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无话可说的是,原来这陈宴平也不过是瞧中了自家的势力,想要借着顾太师的人脉,登上那朝廷之中的高位。
最后更是无辜惨死,家族败落。
你瞧,她顾笑笑的上辈子可以入那名史中的最悲惨之列了。
可这辈子,她可难得去装成大家闺秀了,她就是要这辈子的人生多些乐趣。
****
这一个上午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等还剩一堂讲课的时候,这姜衡奕竟从院外进了学堂。
可刚一进门,就瞧见自己原来的位子处坐了顾笑笑。
而顾笑笑的右侧还坐着个不曾见过的孩子。
看那身形有些矮小,但穿着似乎不差。
可环顾四周,也没了其他位子,对上那边看过来的江倾长戏笑的眼神,他就想出手好生教训他一番。
可现在的他,凭什么呢?
有些认命般的叹了叹气,这声音却被前面坐着的顾笑笑听到了。
她转过身挥了挥手。“姜衡奕,这里。”
可顾笑笑只见姜衡奕也不搭理她,径直从她的身旁走过。
怎么啦?又来?这男人心可真难揣测!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手上却不敢停,连忙伸手拉住了姜衡奕的袖子。
“你去哪?坐啊!我身边。”
姜衡奕只觉有无数的视线,好的坏的,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他勉强收敛了情绪,挨着顾笑笑坐了下来。
他听得见顾笑笑在他身侧对着那男孩讲着,说着这学堂里的规矩。
他听得见她的笑声,浅浅的,细细的却撩得他心神具慌。
他听得见她在那侧所有的对话,越是听得清晰,心里那股戾气便越是增长。
等下了课,人都走了,顾笑笑看着李煜樯跟着顾青衿出了门,笑了笑,伸手正欲拿了书本,也跟上。
手腕处却被人狠狠的拉住。
顺着手臂抬头瞧去,是姜衡奕。冷着张脸,也不开腔,这扑面而来的冷气硬是让顾笑笑都得抖一抖。
“怎么了?身体不适吗?”顾笑笑另一只手正准备伸到姜衡奕的额头上替他量量体温。
就又被姜衡奕用另一只手给攥住了。
他这回声音虽是有些缓和,可还是生硬得如那院落处的岩石,无论怎样,总是有些棱角。
“我问你,你为何要让那孩子坐到你身边。”
顾笑笑只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他给捏断了,可她刚往外拉了拉,却又被他给攥得更紧了。
“啊,疼疼疼!他不是我朋友吗!跟着朋友坐一块有什么不对吗?”
顾笑笑觉得手腕处,姜衡奕松了些力道,可仍是没放。
“谁都是你朋友吗?你可以对所有的人都这么好吗?你怎么可以对每个人都那么好??”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顾笑笑只觉像是从姜衡奕的嘴里,一个一个字往外蹦出来似的。
“怎么啦?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啊,可是她们都是我的朋友,妹妹。我当然得对他们好啊!”
“那我呢?我也只算是你的朋友吗??”
顾笑笑见姜衡奕紧抿着唇,眼睛里似乎有些怒意。
“啊?是啊!我们都是朋友啊!那,你不喜欢当朋友的话。”顾笑笑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那不然,当兄妹?”
这下可好,就连反应极慢的顾笑笑也知道他是生气了。
因为这姜衡奕甩开了她的手,一眼都没有瞧她的往外走了出去。
“啊!怎么啦!喂!姜衡奕!你怎么回事啊!!”
没人应答,顾笑笑泄了气。
怎么啦,做兄妹的话,现在看来,有利的可是他,干嘛比之前还气啊!
我讨厌不爱明说的男人。
顾笑笑也有些不开心了,屋外的鸟鸣声更是吵的她心烦。
冲到窗边对着屋外一声“嗷呜!”却见自家妹妹跟李煜樯站在树下一脸呆滞。
“额……我来了!”
☆、你给我起来!
