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阿旺应了一声,便快步跑走了。而虞庆则引着两人进了花厅。
作者有话要说:红玉菇凉要粗来啦?
☆、翀亦
虞小莲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身黄衫,相貌甜美,青葱可爱。她身后,跟着一个身姿高挑的女子。该女望之二十许,一袭红衣似火,姿容端华、眉目如画。她身姿妖娆,却偏又有一身凛然之意,既矛盾又和谐,引得漫天都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心道:这虞郎君倒是好福气,竟有此等娇妻!但朱明眼中却闪过了然:想必,这便是那古剑的剑灵了。
果然,虞庆见二人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娘子,红玉姑娘。”
漫天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却未曾逃过那红玉姑娘的眼。她对着漫天盈盈一笑,容光迫人,漫天纵为女子,也不由红了脸。
红玉见了,更是掩唇笑了起来。惹得漫天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虞小莲快步上前,亲自扶起虞庆,嗔怪道:“说过多少次了,叔父乃是小莲的长辈,不必如此多礼。否则,岂非折煞小莲了?”
虞庆一脸坚持,不赞同道:“娘子莫要胡说!您乃是虞氏家主,吾等理应敬重!”
“正该如此!”门外响起一个温和的女声。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娴静优雅的少妇由婢女扶着走了进来,对虞小莲福身见礼,“娘子,红玉姑娘。”
虞小莲忙道:“婶子快起来。”而后,对漫天道了万福,笑问道,“这两位就是叔父请来的高人么?”
漫天心中矜傲,面上却十分谦虚:“高人不敢当,不过有些手段罢了!”
红玉俗世浮沉千载,阅人无数,又怎会看不出几乎没有城府的漫天的心思?但这样直白的近乎坦率的傲气,非但不令她这种历尽世事之魂反感,反而觉得十分可爱,不由莞尔一笑,道:“那就拜托侠士了。”
漫天悄悄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放心!”
朱明暗暗摇头,心道:大不了,暗里助她一助也就是了。
残阳西斜,黄昏已降。原本粗犷大气的庄园陡然变得阴沉起来。漫天眼皮一跳,暗道:不好!
——因为,就在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散尽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这虞氏庄园里的阴气陡然上升了十倍不止!这说明,在此地作乱的厉鬼至少有千年道行!而一千年前……漫天这些日子也对此界的历史人文有所了解:一千年前,正是仙道与巫蛊大行其道的时候,冤魂怨鬼不是被仙道剿灭,便是被巫道炼做傀儡。而能躲过仙道与巫道抓捕的鬼魂,生前多半不是普通人。
厉鬼还没来,漫天手心就渗出了汗。她用力握了握缠着革丝的剑柄,不安地看向朱明,面上虽强作镇定,眼神却闪烁不已。
朱明心头一软,对她微微点头,以做安抚。漫天心神一定,对他笑了笑,目光转回厉鬼作乱的梵音阁。
而虞氏诸人则留在被她放了蓬莱防护阵旗的滴翠亭,一来能尽快知晓斗法结果,二来,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很多时候,等待比死亡更可怕。
众人屏息以待,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仲春的虫鸣声“吱吱”作响。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漫天低头一看,却是她身上带的一块防御符篆碎裂在地。她精神一振,道:“来了!”却是那厉鬼未现身便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左手掐诀,右手长剑一挥,如水般的剑气浩浩荡荡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剑气所过之处,唯有无实体的生命——如魂魄——才会中招。这是蓬莱典籍中为数不多的针对鬼魂的招数。
毕竟,蓬莱不比茅山,不以捉鬼为业。
但招只需好,便不渝老!
“咦?”的一声似男似女、似哭似笑的音节自东南角传来,一团黑色的云气逐渐聚集,显出一个“人”的形状。那物甫一显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漫天。
而对漫天来说,它只要显形,就好办了。毕竟,仙家的法术或多或少都对鬼物有克制作用。因而,她不慌不忙,运起剑诀使了一招“云蒸霞蔚”。
前面已经说过,这鬼物道行极深。因而漫天的招式打在它身上,却连一缕烟尘都激不起!眼见那物已到眼前,漫天迫不得已就地一滚,狼狈至极地躲开了一击。
而后,一人一鬼你来我往,过了有百余招。漫天虽浑身是伤,但也从一开始的毫无招架之功到后来十招里能还个一两招。旁边的朱明与红玉皆紧紧关注战阵,见漫天悟性如此之佳,不由暗暗点头,也不急着出手了。
又过了百招,漫天的剑法与术法越发熟练,但体力却已然耗尽。红玉觑准时机,取出双剑,一招“一剑倾城”瞬间击出,那鬼物身上亮起一串电光,“滋滋作响”。
“啊~”鬼物惨叫一声,跳出战圈,悲怒道,“红玉,你竟如此绝情!”
红玉冷声道:“翀亦,你既已身死,便该早日投胎!如此滞留人间,妄造杀孽,迟早沦为非道!”
