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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跟谁说话，许岑然面色沉冷，抿着薄唇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在她身侧。
同样的，纪小时的心情一样郁闷得很，但她又憋不住心事，也做不到一直这么跟许岑然冷战着，所以，几乎是一回到院子里，门一关上，纪小时就伸出两只手把许岑然拦住了，她眼眶红红地瞪住他，撅着嘴问道：“太傅你什么意思啊”
许岑然看着她，没说话。
纪小时却更委屈了，“很丢脸吗？太傅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丢脸啊？”
为什么不让她说，为什么要骗人！
她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太傅的关系，可是，太傅看起来并不愿意
那难道他们的关系一辈子都不能被别人知道吗？
然而，许岑然听到她这句话以后，蹙起眉沉声道：“并没有。”
“那你不让我说！你为什么不让我说！”
“纪小时，你还要不要在灵山上学的？”许岑然忍不住低声斥道，“我比你无所谓，我可以不在灵山当太傅，那你呢？你在灵山学得好好的，你是想让山上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吗？你乐意我却不乐意你被人那样看。除了是在灵山，在任何地方，你想如何我都能依你，但眼下你还在灵山学习，我不能把你的学业置之不顾，你明白不明白？”
纪小时太单纯了，所以她不会懂被人指指点点是什么样的滋味，何况这里是书院，他不可能为了图一时之快让她受那种委屈的。
再说了他又何尝不想告诉楚风那个混小子，纪小时已经名花有主，但正因为不想给纪小时在书院里招惹不必要的言论和麻烦，所以他忍住了。
纪小时听到许岑然这番话以后，噙着泪水微微呆滞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点头了。
这下子她心里头的委屈一点点的散去了，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许太傅并不是不愿意告诉别人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是不想她在书院被别人指点议论罢了。
只是，她懂了是一回事，心里却还是酸酸的。
而许岑然的面色也并没有因此好转，反而还是很严谨地盯着纪小时：“你呢，你预备找什么借口出去跟楚风那小子出去玩？”
第1470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21
纪小时听到这句话后愣了一愣，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了许岑然是什么意思，顿时羞恼得很：“太傅你什么意思呢！”
许岑然直直地看着她，冷淡地道：“我都听到了。”
纪小时也理直气壮得很，“你听到什么啦，我都跟楚风说要回去问你答应不答应才决定去不去的，是他给我出了主意，我又没有真的要拿来骗你！”
“是吗？”
“太傅你不信我！”纪小时气得嘴巴鼓鼓的，觉得许岑然实在是太过分了。
许岑然却轻轻挑了挑眉，不顾还在生气的小丫头，还反过来挺温和地问她：“你回来会怎么问我？”
纪小时本来都要气死了，被他语气这样温和地一问，心里头又很没出息地软了一下，呐呐地，张了张嘴唇，嘟囔着道：“就问太傅你肯不肯让我去跟他们玩啊。”
许岑然想也没想温声道：“不肯。”
闻言，纪小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许岑然是在给她下套，顿时有些羞恼地瞪着他说：“那太傅还要我问！”
许岑然总算肯给炸毛的小猫顺毛了，他摸了摸她的头说：“这几日就多陪陪我吧。”
纪小时听到他这样说，哪里还有什么火气，软绵绵地“啊”了一声，老老实实让他抱进了怀里，小声地说，“那我不去就不去了嘛，太傅不许给我摆脸色”
“是我不好。”许岑然也得承认自己有不对的地方，因为他是没有听纪小时解释便跟她生气了，所以纪小时说他不对了，他也承认。
大概是因为越来越在乎纪小时，所以看到她跟别的男孩子走在一起，还那样开心，他说到底还是有些醋味的。
但他现在冷静下来以后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小气过头了，他有什么可醋味的呢，纪小时一整颗心都放在他这，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跟一个男孩子计较那么多。
纪小时也没想到许岑然这么快就认错并且哄她了，顿时心情又好了几分，主动踮起脚去抱许岑然的脖子，很开心地说：“没关系！小时原谅太傅啦！”
不知道为什么，纪小时就有一种感觉，她真的不害怕她会跟许太傅吵架，因为就算吵架了，不是她哄许太傅，就是许太傅哄她，反正他们最后肯定会和好的。
想到这一点，纪小时就感觉自己很幸福，会幸福到天荒地老
也有人不幸福。
也有人仍然濒临深渊边缘，放弃了挣扎。
雪城的天气算不得上，尚且还是春天的时节，雪城还在狂风大作，一点都不眷顾想找个好季节来这里游赏的人。
“卿夜，回去吧？”乔冉看到卿夜咳嗽得越来越严重，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好。”卿夜低下了头，缓缓地平复着呼吸，任由乔冉推着轮椅送他回去。
