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涂白介绍,原来这个杜学易的来头真的是大得吓人,三年前就已经官拜武朝参知政事,从二品大员,审议掌管六部之事,副丞相之流,当之无愧的位高权重。
后因六皇子和太子的争位纷争遭了无妄之灾,皇上念其清廉,一生忠于朝廷,罢权不罢官,让其暂且回乡养老,这才有了落苍河边竹堂学翁的由来。
三天来二人相谈甚欢,杜学易乃文学大儒,每每出口成章,偶尔说到天下之事,更是侃侃而谈,颇有见地。
陈平外表年龄虽小,引经据典自然比不上杜易学,不过好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出现过李白苏轼之流的文坛巨擘,和这杜学易谈文论道之时也不至于输得太惨。
再说穿越之前陈平本就是货真价实的研究生,现在又经过杨家藏的洗涤,自不可同日而语。
二人说到关键之处,反而经常是陈平独到和高瞻远瞩的观点让杜学易眼前一亮,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当然,比起陈平的才学,杜学易其实更佩服的是他那一手令人拍案叫绝的厨艺,就说陈平这两天做的酸菜鱼和红烧泥鳅,直弄得杜学易连称白活了这么多年。
涂白这种棋道高手直接被杜学易撵去和小玉小武一起捉泥鳅了,两个臭棋篓子坐到一起,你来我往的,正下得不亦乐乎,陈平拱了一个卒,收手道:“杜老这般闲情逸致的生活恐怕过不了几天了,该享受的,就好好享受吧!呵呵…罢权不罢官,好一个帝王心术!”
杜易学听得心里一震,年前的时候他朝中老友余厚德特意前来拜访,正好说的是新皇登基,要召他回朝的圣旨,却不料陈平如此年纪,竟然连帝王心术也看得这般透彻。
虽然心里震惊,不过杜学易那双老迈的眼睛依旧盯着棋盘,顺手飞了个象,随口道:“这话从何说起,我朝能人辈出,如今又出了刘玉阶这等妖孽,哪里还有老夫的用武之地,少和老夫说什么帝王心术,皇上的心思咱们猜不透,也最好不要去猜…”
“哈哈…”
陈平故作高深的笑了一下,罢权不罢官这样的手段,分明就是老爹贬了儿子又来提拔,好让杜学易感念新皇帝的恩情,肝脑涂地效忠的手段。
顺手跳了个马,陈平又道:“既然这么说,杜老可敢与小子赌一局如何?”
“呵呵…”
杜学易何等精明之人,陈平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哪里能骗得过他,当即含笑道:“是想要老夫收你那二弟陈子玉为弟子吧?早知道你小子心里没憋什么好屁!这三天来陪老夫吟诗作对,又陪老夫下棋,还用尽了手段给老夫做好吃的!
哎~这天下间,看来还真是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说到这里,杜学易的话顿了一下,接着一脸的正色:“其实比起收你那二弟做关门弟子,老朽更希望你来拜师!”
杜学易面色严肃,见陈平的目光停留在棋盘上,只是笑而不答,半晌他接着又说:“虽然老朽这里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但是你应该知道,只要你拜老朽为师,你一家的身份自不再是制约你一飞冲天的阻碍,还得良籍,他日平步青云,就凭我杜学易关门弟子这个身份,不是老朽夸海口,起码最少让你少奋斗二十年…”
俗话说拜名师难,殊不知要得到一个满意的弟子更是难上加难,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将师徒关系看得无比重要的时代。
三天的相处,杜学易是真心动了要收陈平为弟子的心思,如此年纪轻轻,才华丝毫不在那如今风靡全国的刘玉阶之下,更难得的是陈平极有思想,为人谦逊内敛,为弟求师,更说明陈平极重感情,若他杜易学真能收到陈平这样的弟子,起码最少可保他杜家三代无忧。
“呵呵…”
陈平轻笑,拿着棋子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拜一个从二品的大员为师,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说实话,陈平真的动心了。
可是,我陈平堂堂的一个穿越者,连这点小困难都克服不了,还活着有什么意义?好男儿,自当顶天立地,凭自己的本事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才不枉此生。
虽知这杜学易说的是心里话,可陈平还是婉言道:“杜老好意小子心领了,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杜老不会连圣人之言都不听了吧?那杜老可就妄称读书人了…”
“哈哈…好一个读书人!就你歪理多,连圣人都搬出来了,还让老朽怎么辩?”
杜学易抚胡须大笑,虽然被陈平婉言拒绝了,可他那一句读书人也是一语双关,既说自己,也是说陈平这等骨气更配叫读书人!
