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你们成亲,我还没讨到一杯喜酒呢,今天晚上一定给你们好好庆贺!”
宁藜脸上一直挂着礼貌的微笑,毫无破绽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宁藜心里的慌乱。
〔三十三〕
借着酒席,张启山便向宁循提出了辞行。
宁循平日里性子就清冷,听了张启山的话只是略微的点了下头示意,旁人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张铭恩与张启山对视一眼,然后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宁藜,宁藜只是略微点了下头,张铭恩明白她在示意他们安心,自己暂时可以应付。
酒足饭饱之后,宁藜走上前搀住宁循送他回房。
众人散尽了,宁二叔拉住三叔疑惑的问道,“老三,我怎么觉得大哥今天晚上不太对劲儿啊?”
三叔鄙夷的看了一眼二叔,道,“你又没嫁过女儿,你懂什么?估计大哥心里郁结,过会儿我去看一下就好了。”
二叔本就是粗人,心思确实没那么细腻,听三叔说完就应了声回去了。
宁循在桌边坐下,宁藜看着他木讷的样子,心如刀绞,却只能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响。
宁循的眼睛一直瞅着床下,像是急切的在找寻什么,宁藜会意,在床下拖出了一个木制的大箱子。
打开来,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一些女式的挂饰,小物件,还有一套看似像是嫁衣的红裳,宁藜明了,这些应该是老爹珍藏的娘亲的遗物吧。
突然,一只精巧的白色玉笛映入眼帘,宁藜握在手里细细擦拭,并没有玉制的冰凉光滑。
“骨笛!?”宁藜心里一个激灵,扬起手里的笛子看向宁循,看到宁循缓缓的点了点头。
百鬼夜行,骨笛笙歌!
宁循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宁藜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宁藜颔首,宁循才停下来,依旧看着床底移不开眼。
宁藜只好又凑过去,把着一块松动的石块拿开,在一个小布包里找到一把精致的小钥匙。
宁循像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无力的伏在桌子上,宁藜连忙跑过去扶住他,带着哭腔道,“老爹。。。你不要有事,我一定会救你的!”
宁循很迟缓的摇了摇头,用手奋力的伸了三根手指,看着宁藜了然的点头,宁循欣慰的笑了笑,启唇吐出了一个字。
宁藜凑过去,她听到宁循用尽全力说的是,
“死!”
☆、十二
〔三十四〕
宁藜跪在地上的哭的像个泪人,拼命的摇头,“不要。。。不要。。。老爹,我要救你,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宁循就那么直直的端坐着,半点神情都没有。
宁藜虽然不想承认,但也心知肚明,宁循一直叫自己离开,怕是早就知道了三叔的图谋,现在把宁家寨最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了自己,一定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是了,像他那样曾经威风凛凛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忍受现在像个活死人。
如果可以,宁藜一辈子也不想见到那个画面,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罪魁祸首的三叔居然坐在一旁玩味儿的看着,嘴角那个狠厉的笑至今让宁藜心惊胆寒。
宁藜痛苦的埋下头,三叔阴狠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你骗我救醒那个人,居然是想让他们带阿藜离开!怎么可能呢?大哥,你这是在逼我!”
“不过是些控制神经的药物罢了,只要阿藜跟我去禁地,回来我便给你配药解毒。”
“既然大哥说那几个人动不得,那就让他们离开,彻彻底底的离开!至于怎么做,阿藜不需要我来教吧?”
让宁藜更想不到的是,三叔不仅会功夫,而且比自己还要强悍,只三两下就钳制住宁藜不得动弹,而后拿一根细长的银针别着她反折的胳膊向脖颈处刺去,宁藜用尽全力往外推,怎奈何根本就不是三叔的对手,眼见着银针一点点没入皮肤,三叔才松了手。
宁藜没了束缚,立刻闪到一旁,伸手摸到后颈处的银针,眼睛眨都不眨就拔了出来,“三叔,原来是深藏不露吗?”
三叔笑了,道,“傻丫头,是你太不自量力了。”
太不自量力了?
宁藜哽咽着,又将自己伏低了几分,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没有办法了吗,没有办法了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直到响起笃笃的敲门声,宁藜才瞬间惊醒!
门外响起了三叔温文尔雅的声音,“大哥,看你今天有些不适,我跟铭恩特地过来看看。”
宁藜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连呼吸都觉得刺痛,宁藜擦干净泪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伏在宁循耳边轻声说了句,“老爹,等我回来。”
拉开门,果不其然迎上了三叔审视的目光,宁藜故作镇定,道,“三叔,我爹突然身体不舒服,麻烦三叔好好照顾。”
三叔和蔼的笑道,“阿藜放心,大哥就交给我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宁藜拉起张铭恩就离开,突然又被三叔喊住,“铭恩。。。明日阿藜就跟你们远行,父女俩心里肯定都不好受,你回去好好安慰她。”
张铭恩看着宁藜红肿的双眼,顿时明了,回道,“是,三叔,我知道了。”
〔三十五〕
“阿藜?”回到房中,张铭恩疑虑的喊了一声宁藜。
宁藜此刻身心疲惫,摇了摇头,并不搭话,无声的蹭进张铭恩怀里,抱紧了一动也不动。
张铭恩也无声的陪她站着。
良久,张铭恩道,“阿藜,若是岳丈大人不想你离开。。。你可以留下来。”
阿藜卒然从张铭恩怀里抽身出来,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张铭恩,满目的不可置信又像在问为什么?
