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丹尼尔轻轻开口，他当然明白，出身显赫的尼克落到如今的地步，本就说明了太多的问题。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查尔斯那可笑的坚持。
尼克扯扯嘴角，想要露出笑容，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只能努力睁大眼睛，嘴唇微微阖动，吐出连自己都听不清的两个字。
“再见……”
“尼克……尼克！”
丹尼尔颤抖着把手放上尼克的鼻下——没有任何奇迹出现。
“尼克……”丹尼尔轻声念叨他的名字，没有流眼泪，心里却难受的要爆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8章
凄厉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丹尼尔恍然未觉的抱着怀里渐渐冰凉的人，只觉得自己还要更冷。
尖叫着的孩子空茫的抱着一具尸体，觉醒后漆黑一片的翅膀映衬着周围无边的血色，无端的恐怖。
丹尼尔尖叫了很久，嗓子剧烈摩擦，声音一点一点沙哑下来，一声低过一声的音调透着莫名的悲哀。
直到怀里的人开始僵硬，冷硬的触感才惊醒了丹尼尔，他轻轻放下尼克，让他平躺在地上——这里是唯一一块干净的土地了，颤抖的双手试了好几次，才轻轻合上他的眼睛。
“……对不起”，丹尼尔俯下身，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同样脏污的脸，像是要把对方永远记在心里，一丝一毫都不会错过，“希望天堂里，你能过的开心。”
……
放下尼克，丹尼尔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蹒跚着向外走去，一开始的速度还很慢，渐渐变得越来越快，像是逃避，也像是宣泄。
“呼，呼”，丹尼尔半躬着腰，站在平地上直喘粗气，一路所见全是淌血的尸体，寂静的可怕，也漫长的可怕。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工厂，杂乱的建筑垃圾扔得到处都是，谁也不会想到，这片土地下面竟藏着一个地狱。
变种人的地狱！
“已经是晚上了啊……”丹尼尔捂着眼睛，指缝间泄出的月光没有多亮，却格外刺眼。
他低下头俯视自己待过的地方，伤口尚未愈合的翅膀刷一声展开，竖起。
羽刃暴风！
无际的风暴参杂着羽毛呼啸着席卷而过，觉醒大天狗全力施为下的力量疯狂肆虐，钢羽刺入土地，然后被暴风连着地皮一同拔起，硬生生制造了一场人为的地震！
“安息吧”，丹尼尔看着断壁残垣感叹，整个实验室都将成为尼克的陪葬，伴随他沉眠在这里……
尼克说过，他仍在纽约。
同样的月光下，丹尼尔擦擦脸上不知何时淌下的泪水，毅然转身离去。
他的家也在纽约，该回家了。
…………
准备回家的丹尼尔站在街头的一角，看着空旷无人的宽敞大道，满脸深沉。
谁来告诉我，老子现在在哪里！
丹尼尔一脸懵逼，他当然能看出来自己确实是在纽约没错，可是纽约原来有这么大吗？
说好的纽约人民夜生活丰富呢？果然说好的都是骗人的！
一直待在X学院放飞自我的丹尼尔简直要哭出来。
他现在站在一条似乎是住宅区的大道上，四周的住房不大，小块的草坪前扎着一个个邮筒，平和的可爱。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丹尼尔茫然的看着那些独具特色的邮筒，只觉得更扎心了。
作为一只内心成熟的，机智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妖怪，作为一个忠实于罪案剧的围观群众，他一向自豪于自己对生活安全的重视。
因此，丹尼尔早早的就把X学院的各种联系方式记了下来，邮件、电话、传真……凡是丹尼尔想的到的，就没有他记不住的，忙活这么多，生怕哪一天把别人丢了。
没错，把别人丢了，自豪的丹尼尔从来没有想过丢了自己的情况。
尤其是这种情况还那么特殊！
深夜无人，哪里找人借电话去？路旁倒是有间电话亭，然而口袋里从不放钱的丹尼尔宁可自己没看见。
简直心累！
原来背地图才是王道吗？丹尼尔哆嗦了一下，脑子里自动循环各类地图名称，城市地图交通地图等高线地图……
这得背到什么时候去？丹尼尔整只妖都不好了。
三好少年丹尼尔做不出私闯民宅的事，只能委屈的拍拍翅膀，强撑着还破着洞的它们一点点向上飞去。
X学院不算小，飞上去就找得到了吧？
至少他现在格外庆幸自己黑漆漆的羽毛——扑扇着白色的羽毛飞在黑夜里？这感觉一定酸爽极了。
丹尼尔不敢在这里多留，谁知道特拉斯克的触手已经伸到了哪里？尼克用生命换来他的自由，绝不能因为一时的伤痛交代到这里！
伤口撕扯着翅膀周围的皮肉，钝钝的疼，丹尼尔恍然未觉——这种程度的痛他早已熟悉，忍忍就过去了。
身体缓缓升高，原本高大的建筑渐渐缩成了无数个方块儿，排列的整整齐齐。刹那间，丹尼尔的视野无限扩大，大半个纽约如同一副打开的画卷，一点一点展现在他的眼前。
丹尼尔略过自己刚刚升上来的地方，眼睛在众多建筑上扫过，极力向更多的地方看去，满脑子都是X学院的湖泊高楼，熟悉的一草一木。
突然，丹尼尔的眼睛黏在了一个地方，很远，几乎是丹尼尔目力的极限了。
由于距离的问题，那块地方被缩成了极小的一个点，哪怕是丹尼尔的好视力，也只能看见略微的不规则形状。
