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地点……就在这附近?”
*
装置上显示的那个红点一直在移动。
在不断改变方面的一路上,尤路格尔发现她基本上都没有看到什么拉夫姆,就好像……他们有什么任务被集中在一个地方了。
“住手啊——!!!”
这个声音!是恩奇都,不,是金古的!
等到尤路格尔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倒在地上的一群拉夫姆,和唯一站立的希杜里。
还有靠在树上,怀中抱着沙姆哈特的金古。
“尤路格尔大人……”沙姆哈特用着微弱的声音呼唤着她,“您果然来了。”
尤路格尔跪在她的身边,张了张嘴,此刻的她说不出来一句话。
沙姆哈特……现在脸上的神色,她曾经在无数人身上见到过。
戴维娜、恩奇都……这是将死之人的面容。
发生了什么啊。
金古不是对方的人么,为什么金古会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也会就要死了啊?
不能问出口,因为,现在绝对不是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为什么要这么悲伤呢,金古?”沙姆哈特用着微弱的气息说道,“我会救你,我会引导你,只是因为……这是恩奇都大人的身体啊。”
“……”金古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却是咬着唇什么都没有说。
“去找王,王的话一定会把圣杯交给你的,你要活下去。”沙姆哈特把一直藏在手心的那个装置塞进了金古的手中,“你呀真是一个害怕寂寞的孩子。我……还有希杜里,”
一旁的希杜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都是因为你是‘恩奇都’才保护你。但是,尤格大人——”
“你说。”尤路格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
“我把你给我的东西给他了,所以,您一定能够做到的吧?”沙姆哈特的语速越来越快了,“将他作为金古来对待,像您爱着我们一样的爱着他。”
“我向你发誓,沙姆哈特。我会把他带到吉尔的王座前。”
“是啊,您的话一定能做到的,我从来都不怀疑这点。——你们别拿这么难过的神色看着我呀,你们应该替我高兴才是。希杜里,抱歉,一直隐瞒着我还活着这件事情。”沙姆哈特说着这些话,没有一个人忍心打断。
她那双绿色的眼睛,已经开始变得浑浊了。
最后的最后,她望着金古的头发,忍不住露出了最为幸福的笑容:“真是漂亮的绿色呢……恩奇都大人……”
那是接近于虚幻的声音。
“——我啊,终于能够,见到你了。”
沙姆哈特的呼吸终于停止了。
金古低着头,他的声音孤零零地响起:“……我当然知道,你是看重恩奇都的啊。”
“但是,为什么,还是会那么难过呢。”
不仅仅是身体的难过,就连他的内心也……
这位提亚马特的长子,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想说话。
我也难过,虽然很早就设定好了。
沙姆哈特替金古挡一刀死掉的。
☆、只有她能做到的
“我们走吧。”
没有人理尤路格尔。
尤路格尔先看了眼希杜里,希杜里摇了摇头;尤路格尔看着金古,金古低着头没看她。
“……”
深呼吸。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不能生气——个鬼啊!!!
尤路格尔很生气。
她冲上去给眼前这两个人脑门上一人敲了一下。
“你觉得我在请求你们么!”尤路格尔看着垂着头散发着可怜兮兮气息的希杜里,咬了咬牙决定先怼金古,“沙姆哈特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你自然就应该听从我的旨意——金古?”
“你就算再怎么用力抱着她,她也回不来。”尤路格尔面无表情,“她是为你而死的,对吧?”
这个时候的尤路格尔,奇妙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理解吉尔的心情了。
——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你既然在我这里不是恩奇都,你也别想在我这得到像他一样的优待。”尤路格尔蹲下身,盯着那双与恩奇都截然不同颜色的眼睛,“我会带你去见吉尔。现在的他,一定会把圣杯给你,以此来填充你空洞的心脏的魔力熔炉。”
“……我不需要。”金古终于看了尤路格尔一眼,这个时候他仍然嘴硬,“我不需要你们这些旧人类对我的怜悯。”
“你们不怨恨我么?”尤路格尔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地说着这番话的,“杀掉了那么多你的子民的我……居然还想帮助我?”
“我可不是恩奇都。”
“……屁!”尤路格尔终于忍不住爆了粗,结果就被身后的希杜里拉了一下衣服,她恶狠狠地盯了希杜里一眼,看着对方再度委屈地低下头后只好丢下了一个“等会儿再处理你”的眼神,“怜悯个鬼!我对敌人才没有那么多余的同情心!”
