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些没被呛着,子妤放下咬剩下的半个西瓜,掏出手绢来擦擦嘴。好不容易顺了气,心下却打起了鼓来。
糟了!万一对方追究起来,自己和唐虞都是知道的,还提前排练了一下午。诸葛慕云这样问,难道是要找自己落实责任不成!
子妤决定先弄清楚了再答不迟,于是佯装镇定地问:“敢问诸葛小姐,可是府上怪罪了诸葛少爷?”
“也不是怪罪,但薄侯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说到此,诸葛慕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住了口,却用一种极度怀疑地目光上上下下把花子妤的脸看了个遍。
从对方的神情表情,子妤已经猜出了几分,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赶忙道:“诸葛小姐,你弟弟确实是提前一天告诉了我们,还在一起排练了小半日。可我们并不知道他这样做会触怒薄侯。世家公子们上台唱两句本是京中极为盛行的一种风雅之事,想来诸葛少爷同样没有预料到会让薄侯不喜,还请莫要过多责怪才是。”
看到这丫头竟为自己弟弟说好话,诸葛慕云脸色好看了几分,语气也没先前那么冷了:“这事儿,本来我该找唐师父来问,可毕竟……有些无礼。”
“哪里,哪里。”子妤客气地笑笑,意识她终于提及了唐虞,心下顿时有了几分不妙的感觉。
诸葛慕云没有发觉子妤的变化,迟疑了半晌,才又道:“其实,还有一事,想请问一下姑娘的。”
“诸葛小姐请说。”子妤看了看她,心中的防备更甚了。(!)
一树梨花 章一百四十一 若是有缘
章一百四十一 若是有缘
一阵风过,带来缕缕玉兰香味儿。
瞥了一眼脚边被自己揉成一团的诗笺。正随着风儿悄悄滚远了些,诸葛暮云显然是有些紧张,长长的睫羽微微颤着,这才缓缓启唇:“昨日母亲说起,想给逊儿找个师父长期管束他,我见逊儿极听唐师父的话,所以推荐了他。但就是不知唐师父会不会答应留下,所以找了姑娘来,请您去探探唐师父的口风。”
“呃……”子妤脸色有些发苦,却并未多说什么,硬生生挤出个笑脸:“恐怕是不行吧。唐师父不过临时过来教习诸葛少爷竹萧技艺罢了。若是让他教其他的,定有不足之处。还请府上另请高明才是。”
诸葛慕云却轻轻摆手,不甘心地道:“姑娘是唐师父的弟子,却不是唐师父肚里的蛔虫,又怎知他不会答应呢?若是留在相府做逊儿的师父,束脩一定不会亏待,一年足有一百两银子,比好些个低品官员的俸禄还要多。而且极为轻松,只需每日监督逊儿学习便可,不用费什么劲儿。若时候运气好,得了相爷赏识。或者将来逊儿出仕做官,说不定还能沾得一官半职。论前途,岂不比在戏班做个师父要好许多?”
“这……”对方这么一说,子妤还真有些犹豫了。束脩且不说,虽然一百两对于花家班的二当家来说并不算多,但比在戏班做师父,的确更有前途。若将诸葛不逊高中,还真能跟着做个小官儿也说不定。
想到此,子妤只好点点头:“诸葛小姐的心意,我先代唐师父谢过。但真正的意思,还是得问过他本人才能确定。”
诸葛慕云见子妤松了口,嫣然一笑,好像如释重负那般,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姑娘若能帮忙劝劝唐师父,本小姐做主,一定会给你丰厚的赏钱。毕竟能为逊儿觅得一位好老师,实在是居功至伟的。”
“不敢。”子妤讪讪一笑,“这前途之事,全看唐师父怎么想,我作为弟子,能劝自然会劝几分,却并不能真起了什么用处,还请诸葛小姐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才好。”
“这是自然。”诸葛慕云点点头,又道:“还请子妤姑娘尽快转告唐师父,因为这几日父亲就要托人去寻师了。若唐师父拒绝,也好早些找其他人来接替。不过,最好还是能劝得唐师父应下此事。那就皆大欢喜了!”
