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宿舍电话,我一面慷慨留电话一面暗暗感叹现在的女孩活泼又大方。就这样我们成了熟人,有时候在图书馆或者食堂遇见会愉快地聊聊天,有时候还会通通电话。
“下午没课吗。”她跟我打招呼。
“刚上完五六节,七八节没课。你呢?”我笑着回答。
“跟你们一样,所以也到图书馆来逛逛。”她在我对面坐下,把三本《视与听》放在桌上,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
“你们这种专业应该课蛮多的吧?有时间像我们一样看些闲书?”我边翻杂志边随口问。
“当然有啦,大一还不都是基础课,专业课没怎么开。”
“你们也是这样啊,学校的王牌专业不是应该标新立异独树一帜的吗。”
“你是说我们出来就应该跟怪物一样是吧。”
“我可没这个意思,与众不同不一定是怪物,是,是精英,对,精英。”
“呵呵,是不是精英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听了一定得意得不得了。”文琪一脸诡笑。
又是好消息,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这丫头居然想拿我当愚人节的吉祥物。
我心里想着,脸上装得很开心:“什么好消息?”
“我们宿舍有个‘精英’美女也想认识你,她总是说你上次表演太精彩了。要不要我约她一起聊聊天。”
“算了算了,一听就是拿我寻开心,我有那么大魅力么。”我质疑道。我想装被骗也要装得逼真点,她说什么都相信可能反而令她起疑心。
“这个人你一定也想见她,错过了这机会你一定后悔莫及。”文琪一脸神秘。
看她一脸认真我心里在暗笑,;脸上还得接着演:“真的假的?那你帮我约出来,我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吃完饭等我电话。”
我想看看这丫头到底耍什么花样。
晚上七点多钟文琪来电话,说她们在女生楼下的草坪等我,一起去校内糕点房吃冷饮。我说可不可以叫上同学,她说今天最好不要带同学,就你一个人。
我无法洞悉这丫头的部署,决定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把她们吓趴下。秦建那里还有两个上次班会没打开的手拉小礼炮。我用一只炸鸡腿的代价让林小华先去女生楼草坪勘察了一下情况,他回来说那里确实有个很漂亮的女生像是在等人,附近的电话亭旁有个女生身高样貌跟我描述的差不多,不时的朝我们宿舍楼方向张望,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我一听料想八九不离十就是文琪和她同学,于是我让龚平穿上我的衣服慢慢从男生楼过去,我和秦建各持一个小礼炮绕道出现在女生楼后面。
我们趁着文琪和她同学正凝神看着远远走近的龚平时候,蹑手蹑脚走到她们身后,秦建对付电话亭边的文琪,我对付那个林小华口中的漂亮女生,我们不等她们回神,一起拉响了礼炮。
“嘭”“啊”尖叫声紧随炮声响彻夜空,附近路过的学生都扭头观看发生何事。文琪本能往后避开的时候装在电话亭上,秦建放声大笑。被我吓到的女生惊慌后退,不小心被土疙瘩绊了一个趔趄,我刚准备大笑,一瞥那女生脸庞不禁大吃一惊,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稳,禁不住失声叫道:“沈芸?!”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只觉得这一切离奇得就像是在做梦。还好我在惊讶当中保持了一点理智,没有把一腔衷肠当即就向沈芸倾诉,而是拉着惊魂未定的她在宿管赶到现场之前绝尘而去。否则那天晚上我和秦建会在宿管的监视下清扫碎纸屑直到凌晨三点。
原来如此
这是我们分别大半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场面竟然如此出人意料。我在橘红的灯光下怔怔地看着她,清纯的脸上虽然带着一丝怒意,却隐藏不住嘴角调皮的笑,拉直的头发犹如瀑布一样垂在两肩,一套粉红色的运动装,一双粉白相间的运动鞋,显得清新脱俗楚楚动人。
我一肚子话不知道怎么开口,酝酿半天才说:“刚才,对不起,你还好吧。”
“你说呢,都被你吓死了,有你这样对同学的吗。”沈芸嗔道。
“不是,我做梦也不会想到文琪说的那个女生会是你啊,现在我还精神恍惚——”
“你总有借口,别的女生你也不能这样啊,把人吓傻了怎么办。”她似怒似笑。
“吓傻了我就照顾她一辈子。”
“你就想这样捡便宜是吧?”
“呃——”我转换话题,“你也别质问我了,我先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上学当然在这里啊,你问的问题好好笑啊。”她笑着回答。
“怎么可能,你跟文琪什么关系?”
“同学,一个寝室。”
“你也在生科院?”
