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听到这里，再看向程锦云的目光当中已经带有了不满。他真想知道这么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怎么被允许进入组织的？
“……程小姐心急如焚，大声呼喊着满崽的名字，却不知道日军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眼看就要酿成人间惨剧……说时迟那时快，明小少爷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滚入了一个深坑掩体……”
如果说刚刚只是不满，那么到了这里，明诚的眼神里已经是不善了，合着我们家千娇万宠护得跟宝贝似的小少爷就是来给你挡枪子的？
明台在他身边自然感受到了他的不满。事发的时候他只顾着战斗，而且作为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本来就是责任。
可是现在被乔宇夸张的把事情整体梳理一遍之后，他也隐隐对程锦云有些埋怨。如果不是她感情用事，他们之后也不会陷入险境，还害得别人为了救他而受伤。
“……眼看日军的枪口就在眼前，程小姐泪眼婆娑，大义凛然的跟明少爷说‘给我留一颗子弹’，明少爷心疼的看着她，如若不是外面枪声震天，恨不得把她狠狠抱在怀里……”
“够了！”
如媛‘啪’的一声把放在桌上的水杯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她娇俏的脸上布满了冰霜，看向程锦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冰刀，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明台看见她站起来，身体先于理智，一下子挡在程锦云面前，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他讨好的冲乔如媛一笑。
“嘿嘿，如媛姐，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如媛瞪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会打她？我告诉你，平时遇上这种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跟她说话都浪费我的时间。”
程锦云自知理亏，站在明台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如媛扫了她一眼，冲着在一旁神色复杂的于曼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
“于曼丽，你争男人居然输给这种人，简直是个废物！再说了，能看上这种女人的男人有什么好争的？还不如一个棒槌！”
于曼丽有点被骂傻了，却也知道如媛在针对程锦云，她自己本就怨念十足，自然听得也很过瘾。
‘棒槌’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只能苦笑，但是被救了的是他，理亏的也是他，他还真不好跟如媛计较。这次乔家的人帮了这么大的忙，受了这么一遭罪，被骂两句又不是多大点事儿。
他瞄了瞄身后的程锦云，她被羞辱的有些脸红，眼圈也红了，虽然她做得不对，但是被这么说也让他觉得心疼，不由得把求救的目光递给了明诚。
明诚收到了自家小少爷的求救信号，万般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堵枪口。
他看了看从进病房就一言不发，在旁边悠哉喝茶的乔柏舟，估计对方是不会插手了。
想了想，明诚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毕竟程锦云是未来的弟妹，现在搞得太僵了以后怎么相处？
“如媛……”
如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虽然生气，到底理智还在，不想当着众人下了他的面子，该骂的也骂过了，放过就放过了。
“乔宇哥，一会儿乔阳哥就来接你回家休养，我们有什么话回家说。”
她跟乔宇说完，嘱咐乔柏舟，“哥，你在这儿陪他吧，我先回去了。”
乔柏舟点点头，盯了明诚一眼，目光中含义很深，明诚一时间没有明白。
但是看如媛转身要走，他还是知道要跟上去的。别人的帐都算完了，也该轮到他了。
*****
出了小诊所就是一片草地，如媛沉默着走到长椅边坐下，一言不发。
明诚知道她心情不好，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
‘啪嗒’。如媛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滚落，滴在她漂亮的洋装上。
一直关注她的明诚一惊，双手扳过她的脸，看着她止不住的眼泪，心疼的帮她擦拭。
“别哭了，对不起……”
她的泪水让他手忙脚乱，他无计可施的看着她越哭越凶，泪水也越擦越多。
明诚第一次明白，为什么会说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她每一滴泪水都狠狠的砸在他心里，比子弹更让他惶恐。
他叹了口气，双手捧着她的脸，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睑，“乖，别哭了，嗯？你哭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媛偏过头，躲开他的吻，眼睛看向他身后的草地，不肯看他，泪水却渐渐止住了。
她浑身上下写着的拒绝让明诚心里一紧，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失落和惶恐。
他盯着闹脾气的姑娘，在心里无助的叹息，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能让他魂牵梦绕。