那厉鬼翀亦哈哈大笑:“非道!哈哈哈哈……我庆枫一族自来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结果呢?无端端引来杀戮,一族尽灭!这也便罢了,可恨那些仙人、巫师,非但不来超度亡魂,反而趁火打劫,将我全族魂魄捕捉一空,或制成傀儡、或炼成器灵。我好恨呐!便是沦为非道,我也要将那些贼子的后人灭尽!”
漫天准备偷袭的手放下了——她并不觉得复仇有什么不对;朱明刚取出的琴也收了起来——他很想看看,红玉该如何应对?
红玉却没想到,翀亦三番四次骚扰虞家,竟会是这般因由。她不由自主地收回双剑,叹道:“原来如此!”
翀亦面色一喜,笑道:“红玉,你别急。等我将他们都杀尽了,你就自由了!”说到最后,已是杀气四溢!
红玉一惊,连忙阻止:“住手!”右手剑一挥,化去了他的攻势。
翀亦却并不恼怒,对红玉道:“我知道,剑灵都会发自内心的向着主人。我不怪你。等我杀了虞小莲,你就自由了!”
红玉急道:“我不准!虞家对我一族有恩!”
翀亦浑身一僵,迷惑不已:“什么?”
红玉长叹一声,第一次向人提起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当年,我游历归来(翀亦恍然想起:对了,我族灭时,你并未在族中。那你怎会……)所以说,虞氏一族对我族有恩。我当时万念俱灰,只求一个痛快!便找上琼华,请当时的宗炼长老以我的魂魄铸成神剑。
琼华铸剑术乃是正统,从不用生魂。宗炼长老本是不肯答应的,他甚至愿意用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寒月精魄为我铸一把神兵,对我说……”
“丫头,老夫历尽千辛万苦,自天之极采得寒月精魄,又自小北冥采来天金沙。老夫可以用这些材料为你铸一神兵。你拜入我派中,修习剑道。假以时日,待你剑术大成,神兵也已自行生出灵智。到那时,什么样的仇怨报不了?”宗炼长老将几种稀有的材料一一摆早她面前,意图打消她的傻念头。
红玉跪在地上,对此充耳不闻,只一下一下地磕头:“请仙长成全!请仙长成全!请仙长成全……”
宗炼长老长叹一声:“丫头,你可知晓:以生魂炼剑,非但有伤天和,其入剑之魂更会沦为非道,永世不得超生?”
红玉抬起红肿的额头,坚定地道:“红玉只求速速复仇,不愿仇人再多逍遥一刻!”
“那么,祭剑之际,无用的部分魂魄会被剥离。这魂魄剥离之苦,你可受得?”
“红玉受得!”
“可一旦你承受不住,便立时魂飞魄散!到那时,你的仇,又有谁来报?”
“这……”红玉有片刻的犹豫。但最终,复仇的念头还是占了上风,“若真如此,与人无尤!请仙长成全!”
宗炼长老长叹一声:“也罢!无量天尊,也是老道道心不坚,难以抵挡以生魂铸剑的诱惑!若上天降罚,合该老道一力承担!”
——“宗炼长老开始准备材料。期间,他到底怜悯与我,传授我琼华派的基础剑法,又为我寻到当时的天下第一剑术高手炤夫人。我以保护他的后代血脉直至他们不需要我为止做为代价,请炤夫人为我族复仇。”红玉看着翀亦,诚恳地总结,“炤夫人便是虞家先祖。而小莲,就是炤氏虞姓最后一个直系血脉。”
“你……你说什么?”翀亦似是听不明白,又似是不愿相信。他的目光自诸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求助似的看向红玉,“你说什么?”他眸中带着祈求,又隐隐透着绝望。
红玉心思玲珑,又阅历丰富。只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翀亦近千年执着于仇恨,仇恨已成了他生存的动力,绝容不下自己有丝毫的动摇!她甚至可以想象,这千百年来,他定有无数次濒死,而令他险生的,也定是这将他侵蚀的体无完肤的仇恨!
——所谓饮鸩止渴,莫过如是。
到底是同族,又有青梅竹马之宜,红玉不禁有一瞬的迟疑。而对挣扎着摸索救命稻草的翀亦来说,这一瞬,也就够了!
“我就知道,你方才是为了主人骗我!”翀亦面露喜色,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但那只是对着红玉罢了,转过脸,眼中的杀机便再不遮掩,“今日,你们,都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没发现,修文时才知道,自己好像特别爱用感叹号啊?
☆、验生石
此时,除了防心极重的朱明,众人对翀亦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可谓措不及防!因站得近,漫天首当其冲。
“小心!”朱明大骇,广袖一拂,做了个“法相天地”的起手式。
可有一道剑光却比他更快!
