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准备离开吧?就这么丢下她?”平措带了点无奈。
青凰没说话。
平措摇摇头,“你是想让她内疚一辈子?”
青凰皱眉。
平措笑了笑,“旁人的事,本不该我多说。只是,感情这种事,不管对错,不过就一颗心的事而已。你若是真的如此爱惜她,不如给她一个表达的机会。拒绝你,或者接受你。对你来说,有了结果,对她来说,是个解释。总比你就这么离去,她满心歉疚不知该如何弥补,而你还做着痴心妄想的梦要好,是不是?”
平措的声音很平和,周身金丝的袍子,虽然有些破了,但在火光下,还是闪出点点的光亮。
青凰看着他,片刻后,第一次对他露出一点苦涩的笑意,点了点头,将花慕青重新抱起,“你说得对。两辈子了,我该给她,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不明不白的,算什么呢?
平措一笑,转过头,给快灭掉的火折子续上一根,道,“尽快让她醒来。密宫那边,怕是耽误不得了。”
青凰低头,摸了摸花慕青的脸,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然后单手,按住她的脉搏。
微微用力。
“!”
花慕青募地睁开眼,可光亮并没入眼,面前一片漆黑。
直到过了数息,视线里,才慢慢看清地洞里昏黄的光,以及抱着她的青凰。
她张了张嘴。
青凰却已温柔地笑道,“殿下,我知你有话想说,可我却并不想在此处与您细说我的心意。先前往密宫,拿到权杖。”
他又笑了笑,摸了摸花慕青的脸,“等出去后,还请殿下,让我有个机会,细细地说给您听。好么?”
花慕青咬住下唇,她抬眸看着这个两世来都熟悉至极的人,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从没有真正地去看清过他。
点了点头,“嗯。”
青凰微笑,将她扶起来,继续替她将刚刚打通的任督二脉与内力融会贯通,直到花慕青体内原本积存的慕容尘的内力与他刚刚灌入的内力融合,这才撤手。
花慕青又独自做了一回,睁开眼,点头。
青凰笑了笑,转身,背起平措,肩膀上被花慕青包扎起来的伤口又渗出了血,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依旧对花慕青温柔浅笑道,“走吧,殿下。”
花慕青抿唇,转身,去拿了火折子,转身,带两人,钻入一个出口,朝上一点点走去。
距离御花园不远的一座独栋宫殿大门前。
因为大树的撑开,御花园周围,满是阳光普照,仿佛一个隐藏在荒漠深处的秘境,环境优美又安静神秘。
李瞿带来的随从,用力地砸断那金属门上的锁链,将已经上锈的铁门往外一拉。
灰尘扑扑地从头顶往下掉。
然而,当阳光照进那尘封三十年的国库里时,无数的宝石黄金翡翠钻石,几乎闪瞎了所有站在门外的人的眼!
当年围剿兰月皇都的九州军队,怕是都没有想到,真正兰月古国的宝藏,竟然就藏在这么简单粗暴地堆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而这里,就是平措之前所说的国库。
除了皇族之人,外人只怕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巨大的财富,三十年来,一直就这么赤果果地呈现在太阳底下。
李瞿几乎高兴疯了,扑过去,两手抓起无数黄金宝石,哈哈大笑,“是我的!都是我的!”
被他这么一动,堆在外围的黄金宝藏像流沙一般往外流淌,露出更里层的无数奇珍异宝!
整座宫殿里的珍宝,哪怕九州大陆所有国家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这座宫殿堆积的一半多!
李瞿两眼充血,而他身后跟着的随从侍卫更是疯了,拼命地往身上装。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御花园后方,有三人悄声靠近。
花慕青站在一棵伞盖如云遮天蔽日的大树后,看前方疯了似地扑进黄金宝石堆里的李瞿,微微皱了眉。
平措趴在青凰背后,低笑着摇摇头,“皇都藏着的宝藏,看来都在这里了。居然有如此之多”
连他都没有想到。
“谁?!”
突然,那群疯狂装东西的随从,猛地扭头,朝花慕青几人的方向看来。
青凰眉头一皱,刚要将平措放下。
身旁,花慕青已踏出一步,如凌云般,纵身飞去。
青凰眼神一变凌云步!
当年云后惯用的轻功!
