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吟秋扑在她身上,“奴婢,奴婢这就出去打听。”
“仔细着,千万别叫人发现了。”秦昭宁嘱咐。
“奴婢明白。”吟秋悄无声息地出去,看着廊下站着三名大夫,连忙打听。
大夫摇摇头:“不好说,赵大夫正在拔箭,若是止不住血,性命危矣。”
“什么!”吟秋也慌了,急着朝里面探头。
风花误守在帘子外,几度哭昏过去。
另一边,曹彧一身蓝白劲装坐在马上,眉头微蹙。
前面堵着不少人,骂骂嚷嚷好生吵闹。
“爷,前面是两个泼妇骂架,要不咱们绕路?”陆峥提议,“反正还有时间。”
曹彧点点头。
若只是他们两人,当然可以绕过去,但他手边还牵着一匹白色小马。
白马显然不太安分,安全起见,曹彧没有选择带着马穿过人群。
暗处,听春见他改道稍稍松了口气,又急着张望。
怎么还没到。
那要放谣言的小厮再不来,曹彧就要出城了。
大公主邀了四位贵人赛马,自然不能是宫中的小马场,而是定在城外的玉山马场。
玉山马场大小仅次于御苑,甚至还能放些野物进行狩,是长安贵族比较喜欢的玩乐之处。
而曹彧一旦出城,这消息就不好传了。
“世子爷!世子爷不好了!”
那小厮终于敢来,拦在曹彧马前。
“小的是长春苑的,秦二爷跟人打架,被人放了冷箭,就射在胸口上!”
“什么?!”
曹彧立刻回马,将小白马的缰绳递给陆峥:“你去替我回了公主殿下,今日今日不能去了。”
他心中虽然遗憾,却没有迟疑,扬鞭催马在街上狂奔。
陆峥赶忙听命,牵着小白马出城。
暗处,听春紧攥的拳头终于松开。
大公主。
“大公主又怎样,还不是抢不过我们家小姐。”
二爷和世子爷是什么情分,二爷有事,世子爷怎么可能还去赛马。
小姐真是太聪明了。
听春得意,撇着嘴:“和你那未婚夫好好赛马去,少来纠缠我们家世子。”
第二九八章:马场
玉山马场。
长宁换好一身骑射服,上衣绯红,下裳是光滑的银白雪绸,腿部用红绳绑好,修长有力,一头马尾高梳,由一只精巧的镂空金丝冠及银钗固定。
她大步走来,英姿勃发。
马场前,慕清彦正骑在一匹白马背上。
他也没刻意装束,天青的袍子绣着竹纹,黑云缎面靴蹬在脚蹬子上,显得小腿笔挺有力,再往上,是与之相衬的银白发带飘在肩头。
慕清彦这样的长相,真的不需要什么华服锦缎就能出尘脱俗,恍若谪仙。
长宁的目光倒没在他身上过多停留。
只是除了慕清彦,马场当中却无旁人。
有侍从牵了匹白驹过来,跪在长宁身前请她上马。
长宁虽然习惯了自己上马,但这种上法她也不陌生。
脚踩在奴隶背上,她很自然地坐上马背。
奴隶退下,银乔上前。
“其他人都没来?”长宁问。
曹彧可不是迟来的人。
“是,秦家二爷说了不来,五殿下派人来说是正在巡城脱不开身,晚一点到,让公主先玩着,至于世子爷还没有消息,应该已经在路上了。”银乔说。
长宁眉头微蹙。
她已经算到秦无疆不会来,五皇子应该是巡城时遇着意外,毕竟今日是突厥使团进城的日子,长安街人数众多,他负责巡城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耽搁了也属平常。
唯有曹彧。
他不应该迟到的。
前世大表哥待她情深,便是今生在宫中小马场骑射那日,她也看得出来,曹彧是愿意娶她的。
否则孤男寡女,曹彧恪守礼教,是断不会答应和她一道去马场的。
可如今迟来。
长宁疑惑地瞥了场中那风华绝代的郡王爷一眼。
难道是心中忌惮?
长宁脸色一沉。
慕清彦被看得无辜一笑,他驱马走了两步,上前道:“大殿下,时辰还没到,我们等一等吧。”
他主动提出,长宁神色略一缓和,点头同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清彦倒是神色不动,自行看着马场四野风景。
长宁使了个眼神,催银乔派人去问。
內侍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见陆峥催马而来,身后是一匹雪白小马。
长宁回眸瞬间就认出它来。
“雪浪!”女孩笑颜如花,催马迎了过去。
慕清彦施施然回头,就见长宁兴冲冲的背影,他轻轻眨眼。
那小马也欢腾起来,陆峥松开马缰,雪浪嘶鸣一声冲长宁加速。
长宁扬鞭一声催,胯下骏马也迎着雪浪奔去。
两匹白马极速间擦身而过。
马背上的少女绯衣鲜艳,如一朵红莲般凌空绽放。
翻云卷!
