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东阳将有叶春秋的名字写在了第四十七的位置时,谢迁只是捋须,沉默不语。
…………
在另一边,朱厚照显得有些不服气,心里闷闷的,怎么叶春秋的策论就不成呢,怎么他的策论一出,就几乎引来了满堂的哄笑呢,他觉得这些人不但在笑话叶春秋,更在笑自己,这让他感到很是难堪。
他不由地看着叶春秋,叶春秋沉眉坐在案牍后不语,想必心情也很不好受吧。
朱厚照不禁担心起来,原来他也有被人笑话的时候,嗯……虽然朕被人笑得更多一些。
此时,叶春秋的心情确实有些糟糕,他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忍不住失望,这是自己第一次答题,他自觉得这个策论是没错的,可是当答卷念出来,无数人噗嗤一笑,甚至有人投来轻蔑的眼神,叶春秋就感觉有些不对了,等到刘健定焦黄中为第一,前三都没有自己的位置,他便开始反省,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是文法出错了吗?
还是……
想不明白,他只好默默坐着,坐在他不远处的就是焦黄中,焦黄中侧目看了他一眼,突然身子朝他斜了斜,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道:“叶春秋,久仰你的大名,据说你是江南第一才子,哈……看来也不过如此,起初还以为你很厉害,是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可是现在看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呵……你莫要这样看着我,这一科的状元,我势在必得的,至于你嘛……噢,我竟忘了,你已中了小三元,又连中两个******,只要再中这个状元,便是国朝百年难出的大小六元了,啧啧……可惜啊可惜,马前失蹄啊,你遇到了我,活该你倒霉,这个世上就是如此,弱肉强食,赢者通吃,我焦黄中是强者,你就该给我做个陪衬,将来我入了翰林,成了翰林编撰,你若运气好,说不定能授一个翰林编修,呵呵……到时候,若是乖乖奉承我,说不准我这个上官会给你一些施舍,呵……你一步落后于我,这辈子就会处处落后于我,怎么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吧,这就是落后的结果,落后于人就注定了是别人的绊脚石。”
他显得得意洋洋,此刻真是春风得意。
而叶春秋只是咬着唇,不发一言。
焦黄中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邻座的几个考生听见,众人纷纷朝叶春秋看来,不少人露出讥诮之色,江南才子…此前真是如雷贯耳,现在却是一败涂地,确实让人心里觉得很痛快啊,毕竟……人都有嫉妒心理,这个叶春秋此前风头太盛了,掩盖了太多人的锋芒。
叶春秋便阖目,懒得去理他们。
正在这时,有宦官急匆匆入殿道:“哪一个是叶英雄,哪一个是英雄叶春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宦官身上。
这样的典礼上,居然有宦官如此无礼,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朱厚照长身而起,觉得不可思议,却认得这个是仁寿宫的宦官,便道:“小橙子,你做什么?”
小橙子拜倒在地道:“叶春秋叶英雄大破白莲教,白莲教匪徒尽皆被诛杀殆尽,而今寿宁侯安然无恙,已是见了太后,太后娘娘凤颜大悦,即令叶英雄速速入仁寿宫见驾!”
安静……
保和殿里很安静,而且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连一旁撰写名次的几个内阁阁老听到了动静,也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每一个人都保持着原先的动作,没有动弹一下,唯有那嘴巴,却都情不自禁地张开。
目瞪口呆……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厚照也缓不过神,他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太够用,因为很明显,这不太科学啊。
当然……假如这个世上有科学的话。
……………………
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新的月份就开始了,如果觉得老虎还算勤奋的,老虎在这里厚着脸皮求点保底月票,拜谢了哈!(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惊吓(第一更)
白莲教匪可恨吗?当然可恨!