没想到,不过才刚打通了任督二脉,她竟然就已经能如此熟练地运用内力了。
可见,她就算借尸还魂,只怕从来也没放弃过基本功夫的练习。
这就是她。
从不坐以待毙,无论何时,都时刻准备好面对危险,自信坚强勇敢毫不退却的她。
平措也是微微吃惊,“没想到公主功夫居然如此之高,这个长相,也实在太让人容易误会了。”
从前的宋云澜,张扬而高调,让人看见便知是个天之骄女不能招惹。
可如今的花慕青,却低调而内敛,以这样一副娇娇弱弱的相貌,不知骗了多少人疏忽大意。
青凰抬眼,看到那边,花慕青落在一人面前,毫不留情地抬手,手腕一把短小的匕首,横扫直推,一刀搁在那人的腿上,直接废了他的行动力!
不要命,却致命!
反应过来的数十人,立即扔了手里的东西,抽出兵器,将她团团围住。
青凰看着被包围在中央却面无波澜沉稳而对的花慕青,起初不安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
无论外表怎么变,她果然始终还是那个她。
越是凶险,越沉着。
他以为自己能抓住的变化,原来,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平措靠在青凰的后背上,忽而低笑,“你能告诉我,她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青凰定定地看着那边,飞身将匕首扎进一人肩膀,废了他的攻击力后,又迅速转身,拔刀砍向身后,那犀利干净直接明快的对敌手法。
那是慕容尘教过宋云澜的。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慕容尘早就已经深入到了她的习惯里。
只是从前,宋云澜不知晓。如今,花慕青却明白了。
他专注地看着那样肆意飞扬的花慕青,血水在她周身飞溅,炸开的嫣红,像一朵朵催命的花瓣。
她在其中飞舞,旋转,自由而任性。
这样的能力,是慕容尘赋予她的。
有多少年,没有再看过这样的她了?
是她嫁给杜少凌?是她踏入皇宫?是他选择离开?还是
青凰想起来了,那一年,那个午后,他为何会忍不住地,偷偷去亲吻睡着的她。
因为,就在那个上午,他看到,她与慕容尘在御花园里相遇过后,慕容尘不知对她说了什么,逗得她又是恼又是怒。
将慕容尘赶走后,她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是那样快活,那样鲜活,那样欢喜的她。
青凰突然就觉得惶恐不安。
为何,她会对慕容尘那般笑?是因为慕容尘对她来说,是不同的么?
他慌了,所以才会偷吻她。
却不知为何,被慕容尘发现。
于是那个疯子,就失了狂地要杀他!
他才知,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比他爱得更痴更傻的人。
第四百四十二章 错一步,悔无边
后来,云后将他救出,让他离开皇宫。
他犹豫过,却还是选择了离开。
他曾经自以为是地想,慕容尘爱得疯了又如何?他不也是将云后推到了最痛苦绝望边缘的人么?
所以,他离开,让云后独自一人承担那些苦楚,也并没什么。
总归,他们两人,没一个是圣人。
却不想。
这样的选择,却让他,最终得到的,是离开。
而慕容尘的守护,终于换来了,他疯魔多年的心爱之人的那颗心。
他隐隐觉得,花慕青,只怕还没将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诉慕容尘。
可那又何妨呢?
这个女人,只要爱上,就无怨无悔,像她的那颗心,一腔赤诚,甘愿付出一切。
像飞蛾扑火,能够为一人,不顾一切。
他多想,多想这颗心,是他的啊!
可
他最终,还是输了啊!
输了一步的错,便沦入这一生无穷的苦。
听到平措的话,他笑了笑,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是一个,值得她欢喜的人。”
一句值得,够了。
平措了然,看青凰,拍了拍他没有受伤的肩膀,“唉,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太多。有些事,强求不来的。”
青凰弯了弯唇,“我知道。”
那边,花慕青一个鹞子翻身,一脚踩在最后一人的肩膀上,用力往下一压。
那人惨叫一声,单腿跪下,抬起手里的刀就朝花慕青的小腿劈去。
花慕青脚尖一点,纵身飞去,像猫儿一般蹬在墙壁上。
然后借力,往前一蹿,手里匕首做尖锋,如箭矢般疾射过去,一把匕首,狠辣地直接插进那人的胸口!
那人被推得连连后退,最后撞在一堆宝藏里,轰然倒下,被落下的黄金宝石掩埋。
花慕青走过去,拔出那把匕首,伸手一甩,刀锋上的血水落下。
她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李瞿。
李瞿像是吓傻了,抱着一个满是珠翠宝石的黄金皇冠,不住地往后退。
“不要杀我,不要杀啊!”
突然一声惨叫。
花慕青眉头一皱,却看,李瞿的身后,露出侯青那满是血污脏迹的脸。
她皱了皱眉。
侯青满脸恨毒地朝李瞿狞笑,“你不是能耐么?敢算计我?来啊,来杀我!”
