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公公高声宣布事情走向,众人立刻面露喜色,原来是误会一场,陛下没事就好了。
“然而此事颇为蹊跷,大理寺将会介入严查,让各位受惊了。”皇后端庄的开口。扫了眼惊魂未定的女眷,沉声道:“尹公公,吩咐内务府,给今日在场的小姐每人赏一只金钗,务必精巧且独一无二,十日后送至各家小姐府上!”
“是,娘娘。”
“谢娘娘隆恩!”
众人跪下谢恩,不少人又展了笑颜,只是被吓了一下,就能收到皇后娘娘的御赐之物,也算是赚到了。
刘婉凝也是这样想的。今天她在晚宴上也算露了脸,又收到皇后娘娘的赏赐,回府之后,怎么也得被高看两眼。
正想得高兴,忽听得一道妩媚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是句问话,那人却是说的陈述句,这声音除了淑贵妃,还能有谁?
不知是谁又引起了这位贵妃娘娘的注意,听说这位娘娘脾气反复无常,要是被她留意,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刘婉凝这般想着。迟迟没有听到有人答话,好奇地抬头,正好撞进淑贵妃笑盈盈的眼眸,心头一跳,贵妃娘娘刚刚是在问她的话!?
刘婉凝惊愕的瞪大眼睛,发现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终于认清这个事实。
眼神急切的想要搜索路少卿的身影,期盼着他会向维护陆璇那样维护自己,帮自己说两句话,却听见淑贵妃拔高了声音:“本宫问你话,你听不见么?若是耳朵无用,那还留着做什么。”
这话已是不悦,刘婉凝哪里还敢东张西望,赶紧收回目光,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民女刘婉凝,见过贵妃娘娘。”
刘婉凝说着趴伏在地上,头紧贴着地面,不敢去看淑贵妃是怎样的神情。
“抬起头来。”
淑贵妃命令,刘婉凝头皮发麻,却还是咬着牙抬头。
不得不说,在保养极好的淑贵妃面前,刘婉凝除了年轻。没有任何一方面能比得上她,尤其是她浑身那妖娆又肆意的贵气。
得到这个认知,刘婉凝难得没有嫉妒,反而松了口气,也许淑贵妃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有些特别吧。
淑贵妃随意的看了她一眼,揉着自己的眉头道:“光线太暗,看不清,离本宫近一点。”
刘婉凝低头咬唇,因为摸不清淑贵妃的意图,心里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还要本宫说第二遍!?”
淑贵妃冷了声问,刘婉凝无法,只得起身上前,只是刚走了一步,便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最终打了个转停在她脚边。
刘婉凝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想也没想直接瞪向陆璇。
陆璇此刻离刘婉凝偏远,加上她层层叠叠的裙摆遮挡,根本就看不见她到底掉了什么东西。
不过见她满脸惊愕和愤恨,不由看了眼路少卿,不会是这男人搞的鬼吧?
刘婉凝此刻哪里顾得上观察陆璇的神情,这玉簪她明明看见陆璇带上了,怎么这会儿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从与陆璇分开,她就和少卿哥哥在一起,到底是什么人会把玉簪又放回自己身上?
莫非是陆璇身边那个丫头?刘婉凝迅速在脑海中思索,除了少卿哥哥,她接触的就只有小陶和陆沅了。
思及此,刘婉凝笃定的把这顶栽赃陷害的帽子扣在了陆璇头上,却全然忘记一开始想要害人的是她自己。
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此刻却也是不能发作的,刘婉凝狠狠的剜了陆璇一眼,蹲下身捡起玉簪。
忍痛用玉簪将掌心划破,原本通体莹白的玉簪便染上艳丽的红色。
刘婉凝强装镇定,笑盈盈的回答:“这是民女母亲留给民女的遗物,恳请娘娘恕罪。”
淑贵妃饶有兴味的盯着簪子看,那玉簪上的血迹未干她如何看不出,只是没想到这女子还有两分胆色和急智。
既然这人喜欢在自己面前玩把戏,那她便教她玩一局大的,总这么小家子气被人倒打一耙多没面子。
想罢,淑贵妃语气懒散的道:“本宫瞧着这簪子倒是挺合眼缘,你今夜先歇在本宫宫中,明日再出宫去吧。”
此言一出,不少人嘀咕,这刘婉凝到底是哪家闺秀,却是从未听闻过京都有这么个人,她这又是凭什么让淑贵妃的贵眼给相中了呢?
不管众人怎么疑惑,这贵妃都发话了,刘婉凝也只能喜忧参半的应下。
这方作罢,那方皇后又发话了。
“阿璇,太后瞧你性子好,留你在宫中陪她老人家几日,待会儿就随络茵去慈宁宫歇着吧。”
“……”
众人已是一脸麻木,太后她老人家到底从哪里看出这陆家小将性子好了?
