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下药的。
所以对于她的惩处,林砚并不在意。若放过,于他而言无所谓。若不放过,他自然也有办法。关键在于贾敏的态度。
他低头看过去,却见贾敏满脸倦色,“你让我们去说?怎么说?官府是讲究证据的。此事若真追究起来,那也是你爹自己闯的人家的闺房!你是觉得如今外面的流言还不够多吗?
现在还不过只是模棱两可,无法证实的流言,一旦彻查,那就是铁板钉钉!到时候外头的人会怎么说?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啪嗒——
茶盏摔地,碎裂成渣。
贾母眉头深锁,面有怒色,“敏儿!”
贾敏已站了起来,“我这些日子身上不大舒服,这会儿也累了。砚儿!”
林砚闻弦音知雅意,立马上前做搀扶状,“母亲,我送你回去。”
母子俩也不管屋子里个人的神色,径直出了门。没想到贾琏也跟了出来,林砚瞅着他,他倒是笑了,“你们都走了,我还留着做什么!”
又道:“姑母可还好?”
贾敏摇头轻笑,叹道:“贾家如今正是风雨飘摇之时,不料又出了这等事。只怕外头的流言蜚语更多了。我到底是出了嫁的姑太太,有老爷在,有砚儿在,不过是忍一忍她们的碎嘴皮子,倒也无妨。只是你一个大老爷们,日日在外头走动,还得在朝中办事,恐不大便利。”
何止不大便利,使绊子的,说闲话的,故意拖着不给办的,多了去了。
贾琏想了想,言道:“侄儿倒是想了个法子。”
贾敏还迷茫着,林砚已猜到了,“你想外放?”
“是!”
贾敏思忖着,连连点头,“也好!避出京去,也松泛几年,正好趁这段时间涨涨见识,若能立了功回来,那时京里的流言也消停了,便是你上进的好时候。”
贾琏听得她赞同,心下欢喜,“沈家伯父那边也这么说。只是沈家已不在朝中入职,虽也有些关系和门生,却是人走茶凉,恐没姑父办事方便。”
贾敏明白了,与她说这些,也是求帮忙的意思。
“我回头同老爷说。”
贾琏轻笑,躬身行礼,“多谢姑母!”
娘家不能倒。贾家如今能靠的只有贾琏。这么做,对双方都好。这个道理贾敏还是明白的。好在,她对贾琏却有几分真心,贾琏对她亦然。
她笑起来,转身上了马车,贾琏目送她走了,回头便见贾母靠在门口看着他,眼中透着不甘与愤恨,在丫头的搀扶下缓缓走来,“以往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手段的,如今倒是将敏儿给抓得死死的。”
对她的态度,贾琏半点不在乎,“老太太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你嫡亲的女儿宁可帮隔了一层的侄儿,也不肯如你这个生母的意?”
贾母一怔,眼中愤怒更是难平。对啊!这亏得还是自己嫡亲的闺女呢!当真是生了个白眼狼!
贾琏挥手让自家车夫将马车驾过去,淡淡道:“老太太,回府吧!”
********
京兆府大牢。
白亮的光线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射进来,霍灵抬头享受着这难得的日光,浑身的阴冷总算是回温了些许,可心底的冷意却半点也没有好转。
霍太太还在哭,还在说。声声落泪,字字泣血!
“你说,你这是做的什么!因着你,我如今是连门都不敢出了!因着你,莫家连婚事都推迟了!若不是怕悔婚对姑娘家影响太大,又有我和你父亲三番两次登门,一回回妥协让利,只怕你哥哥这婚事都要叫你给搅和黄了!”
“孽障!孽障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霍灵轻哼,现在说她是孽障了?当年不还说她是心肝儿吗?
“休书的事情我们也给你搞定了,贾家也答应了不再追究,你居然……居然……往日里欺负自己的丈夫还不够,如今还对自己的公公下手!”
“你就算要布局也别这么蠢啊!说你公公对你要强?贾家就算没爵位好歹还剩点家底,满府的年轻漂亮丫鬟,还有外头的莺莺燕燕,哪个不比你强!你公公何苦担这罪名!你……你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
霍太太恼得几乎上不来气!霍灵却是冷笑得更厉害了!
看,明明是事实,可偏偏连你最亲近的人都不信你!因为你有前科,因为你劣迹斑斑,更因为漂亮姑娘太多,人家没必要一定是你。
呵,呵呵!
霍灵站起来,用力将霍太太推出去,“滚!滚!我的死活不用你们管!”
霍太太一个踉跄,还是丫头扶了一把才没摔倒。见霍灵这等情况下还是如此态度,一阵阵心寒,咬牙调头走了。
牢房内总算清静了下来。
霍灵无力地坐在杂草堆积的床上。若是以前,这等条件她必会跳脚,一刻也呆不下去的。可是如今,她却半点没心思计较这些。
到底是怎么来的呢!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最初她只是喜欢林砚而已!可如今回想,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的了。
因为他长得好看?林砚确实俊俏,可世上俊俏的男子也并不是只有他。
那么或许是因为他当街拦了霍烨的马直接砍了的果敢和潇洒?大约有吧!可军中有这等果敢的也不只一个两个。
那么也许是因为尽皆有之?