——那是怎样的光华啊?仿若漫天的星河骤然倒转,又似明净的月华瞬间泻下九天。
翀亦仿佛迷失在这不该属于凡间的炫丽里,毫无反抗之力,剑光到处,他便魂消魄散。
漫天呆呆地看着那剑光消逝的方向,心头的震撼难以言说。朱明见她无事,心神一松,便觉有些眩晕。
而虞家众人更是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回不过神来。在场也唯有红玉最是镇定,扬声道:“何方高人相助?还请现身一见。”
“贫道紫胤,不过一介散仙,不敢称高人。”郎若清泉的声音徐徐传来,一身蓝白道袍的男子踏空而来。他眉清目朗,却是发染霜华,背着一个长而阔的剑匣,风华绝世,仿若自画中走来。
“紫胤真人?”漫天回过神来,明眸紧紧盯着那人,回想起方才那似是来自天外的一剑风华,眼睛几乎放出光来。待紫胤真人落地,她便不顾一身的内伤外伤,箭步冲到真人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个实在,“请真人收我为徒!”
未防有这一出,紫胤真人一愣,低头便见这少女一身的血污,身体微微晃动,显然是伤得不轻。他微一蹙眉,伸手去扶:“你伤得很重,先起来疗伤。”
漫天摸出一颗灵药塞进嘴里咽下,坚决不起:“我最大的心愿,便是拜天下最厉害的人为师。请真人收我为徒,圆了我的痴念。”
紫胤真人见她吃过药,脸色红润了许多,微微放心。但听闻她拜师的理由,眉心蹙得更紧,不赞同道:“如此争强好胜,于修行不利。”
漫天肃容:“多谢师父教诲!”
紫胤真人道:“我如今还不是你的师父。”
漫天眼睛一亮,喜道:“那以后就是了?”
紫胤摇头失笑:“你虽好胜心炽,却也不乏赤子情怀。也罢,贫道修行多年,却无一弟子传承师门衣钵,到底有愧于师公。今日,贫道便将你收入门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漫天大喜,连忙磕头:“弟子霓漫天,拜见师父!”
“霓漫天?霞光满天么?倒是个好名字。”紫胤赞了一声,道,“我派规矩,你应称为师为师尊。”
“是,师尊。”漫天从善如流。
紫胤微微颔首,道:“天儿起来吧。”
“多谢师尊。”漫天起身,跑到朱明身边,得意洋洋地炫耀,“你看,我已经是紫胤真人的徒弟了!”
朱明神色一黯,强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了。”
漫天一愣:“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朱明微微侧过身,不让漫天看见他的表情,“听说紫胤真人要到天墉城去了,你是他的徒弟,必然也是要跟去的。以后,你我……怕是相见无期。”漫天又是一愣:“你不准备跟着我了么?”
朱明霍然转身,喜道:“你还要带我一起么?”
“那是自然。”漫天恶狠狠地瞪着他,恶声恶气的说,“在你没长大之前,都归我管!”
朱明眸光一闪,垂眸遮住陡然迸出的冷厉,漫不经心地笑道:“怎么,我长大了,你就不管我了么?”
漫天突觉浑身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奇怪地嘀咕了一句:“天怎么突然就冷了?”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道:“你长大了,自然就能管自己了。我瞎多什么事儿啊!”
朱明冷笑:“我本是个渡魂的怪物,并非真正的孩童,你如今又管我做甚?”
“你……”漫天一惊,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紫胤和红玉,见二人不知何时已去了滴翠亭,正和小莲说着什么,并未注意这边,不由松了一口气,低声厉喝,“你疯了不成?若给师尊与红玉姑娘听到,我哪里是他二人的对手?”
朱明听她此言,不由心头一喜,面上却嘲讽道:“怎么,你心心念念要拜那紫胤真人为师,如今好不容易如愿,还会为我和他动手不成?”
漫天理所当然地反问:“为何不会?我与他不过初识,你我却相处多日。孰近孰远,我难道分不清么?”
朱明脸上露出笑意,心却一点点沉到谷底:若是数年之后,待你与他亦相处日久,可还会为了我,与他动手?
漫天见他笑了,便放下心来,拉着他去滴翠亭。朱明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暗暗自嘲道:太子长琴啊太子长琴,你又在奢望什么呢?如今有人不将你当做怪物恐惧鄙弃,你便该知足了吧?
——可是,他看着漫天如花的笑靥,心头的不甘愈渐滋生: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让你只能看到我一个人!
待两人走近,正听见虞小莲对红玉道:“玉姐姐,你已经陪了小莲这么多年。如今,小莲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玉姐姐保护了。所以,玉姐姐,从今往后,我炤氏虞姓的直系血脉,与你解除先祖时的契约!”
在场的除却虞庆夫妇是肉眼凡胎看不见外,虞小莲因是契约的持有者,与在场这一群非凡人们都清楚地看到:在小莲脱口说出“契约解除”那一瞬间,有神秘的金色符文分别自她与红玉身上钻出,与半空中交汇,最终化作星星光点弥散在天际。
紫胤真人微微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