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菲儿听了连连摇头,心想这个贾政怎么就这么执着于做官呢?若是有能力便还罢了,偏又是个不擅长做官的胚子,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任命了,好好待着,少生点是非出来,让自己也少费点心。
贾政见贾母摇头,便知自己所言甚不合贾母心意。自己也是纳闷,若不是如此那又该如何?史菲儿瞅着贾政一脸不解的样子道:“你觉得珠儿此番事情办理的如何?”
提到贾珠,贾政点点头道:“珠儿行事稳妥周密,此番若不是他办得得当,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番结果。”
史菲儿点点头道:“的确如此,珠儿这番行事倒是有了些做官员的思量。”史菲儿顿顿又道:“之前和你妻兄商议本就是借着捉拿叛匪的由头,若是你将这事写实了,再报上去,于你不过是失些脸面的事,可是御史言官会不会因此奏上一本,告他个因己私怨私调兵将的事。”
贾政一愣,那日贾珠和秦朗倒是提了一句,只不过自己不胜酒力也没有在意,如此想来定是为了此事。贾政此时心里倒是认同了贾母说的话,王子腾救了自己一番,万不能自己写个折子反而将其卖了。
史菲儿见其听进去了,便又道:“二来你被匪人绑了勒索一事,府上并未报官,这其中缘由我不明说,想必你也能知道。我们只是告知官府你未去赴任,忽然没了音讯。”
贾政不由皱了眉头,转念一想,自己被绑匪绑了还勒索,传扬出去却是有损府上和皇家的颜面。贾政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还有一事,我要说与你知晓,你的那封信,我们猜出来意思了,但是依着我的意思给毁了,也没有呈报,此事也就是我与你兄长知晓,其余众人包括你家夫人也不得知。”
这话倒如同一声炸雷一般,贾政难以置信地看向贾母。史菲儿毫不在意,品了口茶道:“于心我倒是对你写了那封信甚是感激。但于整个贾府也只有如此,当作从来没存在过,倒是对谁都好。你说是与不是。”
贾政怔住了,沉默了好久才点了点头,眼中倒是有一丝失落。
史菲儿瞧着贾政道:“今日也就是你我母子二人,我也不妨说句实话,你与你的兄长都不具备做官的才谋,身在低位倒是不碍的,但往上着实不易。如此何必不找个自己专长来做。你瞧你兄长倒还算是听劝,这些年挂个闲职,心思都用在旁处,倒也不错。我本想着你这回吃了那么多苦头,对此做官一事或许是能淡泊些。”
贾政与史菲儿都陷入沉默,二人都沉默着吃茶,又过了一会儿,贾政才开口道:“那如今我回来府里,亲友总要只会一二……”贾政顿了顿看向贾母。
史菲儿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当初也是烦劳了不少亲朋,如今有了信自然要告诉一声。山高路远旅途劳顿染了疾病,本来是在庙中静养了些时日,无奈兵荒马乱送不了信,好容易好了,又已经逾期未能上任,只得回京请罪。”史菲儿一字一顿说完,瞧着贾政。
贾政虽说心有不甘,但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史菲儿见其面色颇不甘心,又道:“你可知府外对咱们府上有何评价?我倒是听得一句:歹竹出好笋。如此也好,你家珠儿不错,但下面还两个呢。倒不如多费些心。若是日后都如珠儿、瑚儿一般,谁家不赞一下,我说的可是?”