霍灵深吸了一口气。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霍太太的话回荡在耳边,让她浑身发冷,刚刚回升的那点温度也瞬间掉了下去。她一低头便看到脚底杂草堆里那一个小纸包。那是在霍太太来之前就有的。
霍烨也来了一趟,专程来骂她!骂她差点毁了他的婚事,骂她让他被所有人嘲笑,骂她让他丢尽了脸面!
他扔了一包毒给她,让她若是还有点羞耻心,便自己死了算了!
霍灵翻了个白眼。霍太太说她笨!其实笨的是霍烨吧!霍家都知道,她不能背上这个罪名,一旦她定了罪便等于是霍家定了罪!如今他和莫家的亲事还能回转,可若是她定了罪,可就不一定了!
霍灵突然笑起来,缓缓弯下腰捡起那包药!
她如今犯了这等事,想要全须全尾地活着出去是不可能了。然而让她委曲求全更不可能。更别说,到得此时,她已不觉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若是她要死,她也一定要拉上她们一起陪葬!
她将药包篡在手心,张口喊道:“来人!我认罪!我招供!”
作者有话要说:霍家就败在儿女身上了。
看吧,霍灵死前还得坑一回爹妈。
不过也是霍家自己的教育问题,怪谁呢!
第117章 一百一十七
京城的百姓们又看了一出大戏。
霍灵招了,不但招了自己对贾珍的“恶行”,更招了一堆别的东西。这其中还不只是说贾珍的“好色”。贾珍好色是大家都知道的,已经不新鲜了。霍灵说的事更多更大。
比如包揽诉讼。贾家还有爵位之时虽也已经在走下坡路,权贵看来已经没落,但同普通百姓或社会地位低下的中小商贾而言,仍然是一座大山。贾家靠着祖上的威望,用帖子摆平些不大严重的事情还是能做到的。
比如欺压良民。原著里贾赦都能因几把扇子毁了一个家,虽然是贾雨村动的手,却也是借的贾家名义,以贾家之势。而在品性比贾赦还差上一个档次的贾珍这里,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少呢?
又比如……
这般种种,不胜枚举。
更有霍家的。
说得倒不是霍烨,霍烨的霸王行径,嚣张跋扈已闹出过几回,无甚好说。霍灵说的是霍烈。
说他对失了岭南兵权的抱怨,说他对陛下的不满,甚至最后连他与岭南那边将领的书信以及霍家密室的位置都说了出来。
京兆府尹吓得坐都坐不稳。几乎是连夜入得宫,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
此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霍家抄家,贾家也抄家了。不同的是,霍家满门不是死便是流放,而贾家罪名到底小些,而且如今倒也还没爆出闹出人命的事。因此抄没了家产,见贾珍已是这个模样,倒也没再追究。
东府就这般呼啦啦如大厦倾。唯一庆幸地是,王氏死得早,贾琏醒悟得快,西府还未曾染指这些东西,总算是保全了。
贾琏轻叹,霍灵够狠,夫家娘家一个都不放过。招供之后,立马服毒“畏罪自杀”,叫人更信了几分她的话。
又感慨,霍家也算是位高权重,不料却毁在自家女儿的手里。从密室里究竟搜出了多少东西,他们不知道,可从皇上的暴露也能看得出来,霍烈怕是有反心!
王熙凤吓出了一身冷汗。
包揽诉讼,重利旁剥,这些都是当年王氏给她出的主意,也是她差一点就做了的。就差那么一点……
虽说这几年贾琏也同她说了许多律法,可哪里有如今亲眼瞧见这般震撼!
