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有什么样的癖好，她知道莫枫其实并不是个好人，她也知道褚乔其实不过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可是她从来都不想明白这些。
她只知道哥哥是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所以她不停的催眠自己，让自己去恨，仿佛这样就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一般。
可现在她心中纷乱复杂，一片杂乱的情绪里，有痛苦有愤怒有悲伤……却独独没有了恨。
竟连恨也是奢望了么？莫语崩溃的捂住头，嘴里不停的喃喃着：“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这是片刻，便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褚乔沉默着，伸出手试探的抚了抚莫语的发，见她并不排斥，这才揽住她哭得颤抖的肩，任由这个满身伤痛的半大女孩，在自己怀里痛哭失声。
等待莫语平静下来，便支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褚乔给她盖好被子，叹了口气，看向站在一旁的陆星北，道：“我想帮帮她。”
陆星北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两人本来算是去莫家讨个说法的，可中途出了这样的变故，看着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被如此残忍的虐待，心里原本的怒气都变成了一种带着茫然的复杂感。
他是想要怪罪，可要被他怪罪的人现在已经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褚乔见他不答，自己想了想，微微蹙起了眉。
“虐待未成年人，我们的确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决这个问题，可即便成功了，莫语也会变成孤儿。”
褚乔不会抚养莫语。
虽然同情她的遭遇，可褚乔明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抚养莫语都是一件不合适的事情。
陆星北揉了揉褚乔蹙起的眉头，收拾起心情，笑了起来：“这还不容易？等我找几个人，你和我再去一趟莫家。”
褚乔心中好奇，但没有多说什么，只跟在陆星北身边，看着他拨了几个电话，然后聚集了一群身高体壮的男人，气势汹汹的敲开了莫家的门。
莫父莫母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才一开门腿就软了，陆星北二话不说带着人进去，唇边挂起一抹痞气的笑，道：“莫先生，莫女士，有件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他这话说得客气，可这架势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胁迫。
事实上陆星北接下来确实言辞狠厉的将莫家夫妇威胁了一通。
他上辈子打小就在孤儿院那样混杂的环境里摸爬滚打，高中辍学之后有一段时间更是抽烟喝酒打架收保护费什么都干过，如今重新捡起这一套来毫无违和感，不但不担心毁了他如今算得上半个成功人士的形象，还觉得有一丝丝爽。
等到陆星北意犹未尽的耍完威风，莫父莫母已经只剩下点头的份了。
陆星北最后道：“我们会每个月打一些钱到你们卡里，但如果再被我们知道你们虐待莫语的话，这下场……”
莫父沉默不语，莫母赶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保证……”
陆星北笑了笑，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最好是这样。”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拉着褚乔出了门。
褚乔几乎是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满身痞气和戾气的陆星北，忽然觉得有些陌生，直到被陆星北拉着走出好远，又停了下来，这才慢慢回神。
陆星北含笑看着他，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陆星北捏了捏他的手，略带狡黠的眨了下眼，问道：“怎么样？”
褚乔愣愣的点了点头。
他从没想过事情还有这样解决的办法……
陆星北眯眼得意的笑：“君子动手不动口，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就绝不浪费口舌，这叫做强盗逻辑，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但对付那种人，完全足够。”
褚乔哭笑不得。
陆星北耸了耸肩，看了眼时间，道：“这个点莫语应该还没醒，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褚乔点了点头，主动拉住了陆星北的手。
陆星北一愣，随即心中一动，反握住褚乔，眉眼染上了温柔的笑意。
两人简单的吃过饭，打包了些粥回到医院时，莫语刚好醒了。
她默默的吃了些粥，可吃到一半就忍不住脑中的眩晕，把胃里的一点东西全吐了出来。
这是脑震荡的正常反应，可她吐得脸色惨白，看起来仍让人觉得揪心。
褚乔拍了拍她的背，想让她再住院观察几天，却被莫语拒绝了。
这天下午莫语便出了院。
她回到家，当着陆星北和褚乔的面山光了莫枫电脑里全部的照片，语气生硬道：“照片已经全部删光了，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褚乔心底松了一口气，和陆星北对视一眼，一同起身离开。
他们走后，莫语默默的关掉电脑，将电脑抱在怀里。
半晌极低的喃喃了一句：“哥哥……”
眼泪便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似乎都流干了，她擦了擦眼睛，将笔记本放进了柜子最底下的角落里。
