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班的时候不小心磕着了。”陆依萍说道,一直望进去那秋水翦眸,时光衰老了她的容颜,但是一双眼睛却清澈如故,可以想象出当年有怎样的风华。回想起自己的姐姐心萍,精致的容貌,和傅文佩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让陆依萍不禁有些怀疑,那陆振华的那位萍萍真的有如那么漂亮吗?还是逝去的岁月中,逐年累积,越发加重了自己心中的地位美化了那位萍萍。
思绪飘回,这双眼温柔清亮,里面含着淡淡的忧愁和对自己的关心,陆依萍心中也是淡淡的温暖,虽然傅文佩圣母了些,但是这样的人胸怀大爱,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尤其她在真心爱着自己的情况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傅文佩把陆依萍落在座位上,把她身上的小挎包取下放在一边,“我去给你拿药。”
“恩。”陆依萍轻声应着,等到傅文佩离开了客厅微眯着双眼,她在想秦五爷的话,事到如今她倒不如安心赚这钱了,多思无益。只是心中忐忑秦五爷真的会兑现他的话吗?把她放入他的挥下,不让别人动她?陆依萍发现自己曾经的想法还是太天真,虽然成了大上海的神必然是可以免受这些的,但是在成神之前,可能各路牛鬼蛇神都会注意到她!眼下也只能相信秦五爷走一步算一步了,实在不行就逃出上海,这个年代的照片如此模糊,户籍管理也不如后世来得严格,她要是真逃出去了,其他人又奈她何?只是,陆家可以不管,方瑜和傅文佩还是要再想想办法的,这是下下之策。
正想着傅文佩拿着碘酒和棉球就出来了。
“你看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么马虎。”傅文佩一边念叨,一边轻轻擦着陆依萍的伤口,生怕动作太大了,弄痛了她。
陆依萍并不说话,额头上有着清凉和火辣辣的双重感受,听着傅文佩的碎碎念念,和曾经作为路萍萍的记忆纠缠到了一处,陆依萍强压下自己的心中酸楚,不能回忆,不能看。她的眸子弥漫上了薄薄的雾气,眨眨眼,陆依萍让自己不要落泪。
傅文佩却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就快好了。很疼吗?”
“不疼的妈。”陆依萍说。
“乱说话。”傅文佩不赞同地说,“这么大的口子,磕得这样严重还不疼?”
两人无言,直到傅文佩处理好了陆依萍的伤口。“好了,下次小心点。”
“妈,给我唱首歌吧。”陆依萍说道。
“什么歌?”傅文佩问道。
“《往事难忘》。”陆依萍说道。
傅文佩失笑,“都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唱吧,我想听听。”陆依萍仰着脸说道。
“你可记得三月暮初相遇往事难忘往事难忘
两相偎处微风动落花香往事难忘不能忘
对我重唱旧时歌最欢喜往事难忘往事难忘
对我诉说老故事最甜蜜往事难忘不能忘”
傅文佩的声音不似陆依萍的声音那般带着少女的清亮与甜美,而是微微低沉,带着些感慨与惆怅,唱得这首歌如同耳边的私语如同秋日里的叹息。陆依萍额头上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了,她撑着腮,仔细听着傅文佩的歌声。
“对了,下午的时候方瑜来了。”傅文佩忽然停止了唱歌,打碎了一室异样的宁静。
“怎么了?”陆依萍问道。
“她说明天她们班级组织要进行写生,恐怕是不能和你一块儿陪人逛上海了,要是你不想一个人陪他的话,那就先和汪先生抱个歉,然后重新找时间。”傅文佩说道。
陆依萍皱了下眉头,罢了,对方也是个文化人,这年头的文化流氓肯定没有后世那么多,临时放鸽子毕竟不大好。
“那位汪先生是谁?”傅文佩有些好奇。
“曾经帮了方瑜的一个讲师。”陆依萍说道。
“那你就陪陪他逛下上海吧。”傅文佩柔和地说,知道陆依萍心中有着一个大学梦,现在不能上学,和这些知识分子做朋友也是好的,“不如带他来我们家吃顿饭?”
陆依萍想想,摇摇头,她上次拿奖金的时候没有告诉傅文佩,加上这次磕了额头,秦五爷又给了二十块的医药费,她的手头有些钱,还不如直接在外面请汪子默吃些特色小吃,好吃也不会花太多钱。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一万米,已经坚持了半个月多,陆依萍每每跑步的时候还是有放弃的冲动,只是想想上次秦五爷只是并不下那么重的手,就能让她伤到额头,不练是不可能的了。
陈师傅对陆依萍的表现看在眼里,在蹲马步的时候对她说道:“看在你诚心的份上,明天开始教你吧,不过基本功每天还是要做的,如果要是你中途不和我打招呼直接不来,我就当你放弃了,以后就不再教你。”
陆依萍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激动,下盘有些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陈师傅笑着摇摇头。
“师傅,”陆依萍说道,“今天我和朋友约着要出去,那么我的功课能不能晚上再做?”
