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也没再出声,他一梦十年,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梦里的一切完全是假的还是未来注定会发生的,他现在得整理思绪好好的考虑。
“二皇兄,不,了然大师,你说为什么我会梦见那些可怕的东西?梦见了,是不是代表我可以改变我和至亲的不幸?”楚天云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
去年他刚醒来的时候,可能因为梦里他多活了十年,被毒杀后又在皇宫魂魄状的飘了有十年,因为魂魄状态别人看不见,楚天云见多了许多人私下的另一张脸,于是在他醒过来之后,看谁反而都不那么真切。
可能正因为这种警惕心理,楚天云发现自己梦里见到的才只怕是这些人真正的样子…他其实一开始并不想承认这点,但去年六月番邦老王突然没了,继位的新王是之前大家都没料到的,一个女奴生的庶子,与他梦境中惊人的一致。
要是一步步全与梦境一样,难道他还坐着等死不成?只是这样玄之又玄的事情,楚天云不敢向广顺帝实说,他和卫皇后一样,有难事去普济寺找了然。
结果天机也没有重男轻女,楚天云和林秀君一样,对还没有发生的真事事先说不出来,写也写不出来,再着急也不行。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能窥见未来已经是上天多给了一丝生机,你刚才不是还说庆幸,好在红线果被那位君姑娘得了,而不是那个人…”了然也不会忘记,去年这个弟弟找到他,却有口不能说有笔不能动写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幸亏楚天云还是聪明的,幸亏了然以皇子之身入佛门就是为防备将来毁灭楚氏王族的凶煞,悟性不少,兄弟俩反反复复总结半天,总算找到一些可以说的词语。
“那个凶煞我知道他是谁,知道他的未来,但我说不出他的名字,画不出他的模样,不然就可以早点儿杀了他以除后患。”楚天云咬牙,那是个**不如的东西居然还坐了天下,史上那么多昏君暴君随便找一个也比那人强!
“了明大师不是说了,这里天下注定的劫数,他当初可以拼死说出那凶煞投胎在哪家,但就算把那凶煞杀死他还会再投胎,煞气更重,倒不如让他顺利长大,他天生煞气重自是看什么都不顺眼顺心,这样长大的人只觉他人全都欠了他的,然后他以怨报德大开杀戒,自会惹怒天道…”了然语气温和的安抚。
顺利长大去做恶?楚天云再次想到宁山遇上的那个放牛娃模样的劫匪,当他细看那两本册子后再度确定那放牛娃就是他和楚氏一族的大仇家,也正是了明大师说的凶煞,凶煞会就这样坠崖而死?楚天云不相信。
“明年借着科举,一定让无忧公主出嫁,千万别弄什么先订亲,未来驸马就是先死上几个,也没有哪个公主会再嫁不出去的!”楚天云双手合十拜托了然,要让无忧公主先于三皇子成亲,只有了然有说动皇帝皇后的本事。
难道无忧公主的婚事会与将来毁灭楚氏家族的凶煞有关?要证明这猜测并不难,只要了然想问却问不出来就知道这事又涉及与未来有关了。
“阿弥陀佛,小僧会办到的。”科举选出的全都是文才出类拔萃的读书人,年龄相貌上皇帝皇后决不会委屈自己嫡亲女儿,所以了然没有推人进火坑的愧疚感。
楚天云也无愧于心,当公主招个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的驸马,总比帮男人主动纳上数千佳丽更有自尊吧?
第四十六章 奴大欺主
“宝邑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非是灾荒年,不然无论是父母还是主人家,没有腊月和正月卖儿鬻女发卖奴仆的,这意思也好理解,就是大家最后再一起过个团圆年。所以君妹妹,你要买侍候你的丫环最好等出了正月,现在人牙子手上就算有人,只怕这人也有问题,如果是被家里父母卖的,她家里肯定有是非,可能这父母就不是良善之人,如果是原主人家打发的那就更不能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雪玉这是在教林秀君管家之道,不过既然是教,话就不用让她一个人全说了,她得给林秀君回答思考学习的机会。
其实宝邑城这规矩林秀君梦境里在乔家就听说了,之后在林家看祖母管家也领悟不少待下的道道,只是作为一个被继母当傻子养的可怜女孩,她应该什么也不知道只慢慢被顾雪玉真心教导,又还要表现出有几分天生的聪明,所以要给什么样的答案还得再想想。
“…我继母说,待下一定要宽容,所以我想能让原主人家破了规矩,非要在腊月和正月发卖的奴仆,可能是做了让原主人家不能容忍的大错事。”林秀君边回答边小心翼翼看顾雪玉,生怕答错了让她生气。
我继母说…这几个字在顾雪玉教林秀君为人处事时可没少听说,只是越听顾雪玉对未见过的乔玉彤感觉越差,这当继母的果然存心不良!看来那个丁霜霜只怕就是故意推林秀君落水的,幕后说不定黑手还有乔玉彤!
