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冲着储君位子来的,能不回来么?那三殿下也真够大胆的,明知陛下最放不下永银宫那位的,竟然还敢提那禁词,这不被罚跪了么?”
“我看还是大殿下有可能。。。。”
苓楚皱眉迟疑片刻,本不想多事,终究忍不住呵斥两句,沉声道:“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胆敢议论主子。”
因为脚步轻,那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苓楚,被狠狠吓了一跳,见她穿着朝服随很面生,但还是怯怯地低下头,“奴才该死,竟没见到娘娘。”
夕颜听到这话就不大高兴了,咬着唇没好气地道:“睁大你的眼睛瞧清楚,咱们姑娘是天星阁的圣女。”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两个碎嘴的内侍连忙跪地掌嘴。
“若是让我再听见你们在这儿议论牧云家的事儿,我保准让你们尝尝牢饭的滋味。”
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喘,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真糟心。”苓楚跺了跺脚,拂袖离开。
*
朝会到辰时才散的。
伴随沉沉一阵开门声,门内有人陆续走出,晨光熹微,长街散着淡淡的金光。
长街两端立着两队人,皆立于对方正前方,相互让着轿仪,磨叽了小一刻钟。
一少年负手在后,站在城墙边上,将长街上的一切尽收眼帘,身背一把短刃,将所有神色都藏起。
牧云合戈到底是心高气傲,面对着牧云笙,更是架起了自己骨子的傲。
“让。”
“再让。”
“让。”
“让。”
一刻钟后,牧云笙的轿仪才停了下来,下了轿撵恭恭敬敬地朝牧云合戈行礼,“三皇兄若是看不惯我的轿仪,纵是父皇赐的,我一并让给你便是。”
牧云合戈冷冷哼了几声,从轿仪上移步下来,理理衣衫长袍的褶皱,“给我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会什么妖术。”
眼看牧云合戈便要动手打人,少年的身影也从城墙上消失了。
“给我打。”
牧云笙别过了头,一声不吭,双手紧握成拳,默默忍着。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只是轿仪罢了,怎的连宫门都出不了了?”
苓楚从甬道拐进长街,正巧碰见牧云合戈和牧云笙这出好戏,牧云合戈这个巴掌没打下来心里自然闷着口气,忍了声唤手下退开。
“圣女这是要出宫?”牧云合戈勉强勾起一个笑,侧过身同苓楚说话,“有些日子不见,这回驻守澜洲归来,给圣女顺了点礼物,下回再奉上。”
苓楚俯身朝他问安,恭敬有礼,保持着距离,“殿下有心了,只是三殿下挡着路了。”
牧云合戈尴尬陪笑着,赶紧让随从移开轿仪辟开一条路,“是回天星阁?”
“我瞧着天有异象,得赶回去来着,果不其然,俩陨石正撞的激烈呢,火花四溅的。”苓楚不痛不痒地打趣一句,侧身朝牧云笙也俯身行礼,“叨扰二位行好让路了,苓楚告辞。”
“我送你出去?”