为什么可恨,因为倭寇还只是劫掠,而他们更狡诈,因为他们挟持了寿宁侯,他们煽动了民变,甚至连通州左卫都已倒戈。
他们盘踞在北通州的大营里,使朝廷处处陷入被动。
不过……想要剪除他们肯定是很不容易的,十万大军虽然已经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是却都不敢进击,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朝廷忌惮的是什么,要救寿宁侯谈何容易,这几乎和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差不多,教匪毕竟都不是傻子,人家谋划这么久,有这么多的信徒,想要杀死那些教匪还要救出寿宁侯谈何容易,若是当真有这样容易,朝廷何须向教匪妥协,又何至于张太后凤颜大怒,内阁大臣们束手无策。
“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朕竟然产生了幻觉,哈……真是可笑,朕这是心力交瘁,糊涂了,朕小小年纪,脑子就不好使了吗?”朱厚照冒出了一个念头,然后为自己的可笑而恼火。
其实所有人的想法,估计和朱厚照差不多的,刘健为了教匪的事焦头烂额,日思夜想的就是此事,怎会不知道这件事会有多大的麻烦,而今听了那宦官的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阉宦,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嗯……自己是不是老糊涂了。
小橙子抬头,看着所有人用各种复杂眼神看自己,尤其是几个大臣一脸怒气冲冲的神色,他有些畏惧,咬了咬牙,又道:“陛下,寿宁侯已经回宫,太后娘娘大喜,得知叶小英雄大破白莲教……”
朱厚照反应过来,这似乎不是幻觉。
他觉得自己双膝有点软,有点想跪了,这……怎么可能呢,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他固然深信叶春秋可以去平倭,那是因为倭寇有迹可循,只要事先有所准备,总是能破倭的;他自觉地如果自己是叶春秋,也能办到这件事。
可是叶春秋大破白莲教……
小橙子笃定的道:“寿宁侯就在仁寿宫……”
这句话,显然是骗不了人的。
朱厚照猛地龙目一张,眼睛炙热的看着叶春秋,叶春秋依然很乖巧的坐在案牍之后,抿嘴不语,难道是真的?
就在所有人的惊讶之中,朱厚照突然拍案而起,少年人嘛,总是喜欢一惊一乍,他这一拍,又让所有人的心咯噔一下,便听朱厚照道:“叶春秋……不……叶师弟……不,叶……叶爱卿……”
他嘴皮子哆嗦,有点说话不太利索:“你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俱都落在了叶春秋身上。
然后看着叶春秋平静如水的样子,有人禁不住莞尔失笑了,一定……是搞错了,你看这个少年,一副弱鸡的样子,甚至焦黄中很自信的认为,比叶春秋高半个头的他,一拳可以把叶春秋拍死,而且……若是当真大破了白莲教,何至于这样平静和淡定,搞错了嘛。
叶春秋却是尽力使自己不要露出太多的情绪,两世为人,已经教会了他低调做人、闷声大大财的道理,嘚瑟的人躺着都会中枪的,俊秀地脸绷紧,这是天子的殿堂啊,这小皇帝一惊一乍的,跟个逗比似的,好吧,虽然不甚严肃,身为人臣,理应有大臣之风,叶春秋秀脸微微一紧,嘴角便隐隐勾勒出似有若无的微笑,然后长身而起,朝着朱厚照深深一礼:“学生在。”
朱厚照是急性子,连珠炮似地问:“你破了白莲教?你救了寿宁侯?你……”
所有人紧张地看着他,有人满是疑惑,有人不禁冷笑,绝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
却听叶春秋道:“学生不才,恰逢其会,幸赖祖宗保佑……”
朱厚照恨不得抓住叶春秋狠狠爆锤一顿,这读书人……就尼玛的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绕了半天,也没说是与不是。
却见叶春秋继续不徐不慢的道:“总算诛杀了白莲教核心教匪百余人,救出寿宁侯,学生不敢居功,能够虎口脱险、逃出生天,都是寿宁侯……”
后头的话,所有人已经听不甚清了。
诛白莲教匪百余人,救出了寿宁侯……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
连最淡定的李东阳,此刻嘴巴也张的比鸡蛋大。
这种事是很容易被戳穿的,寿宁侯有没有被救出来,一问便知,而叶春秋既然敢这样说,那么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可问题在于,他怎么救的……
朱厚照一下子瘫坐在御椅上,已经彻底懵逼了。
他浑身都在颤抖,而此时满殿都传出此起彼伏的惊讶声音。
诛杀教匪,救出寿宁侯。
这绝不是一人可以做到的,更何况,还是个读书人。
朱厚照声音颤抖,哆哆嗦嗦地问:“你……你……师弟……师弟……”
他决心叫师弟了,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热情,热脸贴冷屁股,一般的结果都是自取其辱,朱厚照吃过很多亏,已经不再那样天真逗比了,更何况平时他自己就拽的飞起,哼哼,虽然朕很稀罕你,可是这只是单方面的稀罕,太热情,总是不好。而且众目睽睽,师傅们在这儿,说不准又要把脸拉下来。