“那我今晚用膳时就劝劝。”子妤点点头,拿起刚刚吃剩的半块西瓜送到嘴里,只是怎么吃,却没了先前那股子清甜的味道,如同嚼蜡般让人吞的难受。
两人又随意说了两句客套话,子妤借口早些回去把这事儿转达给唐虞,便起身离开了。诸葛慕云自然巴不得,又从袖兜里取了个二两的银裸子塞给子妤,只说是昨夜没来得及赏,今儿个补上。
反正要自己帮忙做事儿,这点儿表示也不为过,子妤嘴上也不说破,心安理得地收了,这才告辞离开了畅玉院。
……
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在路上,眼看要回到润玉园,子妤想着临走时诸葛慕云的特别交代和她明显别有用意的表情,心里有着说不出憋气。
都告诉她唐虞不可能留在府上一直担任诸葛不逊的老师,那个诸葛慕云却听不进去半句,只当自己是个小丫头,硬是让她过来问问唐虞的意思。加之先前听到诸葛慕云和那姓胡奶娘的对话,多半是这大小姐想留了唐虞在府中。这才主动向诸葛不逊的母亲提议让唐虞做老师。
都是要入宫的人了,还存了这些心思。若是小丫头们便罢,她可是尊贵无比的诸葛大小姐呢,真真让人感到不理解。
但转念一想,若能留在相府做事,的确更有前途,唐虞已经二十出头的人了,也该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才是。
况且,唐虞离开戏班最大的好处,便是与自己不再是师父的关系,将来也有了几分可能……想着,子妤倒是下定了决心,准备认真问过他的意思,适当的劝上一劝。不为诸葛慕云的嘱咐,只为自己和他的将来。
刚一踏进园子,一阵细分夹杂这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抬眼瞧去,唐虞正在亭中**。
衣袂翩翩,随风起舞,长发垂在背后,也被那阵阵风儿撩拨着扬起几缕,远远看去,一派闲适的景象。
脚步轻缓地从水上小栈一路而去,子妤踏上了湖心小亭,也不打搅唐虞,随意倚着梁柱坐在了扶栏之上,斜着头瞧着他的侧脸,也不眨眼,就那样看着。
微光从远处的湖面折射而来。点染着唐虞一身竹青色的长袍,也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高挺的鼻梁正好挡住了一丝光亮,斜斜在侧脸处形成了一片阴影,却更显其精致如刀刻般的俊美轮廓。往下,薄薄的嘴唇就在竹萧之上,极淡的粉映着浓烈的翠绿之色,让人恍然间有些挪不开眼,却不是陷入了那阵阵幽婉的箫声中,而是那一开一合唇瓣间的迷离温柔中……
许是早就发现了在一旁盯住自己肆意打量的花子妤,唐虞吹罢一曲,便收了竹萧,缓缓转过头来,正好碰上了那双满含情愫,却又澄澈无比的眸子。
“啊,你吹完了……”子妤惊觉自己的失态,双腮飘起一抹微红,赶紧别开了眼:“我怕打扰你,就没做声。”
瞧着对方羞怯的模样,和那巧思送自己荷包的样子一般无二,唐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迟钝。
如此明显的爱慕神色,浓的化不开的女儿情愫,子妤自打来到这相府之后,似乎从来都不曾刻意掩饰。可偏偏自己却一直没有正视,只一味的自欺欺人,以为那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弟子看着师父罢了。
报以柔润一笑,唐虞走过去替她斟了一杯茶递上:“刚刚我问巧思你去了哪里,她说好像是诸葛小姐请你过去说话,怎么,她没有为难你吧?”
“倒也没有为难。”子妤饮下小半杯温茶,总算把刚才胸口那一抹情思给浇灭了不少,点点头,莞尔道:“不过,却有个难题让我交代给你。”
“我?”
唐虞也来到子妤身边随意坐下。侧眼看着她微红未褪的粉腮,犹如凝脂润玉般的肌肤极为细腻,好像瓷片,又像薄玉,仿佛一碰之下就会被弄碎,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怜意。
似是注意到唐虞有些过分柔和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子妤耳根更烧得火烫,赶忙侧开脸,启唇道:“她让我问问你,可否愿意长久留在相府,为逊儿做老师,监督他学习。”
“什么?”唐虞有些意外,顾不得再去想那些个儿女情长,回神过来,问道:“她是何意?”
子妤毫不犹豫,细细说道:“她说了,你若留在府中做诸葛不逊的老师,将来前途无量,说不定等她弟弟出仕了,你也能得个一官半职,让你仔细考虑考虑。”
淡淡一笑,唐虞更是没有半点迟疑,当即便道:“不用考虑,我对仕途毫无兴趣,只愿做个闲散之人。”
“可是!”子妤憋着,后面的话却又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自己是女儿家,说什么你离开了戏班,将来才有可能娶自己这些话也太不知羞了,只好转而道:“你若离开戏班,也有诸多好处,你就没想过?”
“什么好处?”唐虞一问,发现子妤耳畔的红晕却更深了,也突然想到了关于“师徒”身份的问题。
有些尴尬地不知该怎么开口,唐虞顿了顿,终于还是主动说道:“子妤,你的意思,我大概能够明白。可将来的事。又谁能说得清呢?你现在才十六岁,说不定过几年便能成为顶级戏伶。到时候,追捧你的贵公子会从戏班门口排到东大门去,到时候,你的那……”
顿了顿,唐虞语气尴尬中带着一抹沉黯:“那心思也就淡了。”
虽然唐虞没有明说什么心思,但也足够子妤一惊,回眸怔怔地看着他,真没想到他竟半含不明地把话给挑开了说。
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生气,子妤飞快地理了理脑中思绪,本已想好该怎么表达,话到嘴边,却成了这一句:“你若愿意等我,我又怎会看上那些个纨绔子弟!”
