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晟千墨却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她沦为流犯的时候,五弟自愿革职为庶民,陪她度过北戈四年。”
只是这样一句话,足以让人明白,情深意重,从来就不会张扬。
所以,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
暮色起起落落,晚风照拂而来。
安城的落日在悄悄走。
“温老师,那个帅哥哥又来了!”
学塾讲台上,温知故正低头写字,忽而听到底下的学生很激动地喊了出声。
温知故抬眸望出去,果不其然看到纪叙白那家伙站在院子里注视着她,温知故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目光清明地看向底下的学生,淡淡地:“刚才谁喊的?”
学生张晨弱弱地站了起来。
“假使李国被敌军包围,敌军有五万大军,李国无一兵卒可用,李国应当如何自救?”
“啊?”
张晨蒙了,这什么鬼问题
该不是温老师故意问来整他的吧
张晨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可算憋出来一句话,“那个啥,即便李国没有一兵一将,但是,只要所有百姓齐心协力,共抗敌军!李国一定能逼退敌军的!”
温知故笑了笑,张晨以为自己蒙对了,结果下一刻温知故毫无波澜地从口中吐出二字:“天真。”
温知故并没有让张晨坐下,而是接着询问其他的学生,得到的答案皆是不得她心的。
张晨忍不住嚎叫:“温老师,求求您给个痛快吧,这事儿到底还能怎么做啊!”
“上城门,挂降旗。”众人循声望去,那个人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衫,飘飘逸逸的,白衣黑发,不疾不徐地一边走进来一边接着道:“投降。”
众学生皆是愣住。
答案是,投降?
温知故皱着眉看向他,“谁许你进来的?”
话音刚落,张晨迫切地开口:“温老师你等等,让他说说为什么要投降啊?”
“投降这种窝囊的事情怎么可以做得出来!换做是我一定宁死不屈!”
纪叙白在学生座位间负手游走,一边不紧不慢地道:“李国无一兵一卒,是为没有丝毫的抗压能力,让百姓去抵抗吗?那样只会血流成河,那么还能考虑做点什么呢?救百姓。投降以后,成为敌军的附属国,百姓尚可安居乐业,这是唯二可行之路。”
“唯二?敢问公子,另一条可行之路是什么?”
“就是你们所说的,带领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去冲个头破血流,与李国一并葬亡。”
温知故站在讲台上,手指紧紧地按在书的边缘,却一点一点地用力,终于撕啦一声,不小心撕破了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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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暖宝,我疼死了69
她就看着纪叙白,恍惚间,仿佛给了她一种错觉,就好像是在四年以前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温润如玉的出现在书院的学生视野里,他在班上讲着知识,她在座位上当他的学生认真听讲,所有人都以为纪叙白是翩翩君子,是御林书院又有才华又温和有礼的纪太傅,可她知道他不是,她知道他从来就是一个衣冠禽兽。
她永远忘不掉那样一段耻辱不堪的过往。
可是,他眼下以这样熟悉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温知故承认,她怕。
她害怕了。
她对这个人,从来都是害怕多过恨。
“温老师!”
温知故攥着被撕下的书页一角,冷不丁惊醒过来。
学生在喊她。
“温老师,这位公子说得对吗?”
纪叙白也站在台下,眯着眸很温和地望向她,那样温柔的目光,不知道的人大概以为是一个多么情深意重的人,可她知道这温柔陷阱底下是万丈深渊
温知故深深呼吸了一会,收回目光,平复了一下思绪,垂眸淡道:“对,当一个人失去自救能力的时候,你能想的是你还能再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投降为国之不耻,但倘若投降能救下百姓,便不失为良策。”顿了一下,又道,“当然,这是一个假设罢了。”
“你可以出去了吗?”温知故说完,又冷淡地向纪叙白开口问道。
纪叙白点了点头,很听话地出去了,但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依旧待在院子里等她下课。
温知故:“”
她不能像之前一样出去跟他吵,因为这里是学塾,她要对自己的学生负责任,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因此,温知故只能强忍着不适接着给学生上课,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了,那个人还在院外等着。
温知故收起自己的东西,跟学生们道了再见,转身便走了出去。
头也没回。
更没有看一眼纪叙白。
张晨好奇地过来问纪叙白,“公子,你是在追我们温老师吗?”
纪叙白点头,眼神淡淡地。
“那你可得加把劲了,许老师也很喜欢温老师的!”
