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刷”的一下将于曼丽背在身上,隐到书架后方道:“副官,你殿后。老五、老八你们跟上。”
吴老狗指着于曼丽道:“佛爷,你确定要背着她吗?”
哪知张启山立即丢给吴老狗一个恶狠狠地眼锥子,让他住了嘴。
吴老狗这才反应过来,这女人难不成是佛爷帖子里的大嫂于曼丽?!
吴老狗有点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连忙巴巴地跟着佛爷顺着书库的东边楼梯下了楼。
——
张启山打开加湿器,摸了摸曼丽的额头,轻轻滑过曼丽脸颊,又手足无措地将空调和加湿器都调到了最舒适的刻度。
死人是不需要的。
张启山从没似这般揪心过。
她看上去才二十岁多一些,正是如花岁月,何以香消玉损了呢?他好像有很多问题,但看着她苍白如玉的小巧的脸,他却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门外响起一阵争执声。
“你最近都跟佛爷在一起,你去说。”
齐铁嘴也很有谦让精神:“你最了解这其中缘由,您是砖家。五爷,这事非得您来做。”
张启山把被子掖好,走过来开门,脚步很轻:“有什么事?”
看佛爷只是憔悴,并无责怪他们的意思,吴老狗清了清嗓子:“佛爷,你不用太担心,她既然能被你拽回来,说明已无大碍。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不然换我们看一会。”
齐铁嘴赶忙抢话:“对啊佛爷,曼丽想瞒着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你伤心伤身,要是让她知道你这么折腾自己,曼丽肯定会自责。”
张启山松开门把后撤一步:“没事,正好在看王奇军和刘山案件的档案。副官呢?”
曼丽似是醒了,轻微地咳了起来。
张启山连忙将煮好的重要端了过来。吴老狗说,于曼丽身体极阴,绝不能用属阴的药材或治疗手段,但也不能一下子用极阳之物克之。这里一时又找不到齐铁嘴香堂客栈里准备好的檀香火供曼丽沐浴,所以只好先让齐铁嘴开两副属阳的温和的中药。
味道有点苦,曼丽皱了皱眉。
张启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荔枝味的,先喝了药。”
吴老狗和齐铁嘴对视一眼,识趣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心里忍不住嘟囔:切,谁还没个官配啊……
——
曼丽本就休息的差不多了,喝了药,神智已然清醒。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居然是张启山,曼丽的眼圈瞬间红了——想扑到他怀里跟他撒娇,跟他说有点害怕;想抬手摇一摇二响环,感谢他一直拉着她,让她半点没有迷路;想捧着他的脸仔细瞧瞧他,不然哪天就真的再也不见了……可百转千回,终究知道不能和他说一句话,否则只是害了他。
曼丽跌跌撞撞地要下床,张启山把药放在床头柜上,握住她的肩膀阻止她下床:“歇一歇吧。”把糖纸剥了,塞进她嘴里,连顶嘴的机会都不给她。因为张启山很有经验,曼丽的嘴巴厉害起来是真的很厉害。
曼丽的精神恢复得不错,身体却不大用得上力气,只好倚在靠枕上,心中百感交集,又是痛又是气:他定是故意这般对她!知道她的一二,所以对她好,只让自己泥足深陷,再也不能脱身。
她实在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她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喜欢她。
她明明已经决定悄悄地独自喜欢他了。
曼丽把棒棒糖从嘴里取了出来,刚要开口,说他耍流氓要赶走他,张启山已经吻了上来,轻轻的,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满天烟花雨的晚上,河边吹着清凉凉的风。
于曼丽的脑海里,几场烟花的景象朦胧之间重叠在一起——桥边、河畔、香堂客栈的楼顶……
于曼丽终于想起来,原来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是张启山陪她一起看的盛世烟花啊。
那天晚上,她孤零零地坐在河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所拥有的只有信念。夜有些凉,但风吹着却很舒服。遥远东方的天空炸开绚烂的烟花,于曼丽许了个愿望,一愿自己是个有家的人,二望早日归家,不增忧愁。然后就有一个人在她闭眼时给她披了一件外衣,她没看清他的脸,但是听到他抬臂的时候,从腕上传来一震两响的玉鸣声……
于曼丽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张启山,看他的眉眼,看他的眸子里映着她。
张启山还以为是他的冲动让曼丽受了委屈,忙轻声细语、微微笑着哄她:“难怪你喜欢荔枝味的棒棒糖,确实很甜。”
于曼丽双瞳剪水,原本精灵古怪又妩媚的狐狸眼里既有倔强、又有楚楚可怜地引人怜惜。
只这一双眼,就让张启山明白了于曼丽的心思:她的喜欢真得太苦了;她的隐忍让人心疼的发疯。
张启山轻轻擦去曼丽脸上的泪水,把她抱在怀中,让她的头垂在自己肩膀上。
于曼丽启口唤道:“佛爷。”
