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曹彧怒喝,涨红了脸。
花穗跪倒:“奴婢不敢妄言,当时府里人都说那善云为了攀高枝出卖莫姨娘又帮着莫姨娘算计顾姨娘,朝三暮四为了爬上侯爷的床什么无耻的事都做得出来。”
“住口!”曹彧受不住扬手一巴掌将花穗扇倒在地。
曹侯也觉得此言太过,急忙关窗闭户,却没有制止花穗。
“奴婢贱命一条但世子爷您不一样,您是小姐的心上人,奴婢不能看着您被她利用啊。”花穗哭着叩头。
曹彧黑着脸问:“什么小姐?”
“奴婢被善云算计逐出府邸辗转被买到长安差点被人打死,是昭宁小姐救了奴婢还收留奴婢在秦家杂役房做事,奴婢感激小姐恩德”
“是昭宁让你来的?”曹彧脸色更黑。
“不是!不是昭宁小姐,小姐根本不知道奴婢的身份,是奴婢那日知道了小姐的心思,想报小姐恩德,这才偷偷跑来求见夫人。”花穗哭成泪人,字字泣血。
长公主点头:“不错,昭宁方才是来过但也只是同我说了两句话,这个丫头是事后敲门说有大事求见。”
曹彧站定:“母亲,长宁彼时身处险地,她为了报仇自然要使些手段,这个丫头说她会利用我,实属无稽,陆峥,送她出去。”
“世子爷!”花穗推开陆峥抓着曹彧的衣角:“世子爷小姐为您做了那么多,现在连二爷都误会她冤枉她,您不能辜负她啊,善云真的只是想利用你,什么都在她算计之中,您只是她留在长安的一步棋啊!”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知道这么多!”曹彧显然不信。
花穗哭得眼睛通红,耳边回响着临行前秦昭宁的嘱托。
“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你一死,他才能相信你,才能离开楚长宁,才能让楚长宁终身痛苦,替你报仇。”
花穗眸中闪过一瞬坚定,站起来一头冲向柱子。
“你!”曹彧反应不及,花穗一头撞在柱子上歪歪斜斜栽倒下来,额上的血蜿蜒粘稠地流淌下来。
长公主大为吃惊。
起初她也怀疑这是秦昭宁的设计,但这丫头竟然肯赴死,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曹彧走上前,花穗眼睛被血糊着还在伸手抓他的袍子。
曹彧面露不忍,蹲下身就听花穗喃喃着:“御御兵之道,在天时,时地利”
“你说什么?”曹彧正色,抓着花穗的手急摇,花穗却挣扎着喃喃一声小姐便垂下了手。
曹彧不住摇她。
“彧儿,她说什么?”曹侯隐约听道那一句,眯起眼:“可是你带回来的那篇兵法?”
曹彧目光复杂地点头:“正是。”
“这个丫头怎么会知道残篇内容,难道她和兵圣残篇有什么关系?彧儿,你还没说过给你残篇的神秘人到底是谁。”曹侯问道。
曹彧摇头:“孩儿也不知道。”
“你们父子就别纠结什么兵法了,还是先想想这桩婚事吧,这丫头敢以死明志想她所言非虚,况且长宁回宫至今当真是城府极深计谋重重,当初还与宋宜晟有染”
“母亲!”曹彧唤道但被长公主一瞪将后话吞了回去。
“我看这个媳妇,不要也罢。”
长公主终于下定决心。
“这些日子为她耗费多少心血,彧儿,即便没有她,娘也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娘!”曹彧抓住长公主的袖子,长宁送他的卵石在心口炽热滚烫。
他舍不得。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不放手!”曹侯呵斥。
秦家建议虽好但是兵行险招实在危险。
他曹家已经是泼天富贵,这份天恩,就让长宁公主真正的夫婿慕清彦去领受吧。
曹彧垂下手,长公主笑笑。
“娘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于此同时,长宁听到朝堂消息一脸喜色:“楚承贤终于耐不住动手了。”
她的婚事是该有个着落,否则会一直被郑家拿捏。
曹彧,不知道你有没有准备好。
长宁深吸一口,招手:“木鸢,你亲自去一趟辽东郡王所处,就说要替本公主取一份东西,郡王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第三九六章:放权
慕清彦修书一封,大致内容和前世相同,对长宁另有所爱表示理解,同意解除婚约。
他修长如竹节的手指取出一方印鉴盖在信纸末尾,折叠漆封让小厮递给大堂侯着的木鸢。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庄公子无不惋惜地摇摇头。
慕清彦面无表情收好印章。
庄公子一如既往地絮絮叨叨:“你这株千年铁树好不容易开了花,却叫别人捷足先登,红鸾星动得太厉害也不好啊。”
慕清彦目光顺着窗口,看到木鸢离开眼皮一垂。
她做了选择。
即便曹彧缺少担当,临阵退缩,她依然选择包容,愿意再给曹彧一个机会。
他还能说什么。
慕家一向遵奉天地大道,讲求顺其自然。既然这颗红鸾星跃上别人家的枝头,他便是动了心,也不想强求。
梅妻鹤子,本就是他的宿命。
“该回程了。”慕清彦的声音依旧寡淡无为,但庄公子作为他多年挚友却听出了一丝不同。
比从前多了一分凉意。
庄公子叹了口气。
他突然有些后悔撺掇慕清彦来长安。
“没事,咱们以后不管这公主不就行了?咱们辽东好姑娘有的是,我再给你寻几颗更好的红鸾星让你随便动。”庄公子大喇喇地上前想拍慕清彦的肩,却只收到一道清清冷冷的目光。
“我的郡王府没那么多观星台。”
庄公子干笑,待到慕清彦转身离开才撇撇嘴:“放不下就说放不下,找什么借口”
不过这一次真的是要走了。
庄公子清楚慕清彦的脾气,那封信交给长宁便是二人婚约的一个了结,他在长安再没有什么羁绊,自然要走。
不过要走也不该这么快吧?
