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另一只手握住他拉我的掌,我轻道:“寒江雪,你对我的好处我铭记於心,他日必当相报,然此番我唤你是期你再帮我一次。”
他无所谓的环住我的手臂,以指尖轻戳我的颊似嗔似怒:“消愁,你我二人何时这般生分了!你该知道我不爱这套的。只要你说出来,我便会帮你的。”
我释然的颔首,微笑道:“朋友之间不说谢谢,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我说罢便轻轻的回抱住他。
......
夜阑人静,只余偶尔的鸦雀哑叫声给夜的脸孔凭添了几分诡异。
寒江雪安静的立於我身侧,我轻叹口气道:“寒江雪,拜托你了。”我足下所踏之地便是潋滟长眠之处。
“消愁,这後山上有太多的无主孤坟,有的甚至只有个小土堆,连墓碑也无。潋滟...她真的在此麽?”寒江雪不确定的问。
我定定的不发一语,而後笃定的颔首,不知怎的有要流泪的感觉。
潋滟......一缕香魂竟无处可落。
为什麽要遇见我呢?为什麽要帮我...
“啊──消愁,你别急,我们再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相信我。”寒江雪有些发急的搂着我道。
又找了一阵,依旧无所获。
寒江雪紧握住我的手,道:“消愁,会找到的!就算把整个山翻过来我也要帮你找到潋滟。”语毕,我便听到小型的爆炸声。
我猛的惊醒,反手捉住他的腕道:“不要!寒江雪!”他的性子向来是随性妄为,视世俗道德於无物,但是死者,不管如何都是值得尊重的。
我长叹一声,道:“寒江雪,我们走吧。死者已矣,入土为安,我们就不要打搅他们了罢。”
潋滟......
红尘一遭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一杯净土掩风流。
清风明月常在,我会还你一片清净山河......
直到多年後,我再回来时,这里竟也是开了漫山的杜鹃,极尽芳华,曼舞妖娆......
并未在後山多逗留,我们去到下一个目的地,竹林。
站在竹林入口,我紧扣住他的手,淡淡的道:“这林子布了阵势,错走一步便会迷失,还是闭了眼跟着我走吧。”
他闻言,爽快的应了声。
我倒是有些愕然,一挑眉道:“就这般相信我,若出了岔子,你可是再难脱身了。”
他夸张的一叹气,戏谑道:“消愁你可莫说这话吓我,我可是把命都搭你肩上了。”说罢他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头也重重的压在我肩上。
我伸掌轻推开他的头,笑道:“走开啦,重死了!”从後山出来,我心里头像是被座大山生生压住,连呼吸都畅顺不起来。而他也是一路耍宝过来,费尽心思逗我开口说话。
起初因心绪不平静,而无法真正去感觉竹林阵势的变化。经他这麽一闹,我心上倒也是松弛多了。虽不是很容易但却也不还难的走出竹林,引来寒江雪啧啧惊叹。
还未到竹屋,寒江雪的语气却认真起来:“消愁,风起俩父子真的在里头?”
我蹙了蹙眉,微微颔首。
若此时突袭风起俩父子,那二人必难有防备。但云若也在屋里,贸然出手怕是会伤及无辜,还打草惊蛇。
在屋外头等了良久,风起沈燕等人终是离开了。我忆起云若上回那般模样,心中甚是担忧。
迫不及待的冲进竹屋,我语气略带不安的低唤道:“云若,你没事吧?”
不待云若回答,一缕幽幽清风飘过我身边,带起发梢微扬。只听寒江雪不悦的咕哝:“唤人家就唤得这般亲热,唤我就直呼寒江雪。”
我微怔,哭笑不得:“好了,时间也不多了,你带云若走罢。”
“你呢?”他蓦的问道。
正寻思着如何说服他,有什麽却猛的跌入我怀里,害我差点栽倒到地上。
我苦笑,搂紧云若纤瘦的身子。稍稍站稳了些,便听他闷闷的哼道:“我不爱抱别人。”
我深深的叹口气,也是了解他的心思:“寒江雪,君子一言九鼎,你还记得你说的话麽?”
“我不是君子!”他怒道。
我无奈的笑了笑,想着再过些时候他们就不好离开了,只得好言哄道:“你和云若出去後就按计划行事,我了了心愿便去找你。”
“不要,消愁也要一起!”他不依不挠的一口回绝。
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暗暗叹息。沈下脸冷冷的道:“你的伤并未好全,若勉强携了我和云若出去,定会被发现。你到底是想帮我还是阻我?”我故意将话说得极重。
他不甩的哼一声。
这家夥端的软硬不吃!我岔气:“寒江雪,我心意已绝!你若不帮的话我就另想他法了!”
好一阵沈默过後,我怀里的云若被夺了过去,寒江雪闷不吭声的拉我进竹林去。
直到出了竹林,也不见云若醒转。
我启唇,想说声珍重,却听寒江雪恨恨的道:“如果你有什麽三长两短的,秋云若就得陪葬。”咬牙切齿的声音随着他的离去,渐渐飘散在风里。
我轻呼口气,微微一笑。
风起家啊──好戏就要开锣了!
