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皇城守备松懈,大宣朝君主暴毙,若是阴谋叛乱者必然做好了充足准备攻城掠国。
除非……这人,舍不得宣墨死!
这人本领十分强大,舍不得宣墨死,而又恨师姑。兼备这三种条件的会是谁呢?
突然冉竹的脑海里闪过一张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当年一袭红衣百花裙,口中清伶叫出“南蛮,水千代。”
那样傲然不可一世的神情在她的脸上却又不违和,令冉竹永生难忘。
如果真是她,杀人燃尸栽赃嫁祸给她,手法干净利落让太医找不到燃尸的证据,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宣墨大婚,她不可能不来。若是真如此,那师姑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恐怕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想到这里,冉竹轻呼出一口气,将头从膝盖间抬出,心里因为师姑暂无性命之忧而浑身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泛着阴郁寒冷气息水牢潮气立马浸入了冉竹的四肢百骸,冻的她浑身瑟瑟发抖。
宣墨,你可知我现在好冷。快点来,救我出去,好不好?
她抬头望着头顶栅栏外阴郁天色,巨大的水槽里是时时刻刻能淹没她的夺命洪流。
突然想起那一年阳春三月,玄镇里百花烂漫开时,她和宣墨正走在花田埂边嬉闹玩耍,。本是玩笑间的打闹,她却一不小心脚底一滑,整个人滚进了河里。
她不会凫水,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愣是呛了好几口,才被随之跳下来的宣墨给救了上来。
那时,她还抱怨宣墨动作缓慢,害她呛水难受。
如今靠在这冰冷的牢墙上,忽然觉得他当时绷紧墨黑般的面容是如此可爱,他的衣服虽然早已湿透,可胸膛里传来的火热却滚烫了她的整个身子。
冉竹慢慢闭上眼,再次蜷缩起来,那样美好的场景似是让她周身都回了几分温暖。她在心底默默说道:“轻尘,小竹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记起来的。”
思绪繁复间,只觉头顶响起什么铁链滑动的咔擦声,还未待冉竹抬头睁眼,就听哗啦一声,后背就被一道粗壮水柱轰然击中。
冉竹感觉后背就像被人用石锤狠狠敲击了一下,痛楚难当。巨大的水流将她的身子冲向前方。她身体一个不稳一下子被连续急速倒下的水流给冲击的整个人趴在水里。
还未审问就开始放水淹人,这是谁在滥用私刑!
冉竹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猛的抬头往头顶冷冷望去,本可以望见天空的那一块栅栏处上正站着一个人覆下一片黑暗,同样冷冷的也正看着牢里的那一双怒气星眸。
第五章 妾命如丝轻易绝(一)
巨大的水流仿佛原野上脱缰的野马,肆意狂奔,很快的就将这座水牢填满了大半。
冉竹被水流一阵阵冲击着,削瘦的身子就如江中一座孤岛,明明即将要被淹没,却仍然拼力昂着头,维持着自己步履稳定,眸光紧紧的望着上面的人。
斜阳在他身上打下了一道幽暗光晕,淡淡的投射在脚底下的墙壁上。明黄龙袍,王者气势,冉竹就算闭上眼也能感觉到宣墨的气息,可心里却止不住的在发抖。
他竟然命令人放水淹她,这是要判她死罪吗?
来不及细想,另一波巨大水流冲击而来,她一个趔趄没站稳,倒在了一米多高的水流里。如今的水牢可真的是可以称为水牢了。
一股股细细的水流争相恐后的从冉竹的鼻口耳里,甚至她陡然睁大惊恐双眼的泪腺里都感觉有细流涌入。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肺在膨胀,像个不断被充气的气球,越来越大,似乎马上就要爆炸了。
她拼命挣扎,骨子里惧水的恐骇令她绝望中本能的想浮出水面,爬出这个牢笼!