“哎哎哎?干嘛去?这就走?”庄公子衣衫都跑飞起来,拦住慕清彦。
“临行,拜会一位老朋友。”慕清彦道。
“老朋友?”庄公子嘿嘿一声:“你还有老朋友,除了我的?”
慕清彦无奈瞥他一眼:“收拾东西去吧。”
庄公子耸肩,他没什么好收拾的,再怎么收拾也不能将慕清彦的心带回去。
慕清彦眉眼动了动,一低头,迈步离开。
推门的瞬间只听外面路过的农户还在热议大公主的婚事,不知陛下愿不愿意和亲。
慕清彦脚步未顿,翻身上马。
庄公子失笑:“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说起来他也不担心。
长宁公主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如今这些麻烦说不得就在她计算之中,又何需他们担心。
庄公子所料不错,长宁的确等着这一天。
从三皇子抢着要议和的那天起,她就在算计这一日,毕竟议和的条件她都知道,三皇子见到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
“殿下,东西取来了。”木鸢递上信纸,信封上朱漆封印完好。
长宁揭开封印一扫,木鸢立在她身侧不由伸起脖子张望,长宁却很快读完将信放回去贴身收好,木鸢也老老实实低下头。
“你去了趟曹府,世子有没有什么话要转给我?”长宁挑眉问她。
木鸢上前一步:“没有,世子爷没来得及说话。”
长宁眉头一挑。
“因为秦家小姐突然来访,世子爷急着去见她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只是具体什么事奴婢不好听。”木鸢小心措辞,长宁神色没什么变化。
秦昭宁还是不想放手。
不过长宁却不怀疑二人有什么,因为真有什么就不会被木鸢看到了。
“你退下吧。”长宁挥挥手,木鸢咬着下唇心事重重,但在长宁看她第二眼时低头倒退出去。
长宁对镜整理妆容,手持篦子梳着头发,掐算时间。
果然,福安很快派人过来。
皇帝传召。
长宁放下篦子,登上轿辇。
“长宁,”皇帝见她进殿,急着站起来。
女孩施施然请安:“儿臣见过父皇。”她起身,眉眼带笑:“突厥的事儿臣已经知道。”
皇帝沉沉叹了口气,走下御阶拉住长宁的手:“皇儿放心,父皇既然承诺就一定会保护你,那若小儿休想肖想我儿一根毫毛!”
“多谢父皇恩典,只是儿臣不明白是谁将这议和条件放宽,可是存心想将儿臣嫁出去?”
皇帝脸色一僵。
“承贤也是一时失察被那若钻了空子,这份和约是突厥人抢先一步公布出去,如今闹得满城皆知,他们就是存心给父皇施压,不过长宁不必担心,父皇还顶得住。”皇帝粗眉一柠,“朕还是这大楚的天子,朕说不允,就是不允。”
长宁抿笑。
“父皇,若牺牲一个女子便能换取数十年的平安,给我大楚喘息的时间,也是上策。”
皇帝一怔抓住长宁的手更加用力:“皇儿!”
“父皇放心,儿臣手上沾满突厥人的血与突厥人不共戴天,岂会从贼。”
“那皇儿的意思是?”
“那若既然要长宁公主,儿臣给他一个便是。”
皇帝挑眉。
“儿臣已经及笄,父皇即便为儿臣准备嫁妆也是应该。”长宁明眸流转,让皇帝捉摸不定,但听长宁这话的意思却是明悟几分。
“长宁的意思是,让父皇再封一位?”