回到了院子以后，乔冉拿了毯子盖在了卿夜腿上，打算还和往常一样去给卿夜熬药，但卿夜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乔冉怔住了脚步，第一反应是，卿夜的手好冷好冷，她怔了怔，回头去看卿夜的手，看到卿夜苍白冰冷的手，那么削瘦
第1471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22
尽管，尽管她每天都有按时熬药给卿夜喝，但是卿夜的身体却还是在一日‘日地削瘦下去
乔冉轻轻吸了吸鼻子，哑声说：“卿夜，我去给你熬药。”
卿夜目光还是很温和地看着她，声音轻轻地说：“先不弄了，小冉，陪我说会话吧。”
乔冉心里头微微地泛着酸意，是很难过的，但还是点了头，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小冉，我挺满足了，你已经陪我去了好几个地方，雪城这里也挺好的，等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这里吧。”
卿夜说完这番话，再次咳嗽了起来。
乔冉听到他这样说，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能挺过去，卿夜，别死。”
乔冉一边说着，却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她知道，她在自欺欺人。
她知道卿夜现在很难受很难受。
卿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莞尔：“没事，小冉，我已经看开了，生与死，与我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的。”
他说着，沙哑地咳嗽了咳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颤，又默默地收回了手，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小冉，我只是担心你。”
“我什么事也没有，我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卿夜，我们说好了的，都要好好的，不是吗？”乔冉一边说着，眼泪却涌落了下来。
是真的觉得压抑。
尽管知道，迟早会面对那一天，却还是不愿意去面对。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得会演变成这样
“你听我说。”卿夜缓缓地抬眸看着乔冉，苍白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过了好一会，才终于哑声开口，“小冉，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留下吧。”
乔冉怔怔地看着他，脸色微微地发白，“你你怎么知道”
卿夜很无奈地扯了一下唇角苦笑道：“那天你找大夫把脉的时候，我在门外听到了”
“你身边孤苦无依的，有个孩子陪着你，也好只愿那孩子要待你很好很好。”卿夜说着说着，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血都喷了出来
乔冉双手颤抖地拿手帕去给他擦，哭着说：“别说了，卿夜，你别说了”
卿夜一边咳一边流泪，手还在发抖，却抓住了乔冉的手，嘴角沾着血丝，嘴唇微微颤动着继续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不下他好几次，你睡着了还在梦里喊着他小冉，对不起，我以为他是强迫你，我没想到你心里有他”
“卿夜，你不要说了我带你去看大夫，我们现在就去”乔冉一边哭着一边站起来要带他去找大夫。
但卿夜却忽然使尽了全力去抓住她的手，流着泪，缓缓地说：“小冉，你实在想他，就去找他吧。”
乔冉紧紧抿闭了闭湿红的眼睛，绝望地摇了摇头，哭得泣不成声。
不会
怎么会
他不会再想见到自己，她也没有脸再出现在他面前
可乔冉现在最绝望的是，她感觉卿夜要死了。
他就坐在自己面前，但是他要死了。
他们一起长大的，他为了她中毒，为了她快要死了
第1472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23
卿夜看着自己的手，是乔冉滚咽而下的热泪不停地砸落在他的手上，那样的发烫。
这让卿夜一整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那样那样疼。
卿夜也跟着很无奈地流泪了，他伸手轻轻地摸摸乔冉的脸，替她拭泪，“小冉，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管咳咳不管以后会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努力活下去，好吗？”
“那你呢”乔冉抓着他替她拭泪的手，哭得泣不成声，“我好好活着，你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你都不肯活下去凭什么要求我好好活着”
卿夜听到她这样难受的哽咽，紧紧地皱了皱眉，更是痛苦万分地看着她，无助地轻轻扯出一抹苦笑，“对不起我答应你，下辈子，下辈子我会努力活到一百岁小冉，你答应我好吗？”
乔冉哭着摇头，根本不肯答应他的。
然而，卿夜的手却缓缓地松开了，很虚弱地放下来，乔冉手心一颤，赶紧去抓住他，卿夜那样痛苦地咳出来血，但还要很努力地对她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声音亦是虚弱不已：“小冉，我真的好累”
