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无聊问的,不过你是男子,他并不相当建议就是了。”李斯伯说,“怎么,你还真想啊?”
“我……哎,难道你就不想吗?”
“我想啊,我每天都在想。”
“那我……我也一样就是了。”叶沁说着就红了脸,“不过你怎么可以问裴大夫这种东西呢,多不好意思啊。”
“不,他才不会不好意思,你知道裴笙有个外号叫万人斩吗?”
“万人斩?不对,他一个离经,怎么来的万人斩?”
“这不是你想的那种打打杀杀的万人斩,是那种情场老手的万人斩,你懂吗?”
叶沁想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事情,“哇噻,不是吧,看不出来裴大夫是这种人?你确定是同一个人?”
“我确定,因为我们帮会里的一位姑娘是他的红颜知己之一,而这样的红颜蓝颜,他可能有几箩筐吧。”
“裴大夫的名声……那么不好的吗?”
叶沁忽然就懂了为什么在他说起裴笙的时候,李斯伯的反应那么大,还胡乱吃飞醋了,可能是害怕裴笙对他做过什么?
“听上去好像是挺吓人的,不过我也没深入了解过,我不关注那些,只要他不要碰你就好。”
“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就连二人队伍也只是打了十来天,之后他就退队了。”
“他怎么会放着你那么可爱的小叽崽不吃呢,难道是你太呆了?”
“我怎么知道啊?”
“算了,反正过去了我也不介意。”
叶沁揪着李斯伯的衣服,说:“狗剩,你以后要是哪里不高兴了,就直说,我这人挺笨的,猜不到你的心思,可只要你肯说,我就愿意听,知道吗?”
“嗯,这次是我不对,我答应你以后不这样。不过,你也是一样的,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儿要是觉得委屈就直说,要哭也行,但只能在我面前哭。”
“连这个也要管啊,你可真霸道。”
“我就是要管,你还让不让我管了,嗯?”
“不让的话你会咋样?”
“耍赖,打滚,在你胸前嚎啕大哭,就问叶少爷你怕不怕。”
“哎哟我怕死了,你可别,一个大老男人的。”叶沁笑了,“你管,我让你管。”
“真乖,啵一个。”
叶沁刚才被李斯伯吓了一跳在先,后又大哭了一场,现在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犯困了。
“哎,狗剩,你还弄不弄了?”叶沁揉了揉眼睛,“我困了。”
李斯伯双臂还撑在叶沁脑袋旁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下手,他在心底里跟自己说:他真的是一个正人君子。
“算了,既然都忍了那么久了,也不差那么一两个月了。”
“嗯……对。”叶沁说,“那晚安了,孩子他爹。”
“赶紧睡吧,孩子他爸。”李斯伯在叶沁那薄薄的眼皮上亲了一下,低声说,“以后我不会让你轻易因为我而哭啦。”
9。
叶沁在刚怀上宝宝没几个月的时候就问过裴笙,到底生孩子的那一天会不会有什么预兆,裴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这些天他读了许多关于临产的书籍,但好像大家都没有认真记录整个过程,所以叶沁也并不是相当清楚。
在临近叶沁临产那段日子里,李斯伯干脆就把裴笙请到了家中后院厢房暂住,以防突发事件发生的时候找不到人,毕竟叶沁是男子,李斯伯不敢轻易把他交给普通的接生婆子,而且她们也未必就肯给一名男子接生了。
在越是临近关键时候,叶沁就越要找些事情来做,以分散一下注意力。李斯伯在翻家里的旧东西的时候翻出了小时候穿的肚兜,上面还绣着“福”字,他说是他的娘亲缝给他做的,说起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写着对家的怀念。叶沁不知道原来母亲还会做这种事情,因为他没有娘,而他的师父待他不能说不好,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小时候他要是有勤奋练功,师父会满意地点点头,如果心情好的话,还会摸摸他的脑袋。他记得童年时候最快乐的经历,是有一次师父带着自己到扬州城赶集。叶沁经过卖糖葫芦的小贩的时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他没有钱,也不敢问自己的师父要糖葫芦,而师父此时转过身来,大抵看出了自家徒儿嘴馋,便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
叶沁兴奋极了,一脸雀跃地从贩子手上接过了糖葫芦,并小心翼翼地捧着。他慢慢地舔着,把外面的糖衣都给舔没了,才敢咬下去,里边儿的山楂很酸,可对于小叶沁来说,那是最好吃的东西了。
现在的叶沁能买得起很多串糖葫芦了,可味道终究是不一样的,而且也没觉得糖葫芦很好吃。他想他怀念的不是简单的糖葫芦,而是那一段的回忆。
“我记得我娘在怀着二弟的时候在冬天,她就坐在摇椅上打毛衣,给我做了一件,也给二弟做了一件,还做了什么老虎头的小鞋子,很可爱了。”
叶沁便问:“你们三兄妹小时候的衣服都是你娘做的吗?”
