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临死前千奇百怪的神态,可是现在,他只要把他们解决干净就觉万事大吉,别无他求了……
适才狂风席卷之际,妖孽用自己的方式在他们每一人身上都做了记号,共有一百零七人,在解决了三群人之后,他算算,“还有五十八个活着……”
“他在那里……”
妖孽没走出几步,就遇上了听到嚎叫追赶过来的一路黑衣人,真是一点休整的空闲都没给,对方便已经射出箭羽。墨北的强弓硬弩素来闻名,再加上这十来位都是一等一的神箭高手,若是此刻还强要运功出招非得被射成刺猬不可。
只是这妖孽并非常人,他觉着躲躲闪闪反而费神,不如孤注一掷……他全力一跃飞至半空,黑衣人一见他目标暴露,纷纷向他瞄准射箭。箭羽穿透树叶,擦过微风,决绝无情的向他射来,每一箭都指向他的要害之处,却在眼看触及到他皮肉的毫厘之间无法在进半分。
“啊……”黑衣人在惊诧中不断向他放箭,这些箭全在他面前定住,形成一片黑影将他人完全掩藏了,“怎么回事?”黑衣人停下手中箭,脚步向他移近。
突然黑影涌动如潮水汹涌,顷刻间又变换为一股旋风呼啸而来,过境之处或人或物无一幸免于难。
妖孽鼓出这阵掌风后再难硬撑,踉跄一步滑落地上,额上汗如雨滴,“连歇口气的空闲都不给……”唇角渗出血丝,他全身虚弱无力的靠在一棵树上微弱喘息,“还有四十二个……”
……黑衣人一群聚拢一团,不敢妄动半部,他们四周被一阵白光笼罩,也看不清到底这是什么……“啊……”
妖孽踢到一个人的尸体跌了一跤,他躺在血泊中,“还有二十六个……”心里怪罪着春祸水,都是他近段日子来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害得如今这身子骨都懒散了……
……黑衣人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逼得寸步难行,风中夹杂的黑点让他们禁不住后退几步……“呃……噢……”
妖孽看着他们全都倒下了,自个儿一边呕血,一边强撑口气往前走,“还有十一个……”春祸水,回去了非得要吃你的宝贝丹药,让你给我补回来……
对付这帮黑衣人,他没有半点含糊,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一次使出的都是风刃中最耗费内力的杀招,他出手越重内损越甚。如今,他闭目假寐片刻,再次睁眼时依旧气虚亏损,只是气息稍微舒缓几分,还不至于倒地不起。他快速的在林中纵身搜寻,他一身血色形同鬼魅,所过之境无不染血,浓浊的血腥味随着他的身影弥漫在了林间各处,无比阴森可怖。
顾立在手脚不再麻痹,可以行动自如后,一人在山谷中来回踱步,他怕自己去找余畅晚会成为他的负累,又怕自己不去余畅晚却正好需要他的接应……就在他下定决心,向前踏出一步,一个黑衣人电光火石般眨眼出现眼前,他还未有动作,对方已经抽出一支箭,搭上弓抵在他的喉头下。
顾立现在作为人质落在他们手中,他们等了又等盼着余畅晚早日归来自投罗网。林中传来一阵胜过一阵的喧天哀鸣,黑衣人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无人前去救援,他们毅然决然的守在谷中搭好箭矢等余畅晚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中的惨叫在第六次之后再也没有响起过,顿时,山谷中剩余的黑衣人不由自己的开始深深吸气,他们每个人都汗毛竖立,从树林中吹来的腥味浓重的每一阵风都让他们战栗不已。
顾立被他们擒在手里,原本他目视前方想要看见余畅晚来就赶紧叫他逃走,可是如今眼睛望酸了,他眨了眨眼,就看到一个红影向这边奔来,这人一头乱发,满身血衣,满脸的血渍,根本看不清面目,只觉得是地狱中冲出的索命鬼,只消看一眼便能慑人心魄,叫人心胆俱碎。
将顾立钳制住的黑衣人疑惑的大喊一声,“余畅晚?”