“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陈师傅说,“有事情你就和我招呼一声就好,你去吧,也跑了一万米,难为你了。”
“不难为。”陆依萍终于得愿所偿,颇有些兴奋,昨夜虽然颇为不顺,但是今日却又一个好的开始,这样的美好的开始,让她不由得期待今天和汪子默游上海又是怎样的景致了。
23、上海游 。。。
到了酒店的时候,汪子默正站在门口,穿着长袖白衬衫,笔挺的西裤,看到陆依萍来了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微笑。这样的装扮莫名地让陆依萍想到了后世卖保险的,只不过汪子默身上浓浓的书卷气让他这样的感觉消散了许多。和路边的那种长袖布衫相比,另外是一种味道。这就是民国了,中外的混搭而丝毫不显得违和,民国特有的味道了。
“你来了。”汪子默说道。“你朋友呢?”说起来汪子默虽然对陆依萍的印象来得更深刻,倒是做事情和方瑜算是本行。
“今天我陪你吧。”陆依萍说道,“本来和方瑜说好了一起来的,昨天她们班级临时增加了写生的活动,就不大方便了,不过幸好我也算是个老上海了,这边我也很熟悉。”
“我本来还想说如果不方便今日就算了。”汪子默说。
“哪能啊。”陆依萍微笑着说,“你就放心吧,子默兄,我行程之前已经想好了,最近因为锻炼体力也上来了,可以奉陪一整天。”
“哦?”汪子默笑道,“我之前也听说了一些有名的地方,不知道今日里会不会重合了路线。”
“有那个可能。”陆依萍说,“如果要是有你去过的,还是提前说出来吧。不过,一早晨,我们应该去吃些早点吧,你吃了没有?”
“用过一些粥点。”
“我带你去城隍庙那边去逛逛如何?我们走过去的地方有一个广场是颇有特色的,很多文人在那里写诗作词,有时候还会卖书赠书。”陆依萍说道。
“好。”汪子默赞同,他在杭州参加过不少这样的活动,上海还真是头一遭。
“然后呢,我们可以取逛逛城隍庙吃些小吃,城隍庙附近还有一处古玩街,不知道你感兴趣吗?”
“还可以。”汪子默说道。
“那就正好啦。”陆依萍说道,“这样逛完古玩街的话,就可以顺着继续往前走就是江边,新建好的高架桥,开阔的视野很适合看夕阳的余晖。”
“好。”汪子默浅浅微笑,“倒也巧了,我去的大都是盛名之下的地方,虽然也有些味道,就是人太多了,而你这两处选得却妙,没有人倒是显得无趣了。”
“也还好。”陆依萍说,“毕竟不是周末的时候,人虽然比别人还是要多些,但也不会多得过分。”
定好了路线,陆依萍在家是吃过饭的了,汪子默也在饭店里用过了早点两人就顺着大街慢慢走着,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天。
路边偶尔路过的是叮铃铃作响的电车的声音,在轨道上发出有节奏的碰撞声,电车的速度并不太快,速度说起来也是比人力车夫稍稍快上一些,这样一来反而来这些雍容雅致的味道了。
“上海的电车是极有味道的,虽然我这话说出去有些离经叛道了,但是尤其是行驶过偏安静的租界,就更是有几分味道。租界的房子也是极好的,我们这些学美术的,尤其是建筑系的学生恐怕为此又欢喜又郁结。”汪子默说道。这个中滋味也很好理解,欢喜的是有如此国外风的建筑物,有些风格大胆,甚至在建筑史上都能有一脚之地,郁结的也是如此了,这是给外国人住的,偏偏不是中国人自己的房子。
“那你呢?”陆依萍问道。
“我啊。”汪子默推了推眼镜说道,“在国外的建筑也见了不少,所以对国内的发展颇有些惊讶,只是也和无数的爱国莘莘学子一样,多少为现在的满目疮痍有些心痛。”
“是啊,这样的创伤。”陆依萍有些感慨,“算了,暂时不要说这个让人有些沉重的话题。”“那不如说说上海的景致吧。”陆依萍和汪子默娓娓道来。
路过一个水坑的时候偏偏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汪子默是讲究绅士风度的,他是站在外排,微微往里一避,结果陆依萍恰巧是扶着他的手肘,弄得汪子默重心不稳,大半个身子都偎在陆依萍的怀里。
站稳之后,汪子默有些尴尬地飞快离开了陆依萍,他还记得那个带着些馨香的柔软的怀抱,连耳根都沾染了绯红。虽然平时也做过画,但是这样静距离的接触还是头一遭了。
似乎这时候说要道歉也不大合适,毕竟他几乎整个人都倒在陆依萍的怀里,毕竟国内的女子都是含蓄而优雅的,这样的尴尬,道歉不合适。只是,汪子默看了陆依萍,心中也有些忐忑,她会不会觉得他太过于轻浮或者是孟浪?