长宁从马背上凌空一翻,旋转一百八十度,准确地落在雪浪背上。
雪浪欢快地扬蹄嘶鸣,载着长宁风驰电掣,它颈上鬃毛当真如雪浪般翻腾,与少女长袍兜起的红浪交相呼应,绚烂多姿。
场上回荡着女孩爽朗的笑声。
雪浪。
雪浪。
承载长宁多少幸福回忆的雪浪。
长宁心生感慨,不过也没让雪浪疯多久,很快就勒住雪浪的势头,几步来到陆峥身前。
陆峥几乎看呆。
世子爷特意牵马而来,为的就是方才那一刻吧。
可惜世子爷没能看到。
“曹彧呢?”长宁清亮的嗓音响起。
她摸着雪浪鬃毛,眼底眉间都带着笑意。
大表哥仍是那个大表哥。
他温纯如水的好,简单和善,无微不至。
今生,长宁心中坚冰难融,却愿意为曹彧打开一道缝隙。
接受他的好。
陆峥闻声才回神,慌慌张张从马背上下来:“见过殿下。”
长宁挥手免礼。
“殿下恕罪,二爷在长春苑惹下祸事,受了伤,我家世子正带人过去,今日今日怕是不能赴殿下的约了。”陆峥喉结动了动,偷偷抬头去看长宁脸色。
长宁抿着唇没说话。
身后响起两声马蹄响。
不知何时,慕清彦已经掉转马头,看着她的侧脸。
女孩一颦一笑,或喜乐或失落,都在他眼中缤纷闪烁。
“殿下勿怪,”陆峥急道。
他一早就得了长公主的嘱托,不能得罪长宁,也察觉到曹彧与长宁之间是互有情意的,眼睛一转立刻添了句:“我家世子是很想来的,他还连夜为殿下的神驹挑选合适的马鞍,还请殿下不要介怀,待料理了长春苑的事,世子爷一定入宫向殿下赔罪。”
是很想来的。
长宁笑笑,摸着马鞍,“赔罪就不必了。”
“改日再见不迟。”她说。
“是,”陆峥松了口气,又拱手:“世子爷那边恐需要人手,小的就先告退了。”
长宁嗯了声。
陆峥牵着马退下,还不到马场外便急着翻身上马。
长宁则掂量着马鞭子。
长春苑的祸事。
秦无疆可是长春苑的一霸,满长安谁人不知,能惹什么祸事?
便是有祸事,也是秦无疆闯祸伤人,断没有被伤的道理。
长宁不以为意,转头对上慕清彦一双清澈见底的眸。
如今这赛马,倒是只剩下她们二人了。
长宁抿唇。
也好,她倒正可以抽出机会,向慕清彦问问清楚。
她回马,慕清彦似有觉察,颔首道:“殿下,去前面场可好?”
“正有此意。”长宁笑说。
此处是马场中央,虽然今日玉山马场不会再接待其他贵族,但毕竟人多眼杂,言行举止都有不便。
“殿下狩!”有人传令。
马场里立刻有人送上弓箭,还有护身的匕首等物。
长宁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匕首,只接过箭筒背好,手持长弓,策马前行几步。
慕清彦也没有接刀匕,只拿了弓箭。
另一侧准备就绪,立刻放出了笼子里的野物。
兔子山鸡,甚至还有一只白毛狐狸。
这是彩头。
“殿下请。”慕清彦伸出手臂示意。
长宁点头,率先驱马追了出去。
身后自然有护卫相随,但雪浪何等速度,突厥汗王宝马的后裔,岂是凡马可比的。
慕清彦也驱马疾驰。
他的马是辽东骏马,高大威猛不输长宁。
二人一前一后风驰电掣地奔出。
银乔坐在马背上看着,一瞬失神。
若非公主属意睢安侯世子,这位辽东郡王倒是顶顶好的。
容貌本事都与殿下不相上下,也是天造地设。
“殿下,您慢着点儿!”银乔催马追去,可她当年虽跟着柳后学过骑马,却哪里比得上长宁和慕清彦,很快就被落在后面。
第二九九章:偿命
“殿下?郡王?”
侍卫们很快跟丢了目标,呼喊声响彻山林。
玉山马场虽然不算太大,但毕竟是圈了半个山头,有密林有草丛,想找两个人还真不算容易。
“殿下对这马场很熟悉。”慕清彦从密林小路里看到侍卫们找向远处,转头,女孩子已经掉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来之前看过马场的地图。”长宁找了个借口。
慕清彦也不多问,跟着掉头。
“大理寺已经联合刑部审理方谦的案子,”长宁转头,对慕清彦认真道了声:“多谢郡王相助,替我保下方谦性命。”
慕清彦噙笑:“殿下客气。”
他不多说,长宁也点到即止,另开一题:“不过长宁还有一事不明。”
“殿下是想问慕某的来意吧。”慕清彦笑容温和。
这并不难猜。
长宁点头,勒停马头盯着慕清彦的眼。
慕清彦毫无躲闪之意,眸中也是澄澈如许。
“此来,皆因当日观星所示。”慕清彦说。
“观星?”
