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洋脱到一半的套头毛衣卡在肩膀处，很认真地点头：“是个女孩儿，还挺漂亮的，怎么了？”
“哎呦！”马超激动地连着板凳往前窜了窜，“不会是看上你了吧？你也就比她大……”
“大一岁，我去！”孟洋脱了毛衣，看衣柜上挂着小镜子里僵着的帅脸，片刻后摇摇头，“不会，不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马超撇撇嘴爬上自己床铺。
孟洋换好衣服，摸到手机，才看到项柠发来的信息，连忙回了一句“我天天都洗澡，怎么臭了？”然后想想不对，今天就没洗成，有点心虚，改了一下“臭你别穿！”才发出去。
电话那边儿的项柠笑眯眯地在手机上噼里啪啦一阵点，啰嗦了一大堆，最后却只发出去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
项柠眼睛有点儿微湿地把头埋进枕头下面。之前被那个臭流氓欺负的时候，要不是被李硕和店里的一群人拦住，他连杀人的心都有。
尽管去子夜唱歌的第一天起，他就做好了被人评头论足的准备，可是，当那种轻浮和戏弄的字眼扣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还是非常生气。
他从内心深处确定自己是男人，只是单纯的喜欢化妆、穿裙子，又恰好喜欢男人……他并没有性别认同障碍。而那些字瞬间把他拉回到了几年前的黑洞，虚无、慌张、混乱、迷茫、无助的感觉再一次包裹而来……
他提着鞋走在冰冷的泥雪地里竟然丝毫没有感觉。要不是遇到孟洋，他甚至不确定这一夜是要走向哪里。如果就这么摔倒、冻死在街头，明早被人发现尸体，还是一个穿着女装的男人，哈哈哈……项柠想着想着，揪着被子蹭了蹭眼睛对自己说：“我特么才不是变态！”
＊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周。整个w市都沉静在白雪皑皑的世界中兴奋不已。本地新闻差不多时时刻刻都在报道着大雪的近况。
加上圣诞节就在周末，人们的热头更高了一些。
周六中午，孟洋一边在食堂啃包子一边看书，还有十几天就是期末考了，自己的功课也要加把劲。他算过了，如果能拿到一类奖学金，下学期再继续做做家教，完全可以不用家里给钱，这种快要自立的感觉还挺好的。
手机铃突然响了。孟洋放下包子，擦了擦手接起电话，是他补习的学生小鹿打来的。
“孟老师？”
“嗯，”孟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清了清喉咙，“怎么了？”
“今天……”女孩支支吾吾地半天不说话。
“怎么了？是学校又发卷子了吗？”孟洋耳朵紧贴着话机。
“没有啦，”女孩继续支吾着，“是那个……今天圣诞节，你知道吧？”
“圣诞节？”孟洋往食堂玻璃窗那边儿看了一眼，窗子上有用白色泡沫喷上去的圣诞老人、松树、麋鹿的图案，他恍然大悟似地点头，“哦，圣诞节，怎么啦？”
“那个……今天我想和同学一起出去玩，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爸妈他们说一声，不要补课了？”小鹿终于鼓足勇气把要说的话一次说完。
“哦，”孟洋笑着，手指在书页上滑动，“行啊，刚好我也快考试了可以温温书，那你有什么不会的题拍照片发我，我线上指导吧？”
“嗯嗯，谢谢孟老师！”女孩很感激地，像是怕孟洋突然反悔，迅速挂了电话。
孟洋又拿湿巾擦了擦手，把剩下的包子吃掉，摸索着电话的边缘，心想要不要发个信息给项柠——圣诞节这天刚好是他生日。
项柠斜靠在商场的休息区，把新买的一大袋衣服放旁边座椅上，看着孟洋发过来的“生日快乐”愣了会儿神。
今天是自己生日吗？记得生日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小动物们都躁动起来的四月啊？莫非孟洋想要和自己聊骚随便发了条信息？还是他想打“圣诞快乐”，结果打成了“生日快乐？”
他琢磨着，拇指一划，给孟洋打过去一个电话。
电话接起的瞬间，项柠突然怂了，他想起来去年圣诞节整个宿舍就自己一个人，很是孤独寂寞冷，想找孟洋出来玩。可那时候的孟洋，正在高三备考，根本不可能随自己的性子，只好编了一个“今天我生日”的理由。
“喂？”孟洋接通电话。
“哦……”项柠磕巴着，把脑袋理顺，说，“对，今天我生日，你还记得呢？”
“嗯，我们学霸的脑子一向比较好使。”孟洋的口气不冷不热。
“那……”项柠看了看身旁的一堆手提袋，最近一直入不敷出，又咬了咬牙，“我请你吃个饭吧？”
“还是我请吧。”孟洋脱口而出。
“啊？”项柠有点儿惊讶，以往想要孟洋请客都得逼迫。
“我现在做家教呢，有一小点儿收入，请你吃个必胜客什么的还行。”孟洋说着，把书合上，起身准备先回趟宿舍换身衣服。
“那我在商业街的这个大百货等你吧？礼物就别买了昂？”项柠笑嘻嘻地往后靠着，头微微扬起顶着身后的盆栽。
“没有礼物。”孟洋说完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对孟学霸撒过的谎，小羽毛会一件件地撒泼打滚圆回来的——我这么估计着。
