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去，李玉正呆呆的看着我们，表情比被雷劈了好不了多少。
第40章
糖醋里脊，炸鱼块，西红柿蛋花汤，黄金豆腐，小炒花菜，胡萝卜炒肉还有炒的青青嫩嫩的莴笋叶，摆满了大半张桌子。
餐桌上原本摆着的花瓶被挪去了茶几上，苏小瑶感叹：“你们可真浪漫。”
很早之前就习惯往花瓶里插花了。有时候是在花店买的玫瑰，有时候只是路边随手折下来的枝条，有时候是花店的小老板送的小碎花，和我们换几颗糖。
“可以开动啦。”小丘把碗筷摆上，招呼大家吃饭：“千万不要客气哦！”
“真的不腥诶。”苏小瑶夹了一块炸鱼，“好香好脆。”
刘淼舀了半碗汤，淡定的表示：“饭前喝汤比较健康。”
罗衡推了推坐在他边上的李玉：“怎么了，之前不是一直说要吃糖醋里脊的吗，现在就你一个不动筷子。”
李玉下意识的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我朝他笑了笑：“不合胃口吗？”
“没有。”李玉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块里脊肉，仔细尝了尝，惊奇道：“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刘淼慢条斯理的喝完汤，微笑道：“叫你一声儿子你敢答应吗？”
李玉愤怒：“滚滚滚，又不是你做的。”
刘淼说：“顾欢的儿子就是大家的儿子。”
苏小瑶笑道：“简直不能想象以后你们都有孩子了，聚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还不知道有没有那天呢。”我说，“等上大学了，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说不定等到有孩子的时候你们已经不记得顾欢是何许人也了。”
“话不能这么说。”罗衡敲了敲碗，“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没就没的，我儿子肯定要认你们做干爹。”
“别忘了我这个干妈。”苏小瑶笑起来。
罗衡低头的扒了一口饭，若无其事的说：“当然不会忘。”
吃完饭罗衡先回了学校，苏小瑶接了个电话也走了，李玉磨磨蹭蹭的挨在后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想单独和我们谈谈。
我把碗筷收拾了一下，李玉正努力的暗示刘淼：“你家不是还有事吗？”
“没有啊。”刘淼说，“你记错了。”
“你……”李玉抓耳挠腮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干脆直接下了逐客令：“你这样赖在别人家不好，多打扰人家休息啊。”
“你没赖？”刘淼奇怪的看他一眼，“只许州官放火啊？”
“对！”李玉理直气壮的说，“就不许你点灯了。”
刘淼哦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
李玉等了半天，见他丝毫没有应该要离开的自觉，急了：“你哦都哦了不应该表示一下吗？”
“我表示了啊。”刘淼说，“我表示我非要点灯了啊。”
“别费劲了。”我洗完手出来，朝李玉抬抬下巴：“要说什么快说，一会儿我还得睡午觉。”
“你就不怕——”
“怕什么啊？”我笑了笑，“他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也就你迟钝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玉呆呆的看了我俩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他知道？”
我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拿了个橘子剥皮：“你问他呗。”
“等等！”李玉一脸绝望，“我还指望你解释一下这是个误会呢，你就这么坦然这么大方的承认了？？？”
“我不想骗你啊。”我吃了一瓣橘子，“还是说你比较想被我骗？”
李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小丘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讶然的看了看还待在客厅的俩人，走过来坐到我身边。
“吃橘子吗？”我问。
“好。”小丘点点头。
我掰了一瓣递到他嘴边，他看了一眼李玉，张嘴咬住了。
“甜吗？”我说。
“甜的。”小丘弯了弯眼睛。
李玉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屏住呼吸。”刘淼说。
我没忍住笑，李玉气道：“还好意思笑！”
我边笑边问他：“为什么不好意思笑，我又没犯法，话说你看了屏住呼吸吗，那个女主角挺漂亮的……”
李玉“你你你”了半天，终于泄气道：“儿大不由娘啊……”
小丘插嘴：“儿不是你么？”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了！”李玉抓了一把头发，唉声叹气：“沈丘，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小丘无辜的眨了眨眼。
“你们俩这样……”李玉说，“父母不反对吗？”
“还没告诉他们。”我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不反对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我会尽量让他们接受的。”
“希望你们能暂时帮我保密。”我认真的说。