“嗯,大部分是,我娘的女红做得可好,可惜吧……三妹完全没这方面的天赋,只晓得跟我一样冲锋陷阵。”
“那可咋办,我也想试试给孩子们做些衣裳什么的。”
“如果二弟在就好了,他从小就坐得住,缝缝补补什么的也很擅长。”李斯伯说,“对了,我记得帮会里有位堂主夫人也很擅长女红,或许我可以请她过来教教你?”
“好啊,她不要嫌我笨就好。”
李斯伯第二天就立刻为叶沁请来了“师父”,并且称她为崔娘子。崔娘子尽心尽力地教叶沁绣花儿,不过叶沁在持剑的时候虽然很灵巧,握着小小的绣花针的时候却完全不知道力气该如何使,崔娘子一开始还耐心地教导,过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骂叶沁了,再过一阵子,连骂都懒得骂了。
叶沁费了很大劲儿才在枕头巾上绣了一对鸳鸯,他还献宝似地递给李斯伯看,李斯伯看了却说:“这什么,两只黄鸡水上飞?”
叶沁:“……”
在把第二十九张手帕都绣坏了之后,叶沁觉得他可能不太合适做什么女红。崔娘子也知道这很委屈叶沁了,道:“帮主夫人啊,要不,以后你们家孩子的衣服都让我来做好吧?”
叶沁看着崔娘子做了那一堆小衣裳小鞋子,上面装饰的小老虎活灵活现的,煞是可爱,便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帮主平日也帮我们不少,而且我很喜欢小孩子,就是现在我们家的娃都长大了,做不了那么可爱的衣裳啦。”
“狗……哎,李斯伯他平时在你们面前是怎样的一个人?”
“帮主?人很真诚,很讲义气,帮会里谁有困难都会第一时间去帮忙,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之前他一直孤家寡人的,我们都比他着急,个个抢着把姑娘介绍给他,但他又没什么反应……我当时就说啊,帮主肯定是有心上人的,怕就是叶沁少爷了吧。”
叶沁遂笑了笑,这时候李斯伯刚好就走进房间,身后还拖着小玩意儿,说:“叶沁,你看看这个!”
叶沁顺着李斯伯的方向望过去,便看到了一只小木马,还在房里摇来晃去的,他便站了起来,手搭在小木马的脑袋上。小木马的脑袋被磨得相当圆润,滑溜溜的,手感不错。
“这就是你之前买回来的木头做的?”叶沁说。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
叶沁摇了摇小木马,道:“哈哈,很有意思呀,我小时候都没坐过呢。”
“那这儿还有个小的,”李斯伯从兜里把另一只手掌大小的小木马取出来,并放到了叶沁手上,“这个送给你。”
叶沁双手捧着小木马,眼睛都瞪圆了,他小时候就没有什么玩具,只有重剑和轻剑,现在意外得到了一只爱人送的木马,居然有那么些小兴奋。
“喜欢吗?”
“喜欢!这眼睛圆圆的、黑黑的,可真有意思。”叶沁说,“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也会喜欢的,不过……你可能需要再多做一个木马。”
“你说得对,免得他们打架就不好了,我在上面刻上名字吧,一人一个就不会抢了。”
“嗯!”
叶沁和李斯伯在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后终于议定了孩子的名字,决定一个叫李浩存,一个叫叶逍遥,如果是龙凤胎,就可以把“遥”给改成“瑶”字。这两个人无论怎样都要心存阵营大义,叶沁也说不好以后会不会回去恶人谷,但总归是不太可能去浩气盟的。李斯伯心知有些时候敌对阵营之间都有血海深仇,便也不强迫叶沁换阵营了。
李浩存和叶逍遥的到来是在一个惬意的下午。登时叶沁正在院子的葡萄架上纳凉,手摇着大蒲扇,别提多舒适了。那葡萄架子还是李斯伯搭的,因为他之前意外得到了一些葡萄种子,叶沁又嘴馋,大热天的看着满眼碧绿,心情也跟着舒爽多了。
而后一阵突如其来的阵痛从腹部袭来,这种阵痛并不罕见,叶沁在之前也经历了几次,可最后都有惊无险,可这次,叶沁总感觉不一样。
叶沁喊痛的时候李斯伯刚好不在家里,但他吩咐过李斯然陪着自家大嫂,所以一看到不对劲儿,李斯然就赶紧让人把叶沁送进房间里了。
她抓着丫鬟道:“赶紧把裴大夫喊来!”
“裴大夫今天刚好出去了,说是要买什么药!”
“卧槽,怎么那么不巧!”她找了位生过孩子的厨娘看着叶沁,道,“我出去找裴大夫,你们去通知我大哥,让他赶紧回来!”
她骑上了家中的赤兔马就奔赴而去,直接闯进城中药房,那赤兔马吓得坐在药房里的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李斯然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裴笙在哪儿!?”
“裴大夫在……在后院!”掌柜的瑟瑟发抖地说。
“找我什么事儿?”裴笙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便走了出来。
李斯然道:“来不及说了,你赶紧上马,我嫂嫂要生了!”