“殿下留步,不必再送。”
牧云笙拱手还礼。
躲在墙角的少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一小姑娘几句话就摆平了这一出好戏,胆敢出言让皇子难堪,直言不讳的,气焰旺的很,也从未听过牧云家和穆如家有过这样的女儿家。
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大胆子。
一朝就这么过去了。
苓楚回到天星阁已经过了正午,用了饭后就呆在阁里过目笔录,几个小学徒围着将笔录整理抄录一遍,再将抄录好的呈给苓鹤清。
看了一个时辰,周身乏力,四肢酸痛,正慢吞吞站起来舒展舒展。苓楚低头瞥见桌案上还没送出去的书信,瞬间精神劲儿就来了,今天没能把信送到牧云陆手里,不知道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了。
“姑娘,喝点茶。”夕颜把已经凉透的茶换上热的,“对了,今儿瞧见了六殿下,真真是长得俊俏的,听说眉眼颇像银容妃呢。”
名动九州的第一美人银容同牧云皇帝的儿子是半人半魅,体内也有魅灵的秘术,人人都说他是妖怪,以讹传讹地便把人妖魔化了。
“陛下不待见六殿下,那些人自然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苓楚洇墨写字,如云流水,“在皇宫里向来如此,见风使舵的,个个人精儿似的。”
“星命所指,说六殿下就是大端未来的主人,我看不像,论立储君自然也应该是陆殿下。。。”
苓楚横眼瞪了夕颜一眼,狠狠皱眉,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闭嘴。
“咱们苓家侍奉世代帝王,只管算不管解,未来谁当皇帝,于我们皇极经天派都没有影响,天星阁也还是咱们苓家掌权。”
“还有那星命皇后,听说颇得陆殿下喜欢呢。。。。”
苓楚靠在椅背上端茶润喉,眸子落在蜡黄宣纸上,眸光渐渐深沉,朱唇轻勾。
“星命皇后。。。还不知是牧云的皇后,还是穆如的皇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来更新啦啦啦啦!真的写古风太费时间了,从早上一点一点码到晚上,真的很心累啊,但还是很喜欢呈现一篇尽量完美的文给大家,所以还是扣细节来写,毕竟宁缺毋滥嘛。最近追的剧有点多,上周的牧云记还没看完这周的就更新了。。。。大家默默看苓楚和寒江发狗粮就好了。
ps:本文苓楚*寒江,牧云陆*苏语凝,就我觉得牧云陆苏语凝很般配么!告诉我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美人像】
郁非星亮,主国乱。
苓楚溜号的事儿没多久就传进了苓鹤清的耳朵里,人一回到天星阁就把人喊到厅里来,脸色很不好看。
溜号不是一两回了,苓楚心里也都清楚,进了厅里规规矩矩站着,低头听教训。
“又溜?为父都说你多少回了,你是我们苓氏一族的嫡长女,皇极经天派的圣女,朝会还能缺席,你真的越发有胆子了!”
苓楚站着正神游,低头碎碎念着什么,“我这不是相思成疾么。。。还怎么有心思听朝会。。。。”
“嘟囔什么呢,今天晚上别吃饭了,给我看书去!”
大概是饿着肚子,苓楚也没劲儿再闹腾了,整个人蔫掉根本抬不起兴致来打理事务,趴在桌案上把弄着铜星盘,回想起今天撞见那牧云笙的场面,那双眼睛似蕴着星海一般,好看的很,以前只听说六殿下眉眼随了银容娘娘,如今一看倒真是极好看的。
“牧云笙。。。”苓楚想起了几年前的星命传闻,说牧云笙手持帝王剑时将天下大乱,说的很邪乎。“夕颜,那六殿下可是住在宫里的?”
“是啊,其他皇子成年后就会封爵建衙,也就六殿下一直住在宫里。”夕颜替她满上了茶水,“都说六殿下会妖术,我瞧着不像。”
苓楚端茶抿了口,“人不可貌相,既然星命指他是天下之主,自然不是胡指的。”
入夜,林间起了风。
夜深人静,府里上上下下都睡熟了,苓楚蹑手蹑脚提着花灯出了房间,披了件雪狐大裘坐在门口阶梯看星星,夜朗星繁,墨色天幕布着点点星光,她蜷抱膝盖仰头数着。
她朝四周望了望,似乎像是有什么人,回应她的却只有飒飒的风声。
苓楚松了口气,呆了一小会儿便回房了。
今年的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宫里热闹了许多,恰逢众位皇子都在宫里,皇帝也开心的很,在宫中布宴宴请群臣。
苓楚清了手上的公务从天星阁赶进宫,众皇子公主都在欽安殿帮忙制作宴会上的花灯,也好让皇帝高兴高兴。
牧云寒往搭好的灯笼架子上糊纸,抬头看见苓楚正提着裙子风风火火赶来,随口道:“大忙人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苓楚毫不正经地怼了一句,“大殿下你就不能不开我玩笑呢!”
