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瑶一脸揶揄之意:“莫非阿姐害怕自己输了?放心,小妹文学功底粗浅,阿姐那么智慧玲珑的人,乞巧都能赢,还怕小妹吗?”
看似赞美,实则是激将之法。
李蘅远懒得周旋,提高了声音:“我就算能做出诗也不会跟你比啊,忘了你在方才乞巧比试时候作弊了?众目睽睽之下,换了先生发的针,就是为了让别人说你手巧,你忘了先生如何评价你?小小游戏,也诸多心思,不是什么正经人,我身为你的姐姐,实在不能再纵容你,你还到处比什么比?老老实实作诗去。”
四面八方的目光全部投射过来,他们或轻笑或者鄙夷或讯问,窃窃私语的声音会让人无地自容。
李梦瑶怒红了脸,目光刀子一样瞪着李蘅远,后意识醒悟,委屈道:“之前的事阿姐怎么说便怎么是了,总之阿姐是嫡女,地位高,小妹不敢争辩,不过小妹也是看阿姐无聊,就邀请阿姐作诗游戏,又不需要什么赌资,阿姐何必这般误会我,咱们可是亲姐妹。”
李蘅远道:“听你这么说,你是不承认作弊了?全是我以势压人?你就不怕在站的诸位中,当时有在现场的?我到底有没有诬陷你。”
董养浩道:“不巧,区区在下正在,看得一清二楚。”
对于董养浩的“胳膊肘往外拐”李娇娥十分不满,道:“十七叔您就别跟着掺合了。”
为避免别人说董养浩欺负女孩子,李蘅远在他做出回应前道:“人多,你们给自己留点脸吧,你们不要脸,李家还要脸。”说的自然是李梦瑶。
李梦瑶却突然提高了声音:“都说了不是比试,小妹就是想陪着阿姐,阿姐您饱读诗书为何不让大家知道?你就做两首小诗给小妹看看嘛。”声音越发娇柔:“阿姐,您别谦虚了,就写给小妹看看吗?”
李蘅远道:“你这么喜欢卖弄诗书,也不知道你未婚夫何子聪知不知道。”
李梦瑶最怕别人知道她已经定亲了。
此时投过来的疑惑目光比方才还多了一些鄙夷。
她攥紧了拳头不断克制才没对着李蘅远的脸挥舞过去。
但身子已不断颤抖。
0223 作诗
大好月色,姐妹如花各有千秋,可她二人周围的气氛,不知所以的,陡然间剑拔弩张起来。
不想掺合其中却又感觉无法脱身的李娇娥正想着主意。
离得老远突然传来声音;“谁在高声吟诗?听不清楚呢?”
是李庆绪微醉的询问语气。
李蘅远周身的霸道气质这才收敛了些,道:“给大哥一个面子,记得不要惹我。”
李梦瑶还没等说话,后面有人问道:“三小娘子真的会作诗?那便做来给大家瞧瞧嘛,这有好什么害羞的。”
说话的人李蘅远并不熟悉,他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应该不是故意为难,却是被李梦瑶的话引起兴趣的。
李蘅远转回头,李梦瑶用挑衅的目光并温柔的声音说:“阿姐就试一试笔嘛。”
………………
董养浩的长案之侧,隔着瓜果桌子,是另一张供人写字的书案。
李蘅远提着笔站在案前低着头,她目光看得是案上的白卷纸。
身旁的岳凌风问道:“会写吗?”