妖孽抬起手臂擦了擦脸,原本血迹干硬生壳的赤红色脸庞又染上了一抹娇艳的血色,他呵呵一笑,看得人心惊肉跳。
顾立努力睁大眼看清了妖孽此刻表情,从妖孽那纯真清澈的眼睛和天真无邪的笑容中,真是透出一种由内心深处散发出无上的喜悦之情……
诚如顾立心中所想,妖孽清澈的眼中只看到这群黑衣人跳动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那无邪的笑容中除了想将他们统统毙命不作其他遐想,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温柔的小手要将他们带上绝路永不回头,他心底纯真的心愿既是将他们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由此,这种最为质朴纯粹的心情不许任何人来搅扰……
黑衣人见余畅晚伸手,心中一跳,立刻吼道:“余畅晚,你……”
妖孽不堪被他打扰,上前几步抢了站他最近的这个黑衣人的弓箭,二话不说拉弓出手,一箭将作为人质的顾立射倒在地。
这群黑衣人都是一怔,彼此对视一眼,“他……疯了……”
“哈哈哈……”
这群人随着妖孽的笑声一起颤抖,其中一人在这令人浑身发颤的大笑声中清醒过来,号令众人将妖孽齐齐围住。
他们来回移步,神色犹豫,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妖孽等得不耐烦了,起掌一拍就是全力,他震碎一人的天灵盖,那人当场毙命。那人身旁一位心中大惊,还未细想身体就开始向妖孽冲过来,他心神俱散,挥剑一通乱砍,毫无章法,妖孽叹息间将这人握剑的手臂生生折断,一手将他的脖颈钳住,他如此近距离的直视妖孽欢欣灿烂的桃花眼,是真挚到不染半点尘埃,灼灼的烨彩中充满了嗜血的光华。他看着看着,不觉痴了,丝毫没注意到妖孽手中忽然用力,就是一瞬间,他连挣扎都还没有,就倒下去了……
剩下的几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死吓得目瞪口呆,原本被磨砺到心性全无的杀手,今日被逼出了对于死亡的畏惧,他们看着妖孽心无旁骛的纯然笑脸,遍体生寒。
在他们发怔的时候,妖孽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往下滑了,但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更好了,他闭了闭眼,已经佝偻的身子又从新立了起来。
黑衣人看到这个妖孽脆弱的瞬间,立刻一起冲杀过来,举剑刺入他的心口。
要的就是这个时候……妖孽挥袖起身,袖上的鲜血洒了黑衣人全身,他们霍地后退一步,起剑又刺,只是剑指中天无法动弹。这妖孽已然飞天九霄,在他们起剑刺来的那刻聚风凌厉汇于双掌之中,他回身一击顷刻间腥风由掌中生出,血雨由袖中挥舞。黑衣人仰着头,只觉着鲜血喷射了一脸都是,却不知道这血竟是从自己身上溢出。
“哈哈哈……”妖孽狂笑中从空中落下,已无法安然落地,他从半空中跌了下来,身上不觉丝毫疼痛,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看人也是有多个重影,他模模糊糊的看到已经东倒西歪了的黑衣人提剑向他刺来,他却感受不到痛,他们拔出剑的时候血喷洒了妖孽一身,可是他不痛……
妖孽不知道,是躺在一边的顾立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他,死也不放,直到这群黑衣人真的倒下去再也爬不起,顾立才颤抖着小心审视妖孽的伤……都是些皮肉之伤,还好并无大碍……
“喂……”妖孽一门心思闭上眼,充耳不闻……
“余侯爷……”他懒洋洋的跳了一下眼皮,还是没动静……
“余畅晚……”眼皮开始挣扎,却始终抵不过梦香的诱惑……
“晚弟……”妖孽噌地坐起来,不可思议的东张西望起来,才发现原来眼前唤自己是顾立。
顾立微微皱眉,“原来,你只喜欢别人这么叫你……”
“我才不在乎呢……”妖孽本想大声反驳,开口却是气若游丝。他骨溜溜的桃花眼在顾立脸上乱转,顾立脸如纸色,看上去没比他好多少。
妖孽抬眼环顾四周,那几具无法动弹的尸体看得他分外安心,刚要闭眼养神就听顾立道:“你听我说……”
妖孽没理他,他又道:“我想说……”
妖孽又没理他,他就再也没说话了,妖孽受不了他这欲说还休,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目光所到之处是鲜红的血色,“顾大哥,怎么了……”
顾立无比委屈的瞪着他,“我想要说,你问我会不会为你死,现在我要死了……”
“死什么死,别说丧气话……”妖孽皱起眉在怀中摸索,突然想到春流翠给自己的保命金丹已经给冯韵儿糟蹋了。
顾立看着妖孽又是惊慌又是失落的眸子,眼中一凝,“替我照顾我妹妹……”
“要照顾你自己回去照顾个够……”妖孽突生心中怨愤,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是拼命往顾立身上输入真气,可已经毫无用处。
顾立艰难的在他眼前绽放出人生中最后一抹笑颜,“你我同为相爷办事,此番同上战场,浴血奋战……当做……当做异姓兄弟……报相爷知遇之恩……”
余畅晚拦也拦不住的看他闭上了眼,很想叫醒他对他说,这话自己也听过,这是陈颂说出来骗人卖命用的,做不得真……可惜不论他怎么呼喊,也无法再叫醒了顾立纠正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卷三 第十五章 一日心期
“我姐夫什么时候反?”
“已经反了。”
那日余畅晚一人独灭墨北魂枭卫一百零七人,他在一片血泊中累得不省人事,当他再次睁眼已经是在春流翠温暖的怀抱中。
春流翠温柔依旧,满眼的柔情荡漾春风化雨,“不对我说什么?”
余畅晚在晕眩中艰难睁开双眼,不知道已经睡了多久,但是现在的感觉除了疲惫还是疲惫,根本懒得说话。
春流翠看着他呆愣愣的眼睛,有些难过道:“晚弟,我可是辛辛苦苦守着你到你醒,起码也该笑一个吧?”