明诚松开了她，从长椅上下来，蹲在她面前，牵起她的双手。
“我比较笨，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开心，所以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做？”
如媛低下头，看着一脸诚恳的他，难过的摇了摇头，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我难过不是因为你做错了，而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有下一次，你会是相同的选择，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明诚一震，看向她的目光中已经全是愧疚和怜惜。
她是那么善解人意的姑娘，了解他，又尊重他的选择。她不说是为了不让他为难，可他明白他的选择该有多让她难过。
就像刚刚在病房里，他一开口，她就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脾气，她总是对他这么温柔 。
明诚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迎上她通透却伤心的眼神，他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
如媛抬起右手擦了擦未干的泪痕。
“明诚，你告诉我，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明镜姐，明楼，甚至明台，他们每个人的性命都比你的重要，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去换？”
明诚睁大了双眼，女孩清冷的声音像是利剑一样扎进他的心里，这才明白，他对她居然是如此残忍。他把自己对明家的责任，原原本本的加诸在她身上，让她活得提心吊胆，心惊胆战。
他没有任何思考的，单膝跪在了她的身前，握紧了她的双手，低下头，只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忏悔。
他现在才明白，他或许对得起大姐，对得起大哥，对得起明家，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对得起她。
第22章 执子之手
“乔如媛。”
明诚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叫她的名字，他紧了紧握住她的手，双眼之中盛满了留恋。
“我们分开吧。”
如媛没有丝毫的意外之情，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眼底的纠结，好似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明诚咬了咬牙，神情犹豫而痛苦。
“我不该招惹你的。你那么好，完全可以找个比我更好的人，像你姐姐一样，安稳幸福的过一辈子。可我，只能给你带来危险，让你担惊受怕。”
“如媛……”
如媛抽出手抚上他的脸，打断了他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的临别感言，却是在如此的气氛之下笑了。
“明诚，放我走，你确定不会后悔？”
“不后悔。”
明诚瞳孔一缩，狠狠握紧了拳头。他一定不会后悔，放她去过平安的日子。可他也必定痛彻心扉，再也没有办法幸福。
“呵。”
如媛无声的笑了，微微弯下身子，凑近了他，她的指尖微微轻抚过他下巴的轮廓。
“你以为，这是由你做主的游戏，你说喊停就可以结束吗？”
明诚在她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奇迹般地松了口气，却紧接着勒令自己丢弃这种卑鄙的庆幸，他重新换上一副坚定的神色。
“如媛，你是这么聪慧的姑娘，如何不能明白的我身不由己？山河破碎，国将不国，我的命从来都不属于我自己。”
听着他正义凛然的话，如媛只是觉得讽刺又好笑，她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是那么的骄傲。
“没用的。就算我今天答应了你分开，然后真的要嫁给别人……”
如媛一顿，歪了歪头，嘴角勾起笑容，“你真的能保证无动于衷，然后祝我幸福？”
明诚张了张嘴，想说可以，却半天没办法骗过自己。
“而且，你根本拒绝不了我。”
如媛露出一个她从来没在明诚面前展现过的魅惑笑容，拉着明诚站起身来，微微抬头看向他，神色里全是挑衅。
“明诚，你如果在我解开你的衬衫扣子之前推开我，我就答应你分手，然后听你的，嫁给法国使馆的高思先生，去过安稳的日子。”
如媛说罢，就期身上前，吻住了死鸭子嘴硬的男人。她的左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右手探入他的风衣，开始解他西装的扣子。
如果他推开她，那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一个吻……明诚这样想着，刚刚被压抑住得不舍和绝望喷涌而出，他疯狂的吮吸着她的舌尖，热情地回应她的主动。
再等一下，一下就好……他给自己催眠，右手放在她的颈后，用力的把她拖进怀里，吻过她嘴里的每一个角落，以一种膜拜和纪念的方式。
如媛悄悄的放开了环住他脖颈的左手，绕到他的身后，在他的后背用指尖沿着他的背脊摩擦，轻柔的力道透过他的衣衫，让他从脊椎出传来一种蚀骨的空虚。
这份空虚他几乎失去了理智，舌头紧紧缠绕着她的，手上也加了力，死死的把她拥住，像是要融进骨血里。
该推开她的……该推开她的……他敏锐地感觉到她一颗一颗的解开了他衬衫的扣子，脑海里一遍一遍闪过这样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一遍比一遍机械化，到了最后几乎变成了五个字的电文，他的头脑已经没有办法去理解这五个字的含义了，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一遍一遍的回响。