李蘅远道:“我不学无术是真的,且不像你们,有一技之长,脑中一片空白是真不会。”可是众人起哄让她写,真不写就小气了。
另一侧的夜寒轩不解这些人情世故,道:“那就别勉强了,我中原字认识的不少,但是写成诗这本领属下还没学会,帮不上娘子的忙。”
岳凌风提议:“不然作弊吧,我还是知道几句诗句的,保管没人能知道是谁写的。”
他也未卜先知。
李蘅远沉吟一下摇着头道:“我李蘅远就算输也要输得坦坦荡荡,怎能窃取他人诗词,往盆里多扇点灰也就算了,这个肯定不行。”
岳凌风道:“那就没办法了,要不您就不会写能怎么样?反正也不学无术,您也脸皮厚,咱不怕人笑话,不写就不写了嘛。”
夜寒轩十分认同的点着头:“就是,一个诗词哪里就那么神圣了,还能有告解重要?还能有驱鬼除害重要?就不写了。”
在李梦瑶的小使计策下,现在四周的人都以为她会写诗。
李蘅远放低了声音:“其实我并不是争强好胜,李梦瑶一向是个缩头王八,今天却一遍又一遍的激邀我写诗,你们没看她方才的样子吗?我不写她还会用别的方法,明显她今天有陷阱要挖给我,是关于写诗的,我不跳,也抓不到她小辫子,抓不到就不能收拾她,所以这诗不管写得好写不好,都得写,写完了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招。”
夜寒轩和岳凌风想起来了,他们来此处,就是为了保护李蘅远。
夜寒轩道:“我实在是帮不上忙。”
李蘅远道:“那你便去吃喝,不要打扰我的思路。”
岳凌风脑子里跳不出那些名言警句,为了避免侵犯圣贤的荣誉,他也觅食去了。
李蘅远静下来,想着萧掩给的甜蜜和心酸,还真写出了两首打油诗。
检查一番后满意的点着头,别人看了肯定要捧腹发笑,但这就是她的水平了。
脖子后突然有温热的气,李蘅远一转身正好对上一双粘滑如蛇信的水杏眼。
“阿姐真是好警觉啊,小妹还想跟阿姐开个玩笑,阿姐就发现了。”李梦瑶抱怨似的说道。
李蘅远道:“所以你还是成不了我,我有自尊,别人不待见我,我绝对不会再靠近她,李娇娥和罗诗梦何子聪都是例子,你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你真的是阿耶的孩子吗?阿耶顶天立地的人物,你也不随我们啊。”
李梦瑶不以为意道:“脸皮厚不是得分跟谁吗?你是我的阿姐啊。”
盈盈一笑,杏眼流连婉转的意味惹人心动。
李蘅远忍不住笑道:“不光脸皮厚,还会用媚术,我得跟你划清界限,你这种德行早晚要败坏门风,我可不能被你连累名声,”
李梦瑶心中暗恨,你李蘅远都让男子住院子里了,还有个屁名声?
脸上却依然是轻佻的笑,夺过李蘅远手上的诗篇看了看,噗嗤一笑:“阿姐写的可真好,牵牛牵牛亮晶晶,汉女汉女泪盈盈,中间隔着大银河,三六五只一日情,哈哈哈哈……”
李蘅远沉下脸:“我乐意,还给我。”
李梦瑶好不容易止住笑道:“诗是好诗,就是字写的不好,我帮阿姐拿去找崔文书,让他帮你誊写下来。”
李蘅远佯装要抢回来,李梦瑶已跑远了。
看着那身形伶俐如兔的背影,李蘅远笑的别有深意道:“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
正中间的长案忽地爆发出一声叫好声,接着四周的少年便都涌过去。
董养浩走向李蘅远:“去看看,应该是太白兄写出诗句了。”
李蘅远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太白兄除了蜀道难之外的才情。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嘀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飞苦,梦?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缱绻激烈的句子不知被谁念了出来,周围一阵掌声。
董养浩询问似的看着李蘅远。
李蘅远心道,倒是好诗但是这情诗跟哎呦我擦,蜀道太高了豪情就差远了。
见李蘅远没出声,董养浩又把视线转过去。
这时人群中拿到原稿的开始往自己的案前走,去誊抄背诵。
渐渐的中间的地方就散开了。
太白兄那醉意歪歪的身影显现出来,正对着李蘅远。
“三小娘子。”他打招呼。
李蘅远见太白姿态如凌波,虽是酒鬼,却不见猥琐,而且还能写出那么好的诗,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
颔首道:“先生好才情。”
这太白已有三十岁,虽然是李庆绪的忘年交,但李蘅远不能失了尊重,别的称呼又都不合适,读书人唯有先生二字正好匹配。
太白问道:“娘子可会作诗?”
李蘅远道:“才疏学浅,念诗字还认不全呢。”
太白哈哈大笑道:“人都说李国公的掌上明珠骄纵任性,看人鼻孔朝天,真是瞎说瞎说,明明就是个谦谦佳人,在下不才,送娘子诗词一首以做礼物可好。”
想到方才岳凌风对这位仁兄的评价,董养浩眉心轻拢,突然有些排斥这个人了。
0224 评价
“云想衣裳花想容。”太白兄刚一张口,四周忙碌的人便停下手头上的事,又都重新围过来。
“春风拂槛露华浓。”
“好……”
陡然间四周掌声雷动。
靠在水榭的栏杆上啃着鸡腿的夜寒轩道:“他是不是写的很好啊?”
问的自然是伙伴岳凌风。
岳凌风放下清香的葡萄酒杯,走出去。
月色茫茫笼罩四周,人工山水楼阁亭台,梦一样的世界。
水榭前的空地上放纵不羁的白色身影邀月独酌,一边朗朗念叨:“若非群玉山头见……”
他的声音因酒醉带着一点迷茫,但是充满了磁性又是那样的醇厚。
他念诗的时候身影飘动,脚步恍如凌波。
俊逸潇洒又有内涵的气质在人群中遗世独立,配上才情,会让人感慨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独特美好之人。
岳凌风心想,若是政治觉悟高一点,不那么汲汲营营,是个多完美的人物啊。
“后面是什么?后面是什么?”
