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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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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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魄低头,轻声道:“别怕。”
阿魄在他胸前一点,邱灵赋两眼一黑,昏睡过去。
再有意识时,邱灵赋只闻耳边吵闹。
“骁如受了伤,老伯便准备了这么多好东西,我沾沾光,也可以大饱口福。”这语气轻浮的,定是肖十六无疑。
只是其后便不再有人与他应和,邱灵赋闭着眼,敏锐地感到这气氛的压抑沉重。
“醒了?”
声音就在身旁,邱灵赋睁开眼睛,看到阿魄的眉眼。
他赶紧细细端详着阿魄的神色,不见有异常,心里暗暗长吁一口气,想是逃过一劫。
但又不放心,低声问道:“说了什么?”
一听便是问得鬼祟,邱灵赋惊醒过来,知道自己最近鲁莽太过。可看向阿魄,却见阿魄笑了。
他像是看到了多么有趣的事,避重就轻道:“一睁眼便问,我问了你这样久,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推脱。”
“不一样。”邱灵赋轻声辩解。
“自私。”阿魄往旁边看一眼,似见无人看来,又悄悄在他指腹上触碰。
邱灵赋被那粗糙的指尖触碰得心里麻痒,猛地坐起,面红耳赤。
“混小子醒了?”柳婆婆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邱灵赋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在那张桌上,又看这周围目光都看向自己,活像一道待吞食的菜肴。
不说那柳婆婆目光从来便是严厉,连那目光淡漠的穆融,此时看向自己也是刻薄。
最奇怪的却是沈骁如。
这姑娘在一旁静悄悄,似乎有些不自在,对上他的目光,又静静低垂下来,似在思考什么,满肚子心事。
只有肖十六倒是与从前那般,该说便说,该笑便笑:“邱小少爷脸好红,是不是睡得太久了?啊——”
阿魄一盏茶杯飞去,正中肖十六的肩。
“阿魄好狠,穆融你快看!”肖十六吵吵闹闹。
邱灵赋环视一圈——这周围都是白家之人,只有自己孤立其中,若是他们要一起杀自己,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邱灵赋不知为何下意识偏过头去,悄悄看了一眼阿魄。
“别紧张。”阿魄低声道,为他所忧虑。
可邱灵赋像是没有听见,他来从桌上下来,调整了神色,嘴中又像从前那般说着坦诚又刺耳的话:“看你们杀气汹汹的,我还以为有什么事。”
哐啷。
沈骁如手上玩弄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邱灵赋貌似澄净的目光扫过去,对她灿烂地笑了笑。
被风温柔抚顺羽毛的鸟,在紧绷的戒备黑夜里,又立刻换上浑身利刺,伺机攻击。
“没事。”邱灵赋对自己道。


第54章 心毒(十一)
除了阿魄与肖十六与平常无异,吃饭时其余人皆是沉默不语,但邱灵赋察觉得出来,他们放在自己身上眼神,无一不在拿捏思量。
这倒是邱灵赋喜欢的气氛。
比起温柔的眼神和亲昵的威胁,他更擅长在紧张的气氛中摆出轻松姿态,愚弄别人。
“邱小少爷在想什么?”柳婆婆锐利地扫了他一眼。
这柳婆婆这是刻意给自己施加压力,邱灵赋心知肚明。他天真道:“我在想今天这菜可够丰盛的。”
徐老伯道:“哎!今日后便要去崇云山,白家已经成了乱葬岗,这山上可没什么吃的,大家现在多吃点。”
柳婆婆话里有话:“常年在山上住,可惜老徐的手艺,好不容易做了一次,却独独少了一人。”
“婆婆。”阿魄忍不住低声劝道。
柳婆婆似在隐忍,但沉默片刻却站起身子,神色激动:“白家因冤屈而亡,我也知勿因流言妄下结论的道理。”
说着大喘一口气,语气又变得冷静不少:“你放心,我不会枉杀无辜。但我只要问问邱小少爷——”
柳婆婆抽出长剑,横过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直指邱灵赋:“桂仁可是你杀的?”
邱灵赋虽心有准备,在听到这句话之时却还是按捺不住眼神的游离。无论何种情况,他可是最擅长撒谎的,可此时眼睛却想要往阿魄身上看。
他控制住自己,直视柳婆婆:“没有。”
徐老伯与柳婆婆细细观察着邱灵赋面上的神色,未说话,像是要给这邱灵赋施加压力,自行戳穿谎言。
但肖十六却闲不下嘴:“我们回了一次崇云山,看那桂仁的包裹在自己的房内,包内不知从何来的解□□,共十一粒,穆融分析他已身中奇毒······”
“十六!”阿魄喝道。
可肖十六却不依不饶:“早晚要知道,大家何必一副心知肚明又不说话的模样,累不累?你看看,柳婆婆气在心头,怎么瞒得住邱小少爷?还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阿魄正要小心看邱灵赋的神色,没想到两人的目光却直直对上了。
邱灵赋眼睛躲开,直视肖十六:“你说。”
肖十六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笑道:“我们看桂仁包内还有青楼落款的条子,便下山去问,才知那小子原来一直在做打杂,前几日已经结算离开。但奇怪的是,积攒的钱财放在洞里一分未拿,人又不见了。这想来已是遭遇不测。”
邱灵赋听到最后,这漂浮未定的事在自己胸中已经画出了个图,反而平静下来反问道:“可这人死未死不说,你们白家树敌这样多,怎么立刻怀疑到我的头上?你们就不怕被当做棋子使么?”