张启山捋了捋曼丽头发,紧了紧手臂。
两人便都是静默,不用任何话语,他们都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让这个拥抱再长一些。
曼丽靠在张启山的肩头,心贴着他的心,觉得暖暖的。对了,他的怀抱还是这么暖,肩膀还是一样的结实。
曼丽下意识地蹭了蹭佛爷的肩膀,头发却不知不觉里揉到了佛爷脖颈。
张启山忙轻握住曼丽的脖子,侧过头,嘴巴正好在她耳边,低声警告她:“你再这么撩我,”
曼丽身体向后一弹,半羞不恼地盯着张启山。
张启山依旧把曼丽揽过来,下巴蹭了蹭曼丽的头发:“这是惩罚。”曼丽的头在佛爷胸前,知他看不见,偷偷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却又有点甜的笑容。
静了一会,于曼丽忽然挣脱开来,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跳下了床,走到桌边,一脸严肃地问道:“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一天多些。”张启山知道于曼丽定是有要紧事,也正了色。
曼丽点头问道:“商羽的电脑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启山道:“在证物科。现在着急用吗?我让副官取回来。”
“算了,”曼丽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机,有密码。张启山走过来,在曼丽身边弯下腰:“我们初次相遇的日期。”说着在键盘上敲下——160822。
初次相遇?曼丽抿着嘴笑了一下,他果然不会知道他们早在两年多前就见过。
张启山也笑了,不过笑得温柔而又心虚:“你是我笑铁骨柔肠、竟用这种日期当密码?”
于曼丽摇了摇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以后再告诉你。不过日期类的数字尽量少用,万一被人察觉,电脑里的东西容易被人盗去。”
电脑已经开了,曼丽连忙打开内网的邮箱,手悬在键盘上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太会用电脑。
张启山便把电脑稍微向自己的方向拨了一些:“要找什么东西?”
于曼丽道:“我在还魂门里又见到商羽了,他说他找到了一些东西,上次他没来得及告诉我,他说他把他发现的东西存在电脑里了,为了避免东西丢失,他还发在了自己邮箱里面。邮箱地址你们一定有了,他只来得及说密码——39123912。”
正说着,却听“咔嚓”的照相机响声,张启山和曼丽齐齐扭头,见齐铁嘴拿着一部还贴着膜的崭新的手机对着他们。
张启山皱眉看着齐铁嘴,还没弄明白齐铁嘴耍的什么把戏,齐老八嘴一咧,模样很有些傻:“佛爷,厉害了!厉害了。”
张启山问:“你又发现什么线索了?”
齐铁嘴故作高深道:“不是线索,是高科技。你原来不是一直说让我换个手机吗?我想着我又不打游戏、又不用微信,顶多打打电话,关键电话也不常用,就从没想过要换。但上次曼丽着急用钱,得用支付宝的时候,我才发现智能时代真是好。只是跟副官提了一句,想不到他竟然给我买了一个来,我刚才还发现,这玩意照相挺不错,还能当手电,如果不是太不耐用,我看下墓带着它就行。”左晃晃、右甩甩,几乎没把手机举到张启山和曼丽脸上。
曼丽噗嗤一声笑出来,想接过来看看,谁知齐铁嘴赶紧又收了回去。
张启山转过头,继续查看邮箱:“不用理他,他就是要显摆下副官给他买了手机。”
齐铁嘴见被戳破,找补似的把手机又递给佛爷:“切,你们谁收过副官的礼物?”又晃了晃手机,“我收了!而且,佛爷你看看,你和曼丽是不是还没照过照片?这一张我照的多好,你可以永远留着留念,一会我把照片洗出来送给你。”还挑了挑下巴以示骄傲。
“没见识,现在的照片不用洗也可以看。”专心在看邮件的张启山听闻有他和曼丽的照片,忙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拿过手机,啧啧两声,“背影就算了,还是糊的。你若真想看我和曼丽的合照,还是我自己来拍吧。”
说罢凑到曼丽身旁,像小孩子一样恳切地看着曼丽道:“照一张吧,八爷想看。”
曼丽真不知该怎么拒绝。如果有一张他们的合照,能常常去看……
曼丽点了点头。张启山生怕她反悔,刚对准了焦距,就按下了确定键。
“行了,你走吧。”张启山把手机递给齐铁嘴,“没别的事别总是进来。”
齐铁嘴便嘟嘟囔囔地向外走:“利用完了就给踢飞了不当电灯泡了,可是电灯泡也是有尊严的好吗!”快要出门的时候,张启山却忽然喊道“等下!”齐铁嘴忙住了脚等张启山来给他道歉。
哪知张启山抢过齐铁嘴的手机,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把刚才的两张图都传了过来。
齐铁嘴:我有一句mmp不知道该不该讲……
——
电脑进入邮箱有点慢,等了好一会才下载好附件里的图片。黑黢黢的,看不太清。
张启山调了亮度,又放大来看,原来是一张黑白照片,像某个班级的大合照,大家都穿得整整齐齐的,背景是他们今天刚出来的馆藏书库,最上面一行有一个日期:2017年1月28日。
什么意思呢?是商羽他们班的合照吗?可仔细找找,照片里面根本没有商羽。
于曼丽看了眼桌子上的日历:“今天就是除夕夜了,1月28日,也就是明天。怎么会有人在新年第一天照合照呢?”