然后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回头。
和陆星北回到家中，褚乔才露出明显的疲态。
他本来精神就算不上好，这几天心情大起大落，又奔波了一天，回到家里才觉得几乎被疲惫感淹没。
褚乔揉了揉眉心，微微有些烦躁。
陆星北揽住了褚乔的肩。
褚乔侧头看他，陆星北拿下他的手，在他额头上吻了吻，轻声道：“去睡一会儿吧。”
褚乔嗯了一声，任由陆星北拉着往卧室走去。
陆星北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喂？”陆星北接起电话，听了几句，随即脸色变了变。
但他很快的掩下神色，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陆星北放下手机，若无其事的向褚乔笑了笑，将他按坐在床上。
他吻了吻褚乔的唇，温声说：“你好好休息，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马上就回来。”
褚乔有些疑惑，但还是架不住浓浓的疲惫感，点了点头。
陆星北看着他闭眼躺下，这才沉下面色，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这一去便直到半夜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八万字了！激动！
第24章 桎梏
陆星北轻手轻脚的躺在褚乔身边，明明已经极力放轻了动作，却还是将褚乔惊醒了。
褚乔看了看时间，不自觉蹙起了眉，声音里还带着浅浅的睡意，低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星北给他拉了拉被子，同样轻声回道：“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之前的项目有些问题要处理，有点紧急，但问题不大，你别担心。”
褚乔闻言，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睡意彻底散了个干净，半坐起来道：“项目出什么问题了？”
陆星北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不由分说的按着他重新躺下，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不少东西要推翻重做，最近要忙一段时间了。”
项目突然发现不合理的地方打回重做是常有的事，的确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褚乔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却再没了睡意。
陆星北看他睁着眼睛，心中了然，轻声道：“睡不着？”
褚乔点了点头。
陆星北笑了笑，道：“既然睡不着，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不等褚乔同意，陆星北便自顾自的讲了起来，他讲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睡前故事，是从前孤儿院的一个志愿者常讲给他们的，志愿者其实并不会讲故事，这个故事被志愿者翻来覆去的讲了无数次，他们却总也听不腻。
其实并不是故事真的有多好听，只是那样纯粹温软的善意，在他们那样的环境里，已经太过弥足珍贵了。
一片安静里，陆星北的声音低低的从身边传来，刻意放低放缓的声音低沉中又透出说不出的好听，褚乔默默的听着，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听故事对褚乔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因为讲述者是陆星北，这份新奇中就更平添出几分甜意来。
只是讲到一半，陆星北的声音便低了下去，最后化成了几句呢喃。
褚乔侧头看去，便看到陆星北闭上了眼，已经沉沉睡去。
陆星北陪他奔波了一天，又熬夜加班，想来早已累极，却还是强撑着精神，想要哄他入睡。
褚乔笑了笑，心底温暖，他静静的看着陆星北沉静的睡颜，片刻后，慢慢凑上前，如同陆星北每一次做的一般，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陆星北。”褚乔轻声道。
“晚安。”
第二天早上，陆星北又早早的去了公司。
陆星北走后，褚乔想了想，还是给苏荧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苏荧接了起来，冷静干练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褚总，有事吗？”
褚乔直接了当的问道：“公司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电话那头苏荧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道：“没有，公司里一切正常。”
苏荧的声音和语气都很平常，与每次汇报工作时没有什么不同，褚乔彻底放下心来，又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他本以为忙过这几天，陆星北就能清闲下来，可没想到陆星北越来越忙，之后的几天里，陆星北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除了送他去顾铮的心理咨询室接受定期治疗，其余的时间大半都在公司，每每都是一身疲惫的回来，几乎是沾枕即睡，有时身上甚至还带着酒气。
虽然这种时候陆星北每次都会和他解释报备，生意场上的应酬他也可以理解，可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安，甚至烦躁。
治疗仍在进行，褚乔的情绪却有些浮动。
这天陆星北仍是半夜才回来，家里的灯亮着，褚乔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陆星北晚上又喝了酒，此时头还是晕的，乍然看到褚乔坐在那里，不由得愣了一下，准备脱下外套的手顿在那里，疑惑道：“怎么还没睡？”