柳婆婆冷笑道:“可他是在崇云山上遭遇的不测,崇云山上他只会遇到你与阿魄,难道······你还要说是阿魄害的不成?”
邱灵赋却冷静,说起话来有条不紊:“崇云山上本就地势艰险,一个身中剧毒之人,要发生意外也有千百种可能。只要被耽搁没服药,就有可能死在别处,你们难道不该去查查那药所克的是什么毒,再找找那毒的来历,没准会开窍。”
柳婆婆听了怔愣地沉默了,神色微有犹疑。
“可等我们找到识毒之人,你怕是已经逃之夭夭了。”徐老伯却摸着胡须沉思道。
邱灵赋晃着脑袋:“我不逃,我等你们找出那人。我可不愿意因为那愚蠢的小子,让阿魄离开我。”
说着又挑高了声音,像是非要讨人生气:“江湖人被当做棋子使,致使白家灭门,你们死里逃生,该现在也要不明是非滥杀无辜吧?”
“你!”不过一句话,却把柳婆婆气得不轻,好在一边沈骁如拦下了。
“年纪是一大把,我看阿魄却比你们通透的多。”邱灵赋还在嘟囔。
此时气氛僵持,一桌好菜也没人吃几口,沈骁如赶紧道:“江湖各大门派将会来此处,蛊地月珠姑娘也在,不如想个办法问问那毒,没准有线索。”
柳婆婆却阴阳怪气:“与其这么麻烦,不如问问邱小少爷心中可有这毒物主人的备选?我可是听说花雨叶奇毒无数。”
平时阿魄三言两语就能让邱灵赋暴跳如雷,可遇到真正的嘲讽,邱灵赋却反而不会乱了阵脚,反而轻松道:“除了我以外,你们自己心中不是已经有了人选么?我要不好心,再给你们一个建议,去崇云山当铺和赌场,打听打听那桂仁的情况。但是要快些去,不然要害我的那人,怕是能找到掩埋证据的方法。”
柳婆婆愕道:“什么意思?”
邱灵赋道:“没什么意思,这桂仁就在山底下不远处活着,你们一个个连他做什么、过得如何,都不清楚。如今死了,就要随便杀个人当做报仇······我只是为他感到可怜。”
这一竿子把在场的人都打了,人人面上都涨得发紫,却也无从反驳。
邱灵赋看了这场面,知道自己算是暂时死里逃生,便顺手给了个台阶下:“柳婆婆还是别生气了,我可不想让阿魄为难。大家吃好喝好一同上山吧,在这私事之前,咱们还有共同的敌人呢。况且······”
邱灵赋故意引得他们注意:“况且,在场的至少两人可是对我下不了手的。你们要在这里快刀斩乱麻,宁愿错杀不愿漏杀,我是没有意见,顶多打一架。但我可不想背负离间你们的罪名。”
这说着,还看了那边的沈骁如一眼。这一眼像是故意做给在场之人看的。沈骁如低下头去,装作对这周围的眼神什么也未察觉。
柳婆婆怪笑道:“好,好!邱小少爷的能言善辩可真是给我开了眼界。但如果发现这不过是说书人的胡话,那我柳婆婆追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杀你。毕竟,你娘也是····”
这话说着,截然而止。
邱灵赋方才一直得心应手的神情立刻滞住,眼里瞬间撤去了锋芒,他沉住气问道:“我娘怎么了?”
柳婆婆看着他的神色,这才从与他的对话中获得了一点成就:“你们的家事,你去问你娘。”
这绝口不谈的模样,邱灵赋知道再问下去,能得到的也只是讽刺。
“好了好了,菜都凉了。”一直在一旁看戏的肖十六,这会儿便要出来当和事佬,“那便像邱小少爷说的那样好好相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填饱肚子,吃饭吧。”
众人这才继续动起筷子,可这接下来的饭菜,就连邱灵赋也是食之无味。
吃罢饭,稍作歇息便要上路,柳婆婆又把阿魄叫道一边,不知又说些什么,把邱灵赋看得是心烦意乱。
沉着怒火便上了楼,心中乱七八糟地猜测着两人的对话。
可正胡乱捡着东西,邱灵赋却听见身后有人靠近。
邱灵赋终于憋不住,迫不及待立刻把困扰自己的心事拿出来问:“这次又说了什······”
他转过身,看到的却是肖十六。
这平日里嬉笑的男人,此时面色沉静,他开口便对邱灵赋道:“离开这里。”
“什么?”邱灵赋不由得也紧张地压低了声音。
肖十六塞给他一个包袱:“这里是粮食,从窗户下去往东出林子。快回花雨叶。”
邱灵赋却对他满不信任:“逃了不就显得我心虚了?”
