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颖坚强地没有倒下去,但是每天都挂着那张憔悴的面色。苏仲平夫妇仿佛一夜之间都老了很多,两人的脸上不再有以前的微笑和祥和。李雨涵乖巧地照顾好自己,尽量不再给家人添麻烦,没事的时候都会静静地坐在冯颖的身边。两位老人虽然年龄大了,可是却并不糊涂,他们知道家里出了大事——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他们只是尽量地不再给孩子们找麻烦。
原先一个充满欢笑、充满对生活希望的家庭似乎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所有人都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挨过一天。
叶云修看着苏家变成了这个样子,看着每个人凝重的脸色,不禁一阵心疼。
是的,他虽然不姓苏,可是他却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苏家人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来对待,苏振邦将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一般奉养。就算是一个铁石心肠,二十年的亲情也将其融化了,更何况叶云修不是,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实他早就成了苏家的一份子,他已经和这个家庭休戚相关——他会为这个家的兴旺而高兴,会为这个家的挫折苦难而黯然伤心。
只因为,他,叶云修,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夜已经深了,秋冬的夜晚显得更加的静谧,只有西北风在断断续续的呼啸吹过。屋里的一米灯光在这个沉重的夜晚显得那么的突兀,叶云修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身边的一个箱子。
过了好一会,叶云修双手有些颤抖地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尘,灯光下飞起的尘土在昭示着这个箱子有些年头了。
颤抖的双手在打开箱子的瞬间似乎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叶云修慢慢地打开箱子,看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衣物,一股欲哭无泪的酸楚涌上心头。
那是一件军官礼服,一件陈旧却更显庄严厚重的军官礼服——棕绿色的大顶帽、海蓝色的上下衣,领边、袖头、裤中都缝有正红色牙线,裤中缝两边镶着正红色饰条。
是的,这是庄严的55式军官礼服,满底金的肩章上1颗闪耀的将星昭示着主人曾经的身份——这是55式陆军少将礼服。
叶云修小心翼翼地捧出军官礼服,在箱子的底部静静地躺着三枚勋章,虽然它们已不再光彩闪亮,但是却仍然庄严肃穆。
三枚庄严的勋章代表着他的主人曾经为这个国家的诞生抛过头颅、洒过热血。老人默默地抚摸着三枚勋章,似乎想起了无数的往事,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重新将整理好的礼服和勋章放入箱子中,又向其中放入了几件衣服——那是苏振邦带他在澎城买的新冬衣,叶云修用力地扣好箱子的锁扣。
长长地叹了口气,已走过人生无数沉浮的叶云修看上去却如此的不平静,双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秋冬的清晨还灰蒙蒙的,几缕晨曦艰难地划破夜的黑暗,叶云修提着箱子看了看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然后转身迎风而去——走向那个曾经留下过无数欢笑和痛苦的地方。
虽然苏振邦被带走的事情让冯颖打击巨大,但是她每天还是早早地起来做好一家人的早饭。一家人在七点一刻都坐在了饭桌前,虽然这个家遭遇了巨大的打击,但是人还是要活下去的。
“小颖,你师父他吃过了么?今天怎么没看见他来吃早饭?”苏仲平看见叶云修的位子空着,于是问道。
冯颖从刚才就在奇怪,以前师父他老人家都是早早地就起来,可是今天早晨怎么不见了。于是冯颖有些担心地说道:“我没看到啊?是不是生病了?雨涵你去爷爷的房子去看看。”
李雨涵乖巧地放下碗筷,向叶云修的房子走去。小丫头站在房门前敲了好几下门,又喊了好几声,可是没人回应,于是轻轻地推了推房门,一下子开了。李雨涵在屋里找了一遍发现没人,忽然她在桌子上发现一封信。
李雨涵拿着信赶紧跑了回去,然后说道:“爷爷奶奶,妈妈,爷爷房子里没人,只有这封信。”
苏仲平一听李雨涵的话,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拿过信,慌忙地拆开。苏仲平看了看之后,将信又交给了石毓秀和冯颖。
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老弟勿忧,兄有事需外出几日,故不告而别,事毕速归。勿忧!勿忧!”
“师父他老人家去哪里了?”冯颖有些着急的说道。她是怕老人年纪大了在外面出事,而且这些年以来,她一直都将叶云修当成自己父亲一样跟苏振邦一起奉养。
石毓秀也担心地说道:“叶大哥能去哪啊?我们要不要出去找找?”