如此直白的回答,加上那眼眸中殷切无比的期盼,唐虞一时间哑口无言,只缓缓抬起手,替她将耳畔被风吹落的一缕青丝捋在指尖。
思悠悠,似水流,一句轻许,只化为绕指柔……唐虞没有再纠缠于两人心事的话题,只轻声道:“这相府并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诸葛慕云引荐我留下,也别有深意。”
见子妤螓首微垂,睫羽起颤,唐虞还是忍不住一叹,吐出了一句:“若有缘,无论何时何地,也能厮守一起的。”
猛地抬眼,又惊喜,更有层层雾气蒙住了双眸,子妤不敢相信刚才说听到的那一句,只痴痴问道:“此言当真?”
“什么当真?”
好好的气氛,却被不远处独步而来的诸葛不逊给扰乱,只见他朗然一笑:“今儿个高兴,由我做东,咱们去城中的镶月楼吃酒去!”
子妤和唐虞也只来得及对视一眼,只好隐下情思,双双起身向诸葛不逊迎了过去。(!)
一树梨花 章一百四十二 夏夜微醺
章一百四十二 夏夜微醺
华灯初上,繁夜星点。
京城大街一串红幽幽的灯笼随风摇曳。渲染出阵阵酒香糜奢的气氛来,引得匆匆路过的归家人都忍不住停驻脚步,寻思着要不要喝两杯再走。
镶月楼地处京城腹地,来往的达官贵人极多,门口迎客的小二也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看到不远处徐徐而来的三人,打头那一个模样极为俊美的年轻公子正是右相府中的孙少爷,身旁两个公子虽是生面孔,可气度同样不凡,知道是大主顾上门了,赶忙屈着腰迎了过去。
“诸葛少爷,还有这两位爷,晚上好啊!三楼的玉逢春包厢还空着呢,这边请,这边请!”小二一边说,一边望了望诸葛不逊身边的两个公子,暗道这三人一出现,真可就夺了所有的光彩。
诸葛不逊摆着相府孙少爷的款儿,淡淡道:“走吧,前头引路。”
旁边的两个公子,当然一个是唐虞。另一个,便是女扮男装的花子妤。
易钗而弁的花子妤一身玉色轻袍,将长发高束,一副眉目清朗的样子,加之身量颇高不输一般少年男儿,又故意摆出几分洒脱倜傥的神态动作来,所以装作男子倒也不容易被发现。
正因为是女扮男装,子妤更显得模样清俊,加之跟在诸葛不逊和唐虞的身边,一路上三人步行而来,惹得路边好些小媳妇儿小姑娘都透过门缝直直打量,以为京中那家权贵的小公子出来了,纷纷含羞低语,眉目含情。
之前唐虞本不愿子妤以男装招摇过市,但子妤却极欢喜,说若是女装跟着两个男子出门不便,加之诸葛不逊在一旁相帮,也就成了现在三人成行的场面了。
进入这玉逢春的包厢之内,诸葛不逊随手丢了个碎银子给那小二:“取些清淡精致的菜色来,再配上一壶陈酿花雕。中间不需要人伺候了,只在门口守着等吩咐即可。”
“好咧!”
暗道这诸葛少爷果然是个慷慨的主儿,小二赶紧接过碎银子直往怀里揣,生怕掌柜的看到回头找他要出来。
三人随意地用着茶,不一会儿,五六样菜式清淡又不失精致的佳肴一一摆了上桌,小二先帮忙斟了酒,这才哈腰退下。只说有吩咐就敲敲桌子,自当立马进来伺候。
诸葛不逊今天心情果然十足愉快,平日可是鲜少沾这样豪饮的,举杯道:“来,先干为敬!”
子妤和唐虞对视一眼,只好齐齐举杯。
火辣辣的感觉有些难受,子妤摆摆手,推却道:“你们倆喝吧,我虽穿了男子服饰,酒量却不及你们。”
“也好。”诸葛不逊扫了扫唐虞一脸关切的样子,闷声笑了笑:“唐师父不用担心,子妤虽不喜欢饮酒,但酒量却是极好的,轻易不会醉。”
“是么?”唐虞眉头微微一蹙:“我却是不知的。”
侧头笑笑,子妤想起从前,眼神中有些朦胧:“那会儿咱们常常一起吃窑鸡,就有逊儿从相府捎来的一些青梅酒,都是极淡的,自然喝不醉。”
两杯酒下肚,诸葛不逊也话多了起来:“就是,子纾那家伙手艺极好。火候掌握甚是精准,拨出来的窑鸡皮黄肉嫩,汁水也足。当时你们姐弟还戏言,以后从戏班退下就去开个馆子,专卖窑鸡,肯定比做戏伶挣得多!”
“就是,就是!”子妤掩口一笑,甩甩头:“那时候以为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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