张启山也念了两遍日期,他觉得这个日期古怪。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飞快地拿起桌子上张伟生、杜佳辰和商羽的档案,1月17日、1月20日、1月24日……
张启山一拍桌子:“照片!张伟生和杜佳辰的照片!”
曼丽恍然大悟,她在监牢里见过的张伟生和杜佳辰的照片!照片上的人都是死人,所以明天的某个时间,照片上的人都要死了!
☆、第 53 章
于曼丽同张启山对视一眼,不由得紧张起来。
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就要进入1月28日了。
张启山当机立断,通过警队联系到教务处长,希望能请来各院系各年级的辅导员老师将照片里的人与学生一一比对,并与这些学生取得联系,阻止学生去任何有危险的地方。
但大年三十,只联系到教务处长、再由教务处长向各院主任发送信息这一个环节就耗费了将近二十分钟,虽然辅导员已向各年级长发送消息,严格要求各院各年级学生不许外出,但也根本无法在一个小时之内一个不漏的统计回复的学生人数。
再没有任何时间比这一刻能让他们感觉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
除夕夜,窗外灯火通明,烟火声电视声鞭炮声声声在耳,窗内却是精神紧绷,只有不间断的手机提示音。
副官对照名单,按部就班与各部门和学校老师取得联系。过了一会副官又想出一个办法,调查有哪些学生收到过类似于集体聚会或集体学术报告的邀请。能让这些同学放弃除夕夜在家吃团圆饭而赶到学校里可不容易,一定是什么重大情况。
但这消息由年级长发出去以后便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同学知道或有任何回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新年的钟声渐渐临近。
于曼丽忽然灵机一动,冲齐铁嘴抬了抬眉毛,示意他向阳台去。
张启山却已经发现了于曼丽和齐铁嘴的“密电”。
“就在这里说。”张启山神情严肃。
于曼丽纠结了一下,摇了摇头。
张启山走过去,拉住于曼丽的手:“八爷不靠谱,就跟我说。”
齐铁嘴刚要反驳,张启山却已经递过去了一个眼刀子。齐铁嘴只好屈服于张启山的“武力压迫”,不忿地撇撇嘴:“对对对,大嫂跟大哥说话天经地义。你就和他说吧。”
于曼丽失笑。这屋里的人就算嘴上说八爷,心里却绝不会认为八爷是不靠谱的。
时间紧迫,曼丽不敢多纠结,她看了一眼张启山,从袖口里推出一根金钉递给他:“我要找霍仙。”
张启山接过金钉,没有犹豫,直接用金钉在二响环上敲了一下,吴老狗已取来九门信鸽,信鸽听了声音,翅膀扑腾扇了三下后立即飞了出去。只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信鸽就已经飞了回来。翅膀上多了一条血迹。
于曼丽连忙用金钉蹭了下血迹,嗡鸣一声,声音便像蜘蛛吐丝一样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无形的丝线。
张启山即刻就跟霍仙打电话。霍仙说:“佛爷,何事这么急?竟要动用张家和霍家的银丝线?”
张启山没回答她,只令副官开车去接霍仙:“霍三小姐,你现在立即沿着银丝线向前走,副官会接你。快一点。”
霍仙听出张启山声音中的急切,便不再多问,只挂了电话,就沿着声音向前走。
——
路上车少人也少,霍仙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张启山处。
张启山迎着霍仙向书房走,吴老狗在她后面帮她脱掉大衣。
霍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曼丽坐在窗边,指着眉心:“送我进去。”
“去哪里?”吴老狗显然没听懂。
霍仙顿了会,蓦地了然:“还魂门。”她有些不可置信。明明上次见于曼丽时,曼丽还坚决不同意,怎么几天的功夫,她就转了主意?
窗外开始下小雪了,落在窗户上就变成一颗小小的水印,外面的灯光映过来,闪现出点点晶莹的亮光。
雪落无声,屋内静得让人发慌。
张启山也明白过来了。曼丽要进还魂门找线索,既然商羽能看见这张照片,那么还魂门里一定有更多线索。
张启山目光凛冽:“我不同意。”他态度坚决,“如果真要进去,也是我进去。”
“可是佛爷,”霍仙已经大致了解了些关于这些学生可能将要遭遇不测的前因后果,“还魂门只有死人能进。”
张启山听见“死人”二字,心口如锥猛然一刺般疼痛。
他于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