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护宅的柳家军也足可以保护祖父杀出一条血路,又怎会甘心赴死。r
“宋宜晟,你这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畜生,时至今日,竟还敢蛊惑我!”长宁一声断喝,清亮亮响彻大堂。
第二七零章:好奇
一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你也要听听我说的吧。”宋宜晟声音恳切,竟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你说的,”长宁扬眉,“宋宜晟,时至今日,你还要撑着头皮演下去,你可真是厚颜无耻啊。”
“我”
长宁跨前一步站到宋宜晟面前,打断他的话。
“你要说什么?说你对我痴心不改?但我在你府中蛰伏的这些日子,可是看你三妻四妾,一呼百应,豢养的女子不下十人。”长宁轻笑。
宋宜晟张口欲言,被银乔一声呵斥:“放肆!公主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
“还是说你无辜冤枉,说柳家当真谋反,说你只是为国尽忠?”
长宁拂袖转身,只留给宋宜晟一个背影。
她对着三位主审,声辞郎朗:“诸位大人,方才方谦所说的一切,本宫都可以为他作证。”
“这”成大人望向秦太傅。
秦太傅却似早有准备,半点也不惊讶。
自他知道这位长宁公主就是柳华章以来,早就猜到方谦背后的人是谁了。
只是方谦不知为何,适才极力隐瞒,长宁也不肯露面。
让秦太傅以为是大公主爱惜名声,这才不动声色。
毕竟在官奴司和宋家为奴的经历上不得台面,若能隐下此事,自然是隐下为好。
大公主不出声自有不出声的道理。
但现在宋宜晟却仗着大公主爱惜名节,竟死抓着账簿来历不放,还引出了宋父从前“旧友”之事来做证。
大公主若再不路面,只怕方谦动他不得。
“殿下要如何证明?”成大人问。
长宁看了方谦一眼:“因为这证据就是我帮方谦从侯府中偷出来的。”
“什么?”方谦震惊,盯着长宁,她的身形在眼前重重叠叠,终于,定格在了善云的身上。
高矮胖瘦尽皆一致,“你是”
“善云,莫澄音,都不是我原本的名字。”长宁声音平静,只道:“上树掏鸟蛋的小哥哥,我是华章。”
方谦倒退半步,瞠目结舌。
“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时机一直不对,方谦,莫要见怪。”长宁正对方谦,撩开遮面的轻纱。
这满大堂的人,自然不是人人都配看她容颜的。
“华章小姐”方谦盯着那张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根本说不出其他的话。
华章小姐。
这是真正的华章小姐,是他当初藏在马场偷偷看到的华章小姐。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长宁朱唇轻启,提醒方谦这不是梦。
长宁撂下面纱转身。
方谦哑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倒是围观的庄公子砸吧着嘴指着方谦,“这谁啊这,凭什么只给他一个人看,不不不,凭什么给他看,要看也该给慕唔唔!”庄公子的嘴被一只手从后面捂住。
秦无疆给那拯救他耳朵的男子送上诚挚而感动的目光。
男子面容平凡,寡淡笑笑,将庄公子拉出人群。
“你拉我干嘛,没看到正演到精彩部分吗?”庄公子没好气地瞥了慕清彦一眼,拔腿还要挤进去。
慕清彦施施然伸手,从领口抽出他背上的包袱,破了驼背的伪装。
“你干嘛!”庄公子恼火摸着后背,还没注意,慕清彦就在他脸色抹了一把。
“粗劣的伪装。”慕清彦评价,将帕子丢给他。
庄公子一看就知道挤不进去了。
“就我这倾世容颜,一进去还不得把你那红鸾星的风头给抢光了。”庄公子好生自恋,还道:“你就不好奇,她打算怎么收拾那个姓宋的?”
“好奇。”慕清彦说。
庄公子正要拉他回去,慕清彦已经指了前面的两套差役衣裳。
“人多看不清,我们去里面。”慕清彦说。
庄公子哈哈哈大笑,跟着慕清彦翻墙混进大理寺内。
“真没想到你慕清彦也有好奇的一天!”庄公子一路都在嘚吧嘚,慕清彦习惯似得充耳不闻:“但还真别说,这小公主人不大,气势可不弱,那架子摆的倒很衬你。”
慕清彦没说话,认真带路。
庄公子更来劲了。
“不是我说,你虽然外在内在条件都没得挑,但你也得抓紧机会”
慕清彦突然伸手拉他,躲到假山后。
一队巡查的侍卫走过。
庄公子身手也很矫健,不过巡查的衙役走过去后,他又开始叨叨。
“你看着小丫头身边围了多少人,就大堂上那个方方什么的,就甘愿为她赴死,你再不做些什么,这颗红鸾星就要跟别人跑啦!”
