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老人家一会儿笑,一会儿抹眼泪。邓大安的妈妈,只有姐妹二人。妹妹因为身体的原因,加上唯一的儿子又不听话,不学好,去世得比较早。人老了,最是念旧。
老人家退休在家,儿子、媳妇有本领,还又孝敬,生活过得乐滋滋的。只是因为没有什么亲戚,平时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走动,多少总是感觉到有点寂寞。好不容易看到娘家侄子登门看望自己,当然是开心得很。”
“老人中了张跃进的亲情计了吧?”龙若海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三分。老人最是心软。吴晓军帮何应霞说情,不也是哄得妈妈要让自己积德的嘛。
“是呵。张跃进看到老人笑得乐滋滋的,也就乘势说出了自己想请表哥帮助借一笔钱的要求。
其实张跃进完全不要用这么多的心计,也能达到目的。自己的生活过得好,当然也就总是想着能帮娘家人一把,这就是老人的内心世界。
虽说这个姨侄儿品行不咋的,但好歹总是妹妹肚子中掉下的一块肉。再说自己就这么一个直系亲戚,能帮当然要帮了。老人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也没有征求儿子的意见,一口就将这事情答应了下来。”
“说内心话,邓大安是不肯借这笔钱的。只是拗不过妈妈的坚持,再加上自己的一点自信。觉得张跃进这种小丑跳不出自己的手心,就从基建基金中,划拨五十万元钱借给了张跃进。他忘记了自己这个表弟,不仅是一个小丑,更是一个无赖。
借钱的时候,还是有点不放心。反复再三地叮嘱张跃进,到期一定要按时归还。也难怪邓大安要叨唠,毕竟这是一笔大数目哦。”
听到‘小诸葛’这样介绍,龙若海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八十年代那时候的人,一个月只有几十元钱的工资,手上的余钱少得可怜。公务员想要买福利分房,为了几千元钱,不知要找多少人家去借债哩。
“张跃进当然是连连点头。说是只要用三个月,到期一定归还,并且用自己的人格来担保。这条保证,当然不会兑现。倒是让宁北县多了一条歇后语,那就是张跃进的人格——狗屁。当然,那是后来的话。
这笔钱到了张跃进的手,确实是让他发了大财。他那儿肯轻易的把钱给还回去。越是发财,张跃进越是舍不得放手,更何况这笔钱每天都能为他自己增加收益呢。”
第九十四章 大款发家(二)
说到这儿的时候,‘小诸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狠狠地抽了两口香烟说道:“这笔钱在张跃进手中,能够象滚雪球一般的让他发大财。他怎么肯让到嘴的肥肉丢掉不吃!
就这样,从三个月拖成了半年,又从半年拖到了一年。理由也是一天一个样,总是明天、后天的往后推。最后张跃进自己也不耐烦说假话,干脆就说是亏了本没有钱还债。
邓大安也没有办法,只能变着法子做假账。三年后,也就是我们到宁北办案之前不久。他要调动工作,上级机关当然要来人进行移交审计。这下子,他们一家人都急红了眼。姨妈坐到了张跃进的门上,他依然是一毛不拔,不肯把钱还到帐上去。
他和朋友说的原因很简单。当初你那么样牛,瞧不起我,也有你们今天要来求我的这一天。我就不还钱,让你也吃吃苦头,反正是你们先对不起我。嘿嘿,也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是呵,有这么一种人的心态就是这样。只能他负人,别人不能对他有半个‘不’字,张跃进就是这种人中的典范。邓大安自认为能把握得住张跃进,却不知道自己根本不了解他这个表弟。许多事可以对君子讲道理,却不可以对张跃进这种无赖论短长。”龙若海发表了自己的感慨。
“对的,你说得完全正确。最后的结果是东窗西发。邓大安因挪用公款进了牢房,表嫂一急之下跳了河。邓大安的妈妈疯了,满大街到处哭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相信张跃进这个杀千刀的畜生’。
后来还是邓大安的朋友看不下去,几个人凑钱将老人家送到了精神病院。偶尔有人去看她,总是看到她一个人对着墙,依然是在嘀咕不休地说着‘我错了’、‘我错了’。”‘小诸葛’长叹了一声。这个总是乐呵呵的年青人,算是对社会的险恶有了切肤的认识。
“幸福甜蜜的家庭眨眼间就成了昨日黄花,十五岁的表侄从云端落到平地,流落于街头不肯去上学。还是表嫂的娘家获悉后,来人把孩子接回了外婆家。知情的人没有不骂张跃进缺德的,而他却用良心作为代价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别人的咒骂对张跃进来说,纯粹是耳边风,当不得真。真的有人当面说到这事时,他在理屈词穷时干脆来了个倒打一耙,说邓大安也是想从中发财的。既然要想发财,就会有风险,只能说是他的运气不好。碰上这种没皮没脸的人,知情的人都感觉到无可理喻。”
