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宝璐抿嘴一笑,她还以为他自信能拿到第一呢,原来也不是不忐忑。
顾景云见黎宝璐已经穿戴好,便懒懒的坐起来靠在枕头上,道:“先吃了东西再去吧,辰时才放榜,你去太早也是枯等。”
“我到街上买两个包子带上就行,你再睡一会儿吧。”黎宝璐动作麻利的洗漱好,拿了钱就出门。
她自觉出来已经够早了,谁知道到了礼房前那里已经候了许多人,将公告墙前的位置全占了。
黎宝璐仗着身形灵活挤到了前面,然后便等着放榜。
临近辰时,礼房前已是人山人海,不仅考生及其家人在等着放榜,便是各接待考生的客栈也派了伙计来看榜,礼房旁还一溜站了不少衙役,专等着知府唱榜后送榜,好拿些赏钱。
黎宝璐站在第一排,目光炯炯的看着礼房的大门,颇有一种前世等待高考成绩的心情。
辰时,礼房大门缓缓打开,知府与两位副考官拿着一张红榜走来,这是头榜,为院试前三名,从第三名开始唱起。
知府唱名后才贴榜,黎宝璐提着心紧紧地盯着知府,身边的声音渐渐远她而去,黎宝璐只听得到知府的声音,她捏着拳头全神贯注的瞪着他,直到从他嘴里听到“琼州顾景云”五字,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些许。
知府唱名完便把红榜交给一旁的衙役,让他们去贴榜,礼房里又送来一张红榜,这是第二张,为第四名到第五十名。
黎宝璐却已经不去关注他们,而是挤到前面看刚贴出来的红榜,将第一名看了又看,确定名字籍贯都是顾景云这才兴奋的一挥拳头,奋力的挤出人群去。
而衙役也已经接了红榜骑了快马去前三名落脚的客栈里报喜信。
黎宝璐从侧面挤出去,运气轻功就抄了近路,硬是赶在衙役前奔回客栈。
没办法,衙役要绕城一圈以报喜,她却是哪儿近走哪儿。
黎宝璐蹬蹬的跑上三楼,让呆在客栈里没出门想拦住她打听消息的考生们根本来不及拦人。
大家只觉得他们手刚刚抬起,那人便一阵风似的刮上了三楼。
黎宝璐心里还吐槽呢,没事不去看榜,呆在客栈里干什么,害得她都不敢甩轻功,只能用跑的,生怕把这些书生们吓坏。
黎宝璐冲进房间,兴奋地对屋里的人喊道:“景云,榜出来了,你得了案首!”
屋里的人俱微怔,顾景云片刻后就露出了微笑,赵宁也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和顾景云道喜,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忙与顾景云道喜,只是再说话时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显然也是惦记着成绩。
黎宝璐这才发现屋里有不少人,她低下头去冲着众人羞涩的一笑,然后拎起屋角的茶壶给众人沏茶,笑道:“照顾不周,还请诸位见谅,一会儿报喜的衙役就来了,我先去准备些赏钱。”
赵宁忙起身道:“弟妹去吧,我们也下去大堂等消息,便不打扰你们了。”
顾景云将人送出房门,关上门后才眼睛晶亮的问道:“你看到榜单了?”
黎宝璐连连点头,“我再三确认过,名字,生辰和籍贯都对。”
顾景云的嘴角这才高高扬起,他对自己的才华自信得很,但考试从来不是只看才华的,在成绩未落定前,一切皆有可能。
黎宝璐拿出五两银子蹬蹬的跑去找掌柜,跟他全换了铜板,以作打赏用。
掌柜的没想到案首还真出在他们客栈,高兴的团团转,看到黎宝璐拿了银子来,便拍着胸脯道:“夫人放心,如今银兑铜板是一两兑一千一到一千二不等,我给您按一千二兑好如何?”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黎宝璐才拿到铜板,外面就响起了敲锣声,远远地就听到一声报喜声,她便知道是报喜的衙役到了,忙拿了铜板出去打赏。
她将两吊铜板赏给衙役,一吊交给伙计让他们分了,剩下的两吊则叫人散给外面等着的乞丐及百姓。
这是她一早和掌柜打听好的,这赏不是最好的,但也绝对不差。
黎宝璐将钱全散光,这才喜滋滋的要回去找掌柜的定晚上的酒菜,顾景云高中,怎么也要请几个交情比较好的吃一顿。
才转身就被一精壮的中年男子拦住,他迟疑的看了一眼黎宝璐,问:“可是顾公子的夫人?”
黎宝璐笑吟吟的点头,“是啊,大叔何事?”