“圣女最喜欢凑热闹了,怎么会不来凑这个热闹。”五公主正低头往灯笼上描画,抬眸笑笑。
“还是公主殿下懂我心思。”苓楚卖乖地行了礼。
“快来帮忙。”牧云寒把几个灯笼放在苓楚跟前,“你同二弟就负责提字,五妹妹和六弟负责描画,我同老三啊就负责糊纸。”
苓楚抬眸看了看坐在席上的几个皇子,还是按照规矩俯身问了安,瞥瞥一旁的牧云陆,走了过去。
“来,你来提这几个。”牧云陆把笔搁下,替苓楚把灯笼摆放好,“下笔时轻点,否则容易晕开。”
“好。”苓楚轻声回他,握着笔杆心思却全然都在牧云陆身上,余光时不时就瞥向他,不受自己控制。
牧云陆似乎感受到身旁姑娘灼灼目光,却没有阻止扰了她,明纸窗筛进点点斑驳晨光,落在她俊俏的脸庞上,更添几分温润柔和,书香气间多几分英气。
旁座的牧云笙静静看着苓楚就这么盯着牧云陆,只是会意地轻笑几声,又垂眸洇墨描画,他迟钝几秒,才下笔作画。
到了正午,皇子们就都散了,就剩下牧云陆牧云笙和苓楚还在殿里糊灯笼。
“也糊一上午了,你们回去歇吧。”牧云陆吹干纸上的墨,把灯笼都归置到篮子里,“明儿再把灯笼绑上绳子,你们且都回去吧。”
牧云笙并没有过多的客气话,起身理理裙袍朝牧云陆行礼,便退下了。
苓楚微微偏头瞟了眼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牧云笙,抿了抿唇,也朝牧云陆行礼退下。
*
大端皇宫,御花园内。
皇宫朱墙黛瓦,阳光打下更显晨光熠熠,格外耀眼。
花园里一片草地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追着蹴鞠跑的正开心,一双小手露出一半,脚步紧凑追着跑了起来,几个宫女内侍都在一旁候着。
许是肩上斗篷过长,又逢雪化,小女孩一个不留神便摔倒在草地上,蹴鞠也冷不丁地停下了。
“公主殿下!”几个宫女和内侍吓出冷汗,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叫了声六殿下,恭敬地俯首请安。
牧云笙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目光落在脚边的蹴鞠上,撩袍蹲下,捧起了蹴鞠。
小女孩眼巴巴地指了指他手上的蹴鞠,“六皇兄。。。我的蹴鞠。。。。”
他似乎听到了有趣的话,眼睛里闪着光,追问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关于牧云笙的言论除了银容之外便是他懂妖法了,小女孩常听宫里嬷嬷宫女嚼舌根自然也是知道什么,她偏头笑笑,似乎不怕他。“你是我六皇兄啊。。。。”
牧云笙嘴角扬起笑容,揉揉她的头发,关切地问:“摔疼了么?”