“我从来都没有,把「天之锁」当做过敌人。”
不仅仅是因为恩奇都的存在。
“「天之锁」的身体是拿乌鲁克的土地捏造而成,我的神妓再度赐予了灵智。你属于乌鲁克。”
被背叛了?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就算没有你的存在,我的子民照样会死伤无数,我没有原谅你,也永远不会原谅你。”尤路格尔看着金古变得更加惨白的脸,“虽然我并不想这么认为……但是一定要说的话,「天之锁」是作为工具而诞生,没有人会傻到去怨恨工具。”
金古并不是罪魁祸首。
他甚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
他和恩奇都一样,只是“神造兵器”。不同的人在这张白纸上描摹,于是便成就了不同理念的两人。
然后,沙姆哈特想要把他引导回来。
“我就算不会原谅你,但不妨碍我爱着你。”
——对于所有乌鲁克的子民一视同仁。
尤路格尔连昔日的伊士塔尔都不会怨恨,怎么可能会去怨恨这个名为“金古”的「天之锁」呢?
“那不是怜悯。如果我说的话你无法理解,那你就当做是我权衡利弊的结果。目前的乌鲁克,需要你的战力。”
和金古去讲脉脉温情是没有用的。
沙姆哈特的死,关掉了他内心能够沟通的窗户。
更何况……
尤路格尔看着金古,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明明这么直率,她身边的人都这么喜欢闹别扭啊?吉尔也是,伊士塔尔也是,还有金古……欸简单承认自己的内心有那么难么。
就说一句,“想要作为金古被爱”有那么难么。
真是的,还要麻烦她为他费尽心思找台阶下。
“我们会治好你的伤。为此,你需要帮助我——很公平的交易,不是么?”
“更何况……你不是一直渴求得到圣杯吗?你就算现在欺骗我和我走,然后偷走圣杯也随便你。”
当然,金古不会这么做。
尤路格尔如此笃定。
——因为,这是沙姆哈特的愿望啊。
“好了。”尤路格尔小心翼翼地从金古的怀中接过沙姆哈特的身体,“现在快把希杜里打晕。”
正准备开溜的希杜里:“???”
将希杜里扛在肩上的金古:“……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照做?”
回答他的是尤路格尔惊讶的神色:“欸?你没意识到么?如果你没被我说服的话,现在一定是希杜里把你打晕了,对我来说都没差别。”
这位乌鲁克的意志,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你们两个都是的,不管谁打晕谁,另一个和我一起把对方带回去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她选择说服金古……是因为希杜里太固执了啊。
觉得自己回到乌鲁克只会带来恐慌,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所以宁愿在外面,孤零零地活着。
多愚蠢啊。
“子民就应该考虑子民应该要做的事情,我可没有允许她这么胡来。”
尤路格尔看了一眼表情不怎么好的金古,想了想还是说出了第二个回答:“还有啊……”
她低着头,看着怀中头发绿白相间的姑娘。
沙姆哈特到最后,都是微笑着死去的。
“你一定会想把她带回到恩奇都的墓里。”
那是这位已经苍老的神妓,落叶归根之地。
“我们走吧。啊对了,你能不能把她们两个一起抱起来——怎么说希杜里也是沙姆哈特的弟子嘛。”尤路格尔丝毫不理会金古瞪着她的举动,她若无其事地回望过去,直到对方挫败地将她们都抱起,尤路格尔才耸了耸肩。
哎,这种事情她太有经验了。
“和我走吧。至少我们可以避免被一方追杀。”
如果换做是任何一个人,身后跟着金古和拉夫姆,怎么看会被乌鲁克那边所追捕吧。
但是,尤路格尔有足够的自信。
“我们快回家。”
吉尔果然说得对呢。
尤路格尔露出了释然的笑意,这是在她经历了那么多悲痛之后,第一次真心的笑容。
只有她才能做的事情——她做到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不是超级甜!
跪着叫尤格爸爸,我们家酸奶不发威你当她好欺负啊(斜眼看金古和希杜里
不发刀了不发刀了,发不动了
再发下去我大概撑不到结局。
感觉好像差不多可以最终决战了(?
☆、被人所爱的少女
“您没事吧?”
已经对这个问题回答的轻车熟路的尤路格尔看着不知道是第几个用警惕的神色注视着她身后金古的士兵,用着最为轻松的笑容回答了他:“哦,请不用在意,德玛亚,现在金古已经是我们这边的人了。如果可以,请帮助我传播这个消息可以么?——我向你保证,我肯定没有被胁迫。”
“愿为您效劳,尤路格尔大人!还有,刚才恕我失礼了,金古大人。”这位士兵朝着金古歉疚地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怀疑就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太不可置信了。
金古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这位乌鲁克的少女,虽然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碰到这样的情况,但每看到一次,都会为这样的场景感到惊讶。
最开始作为敌人的时候,他以为这位名为“尤路格尔”的乌鲁克的意志,仅仅是一个象征性的概念。
就算沙姆哈特曾经告诉过这位少女的事迹,就算他的身体每次在看见尤路格尔的时候都会浮出一种异样的怀念——金古也未曾真正将这位少女放入眼底。
旧人类注定覆灭,那么,旧人类的集合,又怎么值得他去注意呢?