眼中那抹赞赏的目光又盛了几分,杜学易忽而站了起来,发现旁边的那壶茶已经泡了三次,没什么味道,正要进屋去换,忽而竹林小径的尽头处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
紧接着又是几声烈马嘶鸣,眨眼之间,一大队腰跨刀,身披甲的魁梧精兵便拥着一个人来到了柴门外面。
杜学易和陈平同时向这边看来,立刻见那为首之人推开柴门,解下披风拿在手里,大步走了进来:“杜老三啊,可是遇到了什么好苗子,竟然还要我来给你做见证,我今早都已经翻过了牛沉关准备回京了,接到你的信,可不敢耽搁,又飞马过来了…”
“留些口德,杜老就杜老,你却偏偏要加个三在后面算怎么回事?”
杜学易寒着个脸,继续去他的小院子里面取茶叶,也不来迎这风尘仆仆而来之人。
二人正搭话之间,却是那说话之人几步就朝陈平这边走了过来。
陈平也是深感意外,却不曾想此人正是之前和他在落河县的昌平巷有过一面之缘的余厚德。
四目相对,陈平先出声道:“是你…”
那剑眉刀目的余厚德看清楚了是陈平,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浓浓的厌恶之色,冰冷的声音说道:“好个小贼,竟然又是你!你到底有何居心,当日掳走我孙女儿的账本大人还没和你清算,你竟然又将主意打到杜大人这里来了…”
根本就不给陈平说话的机会,余厚德立刻又朝前面的竹院喊道:“杜老三,你可别给我说你要收的关门弟子就是这个小贼!如若是他,这个见证人老朽是万万不会当的…”
不等屋子里的杜学易回话,立刻又听被人拦在了柴门外面的小玉急切的喊道:“大哥…大哥…快快随我回去,不好了,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家里出事了?
陈平心里一急,向那目高于顶的余厚德看上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见到这余厚德之前,陈平本以为小玉入良籍之事定然是这个余厚德出手帮的忙,可现在看来,余厚德还拿自己当成是掳他孙女的小贼,根本就不给什么好脸色,看来这帮小玉入良籍之人定是另有其人。
正犹豫间,又听外面的小玉都快急哭了:“大哥…快点啊,爹叫你快点回去…”
“好…这就来…”
陈平应了一声,看来家里定然是出了大事,也不再去理会余厚德,快步向那小院的柴门而去。
然而,还没等陈平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余厚德恍若惊雷般的声音:“贼子!还想跑?来人,给我把这个院子看好了,没有本官的允许,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走了!”
“是…”
外面的人令行禁止,腾腾腾一阵寒刀出鞘,马声嘶鸣!
第五十六章 车马如龙,满村尽谈陈定山(五)
第五十六章车马如龙,满村尽谈陈定山(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那上河桥这边的陈家,今天可是真出了大事儿。
正月初三,大伯一家本早早的就去了下河桥那边的大伯母娘家拜年,然而刚刚才到没多久,便听下河桥那边的百姓都知道了陈家这边的事情闹大了。
村民们奔走相告,不过三百来户的村子,一家发生的事情,从村头传到村尾,要不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好奇是人的本性,更何况在这个娱乐项目本来就匮乏到极点的时代,村子里有那一家发生点什么事情,常常都会被大家念叨好久。
迎面一群村妇正急匆匆的从大伯母娘家经过,有人眼尖,正好看见大伯一家来拜年,有人说道:“义仁家的,你家里都吵翻了天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快快回去看看吧…”
大伯母陈李氏正在厨房里摘菜,闻言走出来问道:“发生了啥事儿?早上咱们出门的时候家里还好好的呢?”
一个妇人接话道:“听说是义辉那妖婆娘发了飙,说定山那给人当下人的婆娘偷了她的金银首饰,家里还被搜出来了好大一堆,人赃并获,两边吵得可凶了,你爹把村长都请过去了,这事儿得看怎么论,依我武朝律法,偷盗金银者,超过了十两银子,可是要判死刑的。”
这个时代,其实有好多案子是可以不经过衙门审理的,族长治家,村长治村,要真是罪名坐实了,请来百十个村民当见证人,村长即便是把犯罪之人处以极刑,也是衙门允许的。
偷首饰?还要判死刑!
