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应看起来比一年前要壮实了不少,这会儿全身铠甲,也算得上是威风凛凛,在他的身上,王世充的那些胡人体貌特征已经几乎消失不见了,只有那高挺的鼻梁还依稀有些乃父风采,他沉吟了一下,正色道:“父帅,孩儿以为,窦建德应该不会打黎阳了。”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何以见得呢?他上个月刚打下了相州,杀刺史吕珉,等于已经和李唐翻脸开战,又何必留着黎阳呢?”
王玄应迟疑了一下,说道:“可是,可是相州是李神通主动放弃的,吕珉又是被部下所杀,向窦建德献城投降,这不算是撕破脸吧。”
王世充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那在你看来,相州和这滑州有什么区别?为什么窦建德肯笑纳相州,却是不来占这滑州呢?”
王玄应的额头开始冒汗:“这,这只怕是因为窦建德不敢得罪父帅吧。”
王世充点了点头:“所以他不敢得罪我,却是敢得罪李唐,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这黎阳城,为何窦建德不攻呢?”
王玄应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李神通各部都来了黎阳,现在黎阳一带,唐军兵力雄厚,足有四万多军队,城中粮草充足,窦建德想要强攻,只怕没这么容易。何况,罗艺现在在易水一带与高士兴对峙,屡次胜出,高士兴不断地向窦建德求援,只怕窦建德也不敢率大军长期在南方,迟早要去易水的。”
王世充叹了口气:“没有别的吗?”
王玄应的眼中光芒闪闪:“孩儿,孩儿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王世充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你就不想想,李神通和李世绩,根本就是两路人马,互不统属,这黎阳向来是李世绩的独立地盘,就连以前在瓦岗的时候,也不允许李密的部队进入,与他争夺这地盘,更不用说唐军了。”
“那李神通原来一直在相州,李世绩也是听调不听宣,只有上次打宇文化及时,他才带兵来会,但两军的系统是独立的,现在李神通被打得在相州呆不住,不去退入太行山西,进入并州,而是来这黎阳占李世绩的地盘,两者怎么可能没有矛盾?”
王玄应听得满头大汗,不停地用手擦拭着额头,喃喃地说道:“孩儿,孩儿考虑不周,请父帅责罚。”
王世充叹了口气:“好了,你毕竟缺乏练,不知道人心险恶,这也不怪你。但你要记得,你是我王世充的儿子,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这些事情,你得多想,多看,早点让自己成熟起来才行,明白吗?”
王玄应正色行礼道:“父帅教诲,孩儿谨记。”
王世充摆了摆手:“你且退下吧,阿大要和你师父商量一下。”
当王玄应的身影消失在城楼之下时,王世充看着杨玄感,叹了口气:“玄应的经验还是不足,我应该早几年就把他带在身边的。”
杨玄感微微一笑,眼中光芒一闪:“普通的世家子弟,已经不如他了,主公,你对他的要求太高啦。”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我说过很多次,在我们独处时,不要叫我主公,还是跟以前一样表字相称就行,妙才,我不是怪你,只是有些后悔我自己当年的决定。好了,不说这个,你对现在北方的局势如何看?玄成不在我身边,我只有找你商量了。”(未完待续。。)
第二千四百二十章 战马的危机
杨玄感摇了摇头:“窦建德攻取黎阳是肯定的事情,我也赞成你的看法,李神通率军来黎阳,必然会和李世绩产生矛盾,就算李世绩肯以大局为重,退让一二,他的手下也一定不肯忍气吞声的。两军若不能协力,则必为外人所破,一加一还不如一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窦建德占了河北之后,就是一大势力了,现在看起来,刘武周不是李唐的对手,失败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应该连结窦建德,共同对付李唐,这才是长久之道。”