“嗯。”慕清彦随口点头。
“嗯?”庄公子瞪大了眼,“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竟然答应了。”
慕清彦点头,表情平静:“答应了。”
这次换庄公子瞠目结舌。
他有生之年也很少这么哑口无言过、
“你,你同意这门婚事了?哎呦我的亲姑姑哟,老慕家在天之灵保佑,你们家这块顽石终于开窍了,知道找老婆传宗接代了。”庄公子朝天祷告。
慕清彦依旧没什么表情。
“姻缘天定,既然早在她出生时就许下这桩亲,我自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说。
“哟哟哟,瞧上人家姑娘就直接说嘛,还找什么理由啊。”
庄公子嬉笑着戳慕清彦的肩头:“我还不知道你吗?要不是觉得人姑娘不错,你能应下来?”
慕清彦看他,点点头:“她的确不错。”
他想过了。
如果他真要有一位郡王妃,那么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聪明专注,是个让他觉得舒服的人选。
何况这桩亲早就定了下来,权衡局势,皇家也没有悔婚的理由。
即便皇帝舍不得,想要多留她几年,他也不反对。
但她迟早是要嫁到辽东来,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先帮她做些事。
慕清彦自幼受到父母相濡以沫的感情熏陶,对于未来的妻子,敬重是真,谦让也是真。
她这样的璞玉,婚后应是可与他举案齐眉的女子。
慕清彦想着,眼神有了几分光彩。
庄公子摸着胳膊啧啧两声。
“少年,你这是与虎谋皮啊,”他回想起堂上那气势逼人的女孩,摸着下巴添了句:“还是头母老虎。”
慕清彦笑笑:“我辽东倒是可以试试这样的主母。”
庄公子吐了吐舌头,又发现环境不对:“这儿你带我来的是哪儿?”
慕清彦眉头动动:“如你所说,我该帮她做点儿什么的。”
第二七一章:群情
一 “做什么?”庄公子发现自己身处小黑屋,顿时有了羊入虎口的感觉。
“慕兄,你不是对我有了邪念吧!”庄公子每个正行,抱肩瑟瑟发抖,可怜兮兮:“这日高风淡的,你若真要对我动手,我可打不过你。”
慕清彦笑笑:“既然知道,就好好做事吧。”
庄公子嗅了嗅鼻子,原来是个资料室,想必看守的人都已经被慕清彦料理好了。
“这是大理寺的卷宗室?”庄公子问。
慕清彦点头。
“刑部掌天下刑法,但大理寺主审讯,当朝犯官半年内的案子都会堆积在这里,秋后一并送往刑部存档。”他说。
庄公子点了点头,又摇头:“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能做喂!”
慕清彦身手奇快,已经出去并且将门落了锁。
“好好做事,不枉你来这长安一趟。”他笑说,一边提醒:“有巡查衙役过来了,仔细被抓去拷问。”
屋子里的庄公子气哄哄地哼了声,停止拍门。
拐角处的衙役们转过来时,这边已经没了慕郎的身影。
听到屋外脚步声离去,庄公子才愤愤不平地磨牙:“又不是只有我会,分明急着想看好戏!不让我看戏,不让我看戏,不让我看戏!”
他气鼓鼓地用脚踢地,却也只能锁在屋子里。
另一边,慕郎将钥匙挂在靠着柱子昏睡的看守腰上,打了个响指飞身离开。
看守揉揉眼睛,站起来伸个懒腰继续若无其事地巡查。
慕清彦则回到堂前。
他是从后堂过来的,正是长宁所在雅间的方向,里面还站着伺候的宫女太监,规规矩矩。
慕清彦脚步极轻,像是一阵风般拂过,丝毫没有引起宫女太监们的注意。
当他们发现时,他却已经站了好久一般不动声色,便像是大理寺派来为公主护驾的衙役一般,也就没有引起任何议论。
他自己找了个好视角,偏堂上的位置刚好可以让他纵观全局,欣赏到女孩的一举一动。
其外,长宁已经将自己如何被祖父掉包活下来,如何避开黥刑,又如何巧妙易容得以在宋家蛰伏,利用善云身份配合方谦在宴席上盗走账簿与木珠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当中关于墨子机关术的秘密她当然闭口不提。
宋宜晟是聪明人,也不会提及,至于成大人,此事无关案情,他也不会去窥视大公主的秘密。
倒是在场的百姓们听得津津有味。
这现实中就在眼前的人事,可比茶楼里说书人讲得要精彩得多!