大伯母下意识的看一眼自己手上的那个金手镯,这可是过年的那天早上陈苏氏亲手送给她的金手镯,要说陈苏氏偷了陈罗氏的首饰,大伯一家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且不说三弟一家多年来都被陈义辉两口子训成狗一般,都不会说个不字。
在家里,除了吃饭的时候,三弟一家根本就没机会靠近正房,再说那么大一堆首饰,那陈罗氏每天换着花儿的戴,又怎么会不见了三天才发现。
大伯母慌了神,脱口道:“你们可别乱说,三弟妹嫁给我三弟,这都多少年了,咱们家里何曾丢过一根针,她可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一个妇人叹息一声道:“哪里是咱们乱嚼舌根子,而是村长已经在请大家去见证这事儿了,其实平心而论,这事儿其实摆在哪儿的,分明就是陈义辉的婆娘在仗势欺人,看不起定山一家是给人做下人的呗…”
又一个妇人说道:“可不是嘛,这要说偷东西的是陈义辉那婆娘还差不多,整日里以为自己是城里人,到咱们这穷山沟沟里来还穿金戴银的,这是要显摆给谁看?不就是家里有个在衙门里当差的男人吗,至于这样吗?人县令夫人出门都没她这么大的派头…”
“就是…就是…我也早看那婆娘不爽了,嫁到陈家这么多年了,你们可曾有见过她到咱们这边来下过一次地?我可听说每次回来都是来当少奶奶的,就连洗脸水都要有人伺候,反而人定山一家为人随和,不仅年年农忙的时候都要回来帮忙,见到咱们这些邻里乡亲还大娘长大娘短的叫着,可热心了,我看这事儿多半是栽赃陷害…”
“要我说啊,这事儿就是那陈义辉一家忘恩负义,且不论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凭当年定山被陈老头卖去给人为奴,后来又年年拿钱供他陈义辉读书这事儿,多大的恩情啊!没有定山一家,又哪里来他陈义辉的今天,就算今天发生这事儿真是定山的婆娘偷了她的首饰,那也是自家的事情,大家关起门来解决了就是,又何必非要告到村长哪里去,这是成了心的要把人往死里整嘛!”
“哎!说这么多干嘛,咱们看看去…”
……
正所谓陈昌贵是当局者迷,反倒是旁边的一众邻里乡亲看得更加明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三三两两的都快速往上河桥这边的陈家而去。
大伯一家没心情做饭了,大伯母丢了手里的菜也赶紧往家里赶去。
然而再说陈家这里,事情的发展何止村民们说的那么简单。
原来今儿个一大清早的,大伯母一家刚刚出门不久,小叔陈义安一家也准备好了去柳溪镇的小婶娘娘家拜年,刚刚才走到门口,顿时就听见陈罗氏哭爹喊娘的说自己随身带来的首饰被人偷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看你,老娘陈苏氏正忙里忙外的在厨房里给这几个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的老祖宗做饭,却不料被陈罗氏劈头盖脸的揪着头发就拖了出来。
陈定山听见动静从地里回来,顿时就看见陈罗氏指着陈苏氏的脸骂道:“你个贱人,昨天我就看见你在我房子里鬼鬼祟祟的,今儿个我的首饰就不见了,不是你个贱人偷了,又是谁偷了…”
老爹过来之前就知道主家大小姐可赏赐了好多贵重的首饰给自己的婆娘,陈苏氏又怎么会去偷陈罗氏的首饰?
然而正当老爹要去理论之时,又见陈义辉满脸气愤的抱了一个包裹从东厢房里冲了出来:“找到了,找到了,不见的东西,全在这里,三弟妹,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告诉你,你虽卖身到杨家为奴,我陈家的家法治不了你,你可知道,依照我武朝律法,偷盗十两银子以上者,都是要判死刑的,就凭我手里的这些东西,够你死十次的了…”
老娘见自己视为命根子一样贵重的东西被陈义辉抱在手里,一下甩开陈罗氏的手,疯了似的向陈义辉扑过去:“谁偷你东西了,这些首饰都是我的,是主家大小姐赏赐给我的,二哥,你还给我…”
“你的?”
陈义辉笑了:“好你个刁妇,我陈义辉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既然东西都已经找到了,本想让爹赶走你们就算了,不想和你们计较,没想到在这人赃并获之下,你竟然还要抵赖,看来今儿个非要请村长来裁决才行了…”
这可是真话,陈义辉其实是搜到老娘这么多首饰,动了据为已有的心思。
他可是识货的,就老娘这一包的首饰,全是清一色的杨家首饰铺打造的,材料珍贵,雕工更是出自大家的手笔,件件都价值不菲,若真算起来,总价值绝对超过了他老陈家的祖宗加上那二十亩肥地。
现在东西都已经落到了他陈义辉的手里,又哪里有吐出来的道理,眼看着老娘不要命的扑过来,陈义辉赶忙给陈罗氏使了个眼色,两个女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老爹也怒了,可是憋了半天,就憋出了一句话:“二哥,你可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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