周围的人起哄般叫嚷起来。
太白飘逸的身影用无比兴奋的语气道:“拿剑来。”
小五递上三尺长锋,中间空地上的“仙人”立即翩然起武,剑法行云流水,剑招凶猛,后劲十足的样子。
岳凌风又想,难怪有人问,你只知道诗仙作诗第一,那你知道他武功天下第二嘛?
是不是第二他不知道,但走南闯北凭借这身剑法,够用了。
剑法武到**处,众人便只能见到白刃之光,看不清本身摸样。
爆好声此起彼伏。
李庆绪站到长案上高喊:“是给我妹妹写的诗,怎么才三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七言绝句,那第四句呢?第四句呢?”
李庆绪喊完差点没从上面摔下来,这醉态又引得众人发笑。
太白武到最后一招“剑比公孙”
密不透风的剑花化成一道锋利奔向围观的小五。
这变故太快了,众人来不及反应,只有大喊。
“杀人了,杀人了……”
可那锋利的剑落到小五喉咙处的时候就停下了,沉稳豪放的男子哈哈大笑:“最后一句,会向瑶台月下逢。”
然后宝剑剑锋向下一甩,剑神入地半尺厚。
果真是文才武功,样样精通。
众人看罢方明白过来,比划小五那一剑不过是随便一甩,并不是真的行刺。
如潮水般的掌声再次袭来,才子们为了表达对这位前辈的敬仰,捧场真是不遗余力。
李蘅远左右看了看,李梦瑶正对着中间的人物看得投入,并没有特别的眼神。
这就不对了,这位太白兄送诗给她,按道理,这小东西要嫉妒的发疯,不信看那李娇娥,银牙都快咬碎了,怎地她今天这样反常。
想着太白兄已走到她面前:“不才之作,娘子可曾还喜欢?”
岳凌风虽跟李蘅远隔着三个人,可也听见了,心道这明明是写给贵妃的诗句,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个时间算来,诗仙还未见到那位当皇帝的音乐大师啊。
可见诗仙大人对女人就是这么不重视,只要人不知,随便怎么送诗,太白今日之意,也是在讨好李蘅远。
他这种想法想要告诉李蘅远。
这时却听李蘅远道:“先生真让我说?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让我说?第一我不会写诗,评价不会按照平仄音律来分,之谈感受,第二晚辈头发长见识短,怕不能恰当的点出诗句中的情感,第三嘛,晚辈很直,有什么说什么怕您受不住。”
李蘅远的眸子和语气极为认真,稚气未脱的小人儿竟然做出了真的要评价被人诗的准备。
董养浩先忍不住笑出来,听口气已经有预感,这评价高不了。
周围的才子们也纷纷议论起来:“难道我们的三小娘子还有高见?”
太白四顾一下,回过头来带着醉意的傻笑:“不才愿洗耳恭听。”
李蘅远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那我真的说了,你真的要听吗?”
才子们再也忍不住了,笑声都带些嘲讽意味。
毕竟太白已名声响亮,李蘅远若是说的不好,不会对太白有什么影响,倒是她自己会落下轻狂的名声。
董养浩回过味来叫着:“阿蘅……“
可是李蘅远已经开口了:“诗是好诗,想来您之大才,写什么都能朗朗上口,流传后世,可我并不喜欢这些赞美之词,什么花啊云啊,对比月宫嫦娥啊,辞藻华丽堆彻,美则美矣,却没有一点灵魂,也没有鉴别性,先生今日能把我比作云,比作花,比做那九天仙女下凡尘,那我家中诸多姐妹,想来先生也能写出这些花花草草,先生赠的诗不是给我的,是给先生想给的任意女子。”
太白熏熏然的状态像是清醒了般,脸色沉重起来。
周围的声音也随着静下去。
李蘅远继续道:“先生心中有山川大海,有高远志向和一腔热血,可惜没有女子,所以小女子奉劝先生一句,以后不要为女子写诗了,您不了解女子,写了也只会让人觉得敷衍,吃力不讨好,比如我,您不了解女子,更不了解我。”
更不了解我。
所以写的不是我。
话音落下,四周针落可闻。
岳凌风在人后想了想,结合这位大人一生来看,他交好的女子好像确实都为了向上爬,没想到李蘅远的直觉竟然这样准,还不算直,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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