纪叙白蹙眉,目光变得有些冷:“许老师是谁?”
“也是学塾里的老师啊,不过他是教四班的。”
纪叙白出来时,看到温知故已经走在了前头,他追了好一会才追上的她。
“知故”
温知故回头猛地将自己装着东西的书袋一股脑都砸在纪叙白身上,森冷又带着一丝怒气盯住他:“够了吗?”
纪叙白看着她,抿着薄唇,轻声问道:“你指什么?”
“你这个人,关于你的所有,还要在我身边阴魂不散多久?”
纪叙白看了看她,嘴唇欲动,他大概知道这句话说出口会让她更加生气,但还是忍不住低声说:“一辈子。”
温知故倒吸了一口气,慢慢攥紧了微微发抖的手,一辈子啊这个人并不打算放过她了
温知故并没有纪叙白想象中的恼火,反而是轻轻地笑了出声。
第422章 暖宝,我疼死了70
“纪叙白,你累不累啊。怎么你就觉得这个世上的人都得围着你转吗?你恨的时候就折磨我,良心发现了就想好好对我了,可是我为什么要接受?我不愿意,这样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的吗?”
“我懂的。”纪叙白看着她,眉目间露出隐隐约约的晦涩暗沉,他扯了一下唇角说,“可是知故,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也知道我犯的错不可饶恕,你原谅不原谅我是你的事,但我不想再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了。”
温知故并不知道她还能跟纪叙白讲什么大道理,那些道理他比她懂得更多,又何须她来讲,可是,哪有像他这样无耻的,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可饶恕,还偏偏要出现在她面前,还跟她说了一辈子这样的话,他到底有什么资格跟她说一辈子!
温知故不想再跟他做无谓的争吵,转身就走。
然而下一刻,那人抓住了她的手,手被抓住的那一刻,温知故浑身一颤。
熟悉的触碰,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
全是他。
一幕又一幕的噩梦,在眼前扭曲回放。
温知故嘶叫:“放开我!”
纪叙白大概未曾想到过温知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放开了她,下一刻,便看到温知故眼睛红了,鼻翼微微的颤动,怨恨又惧怕地望着他。
纪叙白落空的手紧了紧,只好收回来,放低着声音,对温知故缓缓地开口道:“知故,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再听我说什么,但有件事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下,如果你不肯听,我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听的。”
温知故冷冷地笑了一下,以为他可算要露出真面目了。
“我从新帝那边拿到了一个名额,你可以去参加一个月后的国试,过了以后,就能请旨当上你一直以来都想当的军师了”
纪叙白说这话时,语气温和,没有掺杂半点别的杂质。
从相识开始,他就知道她有着一个军师梦,这个梦从凌雪的死开始,彻彻底底地被他瓦解粉碎,成为温知故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希望她去,无他,无任何因素,仅仅只是因为想完成她曾经想过的梦。
他始终记得当年要她嫁给自己时,她哭着跟自己说她的梦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是他毁了她的。
他如今想要做的,也只是一点一点地还给她。
温知故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她以为纪叙白会再说出什么荒唐话来,可是没想到他会提及她的旧梦。
她又怎么会忘得掉,她曾经坐在街头上跟数暖提过的军师梦
曾以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可是纪叙白偏偏要旧事重提
温知故沉默地望着纪叙白,一字一顿地清晰说出口:“我早就没有梦了。”
“知故,恨一个人跟自己想要做什么是两码事,你要明白,如果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去追梦?北国那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参加这场国试,而你有这个实力,却要因为恨我而不去,这样并不值得,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清楚。”
纪叙白说这番话的语气,仿佛还是四年前她的太傅,只是在那个时候,他从不会像现在这样跟她长篇大论地讲道理,他只会嘲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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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暖宝,我疼死了71
温知故讨厌他这个语气,她仇恨地望住他:“你以为你还是我的太傅吗?你说什么我就要听吗?”
