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灿烂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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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灿烂之时-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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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徐不断哀求,但日本军官反而有越打越烈之势。
“住手!”
为了让日本人听懂,我改用英语,他似乎也懂得英文,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小孩!”
我扶起小徐,他的身上青紫不一,可是下一秒,他再次被军官踹到中腹部,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
“住手!他是我的病人!”
我豁出去了,见日本军官想再次靠近,我毅然挡在小徐的身前,我将腰板子挺直,又说:“这里是医院,请不要来这里捣乱!”
我比那日本军官高出一点,气势似乎也到了,他停下步子,转而用眼睛与我对峙。
那一刻,我天真地以为,他犹豫了,他怕了。
但只见眼前的那对凶狠的眼睛慢慢地弯成个月牙儿,嘴角上翘,笑了……
日本军官身后的士兵也跟着赔笑。
风吹来,黄沙进了我的眼睛。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感。
在日本人无赖式的笑中。
我正想示意小徐回去,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
眼冒金星,我摇摇晃晃,但我告诉自己,不能倒!
绝对不能倒!
最终,我找到平衡感,将腰杆子挺直……
日本军官显然没预料到我竟然如此“倔强”,脸上的嘲笑不见了,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很复杂的东西,那种大权在握,任人生死的凶残。
日本军官拔出腰上的武士刀,向我砍来……
发生在一瞬间的事儿,我愣在原地。
我以为必死无疑,但,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侧面冲来,将我推到在地……
是滨野泽。
我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武士刀划到了滨野泽的手臂,伤口虽浅,但很长,鲜血滴滴滑落。
滨野泽在不断用日语跟日本军官说话,只见那日本军官铁着个脸,一言不发。
滨野泽说话时,时不时弯腰,低头哈腰,像是在劝说,大概,是他们日本人习惯的一种说话方式吧……
我安慰自己。
然而,滨野泽忽然屈膝……
我小声道:“别……”
滨野泽不理我,他跪在地上,身体俯下,额头几乎碰在军官的鞋上。
滨野泽的声音终于停止了,他沉默,将全部押在“跪”上,乞求着什么。
压抑的空气弥散。
一秒,两秒……
最终,日本军官收回武士刀,转身离去了……
我爬到滨野泽的身边,用手帕捂住他的手臂,半呵斥地说道:“别跪了!他走了!”
求求你,快起来吧……


第六章 
滨野泽手臂上的伤口几乎有十五厘米长,我拿着纱布,一圈又一圈,细致地帮他包扎。
我们什么都没说。
也说不了什么。
包扎完毕,见滨野泽双唇发白,起身帮他倒水。
手还没碰到杯子,身体便被桎梏住了。
我不忍心挣扎,怕触动为保护我而留下的伤口,便任滨野泽在我身上索取久违的温暖。
我倒在病床上,炙热的吻压住了呼吸。
我望着天花板,轻轻启开双唇,滨野泽的舌头在我的口中来回游走。
亲吻着,不知不觉,上衣褪去了一半。
我依靠在枕头上,看滨野泽在我的胸前留下一大片红色的痕迹,他的睫毛比记忆中的要长得多,亲吻时眼睛微微闭着,修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排细细的影子。
无论是吮吸我的喉结,还是舔舐我的,滨野泽都做得很认真。
滨野泽的手深入到我的男根,来回抚摸,嘴还反复进行着相同的工作。
当我的胸前几乎都是滨野泽的唾液,滨野泽忽然停下了,但他又不放弃地专注抚摸我的男根,可是,那软物在他的手心中依旧柔软。
“这……”
纵使滨野泽有一腔的热情在我身上宣泄,我压根没有高潮的表现。
甚至连男根都没有一点直立的趋向。
“你……”
滨野泽放弃了,手脱离,他颓然地坐下,铁床发出“吱呀”的声音。
“你明白了吧?我不可能对你有感觉。”
此时此刻的我,无法对此时此刻的你有感觉。
滨野泽绝望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滨野泽走了,一连几天,门口的长椅上空荡荡的。
然而,我与滨野泽注定没有打长期冷战的天赋,一向都是。
几天后,护士对我说:“那个日本医生找你,在门口。”
出来,我看见滨野泽依靠在墙壁上,嘴上的烟将他称得愈发苍老。
我以为滨野泽很受伤。
以为滨野泽还是那个因摸不透感情而失落的人。
以为滨野泽会一如既往避开视线,显示他的委屈。
然而,五天后的滨野泽见到我,眼皮抬起,就再也没有让我的视线逃离了。
眼神坚定而决然。
“梁槐,无论你对我的感情如何都无所谓。或许,我只是一个多情的自以为是的傻瓜。但是,你一定要跟我走!”
什么?