再多一点点……再多一点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脑海中回响的声音已经变了。他的唇舌更加用力的吻着她，好似她才是那个说要分手的人。
如媛睁开眼睛，近距离看着这个近乎膜拜的吻着她的男人，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抽回自己的双手，用力的把他推开。
没有防备的被推开，明诚后退了一步才站稳，看向对面亭亭玉立一脸笑意站着的姑娘，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在这个吻之前的状况。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大敞的衣襟，‘唰’的红透了脸。
“西装，衬衫，领带，皮带……”
如媛一样一样的数过他被她解开的衣服，右手食指提着一把枪，神情中是得意的无奈，“明诚先生，你连枪都没了，还有什么是能解开的？”
明诚低下头，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如媛站在他对面，面带微笑欣赏着他一件一件的穿好衣服，然后把他的配枪还给他，坐回了长椅上。
明诚站在一边，连坐都不敢坐，不知是觉得丢脸，还是觉得害羞。
如媛仰着头看他，心情一扫之前的担忧和生气，只剩下了温柔。
“阿诚哥，我们结婚吧。”
明诚愣住了，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她，却看见她眼神中不容辩驳的执着。
“我刚刚其实在想，如果每天都能看见你，和你一起生活，为你生儿育女……这样的幸福，是不是，就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承担每天都害怕失去你的担忧？”
如媛想起刚刚的憧憬，望向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然后我有了结论。以你之姓，冠我之名，仅仅是成为你的妻子，昭告天下我爱的是像你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就足够我一生怀恋了。”
明诚的胸中涌起惊涛骇浪，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小女人，像是第一次认识她，竟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圈。和她相比，他的爱竟然是那么狭隘，那么肤浅。
“所以，如果你真心想让我幸福，就早点娶了我吧。然后我们彼此都用最珍惜的态度去过每一天，让每天都成为将来能够想起的幸福回忆。哪怕将来失去了你，凭借这些回忆，我也能幸福的度过余生。”
如媛在讲述这些话的时候，神态平静又祥和，目光望向远方，似乎真的是在憧憬没有他的未来。
明诚看着她的平和，狠狠的闭上双眼，把几乎已经溢出眼眶的眼泪死死的锁在眼中。他不敢睁眼，不敢看向她几近献祭一般的深情。
他本就低沉的的声音有些干涩的沙哑，死死的把指甲掐进掌心，咬着牙，终于从唇边溢出了一句答案，“好，我们结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恐相思欲成狂。
嗟余只影系人间，未妨惆怅泪千行。
第23章 进退两难
这一边的明诚和如媛许下了生死之约，另一边的男男女女却是陷入了莫名的纠结。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目送着明诚跟着如媛离开，乔柏舟起身走到曼丽身前，有些担忧的打量着她。
“我没事。”
曼丽自从上次跟乔柏舟推心置腹的谈过之后，在他面前都是一副乖巧的样子。她不否认，她崇拜他的成熟，也愿意在他面前收起自己的棱角。
可明台不懂她的崇拜之情，他只是惊讶的看着平时骄傲张扬的小刺猬一样的姑娘，居然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如此温顺。
虽然乔柏舟和曼丽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两个人之间也已经很熟悉了，但是偏巧他们每次的会面都避开了明台，这应该是小少爷第一次真正看见两人相处的样子。
“你们认识？”
原来曼丽的柔顺不仅仅是给他一个人，想到这里，明台的心里微微有些失落。
乔柏舟儒雅的看了明台一眼，轻描淡写的打发了这个问题。
“机缘巧合。曼丽是个很好的姑娘，跟她在一起很轻松。”
这话有些让人误会，可曼丽却不敢出言反驳。她想起了乔柏舟给她的分析和承诺，她相信他的睿智和对她的真心，所以哪怕不懂他的用意，也愿意配合。
明台有些皱眉，听起来两个人很熟悉，明显见过很多次。他觉得应该好好跟曼丽谈谈，他们身份特殊，还是需要和不相关的人保持距离。
可是眼前的人的手下刚刚在枪林弹雨当中救了他的命，他不好马上过河拆桥，只能暂且压下不提，静待时机。
乔柏舟何等人物，无论从年龄、阅历上都领先明台一步，他的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过他这个老狐狸？他一下子就看出来明台对曼丽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心念闪动之间，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出手了。
“曼丽，你也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乔柏舟极其自然的走上前去，揽过曼丽的肩，推着她走了一步，就被明台拦住了去路。
“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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