苏仲平又坐了下来,然后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说道:“不用找了,他可能回他曾经生活的地方了。他可能是为了振邦的事情才出去的吧?”
其实从叶云修刚来古城的时候,苏仲平就感觉他不简单了,他能从叶云修的身上感觉到这个人曾经有过很多故事。后来发生的一件件事情也逐渐证明了叶云修确实不简单——不禁身怀厉害的内家功法,而且苏仲平曾经在他的身上看到过枪伤留下的疤痕。
叶云修“离家出走”的事情,苏仲文和文昭林很快就知道了。显然他们对此有一些不好的看法,他们以为叶云修在苏家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了苏家,可是看到苏仲平的脸色之后都没敢说出来。
拿着火车票,叶云修提着箱子踏上回“家”的火车,看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景色,他居然有些胆怯起来。
“家”,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词,可是人都不在了,哪里还有家啊?不,我还要有家!
小芸也不知道埋在哪里了?
小虎和囡囡不知道还在不在世上?
老首长他还好么?
……
一个个问题仿佛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时光,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刚刚平静下来的双手又不自主地轻微颤抖起来,叶云修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一层薄汗。
他尽量地使自己平静下来,于是又收回投在窗外的目光,静静地冥想起来。
当列车缓缓地驶进京城火车站,叶云修不禁生出一种“近家情更怯”的感觉。叶云修提着箱子走出火车站,看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京城,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但却有一种相见不敢相认的酸楚。
叶云修凭借着二十多年前的记忆,穿行在那仍然熟悉却已不敢辨认的街道上,终于他到了……
第一百零三章 惊人身份
叶云修看着眼前曾经熟悉的大门、熟悉的红墙,徘徊着看了几眼之后,便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旅店镜子上的自己,叶云修仿佛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还是自己吗?
镜子里的叶云修一身海蓝色的将军礼服,肩上的将星熠熠生辉,胸前佩戴着象征着共和**人最高荣誉的三枚勋章。缓缓地带上洁白的手套,将大顶帽端正地带好,一身戎装的叶云修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的岁月。
当身着一身55式陆军将军礼服的叶云修出现在新华门前的时候,两旁的警卫真的震惊了。
作为共和国权力中心的警卫,他们自然认识这身将军礼服,更知道他所代表的含义。他们看着门前老者胸前的三门勋章和肩上的将星,都不由地肃然起敬起来。
一名警卫走到叶云修面前,然后充满敬意地敬了一个军礼,说道:“将军,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要见最高首长。”叶云修回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
警卫真的有些为难,不过他看了看叶云修胸前的勋章之后,于是说道:“请您稍等一下,我需要向上汇报一下。”
这个时候叶云修这身装扮已经引起了路过群众的关注,于是警卫将叶云修带到了休息室等候片刻。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来到了休息室。军官和中年男人一进休息室就看到正襟危坐的叶云修,自然也认出了他身上的那套军官礼服。两人看了看肩章,随即赶紧疾走几步到了叶云修的面前,然后说道:“老首长,不知您是?见最高首长有什么事?”
“叶立仁,55年少将。”叶云修自然明白两人的意思,于是饱含沧桑地说道:“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老首长您还好么?”
中年男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叶云修话里的意思,他知道眼前的老人与最高首长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不过中年男子还有顾虑,毕竟最高首长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老人家现在每天还都在为这个国家呕心沥血。
“你将这支钢笔拿给最高首长看看。”叶云修自然理解这些工作人员的难处,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递给中年男人道。
中年男人接过钢笔,然后转身出去了,在经过检验确定安全之后,这支钢笔被送到了最高首长的面前。当老人家拿过钢笔时,身边的工作人员敏锐地发现老人家的手轻微地颤抖了几下。
听完工作人员的汇报之后,老人久久不语……
大约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原先离去的中年男人恭敬地领着一个年近花甲的男人来了。
“王主任,老将军人就在里面。”中年男人轻声介绍道。
那个被称作王主任的人跟着中年男人进了屋,看见正襟危坐的叶云修之后微微一愣,然后快步走到叶云修面前。
“叶将军,叶将军,真是你么?”王主任似乎非常地激动,紧紧地抓住叶云修的手摇了摇。
叶云修看着眼前激动不已的王主任,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然后说道:“小王,是我啊,是我啊。”
多年未见、不知生死的两人,在时隔二十多年之后再次重逢,两人自然是好一阵激动感慨。等到叶云修慢慢地平静下来,看着王泽林说道:“首长,还好么?”