皇帝神色犹豫,负手踱步:“只是如此必定触怒突厥人,这份和约只怕”
“父皇,”长宁保住皇帝手臂,认真道:“儿臣与那若交过手,他是突厥草原上的金太阳,绝不是优柔寡断为情所困之人,这份和约如此丰腴,突厥人怎么可能同意。”
“你是说?!”皇帝瞪大眼睛。
长宁点头:“儿臣可以肯定他们此举只是缓兵之计,他们在长安另有所图,日后也绝不会遵守这份和约。”
长宁并没有将陈蒙的状辞拿出,她想一击中地,现在只是在给皇帝种下疑心的种子。
“好,那就由皇儿亲自安排,你若需要调动什么人手就找侍卫统领商如锋要人。”皇帝吩咐。
长宁露出笑容。
商如锋。
前世除了秦昭宁以外另一个左膀右臂,被她委以重任的长安密探大统领。
父皇终于开始放权了。
“多谢父皇。”长宁一顿,又道:“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长宁的手摸向袖中。
只要她将这封信呈上,她与慕清彦的婚事就算告一段落。
皇帝瞳孔微微下移,收回目光时双手已经按住长宁手臂:“父皇明白你的心思,我儿韬武略从来不输须眉,明日早朝,你来见朕。”
长宁动作一僵。
第三九七章:转交
她的确有登大盛宝殿的想法,也已经有了计划,只是这些若按部就班来是在她拿到议和功劳之后,却没想到父皇现在就主动开口答应让她上朝。
长宁垂下手暂时没有将慕清彦的信拿出来。
父皇像是误会她的意思,以为她要提的就是上朝的要求。
慕清彦的信什么时候都能拿出来,但是父皇此刻松口算是错有错着,长宁怎肯放手。
“多谢父皇。”长宁屈膝施礼,待她告退皇帝眉眼一松。
“召商如锋。”皇帝龙袍一拂。
侍卫大统领商如锋铿锵而来,抱拳请安。
皇帝示意福安上前。
“商统领,这是陛下秘旨。”福安将一封明黄小旨递过去。
商如锋领旨,皇帝亲口吩咐:“此前翻查郑安侯府,可有发现什么?”
“启禀陛下,臣已经发现郑安侯府有密室两处,但没有陛下旨意臣不敢妄为。”
皇帝嗯了声。
“郑卿是国之栋梁,府中藏有两房私库也不足为奇,这件事如非必要,暂时不要跟公主说明。”
“臣遵旨。”商如锋跪倒。
皇帝:“还有一桩,长宁说突厥人另有所图,你速去给朕查证,看他们到底是想和谁联系。”
商如锋领命,又抱拳:“启禀陛下,辽东郡王离开了府邸。”
皇帝眉头一挑,垂下眼皮手指在龙椅把手上波浪似的敲打:“他去了哪儿?”
“出城,看方向是大道宫。”
“慕清彦的身手,能叫你的人跟上?”
商如锋垂头:“陛下放心,臣的眼线并没有跟踪郡王,乃是记得郡王的装束沿途看到,应该不会被郡王发现。”
皇帝沉沉嗯了一声。
“他刚见了长宁的人,又上大道宫,这是想干什么?要走了?”
商如锋垂头没有作答。
“陛下,”福安从大殿门前走来,递上一封折子:“辽东郡王派人呈折子来,说是要辞行。”
“哼!”皇帝一拍龙椅将折子丢在地上,“都是些怕事之徒。”
皇帝怒气冲冲站起来,福安和商如锋便跪得更低。
“朕的公主难道还要靠他们保?以为没人敢提亲,朕就没有办法了不成。”皇帝气得踱步,心中对曹彧更加不满。
这样没有担当的男子,还想娶他的嫡女。
“福安,”皇帝喊道:“给礼部和宗人令透个口风,让他们可以开始准备嫁娶用品,要足够气派,但不要说是为了谁,明白吗?”
“奴才明白。”福安应是,和商如锋一道退出大殿。
皇帝走如内殿,将殿前长案上的那张藏蓝色桌布掀开。
藏蓝桌布凌空发出哗啦水声,在窗口透过的日光下像粼粼海面垂落在地。
桌布下案面并不整齐,而是藏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中空凹槽。
皇帝取下凹槽上方压着的木板,露出里面数十本奏折、密信,泛黄的纸张标志着它们当中的许多都有些年头,如今叠得整整齐齐秘藏在此。
“长宁啊,你如此聪明,可是让朕伤透脑筋。”皇帝取出里面一本奏章缓缓展开。
门外,长宁离开乾祥宫,路上就遇到那些跪谏的大臣。
中书令,蒋尚书,郑安侯党可谓是倾巢而出。
长宁勾起唇角。
她蛰伏至今,将自己比如死胡同,终于等到这个将郑党连根拔起的机会。
“众位大人真是辛苦,来人,以本宫的名义叫御膳房给众位大人沏些茶水送来,秋老虎最是恼人,各位大人都是朝中忠良重臣,可不能中暑病倒了。”长宁眉开眼笑地下令,让一众官员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