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灌入的凉风,使得垂眸看书的宣逸宁抬起了双眸,当对视上那此刻正怒视着自己,穿戴单薄的人儿时,双眸迅速敛起,待他的目光下落盯至在她被寒雪冻得通红的双脚时,直接站起了身子,片刻不停留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她直露的视线下,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身侧铺着绒毛厚毯铺盖的软榻上。
熟悉的味道再次袭进了鼻息,心脏的突然窒痛,使得年莹喜轻轻皱眉,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与宣逸宁这个阴人的所有交际都是仅限在金钱和威胁上的,既然是毫无感情维系,那么此刻的她又是为了什么而感觉到窒息?
不过那熟悉的味道只存在她的鼻息片刻,便豁然散去,因为宣逸宁只是将她放在了软榻上,便起身再次朝着台案的方向走了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无不是意外
年莹喜看着那悄然离着自己远去的背影,虽然只不过是从软榻到台案的距离,可不知道为何,她此刻却是觉得那么的遥远。
这种发自内心的遥远,好像就算他与她近在咫尺,也并不是她伸手就能触碰得到的。
“暖和够了就说一声,朕派人送你回去,身子才刚刚见好,岂能这般的折腾?”宣逸宁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书卷,随着话音落下的同时,再次将目光投在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年莹喜不语,歪着头盯了他半晌,忽而呆楞的开了口,“宣逸宁,你还是宣逸宁么?”
宣逸宁正翻动书页的指尖一顿,不过只是片刻,动作便恢复如初,“这话问得有点意思,难道你是睡得久了,脑子也不灵光了么?若此刻的朕不是朕的话,年莹喜,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本从朕的手中拿走一两银子?”
年莹喜其实在将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因为这话问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那是一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种感觉,她很想出触碰,但又莫名觉得心慌。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她听见了银子二字。
“宣逸宁,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想要黄了我的银子不成?”年莹喜说着,抬高了几分的音量,“我告诉你,想黄我的银子,门都没有,不然你小心我……”
“一把火烧了朕的后宫。”没等她把话说完,他便顺其自然的道出了口,可就是这简简单单下意识的几个字,让两个人同时陷入了一种沉默之中。
年莹喜冷然缩紧的双眸里,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呆怔,这种放佛血液都跟着凝聚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可……又是那般的飘渺。
曾几何时,好像也是此情此景,他看书,她无聊,但与现在不同的是,那时的空气似乎透着丝丝的渗人心肺的暖意,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的,让人打心眼里被寒意浸透。
宣逸宁此刻就算不曾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去,也能想到她突然不语时,那种带着期盼,呆滞,与迷茫的眼。
绷紧的神经紧了再紧,是他强迫自己压下想要抬眸的冲动,“年莹喜,过几日便是年关了,趁着这几日安生,你好生的养身子,待过完了年,朕便将当初许诺给你的一切都给你,然后让月淮送你出兵营,以后天涯海阔,任你自己去闯。”放下手中的书卷,他看似不经意的一手垂下,一手把玩着面前的茶杯,岂不知,他那故意而为之垂在桌子下的手,此刻早已紧握的青筋暴起。
年莹喜从呆楞之中回神,听完了他冰冷到没有任何起伏语调的话语,竟是笑了,“宣逸宁,你这是打算休了我,是么?”
“本没有正儿八经的婚娶,又哪里来的休你一说?”宣逸宁慢慢的抬起双眸,用沉淀下滔天巨浪的黑眸,平静的直视着她,“过了年关,朕便会一招拿了白国,到那时,宣国将成为这个大陆上最强的国家,朕便也再无闲暇之日,而你……也再毫无用处。”
当初,他娶她,是那样的冰冷,那个时候,他说,他需要她帮着平定乱事。
现在,他休她,同样的冰冷,这个时候,他说,她已再无用处。
年莹喜紧握的双手轻微的颤抖了几下,面上的笑容依旧,“好,不过当初你并未说究竟给我多少的银子,现在,是不是该一起算算了?宣帝。”
面对这样的结果,她很平静,狠到尽量让自己特别的平静,这个结果是早就定好的,所以她并不惊讶,虽然她现在是那样莫名的疼痛,虽然,这样突然袭来的疼痛,让她烦躁到了爆表!
“你要多少。”宣逸宁不加任何的思考,脱口而出,平静的面上,是一个帝王应有的所有淡然和躇定。
听着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年莹喜拧了下秀眉,她来之前,宣月淮明明说现在国库匮乏,为何现在到了他这里,便一切都那么的风轻云淡了?
难道,他就是这么的想要和她撇清楚关系么?