这么一幕发生的时候,龙若海和‘小诸葛’正在宁北侦查信用社案件。当时‘小诸葛’不但目睹了邓大安被捕的情景,而且和技术队长杜威一起出了现场,了解了邓大安妻子自杀的原因。当时他是连声喊惨,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龙若海听的。
后面的情况,‘小诸葛’也不是很清楚。还是沈全斌到支队来办事,给龙若海做了一番补充介绍,才算是他明白了这么一个大款发家的全部内幕。
“可能是内心有愧的原因,张跃进感觉到宁北县城的人都在背后议论自己,都在对自己评头评足。就连家人也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说自己缺德。
他虽然有钱,却感觉活得很不是个滋味,只好独自一人扒上了去珠州的火车。他想出去避一下风头,通过时间的流逝,让自己从众人议论的漩涡中心解脱出来。
在珠州混了一个多月。也许是过了那股走私风潮的缘故,张跃进并没能再发什么大财。他始终是象窗内的苍蝇一般到处碰壁,空耗了不少钱财。”沈全斌的介绍,也是连耳闻加推测。
“就在这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个本乡本土出去的外商王政。所谓外商,也就是骗骗内地人吧。现在这个年代,只要穿上西装,再模仿外籍华人说上两句粤语,就能把我们内地人骗得团团转。
‘老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异地他乡碰到一个家乡人,虽说没有两眼泪汪汪,张跃进却也是感慨万端。也许是臭味相投的缘故,两人确实是一见如故,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真实情况也不完全是这样。王政倒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听了张跃进的诉说以后,就知道这是个发了点小财的土财主,没有多大出息。本来并不想再多加搭理,准备饭一吃完就走人。
只是交谈到最后,王政却又改变了主意。原因无他,只为他看中了张跃进的脸厚心黑,觉得这还是一个可用之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得上用场。这样一想,他就劝张跃进要赚就赚大钱,不要再在珠州这儿小打小闹地瞎撞。
“‘你要抓紧时间返回内地,乘着国内企业不景气,地方政府急于出手摔包袱,而老百姓手中无钱,也没有人敢大胆创业的时候,狠狠地低价捞上几家实业。
只要把握住了机会,不但在政府那儿捞到了面子,也得了实惠。后半辈子就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只管在家数钱享清福。’这些王政的原话,也是张跃进酒后泄露的天机。你们还别说,姓王的还真的说到了点子上。”沈全斌说到这里的时候,也有一点感慨。
“一番高谈阔论,顿让张跃进眼前一亮。让这个还在小打小闹地倒腾走私品的乡下人,乖乖地回到了宁北。从这开始,他就默默无闻地开始了自己的创业。
他回到宁北以后,先是盘下了改制拍卖的皮革厂和建筑公司,又抢先开了一家夜总会和一家浴场,生意确实是火红得让人眼馋。”
钱是有了一点,但由于当初的名声太臭,稍许有点身份的人都不愿搭理他。就连打工的都不好意思说是在他那儿做事,总是含糊不清地说是混饭吃。
他虽然也想低调做人,平平稳稳的做个土财主,但也难以如愿。总是被工商、税务和公安的人找麻烦,不是这儿要整顿,就是那儿要罚款。甚至于城里的人教育孩子,都以他为不讲良心的反面典型,说是千万不能学张跃进。
特别是他路过原来居住过的街道时,总会有人故意当面出他的洋相。相互之间假装吵嘴,用手指着对方的鼻子说,你做人要有良心,不要象张跃进那样,保证象空气,人格当放屁。说完以后,双方还要故意当着他的面狂笑不止。”说到这儿的时候,沈全斌也有点发笑。
“在这种情况下,张跃进再大的神通,恐怕也无计可施吧?”龙若海想到一只四处碰壁的苍蝇,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当然了,张跃进对自己在宁北的处境也已经死了心。除了城北派出所的警察赵有才,是他自家的远房亲戚,还能和他说上一点话外。其他人都瞧不起张跃进,不把他当人看待。他也只能挟着尾巴做人。除了关起门来过小康生活外,没有其他的出路。”
那么,张跃进又是怎么样和况超群相识的呢?这事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事情的原委。不说出来,谁也不会明白其中的道道。沈全斌当然也说不清个中奥妙。