五更天的时候,窗外仍旧是一片黑暗,姜衡奕却早早的醒了。
床榻上的棉絮有些老旧,有的地方还破了洞,那潮湿的气味似顺着那地方飘扬了出来。
他睁着眼,出神的瞧着头顶上那些挣扎开了扯力,微微翘起的墙块。
今天是他爹的祭日。
可惜他找遍了这小院子,也没找见可以用来,祭拜的东西。
可能是见他太过凄惨,膳房里的七阿叔,从自己的伙食里剩了个灰面馒头,又在柴房里找了根,已经燃了一半的香烛给了他。
听见院外的奴仆有了走动声,姜衡奕翻了个身,想来已经到了寅时了吧,这些奴才都是赶着去伺候顾太师穿衣洗漱的吧。
“爹,你瞧见了吗你所期望的生活,到最后,还是只有顾郝邢一人能享受到呢。”
姜衡奕只觉耳鼻处全被那潮湿味给堵塞住了,索性起了身,点了油灯。
简单的用着井水扑了扑面,从柜子里拿出了个白包,包里装着的是之前顾笑笑送他的那件深青色衣裳。
这屋子湿气重,平日里他又不舍得穿这件衣裳,便只能用白麻布包裹着,放在柜子里。
这衣裳用料想来是很讲究的,不然在他手下怎会如此顺滑,不然怎会让自己一瞧见这衣裳,心里便被喜悦给填满了。
“哎呀,就是那种,你一见到她就开心,见不到又满心想着她,瞧着她跟其他人讲话,你又觉得烦闷。”
姜衡奕的脑海里蓦然出现了顾笑笑说话的声音,眼如星辰璀璨,眉如弦月温婉。
那时候,他像是才明白了,自己这段日子里的焦急,烦闷到底是因何而来。
太过惊讶而拂袖离去,现在想来自己在她面前,可从来没有过平静。
这…。一点都不像自己。
他认命的拍了拍自己的头,拿起桌上昨夜已经备好的祭拜之物,便出了门。
院外顾太师所住的方向,是灯火通明,长廊回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连石灯都舍不得点亮的下等人居所。
他捏紧手里的包裹,从后门处出了顾府。
一出顾府他便急急的跑动了起来,因为他爹所葬的地方,太过远了,出了城门还得往东面走走,等上了东面的荒山,才算是到了地方,所以为了早些回来听夫子的讲课,他只能努力的跑得快些。
这样子对身体好,他在心里宽慰自己。
一路上,他只有等脚下无力了,才放慢步伐,缓缓气。可等恢复了体力,便又加快着步伐。
等到天边的红日开始往上试探着攀爬时,他才终于到了这座荒山。
姜老的坟墓其实也就只有一块小小的墓碑和一个微微向上聚起的小坡。
墓碑前的杂草已经长得很高了,又乱又多,姜衡奕走到那前方,蹲下了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面上后,便伸手出来拔着草。
等把那地方清得空了,他才从包裹里拿出个馒头,和半截香烛。
火折子擦亮的那一瞬间,香烛的烟味便顺着那火光向上弥漫。
“爹,我来看你了。”
姜衡奕将手里的馒头也放好后,又闷闷的说道“爹,在这里过得好吗?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感觉到冷和潮湿呢。等以后我有了能力,我再替你修一个大墓。”
“其实也不算冷吧,毕竟还有人会对着我笑,会听我讲话,会跟我做朋友。”
“爹,你以前说想要做一个清官,可是你还没碰上那官场,就撒手而去。你劝我以后离那官场远些,可你又将我留在顾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以前,甚至在半个月前,我都想着,以后长大了,便出去做个教书先生,或者做些别的事情,能活着就行,可你又为何将我留在顾府?若是没有瞧见那人,我又怎么会生出那么多的想法,又怎么会想要她只能瞧见我一人?”
姜衡奕自顾自的说着,语气里,心里全是这些天里的烦闷。
可他很清楚,就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他能做什么呢?在这顾府里,瞧着顾太师的脸色,小心的活着,便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算了,爹,你在那边也不要担忧我,我已经快长大了,这些事我都会解决的,对不起,祭拜你的东西太不入眼了,连些纸钱都没能烧给你,等以后,我再多给你带些东西来。现在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姜衡奕瞧了眼已经烧得天空一片火红的太阳。知道该是时候回去了。
如他所料,到学堂时夫子并没有讲完今天的课。
可他一跨进那门,便瞧见顾笑笑对着他人笑得一脸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对所有人都这般好?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梦里,心里,想的都是你。
本想狠着心去另外的地方坐着,就当没有瞧见,可她一拉住自己的衣袖,唤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又没了狠心的动力,只得挨着她坐了下来。
可他只觉心里的怒气与戾气,在她与别人的笑声里,飞快的增长。
可原来,他也不过只是她心里的一个朋友,甚至随时都能变成兄妹。
兄妹?呵,若真的成了兄妹,那我就带着你去见见我爹,让他来瞧瞧我们是不是兄妹。
*****
“哎。”
顾笑笑正躺在床榻上,一边翻身一边哀叹。
“怎么了,长姐?”
顾青衿拿了桌子上的葡萄,正一个一个的放在嘴里,慢慢的咬着。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些模糊。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姜衡奕好像很生气,他平日里虽然不善言辞,但也不像是那种会生这么大气的人啊。”顾笑笑现在的心里也是万分焦急,一方面是她的确是把姜衡奕当作朋友来看待,一方面是在她心里,姜衡奕是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能不惹他生气自然不惹最好了。
“啊,好烦啊。”顾笑笑在床榻上裹着被子翻着身,那被她踢出许多褶皱的垫絮,就像她此刻焦灼着的心。
最后,顾笑笑还是一骨碌地爬起了身。
“长姐!你去哪啊!”顾青衿刚回头,就见顾笑笑下了床,往屋外跑去。
“啊!我去见见他啊!真是麻烦!”