宣墨如一尊冷雕静静站在那里,自上而下透过纵横的四方铁格,目光定在急湍水流里那一身波光白影。
晦暗水牢中,她的墨色长发四下飘散于暗水中,仿佛离根的墨色水草,白色的里衣在暗清的水下鼓胀飘起,露出她腰腹,小腿间嫩白光滑的肤色。恍若不甚掉落人间又急于飞天的瑶池仙女。
她拼命挣扎,却一次次跌落在水底,始终也没有站起来。其实宣墨命人放水并未高过冉竹的个子,只是借此先震慑住她,好方便之后的审问。
奈何因昨夜春事所加诸在她身上的痛楚疲惫又加上水流冲击猛烈,始终也没法站起来。
宣墨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可不知为何自己烦躁莫名甚至有丝丝难受爬上心头,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快的连一丝记忆的尾稍都无法抓住。
一旁慢慢走过一身红衣似火的男子,面目清朗,眉眼温润,他看着宣墨紧锁的眉头,俯身行礼道:
“皇上,若再不放水,恐怕之后的审问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朕自然知晓。”宣墨略低眸,声音冷墩,说话间抬手示意一旁的女狱卒停止放水,并立即将水从水牢处排出去。
见此情形,若只停水不放水,这冷冉竹非死在这水中不可。
水牢中的水刚停息半晌,随后只见四周墙角咔擦一声响,露出拳头大的小洞,水流便从四个小洞中缓缓流了出去。
皇帝身旁的那一身红衣男子,见此情形,胸中微微吐出了一口气,如玉额头上早已沁出了一层细细汗珠。
不消片刻牢中水便降了一层,而在一次次挣扎中冉竹也终于露出了头得以喘息。四周水流去势缓慢,费尽了心力的冉竹直觉肺部要爆炸了,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倒了下去。
阴光暗影,冷水赤骨,她呆呆的看着头顶那一抹冷肃身影,任水流漫过鼻尖,盖过头顶。
轻尘,救我……冉竹在心底低低呼唤,眼角泪水与水流融为一体。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宣墨瞳孔陡然缩小,心头一阵莫名急促。
“不好,快下去救人。”开口的却是红衣男子,言语急切间更是多了几分严厉。
两名狱卒几人不敢违背,匆匆看了眼未有言语的宣墨,一时慌乱间竟忘记了水牢的暗道,拉起铁栅栏就都扑通扑通跳了下去。
冉竹被顺利救起,移到了水牢外的刑具室里,长长的刑凳上孤零零的躺着,她在女狱卒一次又一次的抢救下狂吐出几口水这才幽幽苏醒过来。
房间一架吊盆炭火烧的四周暗红光影颤动,一列列的刑具中透过着一股渗人似是无声诉说着它们得意的嗜血行径。冉竹略略巡视了下房间摆设,便明白自己只不过被人从地狱里拉到了修罗世界。
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便想闭上疲惫不堪的双眼。
“还想装死到什么时候?”炭火旁一张两人合台的书桌后,一个黑色身影隐在其中,半是明半是暗的光影将他脸上的神情勾勒的朦胧如幻,捉摸不清。
本朝思暮想的声音此刻落进冉竹的耳朵里,她却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她整个人躺在刑凳上,虽然知道一会这可能就是她行刑的利器之一,可现在却是她最为依赖的时候。
一如眼前这人,他害她差点溺死而亡,可她却无法心生怨恨。
“你明知我最怕水,今天却跟我开这样大的玩笑。”她双眼呆呆的看着黑洞洞的房顶,话语轻轻带着几许酸涩委屈,可眼睛却干涸的很一滴泪也不肯流出。
书桌后的人身子明显顿了顿,从暗影出探出身子,露出一张冷傲决绝的威严面容。只见他轻声嗤笑:
“你不这么说朕倒是快忘记了。半年前在玄镇接朕的皇后回宫时,你就说朕该接的人是你。那时你毛躁冲动,不知羞耻,若不是静儿心肠慈软非要带你回宫,朕怎么会容你这样的女子在她身旁!更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快说,她人在哪!”说到最后早已是怒气勃然,炭火忽的暗下去几分。
冉竹一听,只觉气血翻涌,半年前的事情犹如心头的一根刺不时的在她每一个透着血气的毛孔里扎上一针,令她痛不欲生。
虽然明知宣墨因为失忆记不得她才会如此羞辱她,可还是收不住一念之间泼出去的怒言:
“我这样的女子?我这样的女子当年皇上可是欢喜的紧,玄镇百姓皆可为证!只能说皇上您眼光太好,是我的荣幸。”
娥眉高扬,气质凛然,虽面色殊白,一双星眸清冷,眸光中嘲讽神色不言而喻。
宣墨,若你懂我话中意思,请派人去玄镇调查一番,必然一切真相大白。
“大胆……”海生尖细的声音刚发出了一半,就听身旁响声大动,心瞬间抖了几抖。
书桌被**力掀起,疾风黑影间,冉竹还未眨眼,喉咙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掐住,那样的力气似是想一下子将她活活掐死。
冉竹极力睁大眼睛看着宣墨,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已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她不躲不挣扎任他折磨。
只求,他能应了她故意说的激将法。
宣墨冷冷看着冉竹,她的眼睛很大,似是能装得下整个银河星辰,微微跳动的眼脸极力承受着痛苦,可眸光里那股炽热的痴恋,那不躲不挣扎更像是等死的态度令他手不自觉的放松了力道,心里却再次莫名烦躁起来。
刚才还像个士兵一样要跟自己斗个你死我活,现在又是这副神色,她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皇上,如果冷管事死了,皇后便无从知道下落了。”翻倒的书桌旁地方,暗影里从容响起一男子的嗓音温玉儒儒,暖人心脾,宣墨松开冉竹脖子的一刹那,在剧烈的咳嗽间冉竹脑海里蓦然响起这八个字来。
口腔里涌入了大量新鲜的空气,令冉竹再次感觉到生命的美好,心头还未送下,后脑袋处长发被生生揪起,带着一股股钻心的疼痛令冉竹直抽冷气,随之耳边传来一阵热热呵气,说出的话却令她心如死渊: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用激将法分散朕的注意力,今夜你若不说出静儿的下落,朕就成全了你迫切想承欢男人身下的心愿。”
刑室的几盆炭火似是受惊了般发出噼叭噼叭的声响,房间里瞬时火光通明又急速的暗了下去。
第六章 妾命如丝轻易绝(二)
一声静儿的下落终于让冉竹清醒了过来,可后面那句话却让她面如死灰。
她认识的浥轻尘,虽然霸道zhuanzhi,可从不会对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他是真的爱上师姑了吗,所以才会口不择言,不择手段的来对付她?