滨野泽,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任务快要完成了,现在只差总结部分,只要一切顺利我就自由了。但我不能让你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我会去请求……说起来也算是以下犯上了……如果想拿到这么多年来的实验结果,就放了你,让你跟我走。”
“拿实验结果交换我?那个还会祸害他人的罪恶的实验结果?不……我不能跟你走。”
“梁槐!”
“你救得了我,你救不了整个细菌厂的中国人!”
“这是当然的了……梁槐你听我的,事情并没有像你想象中的那么乐观,即使你为军队服务多年,最终也难逃一死……梁槐,你也看到军队视人命如粪土,为了保全天皇名誉,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不怕死!我只是,不能跟着你走,跟着一个在中国,我的祖国的土地上犯下血的罪行的人走。”
思忖许久的话,我终于说出了口。
滨野泽听罢显然深受刺激,惊愕,微微张着嘴巴看我。
裸的话,明明白白的现实,还有我那颗不再信任的心。
滨野泽握拳,将烟头攥进掌心。
“梁槐……我以前好像向你提起过。”
张开手掌,畸形的烟头随着烟灰掉落在地上。
“我是一个穷学生,幼年时对草药感兴趣,跟家附近的老先生学了一点知识。而后,在母亲的请求下,政府看我的确有天赋,资助我,我得以赴中国学习。从收到钱的那一刻起,我的命便是政府的了。曾经,我是多么乐意为我的祖国服务,幻想着将中国博大精深的草药学传播到日本,医治我的同胞们。的确,回国后,我可以留在日本传授草药学。但是,你留给我的字条我时刻忘不掉,我以为,以为你对我也……幻想与你再次相遇,甚至是与你一辈子在一起,我就想其所以然地来了。我甚至忘了,我的命不是自己的。我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最初的那半年,我相对自由,寻找你,但是没有踪影。而自从日本对中国宣战,我便被死死盯着,最终被送到这个王八蛋地方……梁槐,你以为我愿意啊?你知道我在这个地方呆了多久吗?三年啊,快整整三年了……中途我没有回过日本,一次都没有……”
说着说着,滨野泽泣不成声。
“我明白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因为冲动写下的字条造成的。
不过真好,我终于无需再自欺欺人了。
原来,我的任性娇气,我的自以为是,都是深藏在骨髓里的。
我应当感谢这突来的战争吗?
感谢外国坚硬的火炮将我的少爷脾气轰得七零八落,轰得一干二净。
好让我,将自己的劣性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会逃了,也逃不到哪里去。


第七章 
大雪落尽之后,赶上了入春来初次解冻,冷气一点点结在了我的血管里。
而当夜幕降临,日本人围坐在篝火旁,品酒吃寿司,戴面具跳着一些诡异的舞蹈。
询问过后我才了解到,日本人在过樱花节。樱花节对于日本来说是相当重要的节日,坐在花枝残败的樱花树下,喝酒谈笑,看烟花灿烂地消逝,一家人其乐融融。气氛不亚于我们的端午节。
湖上的诉说,我还记得。
我掂量着,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滨野泽喝醉了,见到我时身体有些摇晃。
“我有话对你说。”
“好,我今天很开心。”滨野泽的醉意很浓,拉着我的手微笑道,泛红的脸上竟是动人的色泽。
“我想去你的房间。”
我也微笑着,揽过滨野泽的腰,轻轻搂着。
滨野泽诧异于过于失常的亲密态度,愣愣地看了我良久,我说:“看什么呢?我没你好看。看看你,同样岁数的人,皮肤却比我光滑多了。”
我有点色情地抚摸滨野泽的脸。
“……呵,看来,我真是醉了。”
滨野泽说道,笑却甜蜜地令我难忘。
“不怕。我扶你回去。”
滨野泽的手臂挂在我的颈上,走路虽不稳,却始终对着我微笑,呼出来的酒气时不时打在我的脸上。
滨野泽笑得太纯洁,笑得太认真,我的心酸酸的。
这么多年,二十二岁至二十八岁这六年间,我究竟错过了多少?
真不是滋味。
我将滨野泽放在垫子上,碰到柔软物,他立马有了睡意。躺着躺着,笑容淡去,竟然慢慢进入梦乡了。
滨野泽睡得毫无防备。
滨野泽就在我的眼前。
滨野泽离我真的很近。
“滨野泽……”
我伸出手,摇晃眼前的那副身躯。
滨野泽有了一丝动静,嘴里发出不耐烦的声音,我俯身,凑在他耳旁说:“醒醒,我有话对你说。”
“醒醒,滨野泽,我是梁槐,现在只有我两个了。”
我加大了声响,眼前的人睁开了眼睛。
“我不是在做梦吧?”
滨野泽睡眼朦胧。
“不是,你感受一下。”
我拿起滨野泽的手,揭开上衣,贴在心脏的位置上。
“怎么样?”