只是……他似乎只有叫师弟,方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继续颤音道:“你……你……师弟,你如何……如何破的白莲教。”
所有人紧张地看着叶春秋,让叶春秋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也有很不好的目光,譬如那焦黄中,焦黄中万万料不到,叶春秋竟是出了一个这样的风头,一下子……自己这个状元,反而成了陪衬。他心里无比的恼恨,便杀气腾腾的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抿抿嘴,却是道:“学生破贼之策,尽都在今日的策论之中……”
策论……
策论……
朱厚照眼睛都直了,那份策论写什么来着。
噢,就是和朕不谋而合的那篇策论……对……没错了,天……我的天……
(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状元之才(第二更)
朱厚照突然疯狂起来,原来就是那篇策论啊,能破贼,就因为那篇策论,那和朕的想法差不多啊。
他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所有人又震惊又是担心的看着朱厚照,真怕天子这时候突然疯了。
却见朱厚照狂笑之后,兴高采烈地道:“就是那篇策论啊,和朕想的一样。”他看向刘健人等,继续道:“诸位师傅,这篇策论才是真正的破贼大略,你们听到了吗?朕说的没有错吧,朕早几日前就说该这样破贼,你们看,果然破了,哈哈……白莲教灰飞烟灭了。”
他突然朝着几个阁臣疾步走去。
身上的冕服太过厚重,走起路来很不方便,他毫不犹豫地把腰间的玉带一松,便将这厚重的冕服直接脱去抛到一边,穿着一件明黄的里衣,在所有人的震惊之中,走到了几个阁臣的案前,随手抄起一份卷子,定睛一看,便冷笑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状元公的策论?什么教化之道,应尤……狗屁……肤浅……幼稚……可笑……这样不值一钱的策论,竟也可以名列第一?写出这些肤浅无用的东西,就可以做状元?朕的状元就这样的好做?”朱厚照很鄙夷的样子,直接将试卷撕了个粉碎:“什么宇宙惟此正理,两大之所由立体也,装神弄鬼,一丁点用都没有,殿试为何要策论,你们说,你们说说看,这策论是治国平天下的方略,你们要让朕取这样狗屁不通的方略为第一吗?这样的东西能平叛,能破贼?”
朱厚照将手一扬,焦黄中的试卷碎片便飘飘落下,洒落了一地。
焦黄中的心在滴血,他亲眼看着自己花团锦簇的文章被朱厚照弃之如敝屣,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要昏倒过去。
这……可是自己呕心沥血之作,可是天子……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勉强使自己还能保留最后一丁点的体面。
结果朱厚照又补上一句:“作此等策论的人,眼高手低,必定是个绣花枕头,朕绝不会用此人,这样的人居然也可以做官?朕的朝堂都是这样的无用之辈吗?朕要把他打发去辽东,让他学几年破贼之道……”
辽东……焦黄中吓尿了,这一下终于承受不住,噗的一下,双膝一软,便瘫跪在地。
我是内阁学士之子,是状元啊……我去辽东?
焦芳的老脸拉了下来,被朱厚照这一句刻薄的话,顿时也吓得脸色铁青,他忙是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道:“陛下……”
朱厚照却懒得理他,平时你们说大道理也就是了,反正朕怎么都是错的,朕说一句,你们能说十句,说着说着,居然还听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是现在……事实证明对的是朕,这一次是你们实打实的错了。
做了四年皇帝啊,真不容易,朕在你们眼里,就没有做过一件对的事,可是今儿……朕对了就是对了,你们还想说什么?
他又捡起一份卷子,厉声道:“这也是狗屁不通的策论,什么立国之道在教化,教化了这么多年,该乱的还是乱,该闹的还是闹,官兵杀贼,兵过如梳,结果如何?贼越来越多,兵越来越疲,朕在哪里看到了教化……不切实际,糊涂。”
接着又撕了个粉碎。
第三份拿起来,还想撕,可是一看,是叶春秋的,朱厚照忙是小心翼翼起来,捧在这里道:“看看,看看,破贼之策尽在这里,这样的卷子,你们还要嘲笑,还瞧不上?可是为何,这个策论破了贼,你们的策论,却对贼束手无策呢?这才真正的策论,深得朕心,利国利民,这样的卷子,若是不列第一,什么样的卷子可以列为第一?你们来说说看,说说看啊,哼……你们不敢说了?”
“陛下……”刘健等人纷纷拜倒,这时候他们倒是想辩护几句,可是仔细一想,还真没有说辞。
难道说,其实这些策论也有用?只是效果还没显现罢了,可问题在于,既然有用,为何堂堂内阁,在北通州造乱之后,却是一团乱麻,对教匪束手无策?
真要论起来,内阁无能是跑不掉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