肖十六催道:“这个重要,还是命重要?这可是阿魄叫我与你说的。”
“阿魄?”
这个名字让邱灵赋有些动摇,可他还是问道,“他为什么不自己与我说?”
肖十六回头看了一眼,急促道:“你方才不让阿魄为你说话,不就是因为怕阿魄因为你与我们不快,现在怎么又要为难他亲自来?快,你巧言善辩不过拖一时,难道还能一直拖着,拖到白雪岭去等着被杀么?”
邱灵赋警惕地看着肖十六递过来的包袱,虽未伸手去拿,可那东西像是一把刀,在逼迫着自己立刻做出决定。他呼吸急促起来,觉得那既是诱惑,又本能地想要躲避。
肖十六又道:“你以为你处于被动,对你娘有什么好处。阿魄可保护不过来。”
正说着,忽听有脚步声走来,肖十六又把包袱塞进他手中,沉声催道:“还不快走!”
说着便把邱灵赋往窗边推。
但那脚步声似乎为邱灵赋做出了决定,他看着拉扯着自己的肖十六,终于将那拿着包袱的手抵住:“不,我要亲口问他。”
肖十六只觉不可思议,急道:“哪有时间?”
邱灵赋盯着他,面色却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知道我不信任你们任何一个。”
脚步声顿住,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房门,阿魄明澈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你们在做什么?”


第55章 心毒(十二)
邱灵赋正要解释,可肖十六却一改方才的肃穆,嗤声笑了出来,一把将邱灵赋搂住:“我这也要问邱小少爷,邱小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包袱里的是什么?快让我看看。”
肖十六正说着,却见阿魄目光炯炯,手掌翻转覆立,心里道了声不好。接着肖十六立刻放开了邱灵赋,但已经来不及。掀开袖子一看,里衣已经渗出了一片血迹,火辣辣地灼烧。
轻轻一弹衣袖,只见尘沙浮动,阿魄用来伤自己的,不过是些地上的碎沙。
阿魄将邱灵赋拉到自己身边,邱灵赋对当前的状况已经心知肚明。
“阿魄,发生何事?”楼下徐老伯高声问。
肖十六漫不经心地,便往下扔了一句:“没事老伯,我与阿魄玩着。”
说着又对着两人念叨:“还信誓旦旦保证绝不偏向外人,你看看,不过是抱一下,就把所谓的好兄弟好朋友给伤了。”
“只是抱一下?”邱灵赋忽然扬起眉,高着调子反问。
邱灵赋对阿魄道:“阿魄,谁叫你半天都不理我的。肖十六一定是以为你会放过他,才会明目张胆骗我离开。”
肖十六悄悄抬眼看了眼阿魄,看到阿魄嘴边没有笑容,正在审视自己。阿魄从不会不知青红皂白就伤人,但肖十六却心慌了,不由地戒备起来,他把手别在身后,暗暗摸向腰间的暗器。
邱灵赋又转向肖十六:“但要是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闭口不谈,一笔勾销。”
阿魄听了一滞,但看向邱灵赋自信的眼睛,便知道他要耍诡计。
可肖十六笑道:“邱灵赋你要问便问,不必为我许诺什么闭口不谈一笔勾销。对你有利的话,说出去这也是意料之中。”
邱灵赋也坦诚:“我说的除了阿魄信我,这里会有人信我?”
肖十六听了一笑,这点他在行动前,自然已经考虑在内。他问道:“邱灵赋,你要问什么?”
邱灵赋低声道:“要你们回崇云山的人,是谁?”
肖十六听了一怔,嗤声又笑开了,盯着邱灵赋:“没想到邱灵赋你这么记仇,是柳婆婆让回去的,让我们备些东西,对付不听话的江湖人。怎么,你怀疑她要害你?”
说着又看向阿魄:“阿魄,你不会信吧?”
阿魄只对肖十六道:“我只信,你有事情瞒着我们。”
“你们?”
“我与楼下的几人。”
肖十六好笑:“你不是也有事情瞒着我们么?我们自死里逃生出来,便是各自活着,有事瞒着实属正常,只不过我的事恰好与这邱灵赋有关。”
说着又直视阿魄的眼睛,低声道:“勿要见怪多疑,我不会害你们。”
阿魄却与他对视,像是狼虎之间要获取信任。片刻,阿魄垂下眼睛:“我自有判断。”
肖十六笑道:“哟,你心软了。阿魄啊,你还是谨慎一点的好,你只与我们这些人一起出生入死过,可不意味着我们这些人都是好人。”
邱灵赋敏感道:“你什么意思?”
肖十六看着邱灵赋难得紧张,心里觉得玩味:“说的不是你,你却凑上来承认。”
邱灵赋气息忽然一滞,顿时哑然。
肖十六对阿魄道:“拥有才知失去的痛苦,我来白家时便是孤儿,对白家确实没有太大的感情。沈骁如在白家灭门后虽痛苦,却很快有幸得到佛门弟子点化,放下那些杀戮复仇之事。师父让你游走江湖,可这么多年,你看似过得洒脱,却因为对渐渐丧失家门仇恨而愈发愧疚。所以,一定要复这个仇的,分明只有你。”
阿魄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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