张铭恩也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立刻拉住宁藜,解释道,“阿藜,你听我说,外面现在正在抵抗日军,很危险,我想等战事息了,再来接你。”
“不。”宁藜固执的说道,“我必须走!”
“阿藜。。。。。。”
宁藜再不听张铭恩解释,拉住他,急声道,“跟我来!”
宁藜带着张铭恩从后窗翻出,一路摸黑来到祠堂,掩了门,宁藜朝张铭恩招招手,拿了根蜡烛就闪到了牌位后面。
掀开一块石板,宁藜率先从露出的洞口跳了下去,张铭恩紧随其后也跳了下来。
宁藜点起蜡烛,张铭恩这才发现四周密密麻麻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有的因为年代久远都已经锈迹斑斑。
“这个地方其实是我误闯进来的。这些都是先祖们用过的武器。”宁藜边走边说,“我小时候特别顽皮,老是被罚跪祠堂,有一次就误闯了进来,结果被我爹知道了,又一顿狠揍。现在想想,好像真的是老被他揍。”
张铭恩拉着她的手,静静的听着,突然看她停了下来,转头问道,“你小时候也挨揍吗?”
张铭恩回想起来,年少的时候跟着张启山自东北来长沙,一路上艰难险阻多不胜数,岂止是挨揍那么简单,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宁藜转头继续往前走,“原来你也会挨揍的吗?”
走到尽头,宁藜一只手举着蜡烛另一只手在墙上摸索着,摸索到一块突起,就用力摁下去,待石块弹开,就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石洞,宁藜伸手,就将里头的小箱子提出来递给张铭恩。
借着昏暗的火光,宁藜掏出那把精致的小钥匙把箱子打开,里头整齐的排列着两行小手 枪,大概有十几把,保存的很完好。
张铭恩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个?”
宁藜将箱子扣好,交给张铭恩,说道,“这是我爹出门的时候带回来的,他让我把这些都交给你们。”
〔三十六〕
大家依依不舍的把宁藜一直送到寨门口,二婶还在拉着宁藜的手细细嘱咐。
二叔回头看看寨子,仍不见宁循的身形,忍不住嘀咕道,“这大哥怎么回事啊,就是再心思郁结也不能连阿藜都不送一送啊。”
三叔连忙拉住二叔,对着宁藜的方向挤了下眼睛,道,“二哥,别瞎说,大哥昨晚生病了,这会儿正休息呢。”
二婶也一脸嫌弃的白了一眼二叔,又拍着宁藜的手说道,“别听你二叔胡说,你爹真是生病了送不了。”
宁藜微笑着点点头,对着二叔说道,“二叔三叔,我不在,我爹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二叔赶忙应声,“放心吧,阿藜,以后有时间就常回来看看。”
宁藜嬉笑道,“我跟着夫君去了长沙,可能就不回来了,你们大家都不要想我啊!”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宁藜心里却明白,说不回来也许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三叔依旧儒雅的微笑着,但在宁藜看来,却像是一把利刃,一刀又一刀的划在心上,痛不可言。
张铭恩他们也与众人一一作别,四个人便翻身上马,打马离开了。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身形变得模糊,众人才陆陆续续返回寨子里。
二叔叫二婶先回家,这才把刚才憋住的话说出来,“大哥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得去看看。”
“哎,二哥。”三叔喊住他,“大哥正在休息,不宜打扰,我看你还是改天再去看他吧。”
二叔更疑惑了,“什么病,连我去看看都不行?”
三叔瞅着二叔,傲慢的问道,“怎么,二哥,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
二叔赶紧打哈哈,“那怎么可能,老三你医病都快医疯了,我怎么敢怀疑你的医术。”
三叔得意的笑道,“那二哥就等着大哥好了再去看吧。”
二叔无奈的一甩手,转身便回家了。
三叔看着二叔离去的背影,轻蔑的笑了,“老二果然还是一根筋。”
不足为虑。
☆、十三
〔三十七〕
出了瘴林一路向北,等上了大路,宁藜突然勒住了马缰。
“咴――”马一声嘶鸣,张铭恩他们也立刻收紧马缰停了下来。
宁藜沉静的说道,“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就此别过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阿藜?”张铭恩疑惑的看着她。
“我不会跟你们去长沙,之所以跟着你们出来,不过就是为了骗过我爹他们罢了。”宁藜略带微笑的说道。
张铭恩眉头紧皱,问道,“阿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会出什么事?你是想说我爹吗,他不过是一时生气,不想理我罢了。”
张铭恩不死心的问道,“那你是想要去哪里?”