“幼稚。”纪叙白皱了皱眉头,沉声训她。他明明说了在这件事上让她不要感情用事,她偏偏要感情用事。
“我幼不幼稚又如何,你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得去做吗?你不幼稚?”温知故气笑,想转身走人,但冷不下想起了什么,咬了咬牙,又不想开口跟他说什么,只好自己在他身旁蹲下来捡她方才砸到他身上的东西。
纪叙白低头见了,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也缓缓地蹲了下来,帮她捡东西,一边捡一边低声说:“知故,回去好好想想吧。”
“我不会想。”
“那我帮你想,若你以后当了军师,我烦你的机会就少了,不然就像现在这样,你天天都要被我烦的。”
“你到底烦不烦”温知故猛地抬起头,嘴唇却冷不丁碰到了纪叙白的下巴。
两人俱是微微怔住了。
纪叙白的手很用力地按住手里的书,他怕自己要忍不住去亲她。
他并没有忘了自己多么喜欢亲她。
可是他同时也提醒着自己,不能这样做。
她会害怕。
他只是拉了一下她的手,她就怕得快哭了。
纪叙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只是短暂的安静过后,温知故猛地推开了他,自己却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纪叙白垂眸看了她一眼,勾了一下唇,却没说什么,伸手要扶她起来,温知故却推掉了他的手自己哼哧哼哧地起来了。
纪叙白便只好低头继续把地上的东西都给她捡进书袋里了,这才站起来,把东西还给她,“知故”
“闭嘴。”温知故接过东西掉头就走。
“明天见。”
温知故走在路上,听到身后传来的话,只觉得头疼得很。
夜里温知故把书袋的东西翻出来整理时,发现书袋里多了一包东西
拆开了一看,是一本厚厚的书册,翻开了全是密密麻麻的标注笔记,是给温简的。
温知故翻了数页看下来,不说别的,至少这本厚厚的书册,少说得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完成
里面详细地记载了北国的一切重点知识,同时也考虑到温简还小,所用的批注都是简单易懂的。
而这书册上的每一个字迹,都是她所熟识的纪叙白的字迹。
他大概在北戈的时候就开始陆陆续续写这本书册了吧
温知故拿着这本厚厚的书册,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很难受,很压抑。
又无处发泄。
她看着坐在书桌那边低头习字的温简,内心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开了口:“小简,你过来下。”
温简依言放下了笔,走过来。
温知故把书册拿给了温简,“这个你拿着,有时间了多看看,对你有帮助。”
温简愣了一愣,伸出小手翻了几页,对里面的字露出很惊羡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娘亲,这是谁写的啊?”
第424章 暖宝,我疼死了72
温知故低头喝了口茶,不让温简看到她脸上的情绪,低声说:“你爹爹,他给你的。”
闻言,温简再次呆愣住了,他又忍不住低头翻了翻,这次翻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会划破这本书册,看了一会,小家伙眼睛就有些热热的,他他很喜欢。
可是,温简不敢要爹爹送的东西。
温简垂着头,默默地把书册放回桌上,小声说:“小简不要。”
“你拿着,娘亲不会为了这点事不开心的。小简,娘亲虽然与他不和,但他确实是你爹爹,他送给你的这本书册,对你很有帮助,你拿去好好读,莫要辜负了他一番用心。”
温简抬头望了望娘亲,不太确定娘亲是不是真的不会不开心。
见状,温知故只好对小家伙笑,“笨蛋小简,娘亲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啦。”
温知故说着,把书册又拿给了他,摸了摸他头,“功课做完了吗?”
温简点了点头,“做完了。”
“叫上阿秋,我们出去逛逛。”
明日便是元夕节了,这会儿街上应该挺热闹的。
夫子说,元夕节到了,要爹爹娘亲一起给青稚做心愿灯。
放学坐马车回去的路上,青稚就忍不住把课堂上夫子讲过的话写给数暖看了。
数暖在看的时候,青稚就趴在写字的小案几上,歪着头期待地看着数暖,连自己帽子戴歪了都不知道。
数暖看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她小声说:“你拿出去问你爹爹。”
青稚听了,便坐起来了,拿着手札出去。
马车外坐着的晟千墨听到里头传来的动静,转头一看,便看到一只小小的手伸出来,几根小小的白白的手指抓着车帘,然后紧跟着,一个戴歪了帽子的小脑袋露出来,青稚那双清澈如湖水的大眼睛率先映入了眼帘。
晟千墨只觉得,就那么一瞬间,小家伙抬头看着他的这一瞬间,都不用青稚再说什么了,他便觉得心里柔软了一片,哪怕青稚同他开口要星星,他都能不顾一切去给她摘来。
“怎么了青稚?”晟千墨看着小家伙露出来的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连带着他的目光也变得十分温柔。
青稚一只小手抓着车帘,一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