“我家大人想请公子晚上去赴宴,”中年男子又打量了一下黎宝璐,这才将请帖给她,道:“还请公子晚上务必到。”
这话很不客气,黎宝璐接了请帖笑问,“不知贵府大人是哪位?”
“顾公子看了请帖自然知道。”中年男子一抱拳,转身便走。
黎宝璐打开请帖,见底下的落款是周公和便了然。
广州知府周毅,字公和,顾景云说他资质平庸,于政事上少有建树,甚至因为看清商人导致广州商业发展受挫,却极看重读书人,于文学上尤为宽容,这也是顾景云较为自信能拿案首的原因之一。
毕竟,若是遇上谭谦那样的主考官,他想要出头还真有些难。
黎宝璐没想到唱榜还未结束,他家的下人就上门来请顾景云了,这份看重未必是好事。
顾景云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将请帖合上,道:“让掌柜的晚上照旧整出一桌酒席,我请赵宁帮我招待,你与我一起去赴宴。”
“周公和找你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拉拢或警告,若是拉拢,我自有话回绝他,若是警告,”顾景云脸一沉,“我又有什么值得他警告的?”
黎宝璐担忧的看着他,显然他们想到了同一点上,只怕周公和知道顾景云的来历,与京城忠勇侯府狼狈为奸。
“是祸躲不过,我们只管去,榜单一出,我已是有功名之人,他并不敢明着把我怎样,何况,不是还有你吗?”顾景云对她露出笑容,“要是他真打算做什么,你总能把我带出来吧?”
黎宝璐一凛,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一定能!”
她却想起了那中年男子,当时他的目光,只怕已怀疑她身具功夫了吧?
只希望周公和身边的人都是像中年男子一样学的是硬功。
客栈下面闹哄哄的,不去看榜的考生都呆在大堂处等消息,有高中的,也有落榜的,喜喜悲悲交织在一起,赵宁也已经从自家书童那里知道自己高中第十六名,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大手一挥就打赏了前来报喜的衙役五两的上等喜封,然后兴冲冲的来找顾景云,听到顾景云让他帮忙宴请几个好友便不客气的挥手道:“何必如此麻烦,不如一并交给我,我出钱请大家吃一顿,便算是你我俩人的宴席。”
赵宁家是惠州大地主,一点儿也不缺钱。
顾景云一想便道:“那便算你请他们的,只是要给我留一碗水酒,晚上回来我敬你,这些时日多仰仗你照顾。”
赵宁一说完就后悔了,他纵然不缺钱,但这样大包大揽反倒像是顾景云缺钱一样,但见他一点也不介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笑道:“这是应该的,别说一碗,便是整坛留给你也行,只是晚上你要去哪儿?”
顾景云&黎宝璐:“……”合着刚才他们的话都是白说了,这人竟然没听!
而此时,刚从礼房回来的知府正在见自家长随,“如何,可见到顾景云了?”
“没见到顾景云,但见到了顾景云的夫人。”
周公和一呆,半响才迟疑的问道:“我若没记错,顾景云周岁还未满十四吧,竟然这么早就成亲了?”
广东地区的孩子成亲早,但那是在中下阶层,为了少交点丁税和少一个人的口粮,在中上阶层,男孩一般要到十六七才成亲,女孩也要及笄之后。
顾景云是读书人,又能住在客栈的上房,可见家资不少,又怎会如此早的成亲?
他可还想与他打好关系好,做个媒什么的。
“据说是青梅竹马,家里人担心他在外不能照顾好自己才提早给他娶的,他那媳妇比他还小呢,一团孩子气,不过行事沉稳,小的见她将打赏一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可见是个贤妻。而且,”长随犹豫了一下道:“小的看她步履轻盈,似乎,似乎练过武功。”
第六十一章 出发
这下周毅是真的惊诧起来了,不说书香之家,便是一般的人家谁会让女孩学武功?
江湖儿女听着潇洒自在,但在官家人看来那就是下九流,别说他,就是一般的小地主都看不上他们。
搁宋以前,他们还是游侠,可以择良主而效,由此建功立业,甚至官宦,世家之后都会有人钦慕游侠,但在唐之后,这些人全是以武犯禁之人,到现在,这些江湖人跟朝廷的关系可不怎么和睦。
而除了江湖人外,也就一些武官家庭或世家喜欢让子弟习武了,但那也多是要求男子,谁会让女孩去学这种东西?
周毅若有所思道:“顾景云出自琼州府?”
“是。”
“琼州虽与广州隔着一道海,却也是广州治下,之前从未听说过其下出了这么一个天才。”
人才也是考核吏治的一大要素之一,琼州前任县令便是因为教化得功,加上资历够,在农桑上也未有错处,这才擢升。
若他治下出了这么一个天才肯定要想办法替他扬名的,为何他从未听说过顾景云此人?