第二十七章
手指细细解开衣带,薄薄的缎袍便飘然落地。
初夏的夜里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寒,我抱抱手臂,连中衣也一道散开来。
一切就绪,我盘着腿以最舒适的姿势的靠坐在床上,左手里拿过置於脚边的小瓷罐,从里头挖出一点带着淡淡药香的膏脂在胸口涂抹,指尖下细腻的肌肤触感良好,也找不着一年前受伤的痕迹。
几乎把整个胸口都抹了个遍,药膏也被皮肤吸收得差不多,我这才住了手。
胸口的是搞定了,可背上的怎麽办?平时这时候他都会来帮我抹的。一撇唇,我硬是从瓷罐里挖出一指的药膏反过手来抹在背上。费力的揉抹,抹到手臂酸痛也还只抹了一半。我揉揉酸胀的手臂,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
不抹了!都抹了一年了,烦死了!郁闷的吐口气,我随手将瓷罐往身旁推,就又滚回床上。
“怎麽了?又爬到床上去了。”优雅微带磁性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不要抹了!这玩意儿都抹这久了,伤老早就好了!”我眉毛打了N个褶,一脸的不耐烦。
“伤虽然好了,但皮肤还是新生出来的。”说这话时,他已到我身前,指尖轻划过我的脊背。
麻麻痒痒带着微微的电流的纤长手指所过之处,皆冒出了细细的疙瘩。我一阵颤栗,身子也跟着颤抖不已。
“反正我又看不到!”我声音突的拔高,脸上烫热的从床上跃起,一足却踩着被角,身子向床外头倾去。
我啊的喊声,却不做任何挣扎,由着身子向前倾。
不意外的栽倒在温暖的怀里,我笑眯了眼。
“你真是被惯坏了。”他搂着我低道,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责备之意。
耍赖似的在他衣上蹭来蹭去:“不擦了好不好?我们去外头走走!”
他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搂我回床上坐着:“月斜,我帮你抹吧。”
奸计得逞,我两指偷比了个V字。
感觉他温柔的指尖在我背上轻柔的移动,揉抹。我将脸深深的埋在他怀里,微微弯起嘴角。
“呜──腰也好酸。”我满足的喟叹,得寸进尺的要求。
原本在我手臂上轻捏的手指移到我腰上,力道适中的轻捏慢揉。
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幸福了!我窝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眼皮一搭一搭的,昏昏欲睡。
自那件事发生也过了一年了,一年前的我根本没想过还有再回应别梦身边的可能。我吃了很多的苦头,风起家的牢室与官府的牢房相比一点的不逊色,刑具铁链一应俱全。他和锦瑟赶到时,我这身子几乎废了,身上没有半寸完好的皮肤,全是用粘了毒的金属鞭子抽的。
当日寒江雪带云若逃离风起家後,便按计划广泛散布不利於风起家的谣言。例如,风起家得到灵蛇,已炼成了长生不死药。其他的当然就由那些聪明又贪婪的江湖人去想象了。谣言越传,就越多人信以为真。於是想分一杯羹的,好奇来一探究竟的,嫉妒来兴师问罪的,风起家热闹之极。当然这样还不够,所以我们制造出了很多乱子嫁祸给风起家。这点是针对风起云淡来的,他的傲慢必会为他引来更多的仇敌。
风起家终是与众门派翻脸,江湖也因此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各门派死伤无数,风起沈燕被暗杀,我也寻到风起家研制各种毒物的密室,把那些毒物尽数毁了,连同研制毒物之人一同长埋地下。
此役过後,风起家耗尽元气,东山再起已经不可能。尽管风起疏烟最後关头力挽狂澜,保全了风起家的完整,但昔日的江湖第一世家实已名存实亡。风起云淡也不知所踪。
一年里我被应别梦藏得很好,深居简出休养生息,调养得差不多,但身体状况却大不如前了。
寒江雪与云若一直都没有与我联系,二人就像在人间蒸发了般。而我也只能被动的等待,非常让人厌恶的被动等待。
“还痛不痛?”应别梦用长衫裹住我,轻问道。
我缩在他怀里轻摇首,道:“早不疼了,只是天一凉身子有些发寒。”
他收紧臂将我裹得更严实:“我明日便遣人开些补身子的药来。”
我闻言撇撇唇,嫌恶的道:“那些药都难吃死了,我才不要吃。”
他轻笑,下颔轻轻的抵着我的头:“月斜,良药苦口,不可以这麽孩子气。”
我捉着他修长的手把玩,一边还奚落道:“大哥,你不要唠叨了,跟个老头子似的。”
“是麽──你这坏小孩。”我手一空,他已将手收回,唇贴着我颈子吹气。
我缩缩颈子,像条泥鳅似的在他怀里左扭右扭:“不要吹了,好痒!走开~~~~~~~”
我笑得欢快,他笑得爽朗,笑声有如深山里回荡的锺罄音,很是动人。