宁藜突然笑起来,连眉目都笑弯了,“去哪里?当然是去找。。。大胡子呀!当初是我爹不同意,其实,我们早就约好一起离开了。”看着张铭恩脸色越来越难看,宁藜握着马缰的手也攥紧了几分,但是仍旧嬉笑道,“我只有这样跟着你们出来,说再也不回去了,才能骗过我爹,跟大胡子一起离开啊!”
张铭恩打马并排到宁藜身边,冷冷的看着她,“我不信!阿藜,你敢说,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宁藜故作镇定道,“我知道,这样子利用你们确实不太好,但是,我也救了你们大佛爷一命,就算是一命抵一债了!”
宁藜调转马头,作势就要离开,“以后两不相欠,你们一路顺风!”
张铭恩突然伸手紧紧勒住宁藜的马缰,声音里都是压抑的痛楚,“宁藜,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宁藜看着他暴着青筋的手,咬了咬牙,昂首对着张铭恩道,“你让我说什么!张副官,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那些。。。那些。。。”那些情话那些缠绵那些笑呢?
“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逢场作戏做全套,张副官不会不懂这个吧?”
张铭恩看着她笑的那样决绝,所有的撑持瞬间土崩瓦解,宁藜趁机用力夺过马缰,平静的看着他道,“今日一别,后会。。。就无期吧!”
说完,狠狠踢了一脚马腹,落荒而逃,是逃,她觉得哪怕再晚一分钟,自己就会垮掉!
张启山跟齐铁嘴相视一愣,双双下了马,走到张铭恩身边。
“副官。”张启山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你们。。。。”
张铭恩摇了摇头,低声道,“罢了罢了。。。回长沙吧。她能留下反而更好。”
至少不必承受尸横遍野的战火。
〔三十八〕
宁藜赶到禁地的时候,宁二叔正跟三叔在洞底打的不可开交。宁藜诧异,二叔怎么来了,难道是去看了老爹?
借着微弱的红光,宁藜快速闪到宁二叔身后,朝三叔一记鞭子打过去,三叔一时不查,肩上受了一鞭,登时火辣辣的烧起来。
宁二叔看到宁藜,吃惊的问道,“阿藜你怎么又回来了!?”
“宁氏一族清理门户!”
三叔听罢,不屑的笑道,“就凭你们,真是大言不惭!倒是二哥最近有长进了,偷偷去看了大哥?”
宁二叔虎着脸,道,“只不过是碰巧看到了你上山!”
宁藜懒得与他废话,啪啪两记鞭子甩过去都被三叔轻巧的避过,宁二叔见势飞快的转到另一侧出手。
一人一鞭,一人赤手空拳,将将敌过手持菱角刀的三叔。
瞧见刀尖在头顶削过,宁二叔一个侧身躲了过去,三叔手快迅速将刀臂反折,“哧――”的一声在宁二叔背上划了一个大口子。
宁藜眼疾手快挥了一记长鞭,鞭子灵巧的把住三叔手腕,宁藜巧力一抖便把三叔手里的菱角刀震飞,三叔急了眼,胳膊一转扭住长鞭一把将宁藜拉近身前。
宁藜被三叔一掌拍飞到石壁上又跌落在地面,剧烈的冲撞令宁藜呛了口血,伏在地上眼前一阵模糊。
宁二叔怒吼一声从身后挥拳袭来,三叔下意识回身去接招,“嘭”一掌拍在了宁二叔的喉下,宁二叔一瞬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疼痛从胸腔四散开来,宁二叔呕了一大口鲜血,重重的倒了下来。
“二哥!”三叔这才意识到刚刚因为愤怒下手过重了,硬生生将宁二叔喉下的骨头都给震的粉碎!
宁藜高声嘶喊着,不顾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爬起来就狠狠地甩出长鞭,鞭子缠住三叔的小腿,宁藜用尽全力将三叔拽翻。
倒地的三叔摸到腰间的飞刀,甩手就朝宁藜掷了过去,宁藜侧身躲闪,因着身体的疼痛,行动略有些迟缓,电光石火间,一把贴着脖颈飞了过去,削下了几捋发丝,一把划破宁藜的左臂,沾着血滴嵌入了石壁,一把深深刺入了肩胛,疼痛使得宁藜后退了几步,贴着石壁才停了下来。
〔三十九〕
石壁上蜿蜒的诡异花纹喂了宁藜沾在飞刀上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灌注着整片石壁。
宁藜皱眉,“是。。。我的血吗?”
来不及多想,宁藜拔下肩上的飞刀快速的将手划破,手上的鲜血滴滴答答洒在花纹上,石壁上透出的红色光芒变得越来越刺眼。
红光大盛。
宁藜和三叔看到这个情形都愣在了原地。
突然,四周的石壁开始剧烈的摇晃,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石壁慢慢裂开,洞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