如此传奇的经历在长宁这个当事人口中说来,看似平静无波,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波澜壮阔,险象环生。
堂堂大公主,竟然有为奴的经历,甚至还在官奴司舂过米。
只为了替外祖父一家收集证据,证明清白。
而上天到底是公平的。
竟然在这个时候让她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是陛下的嫡公主。
隐忍不发的少女跟着仇人来到京城,借机认亲,鸾凤还巢。
这简直是一场完美的大局。
一瞬间,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引到了长宁的身上。
这大公主贵气逼人,却有过和他们一样艰难求生的经历,让围观的百姓们分外同情。
与此同时,百姓们爱屋及乌,下意识地站到了长宁这边。
这样的女孩,养大她的外祖父怎么可能是逆贼。
必定是奸臣诬陷!
百姓们早闻宋宜晟出卖恩人的事,平日又没少受郑安侯嚣张跋扈的气,顿时有些同仇敌忾,议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成大人连拍三声惊堂木。
衙役们高呼:“威武!”
才让场面肃静下来。
宋宜晟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般贱民竟然被长宁三两句话就给鼓动了。
群情愤慨,对他自然不利。
另一边施施然观战的慕清彦盯着长宁,唇角逐渐出现一丝弧度。
将自己的劣势变成优势。
这小丫头倒是很会摆弄人心。
原本公主为奴,舂米,伺候人,都是很丢脸的事。
所谓皇家颜面,就是要维持皇家人的高贵体面,不能有半分污迹。
皇帝张贴皇榜,向天下人公布长宁身份时也特意提及了她从前是柳家的大小姐,为的就是不让世人诟病长宁从前的经历,以免有失体统。
但长宁选择说出实情,却是要将自己卑微的经历公之于众。
与此同时,她将失掉这份体面。
这也是宋宜晟敢赌长宁不会出面的原因。
皇家女眷,还伺候过他这个大仇人,又险些做了姨娘。
说出去,就连长宁的清白都会被人怀疑。
谁知道当初有没有发生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让皇家蒙羞?
可长宁偏就说了。
她选择在这个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在宋宜晟黔驴技穷,将所有底牌都丢出来的时候说。
她声辞恳切,没有半分耻辱,有的只有滔天的恨意和为外祖一家不平的冤屈。
群情倾斜。
长宁看了一眼堂外各个义愤填膺的百姓,忽而一笑。
这些子民,倒是有些可爱。
“成大人,本宫的话说完了。”她说,表情无喜无怒。
前世的她,头顶奴字,孤身一人回到长安后宫,经历过多少嘲讽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前世她作“并蒂妆”,额上绘莲华,依旧让世人嘲讽,羞愤欲绝。
如今便是不能调动群情,她也不惧世人议论。
何况,她成功了。
自己平直的描述,竟然让百姓们动容。
这些升斗小民。
却有着长安贵族皇室都不曾有的,柔软的心。
“我远房表哥就在庆安,他说柳老将军镇守庆安十五年,都没回过长安,忠心耿耿,一点儿也不像要谋反的人。”有人在人群中小声说道。
“对,我也听说了,老将军一家接旨束手就擒,根本都没有反抗,哪儿像要造反的样子?”又有人喊了一句。
群情再次。
长宁舔了舔干瘪的唇,坚硬如许的心境也泛起波澜。
这些萍水相逢的小民都相信外祖。
她这自幼长在外祖跟前的亲外孙女,怎能怀疑他。
“是,镇国上将军柳一战谋逆一案,是奸贼冤枉。”长宁挺起胸膛,字正腔圆。
成大人也站了起来。
大公主的话就是铁证,案子似乎不用审了。
“报!有人揭榜!”衙役冲进来。
成大人瞥了一眼,“不必了”
“大人!”衙役却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上前耳语:“揭榜的人是”
第二七二章:画押【月票90+】
一 成大人脸色瞬间僵硬,在第一时间站起来。
他这一站,却是让另外两名主审起身,康子明率先问道:“成大人?”
成大人张了张嘴:“是晋王殿下。”
说话间,已经有人分开一众围观,晋王殿下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身形瘦高,几步路走的倒是威风。
长宁眉头微蹙。
以她的身份,便是墨子行会请来个凤子龙孙她都不惧,不过这小晋王殿下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因别的,只因小晋王对宋宜晟的态度。
当日她初进城,这小晋王便在城门前扮成守城官玩耍,对宋宜晟可是没有半分好脸色的。
大楚传国四百年,高祖帝留下遗诏,异姓不得封王。
故而这小晋王,乃是皇家血脉。
而且真要论起来,还比当今皇帝这一支血统纯粹。
因为先皇的皇位是通过血腥手段从兄弟间得来,所以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