王熙凤额上汗珠点点,莫名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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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入了九月,转眼又是十月,倒是接连有了两场喜事。康亲王与宁亲王都成婚了。新娘子还都是权贵之家,名门之后。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十一月,贾敏生辰。林砚亲自操办,大宴宾朋。司徒岭、司徒岳更是携王妃到场。宫中皇后,贤妃依次赏下寿礼,其风光之姿,一时无两。
宴后,林砚送走了两位大神,散了宾客,独留了贾琏,一同去了林如海书房。
“你若是要求外放,如今倒是好时机。陛下准了重开海贸之事,内阁也定下了议程,在福建金陵两地先开市舶司,以观后效,若成果不错,想来后期就是在各大沿海港口依次开设。”
林如海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分析道。
“金陵地处江南,贾家祖籍在此,倒也还有些底子。其距扬州姑苏都不远,我在那边任职十余年,也有些安排,可看护你。
但你该知道,市舶司初立,如今正是人人挤着脑袋往里钻的时候。这位子又特殊,皇上对主事之人必然会格外挑选。以你的能力与资质,贸然上位,并不妥当。
我为你选的也是地方职缺,与市舶司只为协助,却可掌一方民生。”
贾琏点头,“有劳姑父费心,侄儿明白。侄儿……”
林如海抬手止住,“先听我说完。”
又道:“江南富庶,素来是逢缺必争之地,你若是想去,以我如今的能力,也可为你争取到手。但自甄家除了之后,这两年皇上又有了些手段,江南现今风平浪静。你若是想求平稳自然可以。若是想求奇功,怕是不能了。”
贾琏怔愣,有些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
果听林如海接着说:“福建临海之郡较多,皇上欲重建水师,也是想打此处开始。前些年海禁未设,此地是洋人进出最频繁之地,胜过金陵天津等。因而这里受西洋化影响极大,加之土著中本就有诸多民族混居,又有自琉球过来的。且还同扶桑国隔海相望。情况复杂。”
但越是复杂,越代表有可建树性。
贾琏沉默了。
林如海看着他,“当然,如何抉择在你自己。你可回去好好想想。”
贾琏抬起头看,笑了,“姑父,我求外放本也不只是为了躲避京中的流言,更不是为了安稳。我选福建。至于具体去往何郡,还要劳烦姑父费心。”
林如海点头,“再过几日便入腊月了,调任换任自也要等年后。我会看着。”
贾琏再拜,“多谢姑父。”
“你可准备好带谁去?”
林如海这么问,自然不会是说的内宅,而是幕僚。贾琏回道:“沈家大舅舅已不在朝,可身边却还有几位得用之人。大舅舅给了我两个。”
有沈家精挑细选给的两个,已是够了。
林如海挥手放他离去。林砚下一秒便凑上前,“父亲!”
林如海瞅着他那嬉皮笑脸,眼珠子乱转的模样,警铃大作。
“又想做什么?”
林砚屁颠屁颠挪到林如海身旁,“父亲,今日母亲寿辰偌大阵仗,想来没人再敢说母亲半点闲话,相反因着两位王爷王妃都来了,只怕会有些议论。”
议论是议论,但绝对是往好的方面议论。而人人也都知道,贾敏能有此荣光是因为林家父子的地位和看重。因此,这议论不免会往林如海和他身上走。尤其是他。谁让他年纪轻轻,功劳却比林如海还大呢!
林砚眨着眼睛,林如海皱眉,“你故意为你母亲大办寿宴,怕不只是为了给你母亲撑腰,也为了这个吧?”
林砚一愣,撇了撇嘴,却没有反驳。
“你到底想做什么?”
“儿子是想让父亲帮忙透些话出去,就说儿子七岁前都是母亲照管教养的,最初也是母亲为我启蒙。”
林如海目光轻飘飘扫过去,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说明自己和贾敏感情好,进一步加重贾敏在他心里的分量和在林家的地位?
没这么简单吧?甚至,不大需要吧?
林砚摸了摸鼻子,“我七岁前都是住在母亲院子里。识字描红都是母亲手把手教的。说的都是实话。那几年是江南甄家最嚣张的时候,您又是新任,处处掣肘,每日公务繁忙,少有得闲。”
实话是实话。可林家子嗣稀薄,林砚作为长子,林如海是费尽心力。启蒙最初确实是贾敏之功,可林如海在忙,每日也总要特意抽出一个时辰教他的。
林砚也全然不觉得这么说会不会让林如海不高兴。林如海如何不明白,他此举是另有目的。
轻轻咳嗽了一声,林砚将怀里的纸张掏出来。上头写着一首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林如海满头黑线,简直不想评价!玉儿作的只怕都比这个强上许多。
林砚忙道:“父亲便说这是我七岁前作的。”
若是成年所作,此诗不太够看。但若为七岁前稚龄所作,绝对可称聪慧过人。
“我本想说是礞哥儿作的。可礞哥儿才三岁多,各项学问方入启蒙,往后如何还看不出来。若叫他得了这名声,也不知是福是祸,说不得就会成了枷锁,于他日后不利。
也曾想过推在磬儿头上。磬儿虽小,诗词一道已可见天资,比我强上不只一点半点。然而她为女子,年岁又摆在那。我恐事情未定之际会给她带来非议,将她卷入旋涡,便只好自己上场了。”
“事情未定?”林如海皱眉。
林砚眼神游移,“嗯,事情未定。”
至于何事,他没说。林如海隐隐有些猜想,他似乎在设计一盘大棋。然具体是什么,他却猜不大出来。却也晓得恐不简单。
见他一字不肯多言,哼着气把那首诗扔过去,“便是有议论,也多是内宅妇人,交给你母亲岂不更为便利?”
林砚不接,将手缩在背后,“父亲,我是想传到外面去,让天下人知道,尤其读书人。可不是在内宅传一传。母亲那头哪有您便利!”
传到外头去,尤其读书人。林如海心头一顿,看着他,盯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