陆依萍微微一笑,虽然先前觉得有些小尴尬,看到汪子默这般倒是觉得没什么了,笑着说:“这没什么,主要是开车的人不小心。”
汪子默也连忙说道:“是的,在国外的话,遇到水坑或者路段不好的时候都会减速慢性,国内这方面做得并不大好。”
陆依萍心想,岂止是现在不好,就算在将来也是一个样,不过说道:“话说,想到了水坑,我倒是想到了我朋友方瑜的经历。”
“什么经历?”汪子默问道。
“前两天时候方瑜去找我,也是一个这样的水坑,被人的车经过的时候溅了一身水,怀里的东西也丢了一地。她抱怨了一句的时候,车主下来了,听到了这句抱怨。”陆依萍说的就是陆尓豪的事情了,她至今觉得陆尓豪的话相当的无理取闹,这时候就拿出话头和汪子默挤兑起陆尓豪了,“车主是一个颇为帅气的年轻人,说道:‘我来这个地方遇到一个坑是我倒霉,你走在坑边被溅了一身水,是你倒霉。咱们各倒各的霉。互不相干。’你说,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又可气又可笑,方瑜和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当时就气乐了。所以呢,子默兄你应该感到庆幸,如果要是遇上这样的车主说不定还会强词夺理反说你呢!”
汪子默看着陆依萍语笑嫣然的样子,忽然心跳漏了一拍,其实说起来或许他真的托了对方的福,温香软玉在怀。
24、上海游 。。。
汪子默躲得及时,也只是在皮鞋上沾了几个泥点,并没有沾上裤腿。路边也有刷皮鞋的,就找了个摊位清理了下皮鞋。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着,陆依萍会指着旁边的建筑娓娓道来自己所知道的故事,有时候是弄堂,有时候是一个小摊点,有时候甚至是路边的海报,和汪子默的聊天陆依萍知道汪子默说起来也才回过两年的样子,每每也关注着画坛抑或者是国家大事,过于国内的事情知道的极少。
“这广告我在国外也看过。”汪子默指着得就是上海这边一幅香烟的广告了,说道,“这女子的姿势就是仿得国外的了。”
“这女子的歌曲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就是‘周璇’了。”陆依萍指着画中烟罥眉,迷离着眼神和性感红唇的女子说道,“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是那个金嗓子?”汪子默说,“本也晓得,家妹是最喜欢她的了,经常在家放她的《夜来香》还有那首《大上海》。”
“你家妹妹也还在上学吗?”陆依萍问道。
“哪里。”汪子默失笑,“不过要是让她知道了有人误会她在上学,恐怕会很开心。”因为和陆依萍聊得尽兴,索性也就把自己的钱包掏出,里面有着一张汪子璇和他的合影。指着披着大波浪卷发玩着他的胳膊的女子,说道,“这就是我妹妹了,她只比我小上两岁。现在也是成婚的人了。”
陆依萍看着画中的女子,五官夹杂些青春与妩媚,笑容张扬,加上那头大波浪卷,看起来迷人极了,不由得赞叹道:“你妹妹还真是漂亮。”然后看看汪子默笑道,“不对,应该说你们兄妹两个都是极其俊秀之人。”
汪子默失笑,“哪里的话,说舍妹漂亮也就罢了,说我一个男子又怎么是俊俏呢?”
“我可是实话实说。”陆依萍眨眨眼,“子默兄确实生得很好,要是在旧时,恐怕就是掷果盈车了。”
汪子默摆摆手,“别打趣我了。”说道他的容貌,他的耳根沾染上了绯红,转了话题说道,“这周璇是哪家舞厅唱歌的,要是能去听上一听也是不错。”
歌厅?!陆依萍一下子有些沉默了,她看了看汪子默有些纠结,她素来是实诚之人,想要告诉汪子默她自己就在舞厅唱歌,可是想想要是这样,会不会平白连累了方瑜,惹得汪子默看清了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汪子默看到陆依萍的沉默也有些小尴尬,只是想想对方毕竟是女子,而自己问她歌厅似乎并不太合适,虽然在国外歌厅是一个很正常的交际场所,但是国内总有些人对这种地方带着些有色眼镜,便也换了话题,不再和陆依萍说这个了。
陆依萍见到对方不再问这个话题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想想毕竟他在上海并不会待上很久,所以要是他没有在大上海看到自己,自己也就不去提这个吧。再说了毕竟百乐门才是大上海的主流人士常去之地,大上海现在人气虽然高了些,但是毕竟也是秦五爷接手没有多久,比不得百乐门的底蕴。
两人这样聊着,再往前走一阵就是那个广场了。
两个人去了广场的时候,人并不算多,想想也是,毕竟只有周日的时候是最多的。两个人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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