刘淼点了点头。
李玉问：“如果他们不肯接受呢，你想过怎么办吗？”
我有些吃惊，这可不像是他会问的问题。
“你这一副老怀甚慰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李玉气道。
“放心吧，儿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爸心里有数。”
晚上我妈打电话来问今天报道怎么样，有没有和小丘分到一个班，我一一和她报备了，完了她还叮嘱我：“没有小丘监督你，也要上课认真听讲。”
我哭笑不得：“妈！我看起来像那么不自觉的吗？”
“像啊。”我妈理所当然的回答，“快让我和丘丘宝贝儿通个话。”
小丘接了电话，我指了指浴室，示意我先去洗澡。
小丘点点头，对着话筒甜甜的喊了一声：“姨姨”。
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才起了身。
出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打完了，小丘盘腿坐在沙发上，遥控器搁在手边。
“看什么呢？”我拿了块干毛巾擦头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他自觉的换了个姿势，跪坐在沙发上，接过毛巾，仔细的揉着我的头发。
“在等你。”他说。
“怎么啦？”我转过头，隔着毛巾瞧见他露出的半张脸上嘴唇轻轻抿着，就知道他一定有心事。
我伸手把碍事的毛巾扔到一边，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抱在怀里。
他仰面躺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我，像一汪清凉的泉水。
“要是姨姨知道了……”小丘垂下眼睛，声音放得轻轻的，“会不会讨厌我？”
我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妈是很疼小丘，但这个疼爱是建立在她不知情的基础上。在她眼里，小丘就是个从小没爹妈也不管的可怜小孩子。
尤其是他又那么乖，怯生生看着人的时候简直让人恨不得把口袋里所有的糖都掏给他，只要他笑一笑。
所以我一直都不奇怪我妈会那么照顾他。
就像我小时候起先看他不顺眼，觉得他想抢走我妈妈，天天欺负他，还是会忍不住替他出头，把所有欺负他的小孩都打一顿。
但如果我妈知道了现在的情况呢？她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多管闲事？
只不过走神了片刻，小丘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扶着坐起来，让他靠着我的肩膀，替他擦眼泪，柔声哄他：“不会的，我们小丘这么可爱，谁都舍不得讨厌他。”
小丘拽着我的衣领，抽抽噎噎的说：“骗……骗人。”
“没有骗人。”我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看我的眼神多真诚啊。”
小丘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抽搭得停不下来：“看……看不清。”
他的眼睛浸在眼泪里，像一颗光泽美丽的黑珍珠。
“把眼泪擦掉就看得清了。”我亲吻他的眼睛，吻掉他的泪水，柔声问他：“是不是？”
小丘看着我的眼睛，哽咽着说：“不要离开我。”
他的眼泪掉在我手上，烫的我心脏抽疼，我一遍遍的吻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一遍遍的向他保证：“不会离开你的。”
哭得太凶往往导致困得更快。
好不容易止住抽噎，他已经哭累了，还努力睁大眼睛和我说：“还要洗个澡才能睡觉。”
“我抱你去。”我蹭了蹭他的脸，逗他：“小丘的眼泪好咸，是不是今天吃了太多盐？”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的说：“应该没有……吧。”
“小傻子。”我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我不傻。”他不服气的哼哼，声音还有点哑，“比你聪明多了。”
只是脸上还带着泪痕，看起来毫无说服力。
我把他抱到浴缸里，替他调了热水，结果没泡几分钟他就睡着了。我只好拿毛巾替他粗粗擦洗了一遍，再用浴巾包起来，抱回房间里。
我发誓我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也没有趁机吃豆腐，只是顺手摸了摸而已。
小丘的脸被热气熏得红红的，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眼眶却还红着。鼻尖也红红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我低下头亲了亲他，起身下楼去泡了杯茶，然后用干净的手巾蘸了茶叶水，拿上去替他敷眼睛。
不管的话明天眼睛肯定要肿。明天第一天开学，可不能让他肿着眼睛去。
敷眼睛的时候他醒了一次，迷迷糊糊的喊了我一声，我抓着他的手低声说：“我在。”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摸索着把我的手抱到怀里，又阖着眼睛睡了。
我只好用左手捏干净毛巾里的水，又蘸上杯子里还温着的茶叶水，艰难的给他多敷了两次。
弄完之后都不想收拾了，把东西放到床边就爬上去搂着小丘睡了。
没有忘记定闹铃。
第41章
新学期的第一堂课当然是动员大会。
全校高一新生站在太阳底下，顶着八九点就开始烫人的日光听学校领导在台上发表长篇大论。校长讲完还有教导主任，教导主任讲完还有学生代表，学生代表讲完还有总结陈词。