贾政倒是赞同这话,毕竟这回贾珠着实让自己刮目相看。若是底下两个也如珠儿这般,日后自己也省心。贾政忽然想起今日瞧见贾宝玉倒是模样有几分像家父,希望也能如家父一般有才能吧。过了两日,贾政提笔写了折子请罪,过了些时日,圣上有了批示,倒没有重责贾政,不过是降了一级
贾府终于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全府唯有贾赦心里是七上八下,贾瑚自作主张上折子将婚事要退迟一年的事没有得到上面任何反馈,究竟是如何呢?贾赦觉得这几日每天心都被绳子系着吊在嗓子眼。这一日,忽然宫里来了人,宣了贾赦和贾瑚,这回贾赦的心一下子从嗓子眼“啪唧”摔到了地上。
府里也是有些紧张,但宫中人口风甚紧自然是闭口不谈,故而只能巴巴地等着二人回来了才能知晓。贾赦与贾瑚被宫人引着进了宫去了养心殿。贾赦进去发现养心殿中不止是皇上坐在书案之后,一旁的龙墩上还坐着九王爷。贾赦此时脸都白了,心里想着这回怕是真要摊上大祸事了。
二人进来行了大礼,书案之后的皇上头也不抬,也未赐二人平身,手里拿着本奏折正在批阅。贾赦自然也不敢抬头,二人跪了一会儿,才听见皇上将手中的奏折往一旁一丢,开了口道:“如今你们贾府可真是能耐不小啊!”
贾赦一听这话,心里更是连连叫苦,今日可真是要不好过啊!
第二百九十二回
皇上开了口问话,贾赦自然也不能装聋作哑当听不见; 可是这话该怎么回啊; 怎么回怎么都是有错; 贾赦心里犯苦,跪地磕头道:“臣有罪!臣有罪!”还偷偷瞅了一旁也跪着的贾瑚; 示意其也赶紧磕头认罪,争取能够求皇上开恩,可以从轻发落。
未等贾瑚开口; 皇上先开了口:“卿说卿有罪; 那就细说说吧。究竟是什么罪; 打算怎么去领?”这回可是将贾赦给问住了,要是自己真一下子认了罪; 那么万一一会儿皇上说那就这么办吧; 可就麻烦了。毕竟贾瑚写呈表要延期婚期; 这可是公然违抗皇命啊; 违抗皇命轻则廷杖,重则流放砍头。这样的罪怎么好认的。贾赦觉得脑仁都疼了; 咬着牙半天没哼出一个字来。
皇上也不在意; 没搭理跪在地上的两人; 又拿起一份奏折翻看看了两眼; 便合上了; 冲着一旁坐着的九王爷招了招手,九王爷近前,皇上将奏折递给他让他瞧瞧; 九王爷接过来,看了一会儿,也没说话,瞅了瞅一旁跪着的贾瑚,轻轻摇了摇头,将奏折又递还给了皇上。
贾赦本来就在偷瞄,瞧见九王爷一脸严肃,又瞅了瞅贾瑚,心里更是暗暗叫苦,这奏折肯定是来参奏贾瑚或者是贾府的,本来想着瑚儿有福,竟然攀上这么一桩亲事,可谓是阖府荣光啊,结果现在又生了这档子事,如今还真不知是福是祸了。要是摊上个和自家府邸门当户对的人家女儿,若是将实情讲了,说不定还有个迂回的余地。可是毕竟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此时皇上又开了口道:“贾瑚你可知罪?”
贾赦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就像是被人紧紧捏了一把,忙侧了头去瞧自己身边的贾瑚。只见贾瑚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道:“臣知罪,罪臣违抗皇命,自甘领罚,只是此事只是罪臣一人违抗皇命,府中众人皆不得知此事,我也是事后才告知了家父。罪臣不敢求圣上开恩免除府上罪责,但求圣上看在我们贾府一门三世忠孝的份上,请治罪臣一人的罪。”说完贾瑚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贾赦瞧着自然心疼,忙行了礼开口道:“圣上明察,这事是实该怪老臣。是我属于管教,才让孽子不知轻重,罔顾圣命。圣上要是治罪便请治个我管教无方的罪吧,此番实在是都是臣之罪。”
贾瑚自然不想让家父带自己受过,忙抢着道:“圣上明断,此事家父真不知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求圣上还是让我领了罪吧。”
皇上瞧了瞧跪在地上争着认罪的两人,和一旁的九王爷对了个眼色,继续开口问道:“领罪倒也不难。朕问你早知如此会惹来祸事,你悔不悔?”皇上顿了顿,轻描淡写道:“若是你你真有悔悟,指不定我瞧在你府上昔日的功劳的情分上会从轻发落。”
贾赦觉得心被攥得更紧了,恨不得一巴掌拍到贾瑚头上,让其赶紧磕头,说自己悔了,恳求圣上宽恕。贾赦心揪着,就听见贾瑚清清楚楚地说了三个字:“臣不悔。”贾赦听得差点一口气没上了昏过去。
“当真?”