他之所以一直坚持取顾景云为案首就是因为他不仅文采斐然,年纪还小,今日之后,顾景云的名字肯定会慢慢传出去,到时候不少州府肯定知道他广州也出了个少年天才,运作得好,这就是他的一个政绩。
周毅并不是傻子,之前是没往那方面想,现在从长随那里知道顾景云的小妻子可能会武,不由心中生疑。
琼州是大楚教育水平最低的地方之一,之前他从未怀疑过琼州为何能出顾景云那样的天才,现在……
周毅摸着胡子道:“琼州多流人,其中不乏罪官,顾景云从未在外提起自己师从何人,只怕那人姓名不能宣之于口。”
其妻既然能跟着流放到琼州的流民习武,他自然就能跟流放到琼州的罪官习文。
周毅心中有些失望,他是真的喜欢顾景云的才华,可他要是为了出头而拜那些流放的罪官为师,可见人品低劣,这样的人再有才华他也看不上。
周毅摇头,倒是有些后悔坚持取他为案首了。
长随见状便红着脸道:“大人,或许是我看错了也未知,我只学过硬功,对江湖上的那些内功不熟……”
要是因此而误了一个学子的前程,那才是罪过。
周毅摇手,“算了,不管他这一身才华从何而来,他若是不改性格,也难走远。本来请他来是想给他些警告,如今看却是没必要了,晚上让官家拦人拒了吧,就说我没空,以后有空了再着人去请。”
顾景云太傲,不仅考生中有人看不惯,便是监考的考官们对他也多有意见,这人虽有才,但也太不谦逊了。
周毅爱他的才华,所以才在放榜后立刻下帖请他,就是为了教导警告他一下,让他懂得谦逊,至少人际世情上不能太差,这样才能走得长远。
但现在突然意识到他的来历有疑,周毅自然不愿意再跟他有牵扯。
黎宝璐和顾景云抱着十分戒备前来,结果连大门都没进,直接就让官家挡回去了。
黎宝璐:“……”
顾景云却是反应迅速,立即冲知府的管家一揖,拉了黎宝璐就走。
等走远了,顾景云嘴角就露出一丝笑意,道:“虽然不知周毅为何请了我来又不见,但他肯定不知道我的身份,这就是好事。”
顾景云最担心的莫过于在自己羽翼未丰时被顾家发现打压,让他没有出头之日。
别的不说,只要顾家给广州府透露个口风,广州府衙就能压着他的学籍不让他参加乡试。
可他只要过了乡试,学籍转到京城就不怕了。
秦家虽败,但外祖教授过那么多学生,舅舅也有学生,同科和好友在京城,顾家根本不能一手遮天,也控制不了他。
顾景云想通后便道:“明天收拾好东西,我们后天就走。”
至于周毅说的改日再请顾景云根本不放在心里,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
俩人的东西不多,黎宝璐只添置了些药品,将东西都放进车里,俩人就能轻松上阵。
众人没想到顾景云这么急着走,纷纷挽留,“顾兄弟不如多留两日,据说明日知府大人要在天香楼宴请今年新晋廪生,到时候往届廪生及州府的举人们都会去。”
廪生只取每届的前二十名,他们之中只有顾景云和赵宁符合要求,每个廪生都能带两个人跟着去,他们还想着蹭顾景云的名额呢,谁知道他这么快就走了。
顾景云不知周毅为何反复,但他知道此时让周毅遗忘他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所以他根本不会去赴宴,何况他还急着去杭州。
赵宁见他主意已定,微微失望,只能送俩人上马车。
赵宁见顾景云坐到车里,黎宝璐却坐在车辕上赶车不由抽了抽嘴角,提议道:“顾学弟出门在外总有不便,不如我送你一个仆人随侍?”
顾景云摇头,“我们不爱要人跟着,赵学兄不用再送了,我们这便出城,若再回广州,到时候一定上门拜访。”
明年秋天就是乡试,赵宁打算拼一把,所以已叫人在广州租了院子长住,计划明年乡试过后再回乡。
“那我就不远送了,顾学弟一路保重。”
顾景云点头,放下车帘,坐在车辕上的黎宝璐对赵宁微微点头便驾车离开。
她练了三日,驾车技术纯熟了不少,至少在平坦的地上不会让车太过颠簸了。
出了城顾景云便移坐到车辕上,与黎宝璐并肩而坐,一边吹着风,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
郊外一开始还能看到阡陌农田,到了下午,俩人就只能看到路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了。
此时天气已炎热,但路边因有树荫,又有习习凉风吹过倒也不难受,何况顾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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