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是丹尼尔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没错！就是这里，X学院，你的家！”
直到高空的气流撞了丹尼尔一头一脸，智商已下线的大天狗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卧槽老子能控风啊！
慌忙撑起一个弧形的屏障，身下同时凝聚一团柔软的风，轻轻托住丹尼尔，代替了翅膀的位置。
#全世界都欠丹尼尔一个智商充值卡#
#谁动了我的智商#
#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解放了不堪重负的翅膀，丹尼尔终于松了口气，即使知道没有人能看到高空，他还是下意识的看看周围，确保没人看到自己的尴尬。
今天的事情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丹尼尔捂脸，默默的催动风团加快了速度，向着X学院的方向飞去。
他需要趁着浓重的夜色飞过尽可能多的距离，等到阳光洒落，他就要暴露在广大人民群众的海洋里了。
想想明天的纽约时报——
震惊！高空突现飞人，疑似外星入侵？！
不不不，他虽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但跟外星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丹尼尔面无表情的挥退了脑内剧场，身下的风团又一次提速，弩箭般划破天空，留下浅浅的痕迹。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阴暗的天空开始透出明亮的色彩，第一束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街道上多出了零星的晨练者。
丹尼尔已经离X学院很近了。
他在高空最后看了一眼大体的方向，随即伴随着仅剩的一点夜色，安安静静的降落在一处公园的树荫下，一个人都没有惊动。
很好，现在是步行时间了，丹尼尔深吸口气，默默给自己加油，迈开步子走出阴影，沿着刚刚记住的路线摸索。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丹尼尔不得不开始东躲西藏，竭力躲开众人。
毕竟褴褛的衣服还可以解释，上面的血迹可就没那么容易说清楚了，丹尼尔可不会低估纽约市民的报警积极性。
不知不觉，丹尼尔已经走过大半路程。
X学院，近在眼前！
第19章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一天前。
X学院的主脑控制室可以说是汇聚了最多尖端科技成果的地方了。
通体银白的房间被打造成了一个直径15米左右的球形，刻有X字母的大门连通了一条细长的小道，尽头处的主脑正好点在球心处，像是从地心观察整个地球母星。
汉克快步走过去检查这些搁置已久的仪器，查尔斯则趁着这点时间，驱动轮椅越过汉克，一把抱住早已积灰的主脑头盔——他已经许久没有接触它们了。
瑞文见多了查尔斯使用主脑，习以为常的站在汉克身后，打量与记忆里不同的地方。
罗根就有些局促了，他从未现场看过教授使用主脑，如今站在这里，头上的猫耳朵炸开，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查尔斯，我们站在这里可以吗？”看着查尔斯戴上了头盔，罗根终于忍不住说道。
“没关系，别动就可以”，查尔斯放开力量，看着房间逐渐投射自己放大后的精神影像，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一想到那些声音，他就比谁都紧张。
查尔斯平日里只能接受到一定范围内的声音，可是在主脑的增幅下，探测的范围扩展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叠加的声音几乎呈指数级增长开来，投射出的尖叫哭号回荡在房间里，哪怕是治愈能力极强的金刚狼都有捂耳朵的冲动。
愤怒，痛苦，疯狂……一道道红色的人影出现又消失，只留下无尽的暴虐填充进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查尔斯双手不受控制地抱头，作为一切的中心，他接收到的负面情绪远超众人，整个人不住的颤抖。
“查尔斯！”汉克最快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但是他终归只有一个人，出口的声音须臾间被吞没在了嘈杂的人声里，掀不起一丝风浪。
噼啪——
正当汉克打算切断供电系统时，整个主脑终于承受不住持续过载的压力，一排排仪表盘争先恐后地炸开，头盔应和着交流电哀鸣一声，无数的影像声音随即消失，恢复了控制室原本的平静。
断电了。
“查尔斯，你怎么样？”，瑞文比汉克还要快上一步，她飞速摘下查尔斯还冒着烟的头盔，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查尔斯捂住脸，心里的恐慌多的要溢出来。
被掳去的丹尼尔尚不知所踪，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自己的能力，可是……