褚乔放下手里根本就没被翻过几页的书，一言不发的去厨房拿了醒酒汤，递给了陆星北。
陆星北乖乖喝下，褚乔又伸手帮他把外套褪了下来。
陆星北愣愣的任由他动作，总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得唤了一声：“褚乔？”
褚乔应了一声，压下了心底有些失控的情绪，低声道：“公司的事情再要紧，也别勉强自己。”
陆星北的目光游离了一下，随即笑道：“知道了，我只是想快些解决。”
如果不快些解决的话，迟早会被褚乔察觉。
陆星北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他醉酒后本就反应迟钝，方才一瞬间的犹豫，已经被褚乔看在了眼底。
陆星北有事瞒着他。
褚乔的心情瞬间恶劣下来。
他看着陆星北满是疲惫的脸，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把心底的疑惑问出来，而是压下了所有的负面情绪，哑声道：“早点休息吧。”
陆星北却不知死活的抱住了他，下颚轻轻地抵在他肩膀上。
一阵淡淡的香水味从陆星北衣服上传来，褚乔心底一颤，有什么东西瞬间冲上了头顶，他猛的推开了陆星北，后退了一步。
陆星北被推的一愣，双臂仍保持着环抱的动作，他看了一眼已经空掉的怀抱，又看了一眼冷了面色的褚乔，慢慢蹙起了眉。
“褚乔，你怎么了？”
褚乔冷笑了一声：“陆星北，你自己衣服上的香水味自己闻不到么？”
陆星北一怔，扯住衬衫领子低头嗅了嗅，只是那香水味本来就在他身上久了，不可能闻得出来，一时间有些莫名。
褚乔本就烦躁不堪，看着陆星北这副茫然的模样就更觉得心头火起，怒道：“陆星北，你每天忙到半夜，就是做这种事情？”
几乎是话一出口，褚乔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过，简直是一句话的功夫就将陆星北这一段时间所有的辛苦和努力全部抹杀。
果然，陆星北愣了愣，动了动唇，不可置信道：“……褚乔，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褚乔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刚才那股怒气来得莫名其妙，褚乔从没想过只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就能瞬间激得他理智全无，还未等他回过神，那些伤人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他心里明明是相信陆星北的，可那些混乱的情绪让他口不择言，仿佛恶意的去戳陆星北的痛处来发泄憋闷的情绪一样，这副不可理喻的模样，连褚乔自己都觉得厌恶和陌生。
最终褚乔的神色慢慢暗淡下来，低声道：“对不起，我……”
陆星北叹了口气，打断了他，道：“我知道，早点休息吧。”
他的声音淡了下来，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去牵褚乔的手。
褚乔心里颤了颤，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受控制的负面情绪，最终还是如他所害怕的一般，伤到了陆星北。
他默默的站了许久，慢慢的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第二天早上，褚乔醒来时，陆星北已经不在家里了。
他默默的出了会儿神，最后实在觉得难熬，决定出去走走。
第一次，褚乔在不是做心理咨询的日子里，主动去了顾铮的心理咨询室。
从顾铮的心理咨询室出来后，褚乔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又四处转了转，然后去超市买了些菜，回家上网搜索了几个菜谱，笨拙的尝试着做。
等到他做好一桌菜后，已经晚上八点了。
陆星北没有回来。
褚乔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默默的把菜拿回去热了一遍又一遍。
八点半。
九点。
十点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终停在了十一点整，陆星北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打来电话。
褚乔终于坐不住了，他拿起手机，正准备拨通陆星北的电话，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是陆星北。
褚乔几乎是立刻按了接听，将电话放在耳边，道：“陆星北，你……”
他话还未出口，便被电话那头一个显得有些匆忙的女声打断了。
褚乔愣了愣，听到那女声语速极快的道：“这里是德馨医院，请问您是陆星北先生的家属吗？陆星北先生晚上十点左右在天安路附近的十字路口发生了一场车祸，现在正在昏迷，希望您能尽快来医院一趟。”
褚乔惊得攥紧了手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虐了！后面就都是甜甜甜了嘤嘤嘤
顺便请个假，学校下周联考，这周没有更新了emmmm
第25章 病房
褚乔什么都来不及想，攥着手机奔出了门。
赶去医院的路上，褚乔把车速彪到了最快，那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未达到过的速度，路旁的景物飞速后退，褚乔面无表情，神色镇定的可怕，
可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早已汗湿，心脏一下一下的撞击声告诉他——他在心惊。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不要自己吓自己。
三十分钟的车程被他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等他奔进医院时大夫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大夫，陆星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