长宁眉头上扬,颇为惊异。
慕氏,异人也。
这就是那本手札中称慕家是异人的原因么。
观星。
“星象何解?”长宁问,气势迫人。
慕清彦瞧她气场过人,唇角上扬。
长宁蹙眉。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慕清彦笑意更深,微微露出牙齿,声音却很无辜。
长宁板起脸。
“本宫在问你,星象何解。”
慕清彦还算恭谨:“殿下息怒,臣只是在想,该从何说起。”
以臣自称,便是分了上下尊卑。
“从可以说的地方说起。”长宁很清楚慕清彦聪明过人,他若不想说,她也问不出什么,倒不如只听他可以说的。
至少。
能省掉判别真伪的时间。
“遵旨。”慕清彦拱手。
而此刻,长春苑中已经乱做一团。
一盆盆血水从房间中端出,风花误脸色惨白,哭着要进去。
那吟秋在外面听着,小脸惨白。
难道真的弄巧成拙,伤了二爷性命?
吟秋几欲栽倒。
若是二爷有事,别说她们了,就是小姐自己也要内疚而死。
“小姐,小姐您快出去看看吧,二爷赵大夫说二爷好像快不行了!”吟秋哭着扑进来。
秦昭宁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栽倒下去。
吟秋扶住她,一个劲地捏人中。
她们是悄无声息地潜入,现在秦昭宁昏过去,她都不敢叫人。
还好秦昭宁很快就醒转。
“快,快去家里报信,叫母亲进宫求太后娘娘派太医来!”秦昭宁吩咐,又拉住吟秋。
吟秋不明所以地回头。
秦昭宁泪珠儿不断,但理智仍在:“记得,说你是在给我买糕点时,在街上听到的消息。”
“二哥若是折了,我纵无颜见母亲也要扛起事来,我更不能输。”
“是,奴婢记住了。”吟秋得令跑了出去。
秦昭宁也压低黑纱帽走出房门。
“快,快去请秦太傅家的人来,把人抬走啊!”鸨母站在前面火急火燎地喊人过来。
“你干什么!二哥哥正在拔箭,不能受这折腾!”风花误阻止。
“你个赔钱货,就是你惹出的麻烦!”鸨母气得半死,一边指挥打手进去:“快快快,快抬回秦家,可不能死在我长春苑呐!”
风花误拼死拦在门前。
“他福大命大,他上战场,乱军之中都完好无损,他怎么可能有事,他不会有事的!”风花误双手扒着门槛不许人进。
“那血一盆子一盆子往外端,就是个好人也受不住,快快快,把她给我拉开!”
鸨母急了眼:“这要是死在长春苑,别说你风花误,就是整个长春苑都难活!赶紧给我死开!”
秦无疆不是寻常人,今儿个是突厥使团来朝,忙不开,秦太傅想必还不知道事。
一旦知道了,就是秦太傅不说,那太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抄了这长春苑还是轻的。
“不行!不能打扰二哥哥治病,他不会有事的!”风花误被推搡一边,仍拼命反抗。
“住手!”秦昭宁也实在等不及站了出来。
“好你个大胆的鸨母,若秦二爷因你耽搁了病情,你看我秦家肯不肯善罢甘休!”秦昭宁喝道。
鸨母一时犹豫。
“昭宁,昭宁!”风花误像看见了救星,扑过去抓住秦昭宁的手:“怎么办,怎么办,二哥哥昏迷不醒,流了好多血,大夫又不让我进去,怎么办”
风花误是真的慌了神。
秦无疆若有个三长两短,她断断不会独活。
“我去看看。”秦昭宁大步进门。
鸨母回神:“这什么人啊这!”
风花误却没理她,紧跟着秦昭宁进去,嘭地一声关上门。
“不能进,不能进,”赵大夫的小药童拦着她们,“我师父正在拔箭,耽误不得。”
“胡言乱语,拔箭只需片刻,便是止血包扎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七斤呢?!”秦昭宁喝问,“怎么保护的二爷!”
却不见七斤回应。
秦昭宁扭头看向风花误。
风花误摇头,她方才还见着七斤帮着抬秦无疆进门,怎么救治的这功夫,人就不见了。
秦昭宁眼珠左右转动,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把纱帐掀开,”她催促小药童。
小药童不敢动作:“不行不行,我师父”
“你师傅到底想对我哥做什么?”秦昭宁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