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亭亭清了清嗓子,腼腆地问,“婆婆,能不能给我个蛇皮袋?”
老太太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放下刀站起来,一边翻找蛇皮袋一边问,“你要来干什么?大人叫你来找的?”
“嗯,要装东西。”何亭亭红着脸,回答得有些含糊。
老太太翻了翻,翻了个最小的蛇皮袋递给何亭亭,“拿去吧,就这一个了。”
何亭亭高兴地接过白色的蛇皮袋,“谢谢婆婆……”
老太太挥了挥手,又坐回去切菜根了。
何亭亭高兴地拿着蛇皮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检查蛇皮袋,见袋口部分坏了,其余的倒还好,便更放心了。
她悄悄走到一个墙角,左右看了又看,确保没有人,这才把手放进蛇皮袋里,往里面装樱桃。
只装了自己能轻松提起,看起来又不少的量,何亭亭便停住了。装太多她扛不动,不如先放一点点,等要卖的时候再悄悄多放一些。
装好了樱桃,何亭亭想起今天还没吃过水果,顿时馋了,想也没想便坐在别人家的台阶上,伸手进蛇皮袋拿了个红艳艳的樱桃出来,也不洗,径直放进口中。
轻轻一咬,又酸又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何亭亭美得加快了嚼动的速度,很快把口中的樱桃吃完,便吐出樱桃核和柄,并放在台阶上。
“真好吃……”仙居的水果十分鲜美,何亭亭吃完又想吃,便手下不停,继续从蛇皮袋中拿出樱桃放进口中。
这样坐着吃了一会儿,只吃得肚子都圆滚滚了,何亭亭才停下来,拍拍肚子。
吃饱了,该出去卖樱桃了。
何亭亭站起身来,视线却扫到自己吃剩的樱桃核和柄上——把垃圾留在别人家里毕竟不好,她想了想,从蛇皮袋里捧了一小把樱桃出来,放在台阶一边,这才心安理得地提着破旧的蛇皮袋走出小巷子,回到大街上。
何亭亭一边往供销社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如果何玄连问她樱桃是哪里来的她该怎么回答。
正出神着,一股重力陡然撞上了她的额头。
“啊……”何亭亭痛叫一声回过神来。
“#%%¥……”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奇怪的音符飘飞。
何亭亭一个字都听不懂,她抬起头,看到不停地说话的是个高大的外国女人。她比她妈妈高多了,应该只比爸爸矮一点。
“sorry,i'msorry。”外国女人一脸紧张地看着何亭亭,口中飞快地说着道歉的话。
她是进来了解这个落后国家的外国人,刚才拿着相机拍照,手肘不小心撞上了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看着小姑娘额头上略微红了一小片,她真害怕自己把眼前这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碰碎了。
何亭亭揉了揉自己被撞了一下的额头,感觉了一下,发现额头没有太痛,这才放了心,好奇地看向不停地说话的外女人。
她在说什么?是说对不起吗?
这么想着,何亭亭便试探着伸手摆了摆,表示自己没事。
外国女人见了,脸上露出了个放心的笑容。她把拿着的相机挂在脖子上,从包里翻了翻,翻出比大人拳头还大的黑色家伙来,又摸索一下,把黑色家伙翻了一面起来。
这黑家伙竟然会变身!何亭亭看得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
外国女人左右看看,选好了背景,便示意何亭亭站到马路边。等何亭亭站好,她便把黑色的家伙对准了何亭亭,然后示意何亭亭笑一笑。
何亭亭这时差不多明白了,这个黑家伙是个相机,外国女人这是要帮她拍照呢。想到这里,她便裂开嘴,笑了起来。
“咔嚓——”外国女人按了快门,紧接着,那黑色相机上慢慢吐出一张卡来。
外国女人把卡片拿在手上,左右扇着。
何亭亭有些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卡片,难道马上就能拿到照片吗?