哈哈，晚安，啵～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孟洋估摸着项柠今儿不会穿女装，于是进了大百货就开始找光头。可找了好几圈脖子都快扭弯了还没瞅到。
他很不耐烦地划开手机准备打项柠的电话。
一只大手猛地从身后推了他一把，差点儿把他推翻。
孟洋回头，拧着眉毛很嫌弃的表情，但是看到项柠的时候立刻僵住了——一个短毛的金发怪！
“我服了你了，在你面前晃了好几下，你都没看到我？”项柠笑着，很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你……那……”孟洋眨巴着眼睛，他发现项柠不光留了头发还化了淡妆，连忙又往下瞟了一眼，还好没穿裙子。
“怎么啦？被我帅晕了？”项柠把手里的购物袋全部塞给孟洋，“我不吃必胜客，减肥呢，吃日料热量低点儿。“
孟洋提着购物袋看了看，都是他叫不全的牌子，追上项柠侧着脑袋嗅了嗅鼻子：“你……喷香水了？”
“嗯，”项柠嘟着嘴点头，“我不一直喷香水吗？”
“你不是只有女装的时候才喷香水，男装都抹红花油吗？”孟洋说着又侧脑袋闻了一下。
“哈，你原来对我这么上心呢？”项柠踩着肩头皮鞋，拉了一下毛呢阔腿裤踩上电梯，回头看孟洋。
孟洋愣了一下，连忙追上来，立在他旁边说：“我感觉……”
“嗯？”项柠两手环抱在胸口，仰了下头，“说啊！”
“没什么……”孟洋说完，把脑袋偏向别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广告牌里，男孩和项柠穿着差不多款型的裤子，逼得他直街闭上了眼。
“是觉得我穿男装还化妆很怪？”上了一层，项柠甩开手走在前面，回头问他。
“不怪吗？”孟洋离他不远不近地走着。
“反正都被人叫变态了，就特么爱谁谁吧，反正老子怎么开心怎么捯饬。”项柠说着吐出口气，他知道孟洋一向不太欣赏得来时尚。
进了一家装修简约的日料店后，项柠轻车熟路地点了几样：“我想了一下，还是我请你吧，毕竟你给我刷了好些游艇呢，今儿又我 ‘生日’。”
孟洋笑着看了看菜单上的价格：“没事儿，说请你就请你。这地方你很熟啊？”
“嗯，一朋友请我来吃过。”
“李硕？”
“不是，和他有点儿关系吧，李硕追人家呢。”项柠说完歪着脑袋盯着孟洋看。
“又是一gay？”孟洋伸出两手慢慢合十交叉放在鼻下，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完全是无心的。
“你对gay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项柠瞪了孟洋一眼，伸手拿了一个靠垫放在背后。
“对不起……”孟洋想到之前自己被魏嘉辰说成是同性恋时那种憋屈又无助的心情，连忙道歉。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gay看见男人就把持不住，逮着谁都想上？”项柠又翻了一个白眼说。
“还有被上的可能□□？”孟洋弱弱地问。
“操！你特么还是有备而来啊？是不是偷摸地看了不少小黄｜片儿啊？还很好奇地网上查了不少资料？”项柠有点哭笑不得，连连摇晃着脑袋。
孟洋抿着嘴笑而不语，两人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半晌也不见服务员端菜过来，就这么呆着好像是挺没趣的，项柠又清了清喉咙准备乘机再掰一把：“孟洋？”
“嗯？”孟洋抬头，眼眸端端地和项柠对上。
“你能确保你不是吗？”项柠很认真的眼神，像是有两把利刃从眼睛里射出来直击孟洋的内心，“在没遇到你爱的那个人之前，你能确定你不是gay吗？虽然‘我爱你而你恰好是同性’这种话，听上去像是腐女yy出来的，可你有没有想过，爱就爱了，关性别特么的什么事儿？”
孟洋没有闪躲没有逃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在一遍遍地琢磨着——卧槽！老子都过了十八岁，早特么该谈恋爱了啊！
孟洋沉默地吃完饭，如约把单买了。跟在项柠屁股后面七拐八拐地在街上溜达着，脑袋一直嗡嗡作响，心里不断琢磨着项柠刚才说过的那些话。
最后在一个门脸挺熟的理发店门口停下。
“哎，你请我吃饭，我请你理发。”项柠说着指了指身后装修很奢华的一家店。
“这店？”孟洋跟着进店，“我来过啊！”
项柠回头一副“别吹了，就你那品味和消费水平能来这？”的表情。
门口两溜店员笑脸相迎，见到是项柠，老熟人了。一位转身直接把他们带到了在里边喝咖啡的阿k身边。
“来啦？”阿k嗓子沙哑，放下咖啡，把垂在耳边的头发往后别了一下。
“嗯，”项柠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揪着孟洋往前一推，“这我小兄弟，之前理的发型还行，两个月不见，新理的像是被狗啃过的，麻烦您给修一修吧。”
孟洋来回在阿k和项柠脸上看着，神情恍惚：“你两认识阿？”
阿k做这行很多年，顾客见上一眼基本都能记住，和那个刺头魏嘉辰一起来过的几个年轻人印象尤为深刻。不过猛然见到孟洋跟着项柠一起进来，他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世界真是小，他连忙笑着回：“是你呀？”