难道世道真是变了?!余畅晚诧异的看他一眼,这不是春祸水该有的口气。用力一撑,余畅晚脱离他的怀抱自己坐了起来,木然的将头微微转开,整个人看着门口神游天外,也不知外面的世道是黑是白……那日生死一线,余畅晚至今心中恍惚。
春流翠端来一碗药,轻声哄道:“你的口一定干了,喝了我们再说。”
余畅晚木讷的由着他把药送进嘴了,咕嘟咕嘟几口灌完,在喝完最后一口之后,他闭上眼缩进了被子里。
春流翠爱怜的注释着他涣散的桃花眼,不解道:“知道你已经睡了五天五夜了吗?晚弟,你还睡呢?”
余畅晚将被子一拉把头蒙住,又在床上滚了几圈把自己的身子团团裹住僵直的躺在那里,就像一只不到羽翼丰满绝不破茧而出的蚕。
春流翠还是耐心极好,怜惜关切道:“你到底是去听到什么了?那夜夏君齐派人送你回来,你……”
他在外面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余畅晚听得脑门充血,身子一挺笔直坐立起来,两手托起春流翠迷茫雍雅的俊脸,二话不说就将唇压了下去。
春流翠被他咬的微微发疼也没有躲开,只是眉间轻蹙,“我会疼。”
妖孽轻轻咬住他被咬伤的下唇,沿着他的唇角一路亲吻,直到他的耳廓处,才细语低喃,“你活该!”
春流翠一震,把他的身子捞进怀里安抚,“我知道了,你睡吧!”拍哄了一会儿过后,安顿妖孽睡下,春流翠一个人出去了。
余畅晚看着他翩翩离去的背影,脑子却是异常清醒,先前的震荡历历在目……
第二天,知道余侯爷已然清醒的消息,前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随慕杨身陷合丰城苦战,所以来不了,但也派了人前来探望。
现在春军大营依旧驻扎在合丰城外,春流翠通军严令,余侯爷功高伤身还需要细细将养,但凡前来探望余侯爷者,军情要务一概不许提。
来的这些人也就听话,纷纷捡了好听话儿说几句:
“余侯爷真是大英雄,一人就灭了墨北的闻风丧胆的杀手队。”
“余侯爷果然身手非凡……”
“又建奇功立,余侯爷……”
被这一帮子唠叨围着,余畅晚怎么可能还在病床上躺在,灭了自己威风。他端着一杯香茗细细品味,听到众人的赞叹微微摇头,“我们一起去的时候,想的都是为国捐躯,现在他们已经捐了,我还活着,可叹呀!”
“余侯爷是居功至伟……”
“不是本侯一人的功劳了,真的!”余畅晚埋首,连连叹惋,“我们当时……救出袁将军之后就剩下二十多个兄弟了,大家一起对抗墨北追兵,要不是他们舍生取义不顾生死,想尽办法分散了敌人的注意力,让敌人分头行动,本侯再是通天也不能将他们统统击毙……”
这些人微微愕然,这平日里嚣张惯了的余侯爷居然如此谦逊,“那也是功不可没……”
余畅晚还是反驳,“说是这么说,可本侯终究没死,而那些把命留下来的人……”
“春相爷。”见春流翠处理完军务回来,营帐中热闹的氛围一下子肃静了。
“你们都下去吧!”
在这些人被春流翠轰走之后,少了人群簇拥的余畅晚顿时无限空虚遍体生寒,不由自主的抱着身子,无辜的望着面无表情的春流翠。
“怎么了?”春流翠整张平静的脸庞瞬间化冰,极其温柔的揽他入怀贴上心口。
妖孽眨了眨眼,静静的由他抱着,一言不发。
春流翠将他放躺回床上,帮他盖上被子,“你要多休息,别胡思乱想的!”
他也想呀,可是一闭上眼,就是……不堪回首……
入夜,安静的和春流翠窝在床上,余畅晚没话找话,“太过分了!”
“什么?”
余畅晚嘟嘟囔囔着,“都被人家救回来了,怎么都没见他来探望我。”
春流翠知道他在说什么了,“那也要人家来得了呀!”
余畅晚好奇瞅他,“凭你在,他怎么会来不了?”
“晚弟以为,凡事都会劳到本想亲力亲为的?”
余畅晚笃定道:“你当然会对我袁大叔亲自疗伤!”
春流翠微微一笑,“不错,所以他来不了了!”
余畅晚叹息,“可惜呀,好好一个大忠良,也被你祸害了。”
春流翠身子一侧,借着月关打量余畅晚含笑的侧脸,揉着他的肩温柔道:“他是你的一番心血,我不会害他。”
余畅晚挑眉回望他宠溺的笑眼,“害与不害,你都做了,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春流翠扣住他的下巴与他对视,柔声软绵道:“之余你,这不是害他……”
余畅晚嘟起嘴,娇声道:“这是你说的。”
“要说……”春流翠让人娇软的双唇逗得心中酥麻,轻笑着偷香一吻,才道:“这说服别人做不喜欢做的事,还是你的强项。”
妖孽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道:“有时候,只因为一句话就可以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