见她好奇,外国女人把卡片递给她,耐心地向她示范该怎么拿卡片。
何亭亭拿着卡片,看到卡片上渐渐出现了颜色,紧接着出现她的轮廓,惊得合不拢嘴。
又过一阵,不大的卡片上出现了个扎着两根辫子的俏丫头,正是她自己。只见她大眼睛笑得眯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十分可爱。
外国女人指指照片,又指指何亭亭,表示把照片给何亭亭了。
何亭亭听了,把照片放口袋里,一边说着“谢谢——”一边飞快地打开蛇皮袋,捧了一把樱桃出来,递给外国女人。
外国女人看着新鲜欲滴的红樱桃,吃了一惊,连忙摆摆手。
她拿着边防证进入这片大陆已经好些天了,一开始是坐火车直奔这个南方大省的省会,在省会拍了些照片之后又回到这个距离香江最近的渔村并深入拍照。经过这段日子的了解,她深刻地了解到这个小渔村有多贫穷。
吃不饱、穿不好,连日常都保障不了。在这样的环境中,水果对很多人来说是奢侈品。樱桃比普通水果贵了数倍,在这片大地上,就更显得珍贵了。
眼前这个穿着看起来并不富裕的小姑娘,竟然舍得拿出如此珍贵的樱桃送给她,这样的大礼,她实在不敢收。
何亭亭见外国女人不肯收,便急了,直接把樱桃塞到她手中。
034 打人
外国女人无奈,从包里翻了个袋子出来,把樱桃装了进去,又示意何亭亭再给点。
何亭亭见外国女人竟然得寸进尺,一时有些舍不得,可是转念一想,她可以拿很多樱桃出来,便把不舍抛到脑后,继续从蛇皮袋拿樱桃。
外国女人的袋子并不大,很快便满了。她拿起来颠了颠,冲何亭亭笑了笑,就从包里掏出一张墨绿色的纸递给何亭亭。
何亭亭在何学那里见过通用的各种纸币,但和眼前这外国女人手中的都不一样,便猜测这墨绿色的写着“10”的彩纸,是外国的纸币了。
她觉得人家帮她拍照,她给樱桃当做谢礼,是不该收钱的,便摆摆手,表示不收钱。
可是外国女人却硬是把钱塞到何亭亭手中,然后又指指自己,“苏珊——”
这个小姑娘这么小就得出来干活,实在太可怜了。而且还这么好心,竟然肯把珍贵的樱桃送给她,她哪里好意思白拿?
何亭亭虽然生在广府地区,从小说的是粤语,但是也会故乡的语言,此时一听便听懂了是“苏珊”这两个字,于是点点头,重复了对方的名字,又指指自己,“亭亭——”
苏珊虽然不会说汉语,但是“亭亭”这个音十分好记,瞬间就记住了,笑着说,“亭亭——”
“苏珊你好……”何亭亭见彼此能互通姓名,不由得有些兴奋。
苏珊学了“你好”这个词汇,听懂了,连忙笑着说道,“亭亭你好……”
两个人很快交上了朋友,在一起鸡同鸭讲,比着手脚交流。
“聊”了一会儿,何亭亭怕何玄连等自己等急了,便跟苏珊告别,提着蛇皮袋走向供销社。
哪知才走近供销社,就听到了里面有人在吵架。
“我没有偷,凭什么赖我?刚才那么多人在这里,你都不赖,怎么偏偏赖我?不就是看我人小好欺负吗?”这是何玄连的声音。
何亭亭听到这里,头皮都炸了,连忙提着蛇皮袋冲进供销社,“三哥,三哥……”
供销社里,原本冷着脸坐在大柜台后面的几个售货员此刻都从大柜台里走了出来,围着何玄连,脸色阴沉。
一个二十七八的妇女冷冷地道,“别人身上都带了钱带了票,能买得起东西,自然不会偷。你身上一毛钱也没有,更不要说票了,在我们这儿转了好久,不是要偷东西是要干什么?”
“我只是看看,看看有什么问题?按你这说法,你打银行经过,银行的钱少了,那就是你偷的了?”何玄连倔强着干净的小脸,振振有词地反驳。
那几个售货员的脸更黑了,当中年纪最大那个说道,“反正就是你偷的,不管你怎么狡辩都没用了。你要不把东西交出来,今天就别走了。”
何亭亭恼怒地挤了进去,“我三哥才没有偷东西,你们冤枉好人。”
“亭亭,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何玄连一看到何亭亭,脸上就带上喜色。可是转念间,那喜色便消失了,变成了尴尬。
被人冤枉偷东西,竟然还让妹妹看到了,真是太丢脸了。
他刚才从供销社出去,不见了何亭亭,吓了一跳,便小跑着在街上去找人。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便又悄悄去了何学所在的街头。
街头处,何学和人下象棋下得起劲,身边并无何亭亭的身影。何玄连更慌了,也不敢告诉何学,只回供销社继续找。
哪知刚进供销社走了一圈,就被人拿住了,说他偷了东西。他没偷,自然不肯认,心中又怕真的弄丢了妹妹何亭亭,就更心慌意乱了,因此回答责难的语气就很不好,加上急着要走,更叫人怀疑了。
“我在街上逛,遇见了个外国人……”何亭亭回答,又推开那几个售货员,去拉何玄连,口中叫道,“我三哥不会偷东西的,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她丝毫不通人情世故,这时的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更让几个平日高高在上的售货员恼怒。
“臭丫头,什么冤枉好人,赶紧走开,不然把你也扣下。”一个售货员冷着脸喝道,顺手就推开了何亭亭。