事情得回溯到十年前的一次巧遇。那是在淮东开往广州的火车上,春节刚过不久,张跃进又要去参加春季订货会。孤独的他,闷闷不乐的独自在喝酒吃烧鸡。
作为供销员,手中有钱的他不在乎这点开支。正当他津津有味地对付手中的鸡大腿时,却听到旁边传来了噎口水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是个身穿不少补丁棉袄的男青年,手中还拎着被子和洗刷用具,估计是放完寒假返校上学的大学生。
也许是亏心事做得不少的原因,也许是确实很寂寞的原因,也许什么原因都不是,一向很吝啬的张跃进突然大发善心。他大方地邀请对方一起坐下就餐,并且主动攀谈了起来。
聊天中他知道对方叫况超群,是相隔很近的宁南县农村的一个穷大学生。小伙子刚开始还有点拘束,时间一长,也就放了开来。张跃进发现对方的言谈举止很得体,颇知进退,学问也不错,很有潜力可挖的样子。
一路交流下来,两个人各有所得。下车时,张跃进不但主动给了自己的联系方法,还鬼使神差的给了这个年青人二百元元现金。
山不转水转。谁也没有想得到,咸鱼还会翻身之日。就在张跃进处于四面楚歌,到处碰壁的时候,这么一个机遇,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前些日子,况县长到企业视察。不知怎么的,认了‘张良心’这个老朋友。这么一来,这个家伙可是今非昔比,一下子跳了龙门哟。现在不是没人理,而是有不少人争着捧他的场。就连有些象模象样的干部,也在找他的门路哩。”沈全斌摇了摇头,结束了自己的情况介绍。
第九十五章 离奇诈骗
听了‘小诸葛’和沈全斌对张跃进的介绍之后,龙若海也在暗自为况大哥焦虑。他曾经和刘强一起交换过这个情况。最后还是觉得,况超群是一个很有官场智慧的人,应该要比自己这种仕途新手考虑得周详。这么一想,也就把这事给放了下来。
这天下午刚一上班,龙若海办公室里来了一帮客人。客人是来自宁北的沈全斌和他的部下,这些人都是他在当地破案时结下的朋友,当然是没有半分客套。
“沈大哥,你可是常来常往哦。刚走没几天,是什么大风又把你给刮过来了唷。”刚一看到人进屋,龙若海就开起了玩笑。
与以往那个走路一阵风、说话高八度的沈全斌完全不同。今天的老沈,不但是一脸的疲惫,说话声音也是沙哑着喉咙。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各位兄弟,我老沈碰上了一个辣手案件。今天是到了山穷水尽的辰光,不得已才来向各位求援的。”
这话说得奇怪呵。是什么样的麻烦案件?不打电话让人去现场,却反而自己带着卷宗材料跑到市局来。这话不但龙若海听了以后感觉奇怪,就连跟着进来的王大为、‘小诸葛’也感觉到有点不好懂。
“不急,不急,先坐下说话。‘小诸葛’帮我泡茶,对,就用抽屉里的那盒‘碧螺春’。”龙若海一边说话劝解,一边将沈全斌拉着坐到了三人沙发上,并顺手递了一支香烟过去。然后又给屋子里的人发了一圈,自己才紧靠着老沈坐了下来。
老沈点燃香烟之后,先是狠狠抽了一大口。接着,又喷出了一个浓浓的烟圈。然后,身体往沙发后背上一靠,怨恨地说道:“我的命不好哦,碰上了一个烫手竽头。现在是甩都甩不掉,就这么沾在手上。没有办法,只好跑到市局来求援。”
“别着急,别着急。有什么事情,我们大家商量着办,没有爬不过去的山。”龙若海将‘小诸葛’泡好的茶接了过来,递给了沈全斌。王大为也在旁劝解地说道:“不管有多大的难事,有我们这么多的弟兄在一起,就没有攻不破的堡垒。”
听了大家的劝慰,沈全斌有点浮躁的心情稍许平静了下来。这才一五一十地开始了案情的介绍。几个人细细听了下来,不由得都是面面相觑。
“事情发生于半个月前,东沙镇派出所转来了一起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叫范学文,涉嫌的罪名是诈骗。这种案件并不算很复杂,只是取证方面比较啰嗦。刚开始,我也没有当作一回事。真的办下来以后,才知道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范学文曾经在淮东市政府做过一阵临时工。这样的临时工,在市政府这种大机关来说,实属平常。每年都要换上不少人,谁也不会把这些匆匆过客当作一回事。
偏偏这个家伙,是个大大的另类。他在这儿干活的时间不长,却有这个本领,把机关里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混了一个脸熟。按照他的交待,前任和现任的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家中,全都去过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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