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一样柔和,仿佛冒着热气的咖啡,也仿佛古代余音袅袅的乐曲。
被唤作映的女孩子并没有做出小孩子们一贯的任性举动,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吵着非要和哥哥一起去,而是并不在意的样子。看着妹妹乖巧可爱的样子,男生也在心里小小感叹了一下。他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今天和他一起聚会的几个哥们儿常常跑来他家玩,那时还在上幼稚园的她总是听话地递上饮料和水果或者花生、瓜子一类的零食,他的同学们总是喜欢一把抱过她说一些小映子真乖之类的话,有一位男生甚至直接逗他说晨桑把映子让给我做妹妹怎么样,虽然每次他都是直接回绝,甚至还用上了学校学到的法律知识:“买/卖/未/成/年/儿/童是犯法的哦。”妹妹映子的那个叫做美和子的朋友有的时候也会探头探脑地凑近来,然后被狼心狗肺的家伙们直接捏一下脸玩。
如今,当初的两位黄毛萝莉都变成了8岁的小学生,山崎晨也已经不再是那个天天啃着书本,面对着一堆物理公式化学方程式和生物遗传图解发愁的高中男生,而是大学生。
真可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那日正是农历七月初,没有又圆又大像玉盘挂在天际的满月,只有一弯小小的月牙斜在西天角上,似仙女的娥眉,也似一叶翩翩小舟,未加翠黛。三五夜中新月色,二千里外故人心。两个人继续上了路,山崎映子像是活泼的小白兔,一蹦一跳走在前面,小小的凉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突然,月夜中,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只留下了一丝小小的风儿的涟漪,似夏夜里带着诡异的鬼魅。山崎晨抱怨着这人走路怎么不看前面,向着那道黑影闪过的地方看去,却是令他再也不会愿意回想起,也改变了他一生的画面。
和自己一样是大学生的女子,孤独地倒在地上,腰间的小刀泛着刺眼的银白色,鲜红的液体顺着刀口流出,汇集、汇聚,在地面上汇成了小小的溪流。女子的脸色苍白如纸,紫灰色的瘪唇微张,似乎是在生命最后的一刻渴求着他人的救援。长长的头发凌乱散在肩际,藕荷色的荷叶边连衣裙被撕得破烂不堪,裙摆鲜红的血迹诉说着那个把她弄成了现在这样子的禽/兽的罪行。不,是禽/兽不如。就算是牲畜,也不会做出这般人神共恨的事情来。
见妹妹还没有注意到尸体,山崎晨才稍稍放了心。映子只有八岁,还太小,他不希望她经历这种事情。晨走上前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八岁女孩的发质很好,毛茸茸的,蓬松自然。“那个映,时间已经不早了。都走到了这里,映自己能找到美和子的家吧?”
对于这个哥哥,山崎映子向来小奶猫般的温顺,她没注意到哥哥有些发青的脸色,用因为换了牙而有些口齿不清的稚嫩童音说道:“映子可以自己走去美美家的。哥哥放心走吧!记得早点来接我哦~”
“我,一定会来接映的!”山崎晨的目光中有一丝莫名的坚定。她还太小,并不明白哥哥那种坚韧不拔的大无畏表情和语气意味着什么,只是转身离去,像是飞舞的蝶儿,“那约好哦,BYEBYE~”
“再见!”身后山崎晨的声音愈来愈远,飘渺虚无如同云雾中穿行。
那天,哥哥最终还是爽了约。来接映子的是妈妈,小自己两岁的另一个孩子小花缩在妈妈的身后。若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得出,花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眼圈上有一丝红晕,似乎之前刚哭过。再看今天的妈妈,脸色憔悴,也好似老了许多。
是错觉么?映子在心里问自己。
妈妈并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抱紧了大女儿,像是她下一秒就会化身作鸟儿,飞向遥远的天际和不可知的未来。“映子,晨他…你哥哥他…”
什么?哥哥!难道哥哥出事了么?!