“中原之地,我还需要至少三年的时间恢复,现在为了减少流血损失,迅速地恢复元气,我甚至可以允许这些各地的地头蛇们保留原来的地盘和军队。不少属下都对这个很有意见,因为他们没有从胜利中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是以前的那些老贼们,过得不比原来差。”
杨玄感笑道:“行满,你这么做,只怕是要暂时安定外部,为自己的篡位作准备吧,毕竟在这个时候,篡位肯定是会引起东都的世家贵族们一部分反弹的。若是外部再生事,那可就麻烦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是啊,杨侗亡我之心不死,先是下毒,再是拉拢裴仁基他们想要害我,这杨家的人,不管本事高低,权欲都是一等一的。我不能继续留着他了,不然总会有人打着隋杨的旗号起事作乱。”
“这次我没有带魏征来,就是要他在东都监视杨侗,顺便完成各种禅让的准备,如吉兆,拉拢世家,封官许愿这些,根据最新的消息,段达,云定兴,孔颖达等人已经完全向我效忠,甚至自告奋勇地为我去向杨侗求九锡。”
杨玄感勾了勾嘴角:“有些太急了吧,九锡这东西,只要到手,世人都知道你要夺位。现在你没有新立什么大功,加九锡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王世充笑道:“这回我亲自带兵外出,攻取伊州,殷州,攻杀不服大隋的叛将张善相,李育德,李厚德等瓦岗余部。袭取滑州,逼降时德睿,王要汉等沿河州郡的地头蛇们,怎么没叫新功劳呢,就是前一阵你妙才领兵东征,攻克徐州,毫州等地,打通了我们中原与淮南的联系,也是不小的功劳吧。”
杨玄感笑道:“这么一说,这一年来你的发展还真是不错呢。”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忧伤起来,眼中泪光闪闪:“只可惜,密弟还是给李唐害了。”
王世充拍了拍杨玄感的肩头:“好了,节哀吧,这是李密的性格使然,李渊心狠手辣,绝不会容与他争天下之人,李密也清楚这点,所以去了关中后,就想办法拉拢他的旧部,想要和李渊争夺人心,这是迟早发生的事情。既然他不肯听你的话回头降我,那这就是必然发生的事。不过我答应过你,会为他报仇的。”
杨玄感伸手抹去了眼中的泪水,点了点头:“谢谢你,行满,这次的事情之后,我会放下所有对李唐的旧情,全力帮你对付他们,不为别的,只为密弟。”
王世充笑道:“并州的战局,你怎么看?”
杨玄感摇了摇头:“刘武周,宋金刚败局已定,这回我真的要对李世民刮目相看了,以前你总是说这小子如何了得,我都是有些不信,可是这回,他的用兵,突击,节奏,都是无懈可击,我杨玄感本以为你王世充用兵天下第一,但现在看来,李世民也不在你之下啊。”
王世充点了点头:“而且他有全部的关陇世家和天下最强的关中府兵的支持,只会如虎添翼。我这里的淮南兵虽然精悍,但毕竟是以步兵为主,如果是在平原之上与李唐的铁骑对战,只怕还是要吃亏啊。”
杨玄感笑道:“你主要是搞不到战马,以前天下未乱之时,这中原东都,可以从吐谷浑和突厥弄到大量的优质战马,但现在是不可能了。这个事情,你无法解决,恐怕以后只有结好窦建德,从他那里弄到突厥战马了。”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闪闪,叹道:“以前我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是在吐谷浑那里早早地有了布置,让刘权帮我在那里设了不少马场,有几万匹好马,但谁也不知道杨广会把天下弄成这样,东都的马厩还没来得及建立,与吐谷浑的联系就给隔绝了。”
“至于窦建德那里,不能太过指望,一来他也是跟我一起竞争天下的对手,现在虽然没有翻脸开战,但都知道对方是劲敌,不可能主动资助对方。二来嘛,窦建德现在自己也还在和罗艺,高开道作战,他并没有跟突厥打通联系,想要大量装备战马,并不容易。连他自己都缺的战马,他又怎么可能舍得给我呢?”