话没说完,她也不可置信地低头。
就见,李瞿的手上,竟然握着一把黄金短刀,一看就是这宝藏库里刚刚翻出来的。
李瞿的腰上也插着一把尖刀。
他白着脸,狠狠地将送进侯青肚子里的短刀绞了几下。
侯青惨叫,大约是痛极,竟发了力气地拔出尖刀,拼命地朝李瞿戳去!
李瞿倒在地上,被她连着戳了好几下,抽搐了好几下,最终,倒在宝藏堆里,全身到处的血,染红了身边的无数珍宝。
侯青也捂着肚子上的短刀,后退,最后撞在一棵巨大的珊瑚树下,气喘吁吁地抬头,看不远处的花慕青。
似乎想说什么,半晌,却露出一个僵硬扭曲的笑容,就那样保持着,坐在珊瑚树下,不再动弹。
青凰背着平措走到花慕青身边。
花慕青低头,将那把匕首插回刀鞘,收回袖袋。
青凰看了眼那刀鞘是慕容尘的东西,他从前见慕容尘拿那刀,一刀宰了那个觊觎云后的前太子。
“没想到他们居然”平措意外,更多的却是无奈的叹气。
自相残杀。
当真是事事难料。
他们以为,密宫一行,花慕青只怕会与这二人对上,谁想到,这二人竟就这样死在了彼此的手里。
而如今,花慕青只需一人独自去面对密宫里的阵法与机关,无需再经历比机关阵法更可怕的人心暗算诡计厮杀了。
“走吧,去密宫。”
花慕青满脸平静,没有再多看李瞿与侯青的尸体,淡漠地转开视线。
她的四周,是被她或杀或重伤的李瞿的随从,惨叫连连地趴在地上。
平措看了那些人一眼,点点头,“跟我来。”
密宫。
就在皇宫最深处,一个更往地下的宽大之处。
入口,是一面半阳半月的拱门,没有十分特殊之处,可开启门后,却能看到,那深处一望不见底的深渊。
像一只等待食的凶兽,只等人进去,就能随时将之撕碎。
平措将腰上所有的布兜以及干粮递过去,郑重地说道,“密宫内里到底如何,我也不知,只是,您要想拿到军权,就必须以女皇的权杖证明身份,唯有女皇,才能让黑甲军誓死效忠。”
花慕青点头,将十来个布兜收好,又看了眼青凰,默了默,说道,“不知瑶姬和春荷有没有出事,找到她们。”
“殿下放心。”青凰点头,含笑看她,“我等您平安归来。”
平措想了想,还是说道,“公主,不如再等一等,我安排黑甲军去取权杖吧?您的安危重要”
花慕青却朝他淡淡一笑,“平措。”
平措看她。
“密宫,自来只有皇族才能进入,对么?”
平措皱眉,点了点头。
“你以为,为何只有皇族才能进入?且只能是女子。”
平措微惊,竟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然而,花慕青却在如此短暂又急峻的情况下,发现了。
他面露异色。
花慕青已经回头,看了看那深渊之处。
又朝两人看了看,转身,踏入进去。
半阳半月的拱门,在她进入后,便自动地慢慢合上。
“哐啷。”
随着那一声闭合,青凰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平措轻声道,“这个女子,是我见过最为大仁大义之人。”
她要皇权,为的,是操控黑甲军。
她她要黑甲军,为的,是以战止戈,令万民安宁。
为此,她不顾自身的性命安危,坚定地,踏进了这不知凶险多少的兰月密宫之中。
青凰没说话,一双眼,似乎能看穿那拱门,看到内里那个孤单瘦弱的身影。
平措又笑了笑,“能被她欢喜在意,当真是世间最幸之事了。”
语气里有微微的遗憾。
青凰低下头,掩下满眼的酸涩。
半月后。
大理,京城,皇宫,金銮殿。
第四百四十三章 吾皇归来
“报金族已经打到林安城,距京城不过百里了!”
“报杜函将军八百里加急,南边已经镇守不住了!”
“报”
无数军情奏章雪花片似地飞到了慕容尘跟前。
金銮殿里原本济济一堂的大臣,也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有的满面绝望,有的瑟瑟发抖,有的,视死如归。
唯独慕容尘。
依旧单手支着下巴,坐在龙案边单独摆放的雕花大椅上,懒懒散散地笑,“这可真是四面楚歌了呢,呵。”
杜少君在旁边撇嘴,“都快灭国了,你还不急。”
“谁告诉你会灭国的?”慕容尘斜眼瞄他。
杜少君一喜,“不会灭国?”
慕容尘把玩着腰间那已经有点毛糙的盘长结,笑道,“我家小花花让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