好,真好!年莹喜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起来,似兴高采烈的将紧握的双手分开,举起在胸口处,合并轻搓,分开那死死咬紧的牙关,她用轻松到不能再轻松的话语道,“黄金一万,良田百亩,你付清,我走人。”
“好。”这次,宣逸宁仍旧是没有停顿,直接点头,“年关过后,朕派人送到你的手中。”
“痛快。”年莹喜说着,从软榻蹦了下来,跺了跺自己直接踩在冰凉地面上的双脚,笑弯了眼睛,“既然宣帝这么痛快,我再提什么多余的要求,便有些不要脸了,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从今日开始,咱们也就不需要再见面了,好好的保重,好好的治理国家,而我,也该带着我的人,远走高飞了。”
她说罢,转身,脸上的笑容瞬间呆滞凋零,换上满眼难以忍受的疼痛,朝着营帐口一步步的走了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什么这么的悲伤,但她很清楚,她年莹喜从来不是一个懂得死缠烂的人。
好聚好散,再见面也不会那么僵不是么?况且,她和宣逸宁还没聚过,那就更没有必要撕破脸了,况且她就是想撕,似乎也没什么理由。
不是朋友,不是熟人,更不是恋人,她和他的关系说得明白点,充其量不过就是个认识罢了。
看着眼前那马上就要抵达的门口,年莹喜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片的黑暗,这种黑暗使得她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甚至是连给她想要挣扎的功夫都没有。
宣逸宁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她的背影,看着她那样坚定的朝着门口走去,每迈出一步,他的心便会跟着疼上几分,可饶是他疼得反复煎熬,他也是不曾说过一句话。
然,就在他想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感觉她的身子开始不稳了起来,像是带着某种的预知,他豁然起身,也就是在同一时分,年莹喜忽然像是一片飘零的落叶一般,身子瘫软的朝着地面栽了去。
“喜儿……!”宣逸宁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般的惊慌过,他甚至是连绕过台案的时间都没用,直接单手支撑着台案,翻跃起了自己的身子。
随着他身上的长袍滚边祥云袍角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他一把拉住了眼看就要倒在地面上的年莹喜,手臂用力一拉,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抱。
她的身子,是比刚刚进来时,还要凉的冰冷,双眸透着那刻在骨子里的疼痛,是他无法言语的伤。
“来人!人呢?都死了么?”他像是疯了一样的怒吼着,似震的营帐中的所有摆设,都跟着颤了几颤。
守在门口的士兵慌忙冲了进来,当他瞧着宣逸宁那几近癫狂的神情时,吓得登时跪在了地上,“皇,皇上万安。”
“去牢房里将稻谷神医给朕请来,快!”
“是,属下这就去。”士兵慌慌张张连滚带爬的奔出了营帐。
感觉到年莹喜的体温再次的凉了不少,宣逸宁抱着她直接登上了床榻,将她用棉被裹得一丝不露之后,像还是怕她冷一样,猛然解开了自己的衣襟,连她带着棉被一起拥入了自己滚烫急速跳动的胸膛之中。
看着她那白下来的双唇,是他没由来的一丝颤抖,“喜儿,朕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绝对不会……”
仅仅是一炷香的功夫,稻谷神医便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军事营的营帐前。
伸手,先开帐帘,稻谷神医便猛然一惊,随后快步上前,便见着了此刻躺在床榻上那已经毫无知觉的年莹喜,与仍旧还在紧拥着年莹喜的宣逸宁。
稻谷神医见了这样的情形,也是难免心有难受,不过只是片刻,他便走至床榻,“宣帝请先容老夫为皇后娘娘把脉。”
宣逸宁听闻,慢慢的直起了身子,不顾自己那露在衣衫之外的莹润胸膛,侧身坐在了一边。
半盏茶的功夫,稻谷神医从年莹喜的手腕上收回了手指,从随身携带的针包里掏出了三根银针,分别扎在了年莹喜的几处关键的筋脉上,见年莹喜的唇终是恢复了些许的血色,这才幽幽的松了口气。
宣逸宁见此,仍是怕年莹喜再次醒不来一般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间反复的揉搓着,现在,他的眼中只有她,也只容得下她,他所付出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得她的平安,如若是她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迁怒到这个看似平静的天下。
“宣帝莫要紧张,断情蛊在女子的体中就算是想要平复,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不过是那逐渐淡去的子蛊感受到了母蛊罢了,只要……”稻谷神医说到了此处,难免有所停顿。
宣逸宁等了半晌,见稻谷神医仍旧不曾开口,了然的自嘲,“只要朕与她不再相见是么?”