☆、象征正义的八咫镜章?疑点多多的杀人事件(6)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如果一切只是命运对太渺小以至于不能够反抗它的人们开的玩笑的话,这个玩笑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只是,上帝向来不是为谁所生,天也是终不会时时刻刻遂人愿。那天映子走远了之后,山崎晨就来到了女尸的身边,见她已经丧失了全部生命的迹象,将腰间的刀拔去后,便报了警。等到的却是冰冷的银色手铐。赶来的第六强行犯搜查的警员,把山崎晨当做了这起案件的幕后黑手。理由就如同后来的长谷川茂一样简单,刀子上只有山崎一个人的指纹,附近的居民也表示并没看见有人经过。一切的一切,都残忍地指向了他,这个无辜的人。
后来映子也去警视厅做过证,只是她的证言最终以她并没看见另一个人把那女子杀死,小孩子说的话可信度相对不高又是嫌疑人的妹妹为理由不成立。山崎夫妇虽然特地去找过在警视厅工作的佐藤正义,但这次的案件不归佐藤警部管,六系那边也表示证据充足。这名女子的案件终是以“犯人”山崎晨被判了无期徒刑收尾。一家人瞬间变得好悲伤好悲伤,想尽办法终是没能挽救自己重要的家人。他们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法律和那个真犯人的良心上。小映子一直相信法律会还给哥哥一个公道。
直到…
1995。11。18
冬,寒风刺骨,万木凋零。冷风呼啸,似最残酷的酷吏,拿着鞭子毫不留情地狠狠抽打,不分青红皂白,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冷风中摇摆着,似乎是忍受着折磨的穷苦人民。少数的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忍受着风的戏耍。没了红花绿草的点缀,似乎屋外的一切都变了样,没有欢乐,没有温暖,有的只是凄凉。那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痛不如生的凄凉。太阳极力绽放光芒,企图给这个世界带来哪怕一丝的温暖,只是终究是杯水车薪。
与屋外冬的冷涩不同,小小的客厅内,暖洋洋的。窗子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水。两个女孩子缩在暖炉中,吃着橘子写着作业。
“我来接!”当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房内的安静,山崎映子站了起来,盘腿坐着腿有些麻的缘故,走起路来有一些蹒跚。她拿起电话的听筒,里面传来了妈妈哭泣的声音。
“映子,你哥哥他…去了。因为染上了肺炎没得到及时治疗…”
女人的声音抽噎着,带着几丝沙哑,像是一块磨损的布,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
天气灰蒙蒙的,风也变得浑浊。随着扑通一声电话掉落在地,只有女人“映子,你在听么!”的喊声从话筒里传来。
现实终究不是童话,不可能永远是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好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样的happyending;现实终究不是典故神话,没有苌弘化碧,也没有望帝啼鹃;现实终究不是文学作品,死在冤屈下的人们,不能像那窦娥,血溅白练而不沾地、六月飞雪,以此诉说冤情。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怎可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映子听电话的时候不小心摁了免提,美和子也听到了那些话,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似乎所有的安慰都显得太过轻薄,只是以卵击石。一时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屋外的冷风仍然肆虐,拍打着窗沿。
“呐、美美,答应我,你将来做了警察,一定要秉公办事,不要再让无辜的人死去,再让他们的亲人流泪。”
“我答应你!”
1995。11。19
“映酱,在么?”
小小的女孩踮起脚尖,猫儿般柔软的手指在门铃上摁下,响起了悦耳的音乐。不久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出现的是棕色头发女生红红的双眼。
“是美美啊…。”
“映酱…”真的见了面,美和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慌然失错地紧紧握住了对面女孩子的手。
果然我是个笨蛋呢,想安慰映酱,帮她度过这个难关,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握住你的手,陪你走下去了吧。
“美美,我知道你在担心映。映…没关系的。”山崎映子极力绽放出了一个微笑,却是掩饰不住那一抹悲伤与苦涩,“因为映已经决定了,等将来要考大学的时候一定要考上东京大学法律系,成为一名法官!”
“可是映酱,你不是想当作家么?”美和子顿了顿,才说道。
“作家什么的,业余作家也不错啊!映真的不想再看见别人和哥哥一样了。所以映要成为一名明察秋毫、公正审判的好法官,不放过任何一个不法分子,也绝对不让任何一个人像哥哥一样蒙受不白之冤。就算面对自己的亲人朋友和涉及利益的事情,也一样能铁面无私,就像王叔叔讲给映的那个中国的包青天。”女孩子的声音中,透着和那日的哥哥一样的坚定。
映酱…。。
“映要回去学习了!美美也要加油啊、因为美美,要像佐藤叔叔一样成为刑警对不对?要和佐藤叔叔一样在一课一起办案对不对?所以呢、美美也要加油,考上警校。说不准有一天,映还能够审判由美美亲自抓获的犯人呢!”