“我去检查一下发电机”，汉克看着查尔斯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剩下的两个人。
“我做不到…我想要做到的，可是…那些声音…我做不到……”查尔斯语无伦次地说。
“查尔斯，我在”，瑞文蹲下来，温柔的抱着惊慌失措的人，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这是查尔斯安抚瑞文时常用的方式。
“瑞文…”查尔斯唤着这个名字，目光却向了阴影中的罗根，“帮帮我！”
这个来自未来的男人，俨然成了查尔斯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点名的罗根无措地走出来，面色发苦。
他一向不聪明，也没有东拉西扯的本事，面对查尔斯绝望的脸，他第一次连迈步都不敢，只恨不能跟阴影长在一起，拽也拽不出来。
“不是机器的原因，不是吗？”笨嘴拙舌的罗根只能这样引出话题。
“我的大脑…”，查尔斯使劲摇头，“我承受不了，现在的我就像自己的学生一样”，他犹豫一下，还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单词，“无助！”
“无助…”罗根走上前，齿间琢磨着这个单词，突然有了主意。
他站在轮椅前——瑞文后退两步，留出空间——手臂把住轮椅两侧的扶手，开口：“我曾经是你最无助的学生，查尔斯，是你解开了我的心结。”
罗根身体下压，整个身体笼罩住对方，继续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但我知道有一个人能”，他一字一句，“进入我的大脑！”
“什么？”
“相信我，进入我的大脑，我会展示给你。”
“你看到主脑的下场了！”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你不会炸掉我的脑子，现在，进入它！”罗根提高音量，再一次强调。
查尔斯盯着罗根的眼睛，试图搜寻任何一处谎言的痕迹，一无所获后伸出颤抖的食指，贴在罗根的太阳穴上。
然后，发动能力！
……
查尔斯觉得自己来到了教堂一样的地方。
几束暗沉的光透过彩色玻璃投射下来，正投到一张铁质的床上——罗根躺在那里。
两个人影站在床边，或者说，一站一坐，那举动该死的眼熟。查尔斯努力靠过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查尔斯和埃里克。
他们已经老了，没有习以为常的剑拔弩张，而是莫名的平和，曾经的敌对已经随着时光的流转变得微不足道，取而代之的是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默契。
未来的我们居然可以和平相处……查尔斯心下感叹。
“你来了”，轮椅上的老年查尔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目光聚焦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隔着遥远的时光长河看到另一个自己。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查尔斯掠过两个人环视四周，破败的教堂与没有间断的炮火声显得这种平和讽刺极了。
查尔斯猛的接近老年的自己，眼睛直直看进对方的眼睛里，“埃里克是对的，人性让我们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除非我们展示更好的未来”，老年查尔斯温和的打断他，像是在开解一个困惑迷茫的孩子，“人类总会迷失方向，但他们不会永远迷失，有时候，我们需要做的只是一点帮助。”
“可是……”
“你害怕的并不是其他人的痛苦，而是自己的”，老年查尔斯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年轻时的状态，说出的话看似漫无边际，却一语中的。
“……”查尔斯沉默，他总能知道自己的意思，良久后才代替老年的自己说出口：“直面自己的痛苦，承受他人的痛苦，我们拥有世界上最伟大的天赋。”
“——希望”，两人异口同声。
“我…明白了”，查尔斯眼睛里带着释然的笑，缓缓退出罗根的大脑。
两条路摆在面前，查尔斯永远会选择光明的那一个。痛苦短暂，希望才是永恒！
他不该迷茫。
……
“找到你想要的了？”罗根直起身子问。
“是的”，查尔斯回答，伴随着电力的恢复，他的整张脸都在闪光。
“汉克，瑞文，罗根”，查尔斯一个个念出他们的名字，再次把头盔罩在脑袋上，带着久未出现的自信，“我准备好了！”
——电力的蓝光再一次亮起，无数变种人的身影一如既往的闪现，但是这一次，他们的痛苦已经无法影响查尔斯，他集中精力，全力搜索丹尼尔的气息。
“不是…不是…”查尔斯焦急的过滤着，生怕丹尼尔已经遭遇不测，直到精神突然锁定在某个地方。
“我找到了！”查尔斯大叫，丹尼尔的气息鲜明的停留在学院门口，毫无疑问，他就在那里。
等等！
学院门口？！
“他就在门口？！”查尔斯揉揉眼睛，音调诡异的上扬。
……刚刚找回信仰的查尔斯觉得自己又迷失了。
救援对象自己跑回来了？特拉斯克有这么好心？果然自己的能力还没恢复吧？查尔斯发誓，他从没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一脸懵逼！
第20章
“丹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