皇后话音刚落,一个穿着二品宫女宫服的女子便盈盈走到陆璇面前,浅笑着行了个礼。
陆璇同样回以浅笑,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要留自己,但理由绝对不会是皇后说的那么简单。
过了会儿,尹公公拿了花名册开始逐一登记今日入宫人员名单。
按照官阶来录,陆璇虽然刚封了太傅,但还未纳入官籍,因而还是按照未受封之前来,录到陆璇的时候,大殿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
等尹公公安排了宫人送陆渠和沈荷出宫,陆渠这才和陆璇说了句话,无他,只是提醒陆璇莫要忘了自己今日立下的誓言。
“祖父放心,璇儿知晓轻重,如今府中只有护送璇儿从边关回京的将士,祖父祖母若是缺人手,让他们去买几个回来即可……”
陆璇小声叮嘱,沈荷冷着脸插话:“你回京数日,这些小事都没打理好?”
陆璇无奈,她哪曾料到陛下会突然赦免将军府的人,本打算就这么两袖清风的在京都住几日就返还边关,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陆璇无意解释,又让沈荷以为自己是顶撞她,又听陆渠不赞同的道:“你回京数日竟是与那二十余名男子同吃同住?”
陆渠此话一出,沈荷立刻炸了。黄花闺女抛头露面便罢了,还与男子混住,这还得了?
怕沈荷失态,陆璇连忙道:“祖父放心,璇儿回京之后暂住国公府,并未与男子同住。”
“哼!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荷阴阳怪气的开口,陆璇知她是记恨路昊然六年前对将军府危难坐视不理,甚至纵容路少卿指认陆璇。
陆璇不想在这个话题纠结,转而道:“祖父祖母今日先回将军府住着,过几日璇儿出宫再为你们置办用品。”
陆渠勉强点头应下,沈荷则全然不再理会陆璇。
如今他们身无分文,除了听陆璇的话还能做什么呢?
陆璇又交代了几句,如今她出不得宫,也只能希望陆沅机灵点,在外能好好照顾陆渠和沈荷。
转念一想,府上虽然都是三大五粗的汉子,但好在都是懂规矩的,虽然不能当作下人使唤,保护陆渠和沈荷安全却是绰绰有余的。
送走了陆渠和沈荷,陆璇这才跟着络茵往慈宁宫去,刚走了几步便被人叫住。
“璇儿姐姐今日可是大出风头啊。”
刘婉凝皮笑肉不笑的说,身边站着的正是淑贵妃的贴身宫婢。
她这话说得好像陆璇是故意要将其他人比下去,想到她之前的刻意撺掇,陆璇淡然一笑:“的确,今晚能拔得头筹,还得多亏了凝儿妹妹鼎力相助。”
刘婉凝没想到陆璇会这么说,胸口气得急剧起伏,咬牙切齿的说:“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能有幸得到贵妃娘娘赏识不也是拜姐姐所赐么?”
☆、第六十五章 秋染殿私会
听到这句,陆璇当然知道她是把那簪子的事扣在自己头上了。
陆璇也不解释,反而上前一步凑到刘婉凝耳边笑着低语:“妹妹若是不想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最好以后看见我就敬而远之。”
陆璇说完退开两步,眼底皆是了然,刘婉凝气得脸都扭曲起来。
因刚刚的靠近,陆璇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随意一扫,便看见她握成拳头的指缝中渗出的点点血迹。
这点痛只是小惩大诫罢了,若是她自己不吸取教训……
想到这里,陆璇的表情凌厉起来,刘婉凝被陆璇突然迸发的气势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转身匆匆离开。
陆璇眸光却恢复平静,她不曾存有害人之心,也并非圣人宽宏大量,生路还是不归路,都是各自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只是,真怨不得旁人么?那个簪子绝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她身上。
那个白衣翩然的少年,其实远比她想象中要有谋略,也更加无情呢。
不再深究那簪子到底为何会回到刘婉凝身上,陆璇收回视线。转身随络茵前往慈宁宫。
已是深夜,然而因宴会上的意外,宫中多处还是灯火通明,不知今夜有多少人无法安睡。
一路安静的走着,忽听得打更声,陆璇心念微动,脱口而出:“如今几时?”
络茵看了看天回答:“奴婢估摸着快到子时了。”
子时,是孟玄尘传达的时间,今夜那人还会出现在秋染殿么?
陆璇疑惑,眸光一转,刻有秋染殿三个大字的门匾便映入眼帘。
陆璇侧眸去看络茵,她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看不出是有意还是无心。
“姑娘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
络茵的提议解答了陆璇的疑惑,她是故意的。
陆璇冷笑,提步走进去。
她倒要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在太后和皇后身边安插人手!