“不相信我可以拿学生证给你看。”
“我问过李文芳她们,她们怎么都说你去了南京。”
“呵呵,我让他们这么说的。”
“为什么,只是为了好玩还是说要躲开什么人,或者说我也是其中一个。”
“我那时候不想让你知道。”
“现在还不是让我碰到你。”
“那是因为我让文琪通知你。”
“这么说,她告诉我说她寝室有个美女约我是真的?”
“是我托她告诉你的。”
“你为什么现在又决定让我知道你在这里?”
“时间差不多了。”
“沈芸,你今天说话怎么那么深奥,我都糊涂了,你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
“我以后再给你解释,免得你太得意,越来越骄傲自满。”她依然微笑着回答。
“我一直都很失意,又空虚,跟得意和自满扯不上一点关系,真的。”
“反正我以后再告诉你。”
“等到什么时候?”
“适当的时候。”
我有点抓狂,沈芸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强装出来的怒气,她看着我无奈的样子越发显得得意。
“等等,”我说,“你是说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在N大,然后还很清楚我跟文琪认识,但是你就是不告诉我?”
“我开学不久就知道你也在N大,但是我没有你宿舍电话,平时我偶尔会在图书馆、食堂看到你,当然我没有让你发现我。直到去年元旦晚会,我让文琪找机会帮我拿到你的电话。”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她是真的称赞我那天跳舞好呢。”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那么受女孩喜欢吧。”
“你有我号码,都忍得住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打过几次啊,你不是也有几次打电话到我们宿舍吗。”
“那都是文琪打给我或者我找她啊——等等,你是说,电话里的人——”
“不都是我喽,”她的笑容在灯光下异常灿烂,“你真笨得可以,一直都听不出来吗。”
我思维已经彻底崩溃,原来我时常想着的那个人天天出现在身边,而且有时还在电话里聊天,但是我却毫无察觉,还傻不啦叽地想着她在哪一个遥远的地方。
这也难怪,我们在高中的时候讲的不是普通话,通电话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我压根就不熟悉她在电话里讲普通话的语音,再说我又怎会想到这么巧妙又离奇的事会发生在我这个不解风情的人身上。
“我本来只是让文琪约你出来,给你一个意外。但是她说你这么长时间对我视而不见要给点惩罚,不过我们也只是准备拿彩喷喷你一下而已,想不到你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用礼花吓我们。”
“怎么说是我对你视而不见呢,应该是你对我避而远之。”我喊冤道。
“不过我们也骗了你这么长时间,大家扯平了。”沈芸大度地说。
“我不对,我跟你道歉。诶,先前不是说大家去吃冷饮么,走吧,我请你,当做赔罪。”
“好吧,现在也不知道文琪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走到校内甜品店,秦建和文琪正在靠门口的桌子吃冰激凌,中间摆着两个小碟,不知道点了什么糕点已经吃完。
“你们聊什么聊那么久,现在才来啊,我们都快吃完了。”文琪笑着冲我们说,看来秦建已经完全化解了刚才的惊吓之仇。
“没事,我再请你吃一份。”我说。
“今天算了,改天吧,我吃得浑身冒冷气了,再吃只怕要结冰。”
“没事,冻住了我们扛你回去。建哥,再点一份?算我的。”我说。
“免费的不吃白不吃。”他一点也不客气。
“你吃了那么多还吃,走吧,人家两个想聊个够,你做什么电灯泡。”文琪挑完最后一点冰激凌塞入口中,对秦建说。
“好吧,皓宇,回去了好好商量下怎么报答我,哥们今天可是被人狮子大张口,都是因为帮你。”秦建只好起身告辞。
“谁狮子大张口,我有那么能吃吗?”文琪怒道。
“没有没有,我说错了,应该是樱桃小口。”两人斗着嘴渐渐走远。
我与沈芸个点了一份鲜果粒果冻,要了几个面包甜圈,两块桂花糕。两人慢慢品尝。我问她高考之后的事情,她说本来准备报南京那边,有个亲戚在一家制药公司当老总,说如果学生物科技,毕业可以直接去他那里。我爸妈就建议我报生物工程。后来见到我,也是大感意外。我感慨上天也有做好事的时候,心里的甜蜜不啻于桌上的糕点。
那天晚上聊到十点多才意犹未尽地回自己宿舍。回到宿舍,林小华提醒我明天不要忘了他的炸鸡腿,秦建和龚平说我欠了他们一顿小炒,我一一爽快答应。
第二天,我兴奋得很早醒来,感觉以往的倦怠今天消失无踪,浑身充满从未有过的力量。我想着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崭新的生活,努力做一个有思想有抱负的新世纪大学生。
食堂闲话
那天上午四节课。头两节是小馒头的微积分,三四节是中文写作。