所有的事实摆在那里,就算无人说出来,又岂能是会轻易改变的?
“对待九死一生,确实是需要如此,只是……”稻谷神医看了看那床榻上的年莹喜,又看了看已经朝着自己看来的宣逸宁,再次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只是宣国娘娘此刻已经怀有身孕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宣逸宁的爆发
“怎么会……”宣逸宁看着年莹喜那平坦的小腹,不敢置信,他并不是觉得她的背叛,而是觉得不可思议。
“宣帝莫要疑虑,皇后娘娘的身孕也有几个月之久了,虽然现在看似未曾显怀,恐怕是断情蛊的作用,现在蛊毒已经在慢慢的沉淀,那么喜脉自然也就浮了出来。”稻谷神医说着,再次朝着年莹喜看去的目光,多了几分的了然,“怪不得老夫总是奇怪,为何皇后娘娘服用了今生忘之后,还会被宣逸宁勾起以往的事情,现在看来,是皇后娘娘肚子里得龙胎,使得皇后娘娘的身体得到了保护,以此主动减少了今生忘的药效。”
“那么,稻谷神医接下来,是不是要告诉朕,这个孩子留不得?”宣逸宁的眼中,再次勾起了一丝的自嘲。
“宣帝错了。”稻谷神医听罢,悠悠一笑,“孩子自然可以留下,但随着孩子逐渐在皇后娘娘的体内成形,皇后娘娘对于宣帝的记忆便会越来越清晰,如果要是将孩子现在除掉,那么今生忘的药效便会继续增加,而至于孩子本身,并不会因为断情蛊所受到伤害,所以这去留与否,并不是老夫所决定的,一切还要看宣帝自己的意思。”
“呵呵,竟然有此事……”宣逸宁彻底震惊的失笑了出来,如此来看,是应该说老天开眼?还是说老天无眼?
“不过无论宣帝打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皇后娘娘身上的寒冰锁链还是尽快想办法除去的好,不然若是久寒入体,虽然不是要命的事儿,但对于女子来说,也终究不是好事。”
宣逸宁目光一愣,看着年莹喜脖颈上的锁扣,淡淡的道,“朕已经派人去打探解这个锁扣的办法了,只是还需要一段的时间。”
稻谷神医,忽然一笑,“宣帝何必麻烦?安阳侯便会解这锁链的锁扣,而且安阳侯也说了,只要皇后娘娘愿意亲自去一趟牢房,那么他自愿为皇后娘娘打开这个枷锁。”
宣逸宁不再言语,看着年莹喜的目光深邃了些许,而稻谷神医也不着急等着宣逸宁的回答,悠然转身的朝着营帐口走了去。
“稻谷神医且慢。”眼看着稻谷神医便要掀起帐帘,宣逸宁的声音,忽而清然响起,趁着稻谷神医转身的功夫,他又道,“劳烦神医准备红花吧。”
稻谷神医转身而至的双眼一个停顿,仔细打量着床榻上的宣逸宁半晌,方慢慢的开了口,“宣帝可是确定了么?”
宣逸宁盯视着身边的年莹喜足足半晌之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趁着她还不曾醒来,劳烦神医喂下红花。”
“可她若是知道了……”
“与其让她知道真相的痛苦,朕宁愿她是恨着朕的。”
“老夫知道了,这就去准备。”稻谷神医说着,转身朝着小厨房的方向走了去。
他不知道宣逸宁这个决定究竟是错的还是对的,他只知道,一个男子若是能为女子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实属不易,只不过就是不知道那女子会不会明白这份苦心了。
伸手,轻轻用手指刮蹭着年莹喜的面颊,宣逸宁带着几分的疼惜,几分的痛苦,勾唇淡笑,“喜儿,如果你当真有朝一日开始恨朕了,那么便使劲的恨着吧,朕不求你会懂,但求你能平安。”
他就这么一直安静的陪伴在她的身边,脑子里一一回想着她和他从相识开始的点点滴滴,当时间一点点的从指缝之中划过的时候,回想完一切的他猛然发现,她和他从开始到现在,似乎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似乎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步步为营。
他仍然记得当初她同意嫁给他时,眼中那种对自由的渴求和憧憬,但他却是明知道,并不曾给过她,他总想着自己给予她的安逸,可以带来她的展颜,岂不知,他所给她的一切背后,都是让她陷入生死边缘的危险。
他想,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和一个女子谈安定,因为他的身份,本就不允许他去安定,曾经,他是那么的在意着这个皇位,因为,她在他儿时的时候说过,‘我会回来找你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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