于是只要林秀君口头禅似的说“我继母说”这几个字,顾雪玉就下意识找理由反对乔玉彤的言论,驳倒了便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真是天生聪明,虽然这些年没大外出,但看人还是极准,黑心继母什么的她和父亲一样明察秋毫!
于是现在又听林秀君“我继母说”这口头禅,顾雪玉就摆出顾老爷公堂判案的谨慎,想了想才开口:“你继母说待下以宽,这话听着是没错,但凡事都该具体分析,比如我就曾听爹爹说过一个案子,一个下人偷了主人祖传的一件首饰还赌债,这错不小吧?可主人家因为追回失物又看那个下人痛哭流涕的可怜,所以只打了他一顿并没有把他送官或发卖,这够了仁慈吧?可那个下人不但不感恩还怀恨在心,找个机会竟然把三岁的小主人悄悄抱出去卖掉…”
“…”林秀君吃惊的捂住嘴,背主的下人她梦里见了不少,但那些下人敢背主是因为她们已经找好了更可依靠的另一个主人,那案子里这敢卖小主人的下人的?“不是奴仆都签了身契吗?怎么还敢如此胆大妄为?”
“是有身契,还是死契,但那个下人独身一人不用担心祸及亲人,而且他的主人不过是小门小户的读书人,无权无势家财只够温饱,他主人就是告上官府,官府接了状子要捉拿逃奴救孩子,但人海茫茫一时半会儿到哪里找?官府有多少衙役,能为这样一件小案就跑遍天下?”顾雪玉是官家小姐,她从官府角度理智的解释。
原来主人家没本事就连奴仆都敢欺负,林家乔家全都是富甲一方的,所以林秀君就算旁观过母亲祖母怎么管家,也不会知道世上还有顾雪玉说的这种情况,而她自己现在不正是势弱的时候吗?
“那玉姐姐,这事怎么后来又抓住那恶奴了?”不抓住顾雪玉就不会知道这故事了。
“也是巧了,那恶奴拐了小主人跑到另一个城镇才卖孩子,他住客栈里对老板娘说这孩子是他亲生的,因为家里孩子太多养不活才不得不卖掉,可是拐来又才三岁的孩子装不出与坏人的亲近,恶奴不耐烦哄孩子就动手打,好在客栈老板娘细心,她看那恶奴把孩子往死里揍的样子实在不像亲爹,又担心客栈出了人命将来不好做生意就报了官,当地官府也是明察秋毫,抓住恶奴一问一吓他就招了,案子就移送我爹爹手上,孩子也和家人团聚。”别看顾雪玉这些年因隐疾胆怯见外人,但顾老爷夫妻仍坚持教女儿,连衙门的案子都不瞒她,就怕她和外面真脱节了。
这故事能脱险全凭巧合,要是遇上怕事的老板娘糊涂的官府呢?“玉姐姐,这种奴大欺主的事怎样才能避嫌它发生?”林秀君虚心请教,她不能等出了事再靠巧合来救命吧?
“老实说,我们顾家和古家是绝不会出这种敢把小主人拐走卖了的事,不说身契不说家生子,就说这侍候的人,我们这些少爷小姐身边谁不是好几个丫环婆子,真要有什么事她们全是连罪!你说谁能避开那么多人把我们带走?谁又能买通那么多人害我们?”所以顾雪玉也不清楚遇上奴大欺主该怎么办?
林秀君又忆起梦境里她被丁霜霜推下水,她挣扎着也曾呼救,可铃花她们明明听到却当没听到,后来乔玉彤因为有孕保住了丁霜霜,连带铃花她们也没事…暂时没事,这样背主的奴婢敢亲手杀人的丁霜霜也不敢留下,她们一个个逐渐死去…
“姐妹俩聊什么,小脸蛋这么严肃?”古夫人带着丫环婆子来女儿的绣楼,身边的乔夫人也是奴婢围绕侍候。
“古夫人,姨妈。”林秀君忙起身施礼。
“娘亲,乔夫人。”顾雪玉施礼之后就挽上古夫人的胳膊,“我和君妹妹刚才在聊爹爹之前在江东的一个案子…”
顾雪玉重新讲一遍那恶奴卖了小主人的案子,问两位管家多年的夫人可有什么好法子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古夫人和乔夫人全是家大业大奴婢众多无人敢欺的,小门小户过日子的方法她们从小娘亲也没教。
“还是得看人,我也曾认识一小户人家,那家主人主母死得早,全靠家里一个老奴把小主人抚养长大,还把主人家留下的财产给小主人开店做生意,娶妻生子。可见也不是每个小户都出恶奴,所以我认为还得事先看人,这就考主人家的眼光了。”乔夫人琢磨一会儿给了个答案。
林秀君和顾雪玉点头,其实大户人家也少不了背主的下人,她们如果眼光差信错人也不能完全怪别人,所以自己长本事才最重要。
“君儿啊,姨妈今天来一是看看你,上回量尺寸做的衣裙已经做好了…”乔夫人招手让丫环把捧着的一个绸缎包袱递给林秀君。
江南盛产丝绸,乔夫人在江南开分店的小儿子回家探亲就没少带这当地特产,乔夫人看了就想到林秀君在莲花庵的一身灰色素衣,住进顾家先暂时穿了顾小姐一件新衣,后来古夫人又给林秀君和自己女儿各做了两身新衣过年穿。