中文写作老师是一个六十来岁的教授。这让学生耳目为之一新。对于刚从中学出来的我们来说,教授绝对算得上是国家特级保护动物,虽然比熊猫差一点,起码赶得上中华鲟的珍贵。以前只有在参考书和电视上见到,哪里见过活的。这次终于有机会见到一只活蹦乱跳的,真的比去野生动物园参观还要兴奋。何况所用的中文写作教材正是这位教授主编,这更加重了学生的崇拜情结。
但是很显然这门课是学校硬派给教授的教学任务,教授本不愿出来见人,所以课讲得相当敷衍,天南地北,东扯西拉,不知所谓。我们直怀疑这本由他主编的教材他自己到底有没有看过,扯的内容跟教材没有一点关系。
该教授为了显示自己的文学造诣,言语中尽是些文雅的书面语,一般人举例子都会说:“比如什么什么”或者“例如什么什么”,他却总是抑扬顿挫地说:“譬—如—说——”,把个“譬”字拖得老长,学生仿佛感受到一股恶臭的气流扑面而来。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教授另外一个常用语——媲美,他在需要把两个人或者两件事作比较的时候总是说:“××能与××相媲美”或者“××根本无法与××相媲美”。这个词往往使学生感到相当恶心。因为本来不好的东西却偏偏用一个美好的词来形容反而会加重这个东西的恶心程度。假如一个人说:“这坨屎真臭啊”,听见的人应该还不会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反应,假如他说:“这坨屎真香啊”,旁边的人估计立马就会呕吐不止。把“屁”和“美”连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特别是碰到前面有人早上吃错了东西,碰巧那厮又丝毫没有公德心和环保意识,整节课臭屁不断,再加上中文老师在一旁“屁美屁美”的讲解,简直让人生不如死。这直接导致学生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听见类似“屁”的发音就感到一阵恶心。根据俄国著名生理学家巴普诺夫的条件反射理论,动物一旦把一种声音跟一种实物联系起来,就很难割断这种关系。
教授传授的最让人崩溃的知识就是有一次讲到社会上许多错误发音的问题,他说:“这个是‘包庇bi’,很多人读成‘baopi’,而这个很多人读成‘bopi’(剥皮),其实它的正确读法是‘baopi’”。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从各个教学楼蜂拥而出,汇成几条人流奔向食堂。我在二教门口等了会儿,终于看见沈芸和文琪随着拥挤的人群出来,朝着二食堂的方向走去。我忙上前叫住她们,问她们去哪个食堂。
沈芸说:“去二食堂看看,如果找不到座位就去三食堂。”
我说:“那边肯定没座位了,我们一起去教工食堂吧。”
“教工食堂在校门口那边,离宿舍有点远,我们下午还有课,中午想休息会儿。”文琪说。
我说:“没事,我和秦建带你们过去,吃完饭在送你们到宿舍楼,不会耽误时间。现在快点过去,人比较少,有个座位吃得也舒服一点。”
沈芸说:“好吧。”
我和秦建跨上车,不用说,沈芸坐在我的后面,秦建带着文琪,两人喊了一声坐稳了,就使劲蹬车,一路加速飞快地奔向教工食堂。由于方向与其他食堂相反,一路上行人不多,秦建卯足了劲一马当先,我被落下十几米,只得咬牙追赶。沈芸在我身后不停地心惊胆战提醒说慢点慢点。
赶到教工食堂,虽然里面学生也有不少,好歹靠墙边还有几个空座,我们放下书包占住,然后去自选区买饭菜。我们各自随便挑了两三碟小菜,几两米饭,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你们这学期课多不多?”我问。
“也不算多,最多就一天六节,星期三和星期五只有四节。”沈芸说。
“差不多都这样。诶,以后你们上午第四节有课的,我们就一起来这里吃饭吧,不用到那些食堂挤来挤去了。”
“好啊。你们刚才上什么课?”沈芸问。
“中文写作,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我说。
“你们不是孙教授上吗。”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听说是个教授,没注意姓什么。”
“那本中文写作教材的主编就是他本人哪,我觉得他讲课还蛮有所意思的。”
“是有意思,同学们,宋朝的诗词在我国文学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譬如说欧阳修、苏轼、陆游等等,但是在古诗的创作方面还是无法与唐朝想相媲美的。”秦建学着中文老师的语调怪声怪气地说。
我说:“秦建,在女生面前你就不能装得文雅点。”
秦建装傻充愣说:“这是老师上课讲的,怎么不文雅了?”
文琪显然也听出了秦建这句话中故作歪曲的字眼,皱着眉头说:“吃饭的时候怎么也口无遮拦,你能说点好话吗。”
秦建狡辩说:“你们两个自己思想不健康还赖我,我跟你们探讨中国文学,怎么一个说我不雅,一个说我口无遮拦。沈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