“当真!”贾瑚回答的铿锵有力,不过又接了一句:“只是自己此事着实亏欠了郡主,心里实有愧疚之情。”
“你只对郡主心存愧疚吗?”皇上眯起了眼睛。
贾瑚此时有点呆,怎么感觉这个似乎偏离了谈话的核心呢?还等不及贾瑚想明白,皇上便将桌上的一沓子奏折都冲着贾瑚丢了过来,“你瞧瞧你开了个好头,我说你们府上能耐越来越大了可是冤枉了你?”
贾瑚傻了眼,自己有点不明白,但是还是捧起来离自己最近的一份奏折打开瞧,看了片刻,面色一变,忙将这份奏折合上了,又急忙忙地打开另一本观瞧。看了没两眼,又急匆匆合上再看了一本,连连看了五六本,忽然身子一歪,呆住了。
贾赦跪在一旁,可是这些奏折皇上并没有让自己瞧,自己不敢伸手去拿,只好偷偷去瞄贾瑚,希望能看到一二,毕竟不知道这些奏折上究竟是参奏了什么事,为何瑚儿看了以后是这份模样。
皇上坐在上面,贾赦的举动自然是看的清楚,点点贾瑚:“让你父亲也瞧瞧,看看如今你们府上本事多大,让他好好见识见识。朕也不妨告诉你,这样的折子,还有不少呢。”
贾瑚捡起一份奏折递给贾赦,贾赦抖着手接了过来,颤颤巍巍将奏折打开,看了几眼,一愣,又瞅了瞅一旁也是傻了眼的贾瑚,忙将奏折合上,磕头道:“圣上明鉴,我们府上绝对不会有结党营私之心,天地可鉴,天地可鉴。”
一旁坐着的九王爷听贾赦来了这么一句,“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皇上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二人笑了一会儿,皇上开口道:“起来吧,起来吧,再跪下去,你有个好歹,朕怕四王八公明日一起上折子说朕苛责老臣。哦,对了,可能不止你还有个碑林呢,到时候天下学子写个万民书请表才麻烦呢。”
贾赦和贾瑚谢恩起身,贾瑚又将地上的奏折一一捡起,交换给一旁候着的内侍。皇上摇摇头道:“瞧你那模样,朕早就知道你是单独呈表给彭夫子守孝,朕也知道彭夫子带你如同亲子一般,又将自己所藏之书尽数都给了你。你也是个大度的,竟然肯将藏书拿出供天下学子阅览,彭夫子殁了,你愿意为其守孝也是你的一片赤诚之心。只是你开了个好头,你瞧瞧彭夫子昔日教过的学生统统效仿,这几个还是身居要职,他去为夫子守孝了,这朝廷事务耽搁了怎么办?他们难道还忘了要为朕为国进忠吗?”
贾赦此时见圣上并没有真要追究的意思,倒是稍稍松了口气,再偷眼瞧一旁的九王爷,也明白了,这九王爷来可不如自己所想是来告状的,倒是来求情的。贾瑚此时也很窘迫,自己明白自己虽然说是带了个头,但是自己并没有和这些昔日同窗串通过,但的确自己是派了人去挨家挨户报了信。之所以大家都回上折子,除了大家真心哀伤之外,也是提贾瑚拦了罪过,毕竟法不责众嘛,况且圣上本就是仁孝治国,如此就算是要给贾瑚治罪也要掂量一下。
圣上见二人面上露了轻松之色便继续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传朕口谕所有上折子要为彭夫子守孝的,皆罚俸三月,三月俸禄都送去给彭家做悼慰之用。至于你们二人一个管教不严,一个擅自引头。如此罚俸半年送去彭家。你们可有异议?”