“首长好,首长好,一切都好。”王泽林感慨地说道:“叶将军,首长让我来接你去见他。”
叶云修双手颤抖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好,走吧。”
王泽林自然明白叶云修此时的心情,他更知道最高首长一家和叶云修的关系。
最高首长没有在办公的地方见叶云修,而是选择在自己的家里来见这位多年未见的好友或者下属。
叶云修怀着期待而又紧张的心情踏进了一间古朴的院子,发现一个不高的老人正站在院子中抽烟。叶云修自然认识这个熟悉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走上前去,年届古稀的他似乎一下子又像年轻小伙一般充满活力。
“报告首长,警卫员叶立仁向您报道。”叶云修——或者应该叫叶立仁向老人敬礼道。
老人家看着一身将军礼服的叶云修,久久不语。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老人家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是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苦辣酸甜和人世沧桑——或许只有经历过才明白这四个字的分量。
“首长,我想您啊!”叶云修听了老人家的话之后,不禁老泪纵横地说道。
一旁的王泽林也不禁有些眼眶湿润,是的,只有经历过才会明白此时的心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人家拍着叶云修的肩膀,不断地说道。很显然,老人家的略微颤抖的双手也显示出他此时的心情。
就在屋里,那位陪伴老人家风风雨雨几十年的卓奶奶看着窗外,也不断抹着眼泪,嘴里也不断地在嘀咕着:“回来就好。”
老人家拉着叶云修的手进了屋子,老人的孩子们都在屋里静静地等待着这位多年未见的叔叔。叶云修看着这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满怀感慨地一一地叫着他们的名字。老人的孩子们也都亲切地上前簇拥着小时候很疼爱他们的叶叔叔,一直以来叶云修就像他们的家人一样。
久别重聚,自然是一阵畅谈感慨……
就在叶云修在京城寻得故人的时候,很多人围绕苏振邦的事情不断地“斗”着。
以前毕文明以为苏振邦只是一个有些钱的小小商人罢了,可是这些天随着对苏振邦名下的公司进行调查,他骤然发现这苏振邦的产业真是庞大的惊人。
苏宁电器连锁公司,苏宁倍健,苏宁服饰公司,振邦建筑公司,远东贸易公司——这些规模迅速发展壮大的公司已经成为了东海省经济快速发展的象征。
毕文明不禁觉得调查组这次的任务很可能要完不成,这些公司中不仅仅牵扯到大量外商外资的问题,最让他心惊的是居然与军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毕文明的调查陷入一个两难境地之际,一直以来保持沉默的东海省委省政府也对他施加压力了——如果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希望尽快释放苏振邦,以便维持几家公司的正常运转。
苏振邦这些天倒是没有受到不好的待遇,只是每天都会有人对他进行同样的讯问。
他不知道在他调查组带走之后不久,李军、侯正军、魏清平、苏勇这些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然后就是不断地寻找各种关系希望可以将苏振邦弄出来。可是得到的结果是所找的人根本插不上手这种层面的大博弈,不过他们都没有放弃。
作为苏家的外资代表,谭佳庚自然也得到苏振邦被带走的消息。虽然他凭借自己的港商身份见了调调查组的组长,可是这个毕组长似乎是个死脑筋,根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本来他想将这件事向在香港的苏辰雨汇报,可是他得到的消息是苏辰雨带着基金公司的人去了日本,甚至连钟楚虹都联系不上。
无奈之下,谭佳庚威胁东海省的领导——如果他们不能尽快让自己的合作伙伴得以释放,那么鉴于当前大陆投资环境的不确定性,他只能撤资。
所以最后虽然东海省也存在两方的斗争,可是他们在考虑到经济增长因素之后才向调查组施加了压力。
其实,就在叶云修见到最高首长的时候,从侯正军那里得到消息的夏明峰也在京城见自家的老爷子。就在夏明峰和夏老爷子商量对策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事情已经有了惊天大逆转。
毕文明虽然在调查中遇到了各种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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