说罢,山崎映子转过身去,将房门重重地关上。这道厚厚的房门,似乎成了不可逾越的墙壁,将二人隔开。两个女孩子仿佛是走在相交线上,从此渐行渐远。
映酱…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的山崎晨一案改编自发生在□□的呼格吉勒图案
☆、象征正义的八咫镜章?疑点多多的杀人事件(7)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啊…。”听着美和子的讲述,高木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山崎晨的案子他当然听说过,据说在2014年平反了。虽然他乱动现场拔掉死者的刀子的确是不对,但是这样含冤而死,无论是谁都值得同情。难怪那个时候映子在银行会说出那些话来,毕竟她是亲自经历过的,那种被信任的人伤害的感觉。
“那么,后来呢?”
“后来啊…。”提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美和子的目光更加暗淡了,紫色的双眸低垂着,流露出了阵阵悲伤。说实话,自从那次被绑架后,高木还从没有看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今天映酱没有来。
一开始美和子只是觉得映子是不是不小心睡过了头,过一会应该就会看到她因为迟到而有些焦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可是第一节课下了映子没来,第二节课下了映子也没来,中午吃饭的时候映子还是不在,一直到晚上放学,都未曾见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连班主任老师也没有因为这个而吃惊,仿佛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妙的想法啊。
11月底,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冰洁的雪花在东京蔓延,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团团一簇簇的雪,像是调皮的孩子扯开了被子,在天空中将棉絮扔下,上演“天女散花“。它们或旋转、或舞动,纷纷扬扬地落下。
须晴日,看红装素刚,分外妖娆。
美和子背着书包,乌黑的短发被雪花点缀,显得更加可爱迷人。她飞快地跑着,几乎恨不得下一刻就来到映子的家门前。直到看见女子将一箱行李放入那辆雪一样的银白色车子中,围着红色围巾的小女孩,跟在后面没有作声。
如果只是暂时出去的话,自然不需要这么多的行李才是。难道映酱…。
“映酱!”美和子匆匆走上前去,在深深的积雪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美美,对不起,我…。”
“映酱!为什么,为什么啊!”
自从那天之后,映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看小说和漫画,也不再拿写好的小短文给自己看,自己给她带来新出的少年漫都不为所动,而是一心一意投入了学习中。就连班里有男生笑她是罪犯的妹妹无动于衷,倒是美和子自己亲自为朋友打抱不平。一开始,至少她知道她还在她身边,可是今天之后,似乎就连简简单单的见面,都尚且做不到了…。
“对不起…美美。再见…”映子又怎么会不知道美和子此刻的心情,但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钻入了车子内,爸爸启动发动机,那抹银白,在雪中渐行渐远。
“映酱!”
“映酱!”
“映…酱…。”
停下来啊…。求求你了…。停下来……
小小的女孩子追赶着。可是就算是专业的田径运动员,仅凭人类的双腿,又怎么能追得动车子呢?随着扑通一声,美和子摔倒在了雪地中。粉色的棉袄上,染上了朵朵白色雪花。
好痛、好累…已经追不动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离我远去…。映酱…
温热的泪水落到雪地上,将雪花打湿…
“也许,直到爸爸离开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了映酱的心情吧?不,就算如此,又能如何呢?映酱的心情,我是永远不能理解的了。”美和子说到这里,嘴角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佐藤正义是为了警察的职责和人民大众的幸福利益而死,死得轰轰烈烈,又何尝不是那泰山?可是直到14年都被众人当做杀人犯的山崎晨,就算是无辜的,至少在别人眼里看来,他的死又何尝不是那鸿毛?所以啊…她,永远理解不了映酱的心情呢。
永远的永远。
“美美!不要再说下去了!”
映酱?美和子回过头来,对上了映子充盈着泪水的蓝色瞳孔。
“美美,我真的不知道,我离开去了长野以后,美美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佐藤叔叔死掉的时候,我没有像哥哥出事时的美美一样紧握着你的手安慰鼓励你,甚至直到与美美再次正式见面之前都是蒙在鼓里,是我不对啊!而且,晨哥哥的死,不管是在谁的眼里,都不是鸿毛呢!因为映知道,正是这起案子,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引起了执法人员的思考,从而谨慎执法,不再出现类似的案子。所以晨哥哥的死也是泰山。美美根本没必要说出理解不了我这种事情呢。”
“映酱…”
两个女孩子紧紧相拥在一起,全然不管泪水的流淌,轻轻啜泣着。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宫本由美握着那瓶冰红茶,看着高木先是一会这个一会那个安慰两个人,又是陪着她们去卫生间洗脸缓和情绪,只觉得指节似乎饮料瓶子握得更紧了。
说什么不能理解,那不应该是她么?和同样失去过重要的人的山崎判事和高木相比,这一生未曾体验过什么叫生离死别的她才是不能够理解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