裴笙微微一怔,也不说什么,赶紧上了李斯然的马便赶了回家。
而与此同时的李斯伯还在浩气盟驻地里处理各种事宜,最近谢渊说要是吸纳多些青年才俊,所以邀请了各大帮会的帮主开会。
李斯伯可是万分的不想参加,无奈副帮主们有的受伤了,有些要照顾家中老母,而他又是帮主,所以无法推脱。他也想时刻陪在叶沁身边,但是叶沁说他自己也没事,李斯伯只好暂时把他交给自己的妹妹,而且他相信裴笙这人,也不至于放着叶沁不管。
谢盟主刚说要休息,李斯伯便看到有人急匆匆地朝自己走来,并跟他说,叶少爷大概是要临产了。
李斯伯一听便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跟身旁的人和浩气盟的将领打了声招呼,就把会议事宜交给帮会的某位堂主了。
他一路策马飞奔回府中,到达家中的时候已是傍晚。他跳下了马便直往房间而去,大老远的就看到李斯然一个人木然地坐在房间外的凳子上,旁边还围了一圈儿的下人。
看到李斯伯来的时候李斯然立刻就站了起来,说:“哥,你终于回来了!”
“嗯……沁儿怎么样了?”李斯伯擦了擦头上的汗,“情况还好吗?”
“嫂子进去好几个时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好像孩子还没生下来。”
李斯伯看着紧闭的门,往前走了两步,又被李斯然拉了回来,“哥你不能进去,裴大夫说了,他不能被影响!”
李斯伯紧紧抿着唇,眉头紧锁,这时候刚好听到房间里的叶沁大哭大闹,声嘶力竭地,别提有多委屈了。
李斯伯更急了,说:“可是我、我……”
李斯然连忙挡在他身前,道:“大哥我知道你着急,可你进去也没用不是,而且说不定会影响裴大夫啊。”
李斯伯听到这话也只能停住了脚步,就是在门外听着叶沁哭泣的声音又不能进去,心底有如烈火焦灼。他只得反复地在院子里走,道:“我要是不去参加什么会议就好了,谁知道沁儿会在今天临产……唉!”
“大哥你别责怪自己了,你刚回来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吃个饭?”
“我……我不饿!”
“别啊,裴大夫说嫂子不是女子,所以所耗时辰肯定要被一般女子长的,你还是吃点什么吧,免得他出来了你也没力气抱他……”
李斯伯一想也是有道理,便拉过一张凳子,大马金刀地一撩赤袍便坐了下来,道:“来,随便给我上点饭,我就在这儿等。”
下人们很上道,直接就给李斯伯端了一小桶米饭和木勺子,李斯伯也不介意了,就坐在那儿吃饭,看着丫鬟们端着满是血的水从房间里边儿进进出出的,忙碌得跟陀螺似的。
厨娘还在里边儿喊:“用力一点啊,夫人,就差一点了!”
李斯伯也想抓着一个丫鬟问到底里边儿的情况怎样了,但他怕耽误了她们忙活儿,只好叹了一口气。李斯然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又给他揉了揉肩膀,道:“哥,别慌,嫂子身体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可他毕竟是男子,刚怀着孩子的时候那小脸瘦得啊,都尖了。”幸亏后来在李斯伯家中好吃好住,叶沁的脸蛋终于变得圆润了起来,皮肤白里透红的,人也胖了好几斤。
李斯伯看着丫鬟们神色焦虑、满头大汗的,就觉得里面的情况可能不是太好,可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外边儿枯坐的同时相信叶沁、相信裴笙。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听到有一声“哇”的小婴儿啼哭声,李斯伯立刻“噌”一下地站了起来。
有位丫鬟高兴地推门而出,道:“恭喜老爷,母子平安!是位小少爷!”
李斯伯那个时候大概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只知道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迟疑地走了两步,道:“我能进去了吗?”
“还有一位娃娃呢!”里面儿有人喊道,丫鬟便只好又跑了进去,说,“哎哎,我先进去了!”
这下可把李斯伯给急死了,不过既然第一个孩儿已经生下来,第二个也就没那么艰难了,感觉过了没有很久,第二位孩子也来到了这世界上了,而且是一位千金。
李斯伯只看了哭哭啼啼的孩子们一眼便冲了进去看叶沁。
叶沁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泪珠汗珠混合在一起粘在脸上,鬓发也黏在了脸蛋上,李斯伯抓住了他的手。叶沁的手虽然苍白但劲瘦有力,这双手曾握过轻重双剑,也曾削过血肉白骨,但最后这双手的主人却只选择就这么握住了他的手,像是把生命也交托到了他的手中一样。
“沁儿……”李斯伯取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给叶沁擦汗的同时还把对方的发丝拨开,叶沁那漆黑澄澈的眼珠里缀着亮色,眼神坚定而柔软,看得铁骨铮铮的李斯伯那颗硬汉心都在那一刻被柔化成了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