乔冉红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流泪，那样害怕绝望，却愣是没敢再求他留下来
“让我走吧走了，对我来说，是解脱”卿夜忽然很认真很认真地凝视着她，像是要在最后把乔冉这个人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他认真地看着她，声音很轻很轻地，快没了气息地：“小冉，要好好活着啊”
乔冉哭红了眼脸，好好地点头，说答应他，说要好好活下去。
然而，卿夜得到她的承诺以后，却像是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这么闭着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乔冉看着他缓缓垂落下去的手，呆呆地，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地晃了晃卿夜不动的手，嘴唇微微的颤抖，小小声地叫他：“卿夜，卿夜”
卿夜没再回答了。
他一动不动的，闭着双眼，任凭她怎么呼喊，都没再回答了。
乔冉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己。
她欠了卿夜这一条命，永永久久的欠着，再也没有机会能还了。
原来这就是生命的意义，让人痛得清醒，却又不得不承认，什么叫做失去。
乔冉不是没有想过卿夜会离开她，可是，哪怕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却还是痛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为什么要死
为什么一定就要死啊
为什么明明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的人，最后还是要死
乔冉紧紧抱着渐渐温凉的卿夜，越来越痛。
卿夜下葬的那天，天气很不好，雪城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轰隆隆的。
但乔冉还是上了山，跪在卿夜的坟前发呆。
她没有带伞，就这么任凭大雨淋漓着她，一直到自己渐渐没了意识，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要死在这里
第1473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24
乔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站在一片红艳艳的海棠花树底下，满地飘红的落叶，仿佛地上坠落了一整片星星，风未止，树上叮叮咚咚地风铃在响，十分悦耳好听的。
然后，乔冉低头便发现自己穿了一身红嫁衣。
乔冉迷惑着，忽然远远地听到有一道很熟悉的声音在唤着她，“冉冉”
是带着无限宠溺的低沉。
仿佛能想象得到太子殿下嘴角微微勾起的样子。
乔冉循声抬起了头，便看到太子殿下同样一身红衫，他注视着自己，朝自己走来。
他绽放开的笑容，那样温暖好看。
她似乎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比太子殿下更要温暖。
让人只是看着他，便觉得天大地大，哪里都很好。
但是，乔冉没等到太子殿下走来，她忽然嗅到了很腥甜的鲜血味道。
乔冉一低头，发现自己在流血。
地上红了一片的海棠落花，变成了她自己的血。
她才是就要死了的人。
她哪有资格喜欢什么人，被什么人喜欢。
从一开始，她就是得死了的。
乔冉流着泪醒来。
很苦很苦的药味，在鼻尖蔓延开来。
乔冉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很茫然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屋子。
过了许久，她听到外头有人在捣腾东西的声响，便头痛欲裂得吃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
乔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她怔怔地，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到底还是忍着头痛下了床。
门并没有关，半敞着，有一缕斜阳照射进来，映着她的影子。
乔冉犹豫了一下，终于轻轻地走了出去。
雨后的院子里干干净净的，半边墙院爬满了青藤绿叶，半边藤架密密细细地垂落了一大片很好看的三角梅，地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花草，空气中泛着很清新的花香。
而秋千架旁边的木桌上，坐着一个百~万小！说的女孩儿。
木桌是青树的浅棕色，书卷就放在桌上。
或者说，她是在一边百~万小！说，一边摘择花瓣晒干。
她身上穿着很宽松的浅桃花色的裙子，看起来很安静乖巧的样子。
似乎是才听到了乔冉出来的脚步声，她终于抬头朝乔冉望过去，见到她站在屋门外不知所措的样子，轻轻地眨了眨眸子，放下了手里的活，走了过去，主动跟乔冉说话：“你，你好点，了吗？”
乔冉还是有些发怔地看着她，但总算是迟钝地点了头说，“好很多了，谢谢姑娘带我回来我叫乔冉，请问姑娘贵姓？”
她犹豫了一下说：“徐。徐栩。”
说来，实在是太过巧合，正好徐栩上山摘花碰上下雨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晕倒在山上坟前的乔冉了，她一个人也搞不定，还是雇了车夫帮忙把人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