“在跳动……”滨野泽完全清醒了,他认真地看着我。
“我爱你。”
“……”
“感受到了吗?它在说我爱你。”
“梁槐……”
滨野泽想必一头雾水。
但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我问道。
“这个……见到你,半年后吧。”
“我也一样,差不多那个时间对你有了别样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
滨野泽的眉头拧在一起,他被骗了太久,一定很有挫败感。
“因为我的年轻,因为我的自私,因为我的娇气,因为我的自负……还有,因为我们都是男人。”
我曾以为,逃跑和掩盖做得足够绝情,这禁忌的感情便会从人间蒸发。
滨野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脸上湿湿的。
“不要哭!”
我今晚要跟滨野泽好好在一起,我们来寻开心的,而不是揭伤疤。
“好吧,我给你唱首歌。是我家乡很有名的童谣歌——《樱花》。今天恰巧是樱花节的第一天,小时候,我总在这一天的晚上和亲人在一起。我唱这歌,他们拍手叫好。”
滨野泽的笑里带泪,清清嗓子,开始唱《樱花》。
滨野泽嗓音的确不错,但听它的调子我始终开心不起来。
“这是什么?哭丧似的。”
完毕,我抱怨般说。
“哦?会吗?”
滨野泽露出疑惑,这种疑惑的表情倒是把我逗笑了。
“过节了,应该唱些欢快的歌曲。欢快的歌节奏很明快,而且曲调活泼。你这首《樱花》一开始就用慢速重复两个相同的词,怎么能表达快乐呢?”
“大概是因为,樱花节其实是去看樱花的葬礼吧。”
“是吗?我看你们都很开心啊。”
滨野泽被我问倒了,他深思一会儿,说:“因为,樱花还代表着至死不渝的爱情以及永不灭的希望。它的死实际是一种永恒的表现。它的死成就了永远……”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说法。
“原来如此。”我起身,又问:“你还有多余的和服吗?”
“恩?”
“我们身高和体形都差不多,一起穿吧,过樱花节啊!”
滨野泽从衣柜里拿出四叠整齐的和服,供我挑选,不知为何,当我第一眼瞥见那干净如雪的白色和服,马上便心仪于它了。
我和滨野泽背对背换和服,完毕后两人一起转身,他上下打量了我数次,脸上忽地又笑开了花,说:“真适合,真漂亮。”
滨野泽,你喜欢就好。不为日本,不为别人,不为自己,我只为你穿和服。
我们打开窗户,月亮一览无遗,它的光芒落在榻榻米上,照亮了我们两人全身。
望着月亮,我向滨野泽讲述嫦娥和月宫的故事,还引申到苏轼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婵娟”。我们谈得很畅快,这六年来,我们之间终于明明白白,将心比心了。
我搂住滨野泽,他倚在我的肩上,一直在笑,头发触上我的脖子,痒死人了。
但是很开心呢。
我的手揉搓滨野泽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收拢,彼此挨得更近。
“这样……呵呵,真的好像回到了日本。你来到了我的家乡,我们观赏完樱花,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望月呢……呵呵。”
滨野泽说。
“嗯,我们回家乡了。”
说着,我注意到滨野泽在揉眼睛,似乎很困倦了。
“睡吧。”
我轻轻地说。
滨野泽摇了摇头,说:“我不能睡。我要看好你,万一醒来你不见了,我怎么办?”
滨野泽的手臂揽来,缠住我的腰,我们互相搂着,身体能挨着的地方都挨着了。
“我答应你,我再也不逃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真的吗?”
“请你相信我。”
说道,我的吻落在滨野泽的眉心。
我明白,由于我的反复无常,滨野泽受的伤太多了。
“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
我们一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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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大地回春,雪的迹象越来越不明显。
昨夜,细菌厂里的日本人玩得甚是尽兴,在久违的温馨氛围中他们又回归儿时的单纯烂漫。然而,战争之际,天皇下达的任务他们不能怠慢。美梦一夜,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
特别是毒草药科,处于总结之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科里的人员却无论如何也寻不见他们的核心人物—滨野泽。
直到闯入滨野泽的住处,他们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哑口无言。
置于屋中的赫然是两个穿和服的男人,他们已经长眠,穿白色和服的男人靠在滨野泽的胸上,动作亲昵,如不是满地血迹,还真像一对亲密恋人。
闯入的人猜想,想必是穿白色和服的男人将滨野泽杀死,而后自杀。
因为那白色的和服上沾满点点血迹,仿若缀上了朵朵樱花。
樱花被风吹下,四散开来,热烈灿烂,还真像匕首从人体拔出飞溅而出的血点。
好潇洒的泼墨。
日本军官也如此推断,他们将身穿白色和服的男人的尸体拖到厂外,在积雪还没融化处,拼命练他的武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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