两人嬉笑的扭在一起,我在他身下乱动一气,时不时的也恶作剧般搔弄他,对着他耳里吹气。
我在他耳上小咬一口,他却像被雷电劈打般忽的定住,沈沈的道:“不要动了──”
我闻言一怔,感觉有什麽顶着我的小腹,灼热得透过布料熨着我的肌肤。
我眼蓦的睁大,脸上发烧,身子僵得跟只僵尸没差。
我都在做些什麽!低叹一声,我也不敢再乱动,就担心刺激到他。
轻轻的喘着气,只觉室内的温度似乎高了不少。满室的暧昧,我很尴尬的沈默着,胸腔里的心脏却是发了疯般的狂跳。
两人都不言不语,他温热的气息却在无时不刻的影响我。
我轻咳几声打破沈默,飞快的从他怀里跳脱:“呃──我不跟你说了!我好累,要睡了。”
说罢我也不待他回应,扯散丝被把自己从头蒙到脚。
“嗯,你休息吧。”他轻叹,替我掖好被子後便离开了。
第二十八章
听见他离去的足音,我两手紧捂着丝被整个身子弓得如一尾离了水的虾般,习惯性的睁着眼发呆。
经过一年时间,我心情也慢慢沈淀。但太过於平静的生活让我隐隐觉得不安,似乎预示着暴风雨将至般。
寒江雪与秋云若生死未卜,我身上的毒断断续续的发作过几次,但给我的感觉却是越来越轻描淡写。唯一称的上痛的只一双眼睛,针刺般疼痛,又像有几万丈的光芒齐齐射进来。这种感觉随着发作次数的增加也越加的强烈。而这些变化我并未与人说起过,连应别梦也不曾。
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只说空间,也包括心。
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道障壁,即使近在咫尺,心也是无法靠近。我并不想知道那障壁後是怎样的世界,下意识的拒绝去想。
叹口气,我阖上睁得酸胀的眼睛。只一瞬,我便沈入睡眠。
意识飘飘荡荡,却又显得那般清明。一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全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紧紧的缠缚着我。他们,那些被我埋在地底的人伸着手扑向我,扼住我的喉咙...
我艰难的呼吸着,想要吸进更多的空气,感觉肺像是要炸了般燃烧着。我挣扎着,不自觉的挥动双手。
不要...不要靠近我......
***
“月斜,起来了。”有人在我脸上轻拍着,语调温柔的在我耳边低唤。
“嗯......”我懒懒的翻过身去,拉住丝被蒙头继续睡着。
一声叹息过後,我身上的丝被被掀了开去。唤我的声音也拔高了些许:“月斜,起来了!”
他烦不烦啊!说来说去都这一句!我皱起眉随手拿了个东西朝床外头扔去,没被子盖也照睡。
那人忽然安静下来,没了声音打扰,我睡得更香甜。
“应月斜──”沈沈的在我耳旁唤上这麽一句,还不等我反应身子忽的被人抱起,仰卧的睡姿也变成了俯卧。
然後...很清脆的啪啪几声,我臀上火辣辣的疼。
“啊──”我挣扎着从他腿上跳下来,一边揉着痛处一边委屈的道:“大哥──我已经长大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我这里!”
含着血泪的控诉被人自动忽略掉,应别梦拉我至他身前用长衫裹住我道:“好了,梳洗过後就用早膳,桌上那碗药也必须喝了。”
我皱起眉,一脸不情愿的上诉:“我不要喝那啥药,难喝!”
“不行。”应别梦淡淡的拒绝,驳回上诉。
我轻哼一声,气闷的走到床边的小几上拿水喝。
摸了好一阵儿也没摸到昨晚上放在小几上的一壶清茶,我噫了一声,喃喃自语:“我的茶呢?怎麽没了?”
.......沈默。我後知後觉的想起自己方才似乎扔了什麽东西出去,~~~~~应该就是那个失踪的茶壶。
梳洗完毕,我坐到桌边静静的吃着早餐,一阵阵的药味儿在我鼻端飘来飘去。
“大哥,你还是先去换件衣裳吧。”也顺便让我把那难喝的玩意儿解决掉。我把眼睛笑得弯弯的。
方才碰到他胸口,湿了一大片,应该是那壶茶全招呼他身上了。
“不用。”他仍是淡淡的道。
“......”
看着我把饭吃完,又硬是逼着我把那碗药喝个底朝天,应别梦这才离开。
***
又是黄昏了,月上柳梢,倦鸟归巢。我悠闲的靠坐在树干上,双足凌空晃啊晃的。
有轻巧的足音传进耳里,而後在树下停住。
“月斜,下来吧。”应别梦轻叹口气,在树下无奈的道。
“啊!晚上好啊。”我笑眯眯的道。
“夜里天凉,进屋吧。”他声音优雅依旧,只是宠溺异常。救了我这样儿一人,他真是时时都不能省心。
“哦,那我下来了,你要接住我哟!”说罢,我已是倾身朝树下扑去。
狠狠的撞在他怀里,他被我撞得闷闷的哼了声。我轻笑声,头埋在他怀里蹭蹭:“大哥,最佳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