“你还真来过？”项柠啧了一声去了后面的休息区。
孟洋和上次一样被推着洗头吹发，然后坐到阿k前面的转移里，从镜子里看到后面项柠翘着二郎腿翻看时尚杂志，时不时地还拿手机扫着书上的二维码。
阿k和上次一样，动剪刀前先征求了一下孟洋的意见，然后笑着问：“之前照片上的发型是柠檬给你弄的吧？”
“嗯，”孟洋点头，“你猜到了？”
“猜到了，前两天一起吃日料的时候，他说过这事，我当时还想和我一顾客遇到的情况一样，挺巧。”阿k笑笑地回。
“日料？”孟洋砸吧着口腔里残留的芥末味，咧开嘴巴，“你不会就是硕哥的男朋友吧？”
阿k原本微笑的脸，听到孟洋说出“硕哥”两字后明显红了一下，连忙摇头：“不是，普通朋友。”
“不好意思阿。”孟洋看阿k面露难色，连忙道歉。
“没事，”阿k停下，从镜子里比划着发型的走向，再次落剪刀的时候，他红着耳朵在孟洋耳畔小声问了一句：“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孩……”
“谁？”孟洋不知道阿k问的是哪位。
“很高很……那什么的……”
“比我还高吗？”孟洋隐隐约约猜到了阿k说的人是陆鑫。
“嗯。”阿k轻声应着，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
“他换宿舍了，我两闹了点儿不愉快的事儿。”孟洋老实交代。
“哦……”阿k似乎很遗憾地抿住了嘴巴。
“怎么了？”孟洋又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没……”过了一会儿，他又停下剪刀，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他有一个小东西落这了……”
“什么东西？”孟洋好奇地随口一问。
阿k正想着凭空捏造出来的小东西到底是什么好呢，结果就听项柠穿着尖头皮鞋嘎达嘎达地走过来，笑着拍了一下阿k的肩膀：“你说的那个小男孩儿原来是陆鑫阿？我也认识，还有他号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啵完就睡……啵～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回了宿舍，孟洋没有看书，直接洗澡换衣服上床钻进被子里。宿舍人们借着圣诞节的名义搞各种联欢，都去外面野了。
之前身边一直有人，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就自个儿，好像有点儿晕乎乎的，可能是感冒了，也有可能是吃多了，不过他清楚，最有可能的还是这一天受的刺激有点儿多，总觉得悬在空中，飘忽不定。
短短两个月不见，项柠又变了一个模样！妖里妖气。以前明明是男女分明的，现在明显变得雌雄莫辨了！
孟洋的脑子很乱，画面在日料店和理发店转换着，耳边儿却一直听到项柠的问话：
“孟洋！你能确定你不是吗？”
“在没遇到你爱的那个人之前，你能确定你不是gay吗？”
“你有没有想过，爱就爱了，关性别特么的什么事儿？”
“……”
还有那个阿k，娇羞地像花一样，每每提到陆鑫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怀｜春的少女模样。孟洋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什么人，但很明显都看在眼里。
妈的！
这基佬窝还挺庞大！
孟洋想着，尽量调整呼吸，毫无意识地把手往下腹探去。不软不硬，他隔着内裤捏了两下，脑海中突然就窜出项柠的脸来。是前几天在雪地里见到他时的笑脸。
雪花纷飞，跳动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唇瓣微张，细小的呵气从口鼻一点点儿地喷出来……孟洋感受着下面一点点肿胀起来的紧绷感，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幅度……
孟洋一手在被窝里上下跳动，一手搭在额头尽量捂着发热发红的脸颊，抿住嘴巴，喉咙里不时发出粗沉的气息，直到项柠的画面变得模糊，脑中一片空白，最后浓烈地荡尽，一滴不剩。
“啧！”完事儿之后立马笼上的空虚感迅速侵占了孟洋的身体——第一次想着一个男人的脸撸，还特么是最讨厌，不！之前最讨厌的那个！
孟洋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宿舍那几个还没回来。收拾整理好床铺，重新换了内裤，他定了定神坐在书桌前，拿起白天看了一段被打断的那本书，继续翻着。
心思依然飘忽不定，孟洋只好用手指头点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声，才读了两行，好不容易把注意力集中起来，手机响了。
孟洋叹了口气，合上书，接起电话。
“孟老师，孟老师……”小鹿哭唧唧的声音从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