人家萍水相逢都对林秀君这么好,虽然乔夫人也觉得这好得有点奇怪,但她还是脸红,她这当姨妈的怎么也得有点表示。
只是过年的习俗是不动针线,然后二月二龙抬头也不能动针,今天二月初四乔夫人就把新衣裙送来,已经是她催着绣娘赶工的结果了。
“谢谢姨妈。”林秀君诚挚的道谢,就算乔夫人对她好肯定利益占了大比重,但人家也是肯先花钱用心的,不像乔玉彤,上好的物件全悄悄藏起来,反正林老爷只要看女儿衣着光鲜就认为继室没亏待林秀君,至于这衣料是不是上等品,首饰是不是过时了,他根本不会留心。
“君妹妹,你现在就试试合不合身?”顾雪玉兴致勃勃的拉林秀君进里间试衣裙,她可听到乔夫人送衣裙说的是“一来”。
“试一试吧,不合身我就让绣娘改。”乔夫人并无不快,做大生意的人是急不得的。
因为才过年还是寒天,乔夫人给林秀君做的是一套淡红色的夹丝棉的薄棉衣裙,正合适冬春季节交替的时候穿,杨家的绣娘还心灵手巧的在裙摆、袖口、领口绣上了嫩黄的迎春花儿。
“真是好看…”
众人称赞的不光是这套新衣裙,还有穿着新衣裙明艳动人的少女,林秀君到底是省城首富家的嫡女,站在顾雪玉这官家小姐身边一点儿不落身份。
“果然小女孩粉扑扑的脸蛋最配鲜艳的衣裙,”乔夫人绕着林秀君打量称赞,“君儿果然天生丽质,不施脂粉也娇嫩,不像有些人,爹娘没给生一张好脸,再富贵的日子也过得痛苦,再多金银也买不到能遮瑕的好脂粉…”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最先心颤的是顾雪玉,她下意识第一个念头就是乔夫人知道她有隐疾这话就是说给她听来要胁顾家的,不过总算她用了索笑香之后隐疾没复发,这些日子找回不少自信,还能镇定住。
“姨妈这说的是谁?”林秀君没有心结,而且她从没告诉乔夫人为什么顾雪玉对自己这么好,相信古夫人她们更不会说,所以十分镇定。
“就是京城那边…我们不是计划在那边开店吗?”乔夫人还真不是含沙射影。
第四十七章 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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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脂粉店开在京城,这本是林秀君要在她的胭脂香粉天下闻名后再打算的事,结果古夫人和乔夫人分析商量的是林秀君的第一家店就开在京城。
林秀君不喜欢受人摆布,但别人说的有道理她也会听的。
乔夫人帮忙开店自然是要有利可图,但她也确实以姨妈的身份往古圣城去了信并附上礼物,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派人上林府要见林秀君,结果别说林秀君,带信的人连乔玉彤也没见到,乔玉彤只打发人来门口冷冰冰的说道:“夫人说了,她不认识什么杨家的乔夫人,大小姐也没什么姨妈,林家再家大业大也养不了那么多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就算乔夫人起初找林家的原因就是意思一下,但乔玉彤这话真让她记仇了……杨百万的夫人还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你家姓丁的那个又是什么!
为了怕古夫人母女认为她在敷衍林秀君,乔夫人带着去林宅送信的管家娘子去的顾府,让管家娘子当着古夫人母女和林秀君的面,把去林宅的情况一五一十重复一遍。
“我继母…她平常说她最惦记娘家亲戚了…”林秀君得表示意外。
“奴婢没撒谎,出来见奴婢的那个大丫环自称是林家夫人跟前最得意的人,叫绮红,是她说她转述林家夫人的话,一个字也不差的!”杨宅的管家娘子当然得喊冤,她可背不起欺主的罪名。
林秀君也不会为了维护乔玉彤去得罪他人,她不过是要找个不显得自己轻易怀疑继母的理由:“我相信你没撒谎,因为绮红的确是我继母房里专门负责传话的大丫环,你要没见到是不会知道这名字的…只是为什么我继母…”
只要证明她没撒谎,管家娘子就放心了,乔夫人则以姨妈的慈爱握着林秀君的手离间这女孩和继母的关系:“可怜的孩子,你常说乔家外祖没了就再没亲戚登林家的门,只怕是这来了全被你继母赶走了。”
“为什么?”林秀君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