金古看着这位金发赤眼的少女,这一路上,无论是哪一位士兵对他们这样的组合感到担忧,(前敌方首领+怀中抱着一个晕过去的拉夫姆+手中拎着一个装着土块的盒子),尤路格尔都能精准地叫出每一个士兵的名字。
而且,更可怕的是……
只是简简单单地安抚,对方就能够对他完全放下心防。
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么?
明明几天前,他还在被他们用着敌意的目光注视着。
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个例,但是,这一路上,都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士兵,质疑她的判断。
尤路格尔被所有的乌鲁克的子民全心全意地爱戴和信任。
唯一的一次意外,也是一个金古并没有印象的士兵用着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你曾经杀了我的哥哥。”
当金古正想着“这才对啊”的时候,这位士兵却并没有用任何武器攻击他:“我不会原谅你,我也憎恨着你。”
“但是现在,尤路格尔大人说你会是我们的助力——于是我恳求并且要求你。”
“……直到生命的尽头,都为尤路格尔大人而战。”
“这是你欠我哥哥的,你欠我的,你欠我们的,你应该有的赎罪。”
虽然金古觉得“赎罪”这个词语无比的可笑,但看着怀中装着沦为土块的沙姆哈特的盒子……金古还是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爱着那个少女。
这样的信任度……可以说是甚至连那位吉尔伽美什王在场,都不能够相比吧?
是的。
金古可以无比确信,如果接应他的人换做是吉尔伽美什,他绝对不会……这么乖乖地就和对方回去。
就算那是沙姆哈特的心愿。
毕竟,连真正的恩奇都,也不会一昧听从吉尔伽美什的号令。
“天之锁”和“天之楔”更像是互相的半身,他们分享着王座,没有一方更强于另一方的说法,不会朝对方臣服——他们是最好的挚友。
但是,这位乌鲁克的少女,的确拥有这个魔力,能够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相信她,就像是相信自己一般相信她。
“怎么了?”尤路格尔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国家也没你想象中那么糟糕,糟糕到必须毁灭的地步?”
“……我从来都没觉得这里很糟。”
曾经的金古,认为乌鲁克人们的挣扎都是徒劳。
为什么要这样呢?人终究一死,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终结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但是……在意识到失去意味着“恐惧”之后,这位神造兵器终于明白了,能够在绝望之中露出这般笑容的人们……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是他怀中的神妓教给他的道理。
沙姆哈特曾经用笃定的笑意对他说:“你总有一天,会喜欢乌鲁克的。”
那个时候,金古只用了一声冷哼作为不屑的答复。
如果早点意识到的话……就好了。
但这远远不是对现在的金古而言,感到最复杂的时候。
而是……再一次见到吉尔伽美什之时。
*
“好啦吉尔,我回来了。现在赶紧把圣杯借给我用一下。”
尤路格尔轻轻松松地从吉尔伽美什的手中抽走了石板,给了他一个拥抱后用着理所当然的口吻如是道。
一旁正在低着头汇报任务的士兵长强忍着自己的笑意,他看着第一次目睹到这两个人相处方式而流露出惊讶神色的金古,忍不住给他投以理解的目光。
吉尔伽美什显然很无奈,就算他再怎么沉着脸好像很生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要么不惧怕他的黑脸,要么就从来都没有相信他这样的伪装:“本王确实已经听到了你们一路的事迹,但是尤格,你又凭何对此毫无怀疑……尤格!”
吉尔伽美什这一回的声音倒实实在在充满了怒气。
因为尤路格尔现在正毫不客气地拉扯着他的脸颊,就算被他那双眯起来的赤眸瞪着也毫不害怕:“行了吉尔,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可一点都意思都没有。就算我不向你要,你也会主动将圣杯交给金古——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那样。何必折腾浪费时间呢。”
“尤路格尔!”
“嗨嗨,吉尔,这回是恼羞成怒了么?”
“不必为此惊讶,金古大人。”士兵长悄悄走过来,低声道,“王的确在尤格大人面前,就是这么活泼的性格。”
“虽然这些天尤格大人好像安静了不少,但看起来现在恢复了以往的朝气。”
被尤路格尔缠着不耐烦了的吉尔伽美什终于丢出了圣杯,看看尤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