贾赦连连摇头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微臣绝无意义。”
皇上点点头,看了眼一旁的九王爷又道:“朕记得昔日太上皇给你们府上提了忠孝二字,这忠字尚在孝字之前。昔日里朕曾与彭夫子聊过,他也曾说过孝为人礼,但忠为国魂,人礼遇国魂自然国魂为大。如今塞外还是有些不太平,贾瑚你若是一年守在府里只行孝礼,你彭夫子天上得知也不会满意。故此朕准你可以晚一年成婚,但你要随王爷去边塞为国尽忠,如此也算你守住了忠孝二字。”
贾瑚一愣,忙磕头谢过。皇上冲其丢了个眼色道:“朕这边不挑你的理了,你还不赶紧去给你的准岳丈赔罪去。”
贾赦和贾瑚忙急行了两步到九王爷跟前,磕头赔罪。本来九王爷就是来给贾府求情的,但和皇上一聊得知圣意如此,才松了口气。毕竟自己对贾瑚这孩子也很喜欢,否则也不舍得将心爱的女儿下嫁。另外贾瑚此举,也让九王爷觉得这孩子有情有心,着实不错,今日见其威胁利诱下仍能保持本心,更觉得好了。自然贾赦贾瑚来谢罪,九王爷也就一笑而过。
此时贾赦的一颗心彻底落了地,让自己心悬了好几日,如今倒觉得身上都软了。皇上和九王爷还有事要商议,稍后便打发二人回府去了。待贾赦贾瑚立开,皇上对九王爷笑道:“九弟,你这个女婿虽然瞧着是个文人,但骨头却是够硬。”
九王爷点点头:“如此才能经的起边塞历练,如今我年岁也是不小,心中忧虑这塞外太平。倒是希望能多几个骨头硬的去扛一抗呢。”
“你说到这个,朕倒是想起来了,你晚几日再走,等我那个不孝儿翰墨成了亲,索性将其也一道带去塞外。免得他成日跟我眼前花一般,成日里就想着去塞外。”
九王爷一愣:“刚成婚就走,这怕是不大近人情吧。”
“他哪懂什么人情啊,前两日朕想给他再点两个侧妃,那小子竟然给我推了。还说得振振有词,这回朕索性把他们一起打发走。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也免得有人又打主意。”
九王爷点点头倒是心领神会。
第二百九十三回
贾赦与贾瑚出了宫,二人策马慢行。贾赦出了宫; 这才算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心回了原位了。贾赦瞧了眼跟在自己身后也不说话的贾瑚; 心想着这回可要借这个计划好好敲打敲打这小子。本来还以为马上就要成婚了,应该是比之前更有长进了; 没想到竟然一不注意就捅了这个大的一个篓子,万幸也是皇上、九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可是以后遇到什么事; 也这么感情用事怎么能行。到时候万一遇到一个不好说话的那就不好办了。
贾赦想着开了口:“此番行事你可是太过鲁莽了。如今你也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 每次行事都要想着你身后还有一个贾府; 阖府的人许就因为你的一时冲动就平白遭受大难。此回是有人与你讲情,又托了祖上的荫蔽; 方才饶了你这遭。你以后要好自为之。”
贾瑚闷闷地应了一声; 没有说更多话。贾赦对贾瑚这个反应并不很满意; 只是此时二人仍在路上; 贾赦也不好太呵斥。贾赦转头又想起刚才在皇上面前,皇上曾经有问过其会不会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