可是,她不甘心。
入宫半年来,她想方设法想和他单独相处,可却只寻了一次机会,话未说上几句就被他不耐烦遣退。
她看着他们成婚,以为二人缘分已尽,可老天却又给了她希望。如今她和他终于能说上话,她不能放弃半点机会。
宣墨看着那双好看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心中正想着她该是怕了会招供了。可没一会那双眸子又开始恢复了生气,这令他眉头不由深深皱起。
“皇上,奴婢没有掳劫皇后。但已经大概猜出劫走皇后的人,只是说出之前恳请皇上答应奴婢一个条件。”冉竹放缓语气,尽显诚意。她将头靠后,尽量减少宣墨拉扯她头发的痛楚。
“放肆,你一个罪奴还敢跟皇上讲条件。还不速速如实招来,我皇宽慈,定然会给你留个全尸。”海生上前一步,厉声叫道,冲冉竹使劲打着眼色,示意她认清现在的局势对自己是多么不利。
“无妨,为了朕的皇后。朕倒是想知道她要提什么条件。”宣墨挥挥手示意海生退下,松开冉竹,等她开口。
后脑勺疼痛一下子减轻,冉竹觉得胸口呼吸都顺畅多了,可四肢僵硬发麻却不敢活动。定了定心神道:
“恳请皇上将宝玉让奴婢瞻仰抚摸一番,一切便可知晓。”
房间里众人尽皆沉默,明灭的火光衬托着宣墨高深莫测的表情。半晌,他淡淡道:“你们都下去。”
“遵命。”众人尽皆俯身告退。
声音隆隆响起,众人鱼贯而出,冉竹这才注意到房间暗影里竟然藏了那么多大,她睁大眼睛想看清刚才帮她说话的人,若不是他,她刚才说不定会被宣墨活活掐死。
只可惜,人影憧憧,她不识容颜难辨认,看了几眼无果便放弃了。算了,若以后有缘再见,再报今日救命之恩吧。
冉竹虽出生贫寒,可明理至性。从不趋炎附势奴颜卑色,对她有恩的必然百倍回报,在玄镇亦有“君娘子”之称。
就在她低下头的一瞬间,暗影里一身暗红衣官服的男子走进明光里,深深的看了一眼冉竹后,脚步未停的走了出去。
最后一个走出去的人将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只剩下了宣墨和冉竹,他坐在离她半米远处的椅子上,门刚关上,他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如今这里就朕和你两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潜伏在静儿身边来到朕的皇宫,到底想要干什么?”
“奴婢说了,只是希望能看看皇上的宝玉,届时皇上便会知晓。”冉竹忽略掉宣墨的猜疑,平静说道。
宣墨迅速起身,甩手就给了冉竹一个响亮的巴掌,冉竹的左脸立马肿的老高,她捂着脸,迷茫的看着宣墨。
“你这是拿宝玉威胁朕吗?你以为你偷走了朕的皇后还有宝玉,朕就会任你摆布,听你的?冷冉竹,你莫非太低估朕了!”
冉竹在怔愣间终于听懂了宣墨的话,原来他之所以遣退下人,是怕他们知道宝玉被偷的事情。
世人只知宝玉是为大宣朝寻觅国后的宝物,却不知宝玉还有个更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可以直接动摇大宣朝的根基。
冉竹之所以知道,还是在宣墨还是浥轻尘的时候一次喝醉的情况下意外得知,宝玉还有个别名叫明珠。
那时她只有十二岁,听了也只当是他夸大的醉话,一笑了之。因为冉竹根本就没将他和一代帝皇联系在一起,且他也没说这宝玉便是世人口中所说的寻国母的那颗。
更甚的是,她趁他睡着时不知多少次把玩过他脖子上的明珠。
如今一切成真,她原本想借今日摸一下明珠,让他知道她亦是他的良人,届时他为了寻找此中蹊跷,必然会留下她。
只要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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