何亭亭一个踉跄,却始终紧紧地扯着何玄连的手,死活不肯松开。她害怕她们欺负何玄连,害怕她们冤枉何玄连,就像上辈子那个坏人那样,害得何玄连被判处死缓。
“你干什么?你敢推人?”何玄连见何亭亭被推,也恼了,弯下脑袋就撞了过去。
何玄连被何亭亭拉着,故撞过去的力道很轻,但是那售货员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仍然很生气,抬手一巴掌打在何玄连的脑袋上,“死贱种,你敢撞我,看我不打死你。”
何亭亭见那售货员的巴掌打在何玄连头上,旁边几个售货员也纷纷伸手来打,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们是坏人,你们冤枉好人,还打人……”
供销社的售货员们平时就跟大爷似的坐在大柜台后面,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知惹了多少人心里不忿。这时又十分不像话,几个大人一起欺负两个小孩子,让得围观的顾客都忍不住了,纷纷开口,
“这也没证据就冤枉两个小孩子,说不过就打人,果然是吃铁饭碗的人……”
“都是大爷,眼睛往天上看,也不知怎么看得到是那小孩偷东西……”
“老天爷等着,报应不到她们身上,也得报应到她们后代身上。”
一时之间,整个供销社闹哄哄的。
何玄连脑袋被打了几下,正要抬头,就听到何亭亭的哭声,顿时急了,想是那些凶恶的售货员打了自己妹妹,也不及细想,闷头撞去,口中大叫,“你们冤枉好人,还欺负我妹妹,我跟你们拼了……”
霎时间,接连好几个售货员都被撞中了,虽然不痛,但是她们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大怒,其中两个挤了出去,拿起叉高处货物的杆子,对着何玄连和何亭亭就要打。
“三哥……”何亭亭抬起泪眼看到这一切,吓坏了,连忙伸手去拉何玄连。
两根长杆子眼看就要落在两个小孩子身上,围观的群众都发出了惊叫声。
035 向往
何玄连眼见两根杆子就要打下来,连忙伸手护住何亭亭的脑袋。之前何亭亭昏迷了好些天,他是亲眼见过的,这时自然不敢让杆子再打中何亭亭的脑袋。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杆子打了下来。
何亭亭和何玄连闭上眼睛,等着挨打。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只是听到了叽里咕噜的鸟语。
何亭亭马上睁开眼睛,抬头看了过去,惊喜道,“苏珊——”
“亭亭——”苏珊叫了何亭亭的名字,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接着板着脸对那几个售货员比比划划,一脸激动和愤怒。
几个售货员虽然听不懂,但是用脚趾想也知道这个外国女人是不让她们再打眼前这两个小兔崽子。她们心中不忿,可是也不敢开罪外国人,这几年陆续有外国人进入中国参观,获得的待遇比普通人好很多,并不是她们可以得罪的。
“有爹生没爹养的小偷,这次暂且放过你们。”年长的一个售货员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就示意另外几个让开。
何亭亭和何玄连却大怒,异口同声地骂道,“你才是小偷,你才有爹生没爹养!”
何亭亭的骂战能力只到这里了,骂完这一句就没词了。可是何玄连在乡间听惯了各种恶骂,此刻盛怒之下,滔滔不绝地将听过的话拿出来,也不管合不合适,原封不动地送给那些售货员。
他语速快,脑子灵活,直喷得那几个售货员面红耳赤。
围观的许多人都不喜欢这些高高在上的售票员,听何玄连骂得好笑,都指指点点笑起来,让那些售票员更加憋屈。
“还买不买东西了?不买东西给我滚出去,别当这是你们家!”一个售货员忍不住了,大声喝道。
大家嗤笑着簇拥着何玄连和何亭亭两个小孩子走出去,留给一众售货员鄙视的背影。
几个售货员却觉得松了口气,哪知一口气刚送下去,又进来个老太太,脸上笑呵呵的。
“干嘛呢干嘛呢?想捣乱是不是?信不信我一锄头锄碎你……”一个售货员再也忍不住,恶狠狠地骂道。
她是乡村出来的,小时干惯了农活,也习惯了这样骂人。这时太过愤怒,竟把许多年没用过的话都骂了出来。
老太太愕然,一个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从她身后走了进来,“你要一锄头锄碎我妈?”
还想再骂的售货员将口中的脏话憋了回去,看了看中山装男人,见他身材笔挺,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整一个干部模样,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王首长好……”其余几个售货员脸色大变,连忙挤出笑容迎上来。
供销社对面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