总之，就是个又长又臭的开学动员大会。
我个儿高，站在班级队列最后边，我在12班，小丘在14班，中间刚好隔着13班的两列人。
班主任都站在队伍最前头，我往14班那边瞅了瞅，小丘个子比我矮一个头，大概应该在……靠中间的位置。
盯着那边看了半天也没瞧见他，顿时心里有些失落。
下次得和他约好站后面些，好让我能看到，我心想。
看不到小丘的情况下我也没什么事做，干脆开始盘算怎么和我妈摊牌。
这事儿不急，但也是迟早要办的，而且说实话，我对她的态度不太看好。
总觉得打断我的腿都收不了场。最差的结果可能是小丘被送到他妈妈那儿，直接断了我们见面的可能。
越想越觉得难，要是我还中二点，估计会考虑下带着小丘私奔得了，一了百了就。
但现实是我是个心理正常甚至还有点早熟的青少年，所以非常清楚这种做法只会让将来举步维艰，并且在两个人中间埋下一颗定时炸弹直到哪天砰的一声碎到连黏都黏不起来更别说破镜重圆了。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会谢顶。
秃于，想太多。
想想就很惨。
校长终于把话讲完了，话筒一关，操场上嗡嗡的交谈声显得格外嘈杂，在日头毒辣的时候吵得人头晕。
“新生代表是哪个班的？”站在我前面的瘦高个踢了踢站在他前面的男生。
“我怎么知道。”前面的人不耐烦的回道，又顺脚踢了一下他前头的人，重复了一下第一个人的问题：“新生代表哪个班的？”
我无语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往前踢，简直跟接力赛有一拼。
过了会儿答案从前头不知道哪位仁兄嘴里开始一个个往后传：“14班。”
传到瘦高个时，他条件反射般的跟着回了头，对我说：“14班。”
说完就懊恼的一拍脑袋：“哎哟这不是我自己问的吗，光想着报数了。”
我乐了，朝对方抬抬下巴：“谢谢啊大兄弟。”想了想又补充，“虽然我一点也不好奇。”
瘦高个“啧”了一声，说：“我这不也是闲得无聊么。”
教导主任这会儿已经上了台，打开话筒开始讲话。
确实无聊。太无聊了。
我又忍不住往14班的队列里看，看了半天还是没瞅着小丘。
“你瞅啥呢？”瘦高个和我搭话，“女朋友？没分在一个班？还是有啥美女也指给我看看啊？”
“你想多了。”我拉拉衣领，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我就看看我朋友站哪儿。”
瘦高个来了点兴趣：“你哪个初中的？”
“C中。”我说。
“啊，重点初中啊。”瘦高个伸手，“你们学校考上一中的应该不少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他握了握。
“是吧。”我说。
“我是F中的。”瘦高个完全没领会到我不大想和他聊天的潜台词，热情道：“我叫孟寻，你呢？”
“顾欢。”我说。
F中和C中是两个极端。C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初中，F中则是以混乱和差劲出名。据说F中出来的个个都是打架好手，与此相应的是一塌糊涂的学习成绩。
F中出来的居然能上一中，要么就是天才，要么就是家庭背景不一般。
孟寻明显就是后者。
虽然我不大关注名牌，但还是看得出他身上的衣服鞋子都价值不菲。
“老头子捐了栋图书馆才把我塞进来。”孟寻浑不在意的道，“也不嫌糟蹋钱。”
“挺好的。”我说。
孟寻撩了把头发，不知道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唉，可惜了F中的一大堆美女，基本都去职高。我本来也想去，这回老头子不让了。”
我：“……”
感情他初中混在一个破学校就是为了看美女？
孟寻大概是看到了我不可置信的眼神，还大发慈悲的解释了下：“虽然F中很乱，但是绝对是几所初中里美女最多的，光看着也养眼啊。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
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太懂。
“学霸多的地方美女简直是珍稀动物。”孟寻又叹了口气，“我们班的我看过了，有几个还不错，但是也就是能看了。”
“艺术部应该好一些。”他一个人说了半天也不觉得尴尬，我只好随便补充两句以示礼貌。
孟寻眼睛一亮：“有道理！”说着又有点为难：“不过我什么特长也没有，那边应该不收吧？”
我：“……”
我真的只是意思一下，没有撺掇你转院的意思。
爱答不理的和他聊了几句，孟寻已经单方面自来熟的和我称兄道弟，表示以后肯定罩着我。
我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该说他单纯好呢，还是说他智商不够贴切呢。
“啊，教导主任终于讲完了。”孟寻长长的舒了口气，“希望学生代表不要太啰嗦。”
我抬头往台上望了望，大肚子又秃顶的教导主任已经下去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站到了话筒前。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距离很远，其实并不能看清楚五官和表情，但我就是知道，那是小丘。他也一定在看着我的方向。
“诶？”孟寻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别吵。”我把他的手扒拉开，“有事等会儿说。”
“不是吧。”孟寻嘟囔了一句，往台上看了看，“又不是美女，有什么好看的。”
“你懂什么。”我说。
孟寻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