可出了院子,顾笑笑又有些糊涂了,姜衡奕住哪里来着?上辈子好像她也没问过吧。
正好身边有奴仆走过,连忙伸手拉了过来。
“我问你,姜衡奕住哪个院子?”
那奴仆被这一拉有些吓住了,呆了几秒才低着头慌张的回答道。“回小姐的话,就在东面奴才们住的地方,过去一点的那个院子里。小姐你一去,就知道是哪个院子了,因为只有那个院子的光线最暗。”
然后等着奴才抬起头时,大小姐已经不见了。
“呼”她长抒了口气,刚刚可是吓着她了,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呢。
等顾笑笑左绕右走,在这些走廊里走了很久后。
她终于瞧见了个异常黑暗的院子,那院子周围没有石灯,借着走廊处的灯光,只瞧得见那地方是如此的荒败。
她深吸了口气,别怕别怕,那姜衡奕还住在里面呢,怎么不见得他害怕。
而她口中的姜衡奕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他一向很少点灯,因为每月分给他的油灯并不多,除非是用来看书,平日里他都是借着外面的月光,来摸黑生活的。
可…。今天…。
他透过窗外瞧见屋外似有人影,从来没有人会来这里,那这个人是谁?
可他思考的这会,这人影已经走到了门口,屋外的月光将那人的影子投射到了门上,姜衡奕眯了眯眼睛,随后缩进了棉絮里,装作睡得正香。
顾笑笑这一路可走的不太平,每走一步就担心会踩滑,好不容易走到了这屋子的门口,可见屋内一点亮光都没有,难道姜衡奕这么早就睡了?
她轻轻推开了门,咦?这孩子怎么睡觉门栅都不上好?她哪里知道,现在还早,姜衡奕根本就没睡,更何况这么个荒败的院子,谁会来呢?也许连偷窃的也得绕道而行吧。
“姜衡奕?你睡了吗?”
姜衡奕正紧闭着眼,竖着耳朵听着门那边的声音,他听见有人推开了门,往自己这边走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
就在他绷紧了身子,准备与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偷好生较量一番时,却听得见那人问道
“姜衡奕?你睡了吗?”
可他早已一跃而起,虽被这声音给停了几秒,但还是抵不住身体的下落。
然后只听见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哎呦。姜衡奕你给我起来!!!”
☆、疯子
院落里月光树影婆娑,小阶上青苔孤僻的攀附,凉风顺着推开了的木门,跌跌撞撞的在这房里乱窜。
姜衡奕的左手有些发麻,他正摔倒在顾笑笑的身上,可就在摔下去的那瞬间,他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托住了顾笑笑的头。
凉风在他脸上打转,那股湿润的气息缠绕在他的发上,让他的呼吸有些紊乱。
他有些恍惚了。
他从来没有离顾笑笑这般近过,近到她的呼吸都能吹拂在自己脖颈处,近到她的气味顺着凉风在他鼻尖张扬,近到他此刻的心跳,慌张到没有地方可以停一停。
“喂!你怎么还不起来啊!”
黑暗里顾笑笑虽是瞧不见姜衡奕的反应,可看他一直呆愣着,身形都不动,不免伸了手,推了推。
“啊”姜衡奕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
可他仍是装作不便的样子,起的缓慢。
等到左手处没了发麻的感觉,可他的心里却又空落落的。
“喂!你怎么平日里不点灯啊,我都以为你睡着了。”顾笑笑一起身,便四处瞧着,可一片黑暗里,她又找不见油灯在哪里。
还好下一秒,姜衡奕就从木桌上拿了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柔和且明亮的光线,把这简陋房间里,所有的地方都给照得一片通亮。
姜衡奕想请顾笑笑坐坐,可环顾四周,又没有能配上她小姐身份的坐处,不免有了些手足无措。
姜衡奕,你瞧啊,现在的你可不就是只能用”落魄”来形容吗。
可顾笑笑却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见人房间里的主人都没有招呼自己坐下,也只能跟着姜衡奕面对面的站着。
可站了会,她还是受不了了,”额,那个…你不请我坐坐?”
“啊,好的,坐这里。”姜衡奕连忙将床榻上的棉絮拉扯过来,又将自己白日里穿的那件,他甚是喜爱的深青色衣裳拿了过来,垫在了棉絮上。
顾笑笑其实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了,这里虽是简陋,可是还是有可以坐的木凳的,但见姜衡奕已经备好了,也不好拒绝,只得坐了上去,第一次坐在别人的衣裳上,总是感觉怪怪的。
“你也坐。”
姜衡奕点了点头,便也坐到了顾笑笑的身边,“这么晚,你来这里做什么?外面没有灯光,你就不怕又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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