游,陆莲稚定睛一看,只见那两人忽然抱在了一处,场面好不暧昧,倒不知是哪对野鸳鸯。
陆莲稚提起了兴致,捏了捏亓徵歌让她莫要声张,自己无声无息地便潜了过去。
她知道归安号上有私情的,不过是林会叶同裴来云这一对。这两个人时常眉来眼去,又万分别别扭扭。陆莲稚听人说,这两人从认识起到现在,两三年了都是如此,既不挑明,也不抗拒,无端便教人又愁又烦。
最初时候林方要还对裴来云端着副准丈人架子,然而时到如今,拖得过久,连林方要都开始感到身份尴尬,没了脾气,只随这两个人磨蹭折腾。
陆莲稚乍一看这船头二人抱在一处,便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她阿姐终于开了窍,半夜会情郎。
她偷偷摸摸猫着腰潜到了二人附近,方才准备“嘿”地大喊一声时,便忽然听见了一声极为低缓的女子声音。
“没事的。没事的。”入眼是一片模糊迷蒙的黑暗,黑暗中那女子还抬手摸了摸怀中人的脊背。
这声音万分耳熟,入耳便令陆莲稚为之精神一震,酒也醒了三分。
卫况的声音。
卫况怀中还能是谁,只能是崇明。
崇明低低地“嗯”了一声,那声音沉软非常,令陆莲稚满背猫儿毛都倒立了起来,感到万分惊悚。
崇明乖得可怕,缩在卫况怀中,浑身骄矜的气场都没了,倒显得十分落寞。
陆莲稚也开始觉出不对味,回想起晚宴时分她向崇明瞥过去的几眼,印象里崇明仿佛一直有些郁郁。
她莫名其妙开始感到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什么样怪事,能教这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朝中最受宠爱的小郡主郁郁不快。
莫不是家里逼她嫁人?陆莲稚一边琢磨着,一边向后退,极力想要令自己在身后亓徵歌眼中看起来不那么猥琐、不那么像是在听人墙角。
哪想到她早已是醉中不稳,禁不住倒着后退,一时脚踝磕上了船中木板,发出极为响亮的一声。
“咚。”
这一声响动石破天惊,崇明立刻从卫况怀里跳了出来,拔剑就指着黑暗中陆莲稚的方向:“什么东西!滚、滚出来!”
她难得缩在卫况怀里一回,已经教她感到很有几分别扭,想不到被人看在眼里,更教崇明恼羞成怒起来。
她噔噔几步走到陆莲稚面前,看清眼前人后,立刻气得跳脚:“你这不要脸的!躲在暗处偷看做什么!”
崇明来势汹汹,抬手便往陆莲稚面门上打,看样子是气坏了,面色在夜里都清晰可见的绯红。
亓徵歌站在一边,此刻薄醉也没有了往日的心思去劝解,只任由崇明劈头盖脸朝陆莲稚打来。
若此刻仔细看亓徵歌的神色,竟然还有几分看戏的愉悦。
她早看出船头这二人中有崇明,也就陆莲稚醉眼朦胧,不知轻重一个人往前钻。
那方陆莲稚到底理亏,便也没有全力还手,结结实实挨了崇明两下后,亓徵歌与卫况才将各自家猫儿揪了回来。
卫况知道崇明心里不悦,此间她漫脸绯红,有一半是又羞又气,另一半则当真是急火攻心。
她并不再贸然去碰触崇明,转而安抚似的轻轻劝道:“郡主莫要心急,亓姑娘不正是容决谷名医?或许能助王爷一二也未可知。”
崇明闻言,豁然抬眼看向了不远正理着陆莲稚发丝的亓徵歌,眸光夹杂着希冀,又纠缠着心急。
。
朝中擅豢牛马,信件邮寄颇为快捷方便。其中马头若系玄铃、信纸若为苍色,便是最为紧急的快件,俗称八百里加急、快马传书。
陆莲稚来东海前,在龙尧镇收到的信件,便正是这一种。
此刻崇明手中这封信件,便俨然亦是一封玄色家书。
朝中天家素来子嗣单薄,皇亲国戚并不繁茂。上一辈中行二的先帝已去,只剩下了长河大长公主同清平亲王,到了这一代,先帝更是只留下了当今圣上这单薄一脉,此外再无儿女。
新帝登基时尚且年幼,国中不论文武繁杂案牍之事,悉都是清平王时明殊手把手教与这天家独苗的。
清平王一人既是这朝中文官谋士,为幼帝出谋划策治理国事,旦逢边陲战乱,又当作了武将军帅,亲上沙场平稳军心。
如此摄政期间数年如一日,再精力十足,也难免分身乏术、劳苦万分。即便这般,清平王也丝毫不恃权跋扈,反而对后辈慈爱非常,尤其于新帝百般教导指引,将其视如亲子。
如此,即便说清平王是当今天子心中之明灯也毫不为过。
然而历经这将近十年的劳苦风霜后,这盏明灯也终将渐渐枯竭。
清平王少年上沙场,青年时摄政,如今不过而立之年,便因操劳无歇而华发皆生,俨然苍憔老态。
“母亲说,”崇明捏着手中玄色的信纸,神色隐隐含怒,“殊舅舅立冬方至之时已感不适,哪知当真近日便积疾突发,已然……卧床难起了。”
早年为保幼帝的不择手段,与沙场无眼的刀兵之争,早已令时明殊身负顽毒。时到如今旧伤故毒积攒十年,终于一来如山倒,令京中太医脑汁绞尽,人人自危。
“亓姑娘,”崇明此刻犹能记得,往日里她舅舅曾是如何地宠爱自己,待人又是如何的亲厚德高,一时几乎要泪眼朦胧,“你一定有办法,容决谷一定有办法,你去看看殊舅舅好不好?”