小女孩摇了摇头,没过多久,一水宫人就都风风火火赶了过来,淑妃娘娘疾步走来将小女孩护在怀里,很是警惕地抬头看着牧云笙。
“娘娘误会了。。。我担心皇妹是否受伤。。。”
“殿下有心了。”淑妃娘娘小心翼翼回话,把小女孩搂的很近,低头垂眸朝他点点头,“孩子冲撞殿下,实在抱歉,本宫就先行告退了。”
牧云笙轻轻点点头,拱手离开。
苓楚跟在牧云笙身后,将方才的一幕靠在眼里,抬步跟上了他。
幽静小路上来往宫人极少,沿途的宫人都垂头避让,牧云笙没有一点反应,径直回了自己宫里。
纵是自己家,依旧是冷冰冰,没有一点人情味。
苓楚拎着裙摆跟了上去,躲在宫门前的大槐树后,谁知牧云笙在门前驻足,并未推门进去。
“圣女跟了一路了,不必跟了。”
牧云笙早就发现苓楚踪迹,也就让她一路从花园跟到宫里了,他转身盯着那大槐树,笑了笑。
“还是让殿下发现了。”苓楚尴尬陪笑道,屈膝行礼,“让殿下见笑了。”
“圣女想来吃杯茶直接来便是,我自是欢迎的。”牧云笙拱手回礼,“圣女请吧。”
苓楚只知道皇宫巍峨辉煌,却不知道宫里竟然还有这般雅致的地方,院里娇艳杏花青色根茎枝条美的晃眼,朵朵花盏在和煦凉风中摇曳生香,偶有一阵清风,搅起满院沁香。
牧云笙邀她入水榭品茶,让兰钰儿把开春新茶开封沏来招呼客人,苓楚仰头地看着树上的花沉浸其中,乱花渐欲迷人眼,她终回过神来品茶。
“早闻圣女大名,昨日一见还未好好同圣女打招呼呢。”牧云笙端茶笑道。
“笙殿下言重了,苓楚一个小小圣女终是陛下的臣,担不起殿下的礼。”苓楚以茶敬之,拂袖品了口。
牧云笙放下茶杯,打量了苓楚几眼,故作整理茶案不经意提了句,“圣女认识二皇兄多久了?”
苓楚“啊”了一声,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心里掂量了一下,道:“快一年了吧,去年朝堂论辩有幸同陆殿下相识。”
“二皇兄在我们兄弟中最有才华,不少公卿家的姑娘都爱慕二皇兄。”牧云笙往苓楚杯里添满了茶,半倾着身子冲她笑了笑,“你也是。”
“殿下胡说什么呢。”苓楚想都没想就驳了回去,粉颊烫的厉害,垂眸躲避着他的话,“我赏识陆殿下才华,仅此而已。”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是牧云笙只几眼便看清了,他在宫里数十载,他也习惯看人眼色做事,只是苓楚望着牧云陆的眼神格外灼热温暖,让他觉得新奇。
“喜欢并非错事,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牧云笙宽慰了一句,把茶壶里的茶叶倒掉再换另一种茶。
苓楚仰头喝尽了茶,试图掩饰心中的砰砰,暗自松了口气,她启言:“听闻六殿下擅绘美人,不知道可否替我画一幅?”
“当然可以。”
茶香袅袅,清风拂来,院里一地繁花。
苓楚坐在一处,牧云笙捻笔描绘美人模样,一笔一划勾勒美人动人模样,都说牧云笙笔下佳人传神绝美,能将女子神韵绘画极致。
大概大半个时辰,才大致画好。
“这画我还需修改,还要圣女等我几天。”牧云笙将画卷压好,将笔搁下,“等画好后,我再遣人送去天星阁?”
苓楚撑起身子舒展着,疏松骨头,拂袖负手在后,“不必,改日我入宫再向殿下讨就是。耽误殿下一下午了,苓楚也该先告辞了。”
“兰钰儿,送送圣女。”
苓楚哈头示意,离开。
牧云笙送走了苓楚,便窝在桌案前抬笔修改画稿,笔尖轻划抑扬顿挫颇有章法,将苓楚容颜画的入木三分,像是画中仙一般。
穆如寒江方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兰钰儿坐在门前绣花,见牧云笙坐在一堆废画稿里执笔绘图,认真的很。
“还在画画?”穆如寒江凑了过去看,撂下背着短刃,倒了杯茶,“今天画什么?花鸟还是鱼虫?”
“今天画,美人。”
牧云笙最后一笔落下,满意看着画,朝穆如寒江招招手,“你来看看,我画的如何?”
穆如寒江探头一望,只觉得画中人熟悉的很,像是在哪儿见过,见画中美人站在一片艳色杏花下,疏影里美人衣袂飞舞,眉眼温柔可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双眼睛顾盼生辉,柔的能掐出水一样。
穆如寒江直勾勾打量着画中人,肩膀撞了撞牧云笙,问:“她是谁?”
“她?皇极经天派圣师苓鹤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