走进去之后,陆璇看见一个比之前举行晚宴要小很多的宫殿,殿中有些陈腐的气息,并不好闻,显示着这里已久无人居。
陆璇边往里走边思索,宫中宫殿虽多,但皆有专人负责打理,像这样荒废的宫殿并不多见。
且这个殿堂位于御书房偏东的方向,能住在这里的人地位应当不低,甚至可以与淑贵妃并肩。
那么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人!这是先皇后的寝殿!
陆璇猛的顿住脚部,若这里真是先皇后的寝殿,那她贸然进来已是到了大忌!
转身要走,忽见正殿后面的小院有烛光泄出,陆璇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后面的小院倒是比正殿看上去要好一些,只因这院中四处挂满了小巧精致的灯笼,晕染出几分缠绵的暖意。
陆璇循着鹅暖卵石铺成的小径悄无声息的向前,很快便看见一个八角亭,亭中摆放着石桌,石桌上摆着食物和酒。
有一个小火炉煨着酒,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泡,酒香四溢。
陆璇看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端坐在那里,动作优雅的倒着酒,竟是太子轩辕轩!
他的对面还坐了一个人,却是背对着陆璇坐着,且似乎因为不胜酒力,趴在桌上。
那人身上搭着一件黑色金丝蟒外袍。看不出身形,却莫名给陆璇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轩辕轩自顾自的喝了好几杯酒才罢休,脸上晕出些许绯色,眼神也带了几分迷离。
然后陆璇看见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修长的手抚上那人的脸颊,眼底是浓郁到极致的爱意。
太子在私会什么人?
陆璇诧异,正犹豫该走还是该留,便看见太子双手捧住那人的头,竟是要吻下去。
理智还没反应过来,陆璇的身体已冲了过去。
“殿下。你喝……”醉了。
剩下的话消失在陆璇唇边,因为她看清了坐在太子对面那人的脸。
那宽厚的外袍之下,掩盖着一张灿若桃花的脸,因为醉酒,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透出莹润的粉色,眼睛紧闭,被酒润泽的唇瓣反射出惑人的亮光。
这张脸无疑是足以蛊惑任何一个人的,可让陆璇震惊的不是这张脸的惊艳,而是这张脸的主人,并非女子,而是路少卿!
太子他刚刚想要吻路少卿!他想吻一个男人!
陆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却不知道自己震惊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轩辕轩被陆璇刚刚那么一推,酒醒了两分,见外袍滑下路少卿的肩头,正想帮他盖好,陆璇便脸色凝重的挡在他面前。
“太傅?你怎么来了?”
轩辕轩故作惊讶的问,好像现在才看见陆璇。
“太子殿下,请自重。”
陆璇帮路少卿拉好外袍,顺手盖住他那张妖孽的脸,沉声提醒。
轩辕轩并不觉得尴尬,反而低低的笑起,渐渐地,低笑变成了朗笑,可陆璇听得出,他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太傅觉得本宫是个什么样的人?”
轩辕轩问着,张开双臂,在陆璇面前转了一圈。
明黄色的宫服极为贴合的包裹着他的腰身,多一分累赘,少一分瘦弱,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他身姿挺拔,带有皇家与生俱来的威仪,相貌也承了轩辕啸风姿。
“殿下是陛下钦定的太子,是大律下一任君主,是文武百官将要辅佐的王!”陆璇不卑不亢的回答,并未刻意逢迎讨好,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当今陛下尚且在位,陆璇说这话已然是大逆不道,然而此刻并无他人,轩辕轩也并未在意她的越矩。
“你觉得本宫能做皇帝?”
轩辕轩挑眉问,似是听到了一件多么好笑的事,陆璇抿着唇没有再搭话,她并不想妄议朝政。
父亲早就说过,朝堂诡谲。连他都参不透,更不要提陆璇了。
轩辕轩等不到陆璇回答也不生气,转而看着醉倒在那里的路少卿,眼眸柔和下来。
“你知道本宫若是做了皇帝,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
轩辕轩问,纵然陆璇再次阻挡了他的视线,也无法阻挡他近乎疯狂的目光。
“朕……要立他为后!”
他用的不是本宫,而是‘朕’,他以一个未来诸君的身份笃定的向陆璇宣告,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立一个男子为后!
荒唐!
这是比女子为官参政还要荒唐百倍千倍的事!竟然从一国太子口中说了出来。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右手掌心刺骨的疼痛都无法降低陆璇内心的愤怒!
她无法想象。万千陆将军将士用血汗守护着的山河,如果落入这样一个储君手中,将会变成怎样,也无法想象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万千将士的家眷,将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一个肩负天下的储君,怎能说出这样荒唐的话!
这满腔的怒火之下,还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不停地呐喊:这位储君,怎么能对这个叫路少卿的男子,抱有这样不堪的念头!?
“殿下,你喝醉了。”
陆璇冷硬的开口,脸色发僵,转身要去扶路少卿,忽听得轩辕轩在背后低语:“本宫没醉,本宫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所以……你还要辅佐本宫为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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