陆莲稚有些手足无措。她并没有见过崇明这般哀戚模样。崇明向来都是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如今陡然示弱,叫她心生了万分不忍。
亓徵歌也微微动容,清平王为人如何她自然知道,是能入史册、与周公旦并肩的贤王。
并且她还知道这位贤王,早在多年前就与容决谷交情不浅。
“清平王是我父亲旧交,此番突发急病,谷中一定已经派了我师妹去为清平王诊断了。”亓徵歌温言安慰道,“我师妹最擅长解毒一道,定能为王爷看个明白。”
崇明紧紧抿着唇,仍是熠熠地看着亓徵歌。
亓徵歌微微错开目光,看向身后神色肃然的陆莲稚。
陆莲稚见她看向了自己,立时便露出了一个极为安抚的笑来,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仿佛眨了眨眼。
亓徵歌这才向崇明回道:“……不过郡主若是不嫌我碍事,我同你一道入京,自然也未尝不可。”
亓徵歌看着崇明的眼神,不由得微微叹出一口气,言语放软了十分,仿佛微风似的,竟真将崇明被哄了住,不再似方才那般无措。
“谢谢亓姐姐,日后亓姐姐就是我时宴夜的大恩人!”
这话亓徵歌听着有些耳熟,她回身看了神色肃然的陆莲稚一眼,笑了笑:“不必,能为清平王这等贤明亲王效献曝之忱,实在也是医者荣光。”
亓徵歌眸光微微低垂,她哪里想过要做其他什么人的大恩人?
她这辈子捡到了陆莲稚这一个,便早已是命运于她,至臻至幻的偌大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要去京城啦,要见师妹妹啦!
提前抱起曲闻竹百米冲刺,优雅毒舌师妹妹最可爱了!
搓手手。
第40章 闻竹
东海岸,时将大雪,天方卯初。
沉沉冬日正是一丝光亮也无,潮声略显得绵而无力,窗外徘徊着萧疏风声,是个令人流连被衾之间的绝好睡觉天。
陆莲稚向来好睡懒觉,正滚在靠墙角落里,整个人裹在被褥中不分彼此睡得昏黑,却在这个点被亓徵歌摇醒。
“起来了,陆莲稚。”亓徵歌极轻地在她耳边唤着,推了推她。
陆莲稚小半张脸都埋在被衾中,闻言皱了皱鼻子,猫儿般无声无息地整个儿都缩进了被褥中,不理人。
亓徵歌看着她这模样,感到十分有趣又可怜。陆莲稚是宿醉,此刻起得太早也难免遭不住,但今日日子特殊,要早起离了东海北上朝京,自然也由不得陆莲稚赖床。
她方才取了些醒酒汁水来,便伸了手微温的探进被中,挠着陆莲稚鼻尖复又道:“起来了,乖。我给你熬了醒酒汤。”
陆莲稚虽然此刻睡不够,但闻着亓徵歌指尖的药草香味,到底也知轻重,挣扎了两番,万分艰涩地掀了身上被褥,撑着身子起了来,默默揉着眼睛:“你起这么早做这个,累不累呀……”
她就着亓徵歌递过来的杯沿喝了几口,睡眼朦胧搂住了亓徵歌肩膀,脸埋在她颈窝中,炙热的吐息将亓徵歌灼得想要瑟缩。
“知道关心我下次就不要喝那么多了。”亓徵歌将杯子复又凑在了陆莲稚抬起的脸边,拍了拍她大腿,有几分幽怨地道。
从前二人睡姿都极为规矩板正,常常睡下是什么样,醒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