杨玄感点了点头:“确实是个麻烦,这回行满你为何不跟那刘武周联手出击,夺取并州呢?晋南之战的时候,那时候你如果可以加入战场,局势当有所改变。”
王世充叹了口气:“这就是李世民的高明之处了,他一直在柏壁坚守不战,宋金刚和刘武周的十几万大军都拿他没有办法,而李渊的大军则在潼关那里驻守,只要他不动,李唐就有余力应对接下来的突击。”
“而我军和刘武周之前并没有联系,如果在此时出兵晋南,可能会和宋金刚的军队发生冲突,虽然彼时魏征去说服刘武周出兵,但当这个马邑土豪占了晋北平原,又称帝之后,我们两家的关系就变了,现在我毕竟还是大隋的将军,在两个称帝之间的反贼中,不好取舍,就算出兵,也是为他人火中取粟,不值得。”
杨玄感笑道:“所以你就这么看着刘武周战败?他这一撤,只怕大军会中途溃散不少,回到马邑,能有一半就不错了。不过好在他们在太原抢了不少财帛,到时候重新招兵买马,亦可再起。”
王世充摇了摇头,看着西北那里并州的方向,喃喃地说道:“只怕李世民是不会给他们退回马邑的机会了。这小子一定会扔下大军,以突骑追击,决战的地方,可能就是在雀鼠谷啦!”(未完待续。。)
第二千四百二十一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并州,雀鼠谷,南段,霍邑。
李世民不紧不慢地骑着特勒骠,在他的身后,是两万余唐军精骑,几乎人人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战马驰过时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在头顶处几丈高处,几乎形成了一条黄龙。
候君集骑在李世民的身边,他的嘴角勾了勾,说道:“秦王,我们的追击速度是不是慢了点?寻相就在我们前面二十里,只要全速追击,半个时辰左右就能追上,他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一定能把他们冲垮。”
李世民微微一笑:“寻相所部是精兵,这回特地留下断后的,而探马回报,离他十里地,则是尉迟恭的八千精骑,有这两支部队在,虽然我们可以战而胜之,但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就算现在打垮了他们,也会让宋金刚的主力熘了。”
一边的李道玄笑道:“秦王说的对,而且,寻相可能还会设伏兵呢。”
李世民摇了摇头:“那倒不会,这山谷之中虽然易于设伏,但我们从两天前就派了探马一路跟随,敌军现在粮尽而撤,绝没有心思设伏,而且他们的举动,尽在我军的掌握之中,只隔了这么近,是来不及再打埋伏的。”
段志玄笑了笑:“那秦王准备什么时候再纵兵出击呢?”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闪:“宋金刚的大军不会一直保持这个速度的,他现在一直在减灶,故意一路之上留了各种灶台,想让我以为他的部队有大量逃亡。哼,一般的人,还真的会上他的当。这时候他虽然已经断粮,但部队的战力还在,,在这霍州峡谷摆开来打,我军还真不一定能胜。这小子从我军渡过黄河,扎营柏壁后,就一直在玩这种把戏,想要诱我军全线出击,与他决战。我既然忍了他两个月了,又岂会急在这一时呢?”
殷开山哈哈一笑:“秦王就是高啊,那我们还要再等一天,等敌军彻底粮尽时,再出击?”
李世民点了点头:“宋金刚不会在峡谷里撑到彻底断粮的,他一定会让全军吃了最后一顿后,加速向前冲,而尉迟恭和寻相也不是傻子,要是宋金刚先跑了,他们多半也不会留下来死战,到时候全军会争先恐后地撤离,在这霍州峡谷里挤成一团,这个时候,才是我军全线追杀之时!”
正说话间,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二十里左右,一条黑龙也似的尘雾腾空而起,向着北边疾驰,一道接一道的烽烟,从峡谷两侧的山头传了过来,而斥候们的高唿声也在山谷间回荡:“寻相贼军狂奔了,寻相贼军狂奔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你们终于忍不住逃了,传令,全军突击,直追敌军,遇到寻相和尉迟恭的抵抗,不要纠缠,直接冲过去,我们的目标,是宋金刚,宋金刚,还是宋金刚!”
一天之后,霍州峡谷,高壁岭。
李世民站在岭侧的高山之上,看着漫山遍野的汉军骑兵,正如没头苍蝇一样地向着岭东的永安城而去,而“尉迟”和“寻”字将旗,已经是东倒西歪,散落得满地都是,却是无人肯回身捡起,哪怕一个不懂军事的人这时候来看,也知道这是一股子溃兵,在夺路而逃了。
刘弘基抹着脸上的汗水,他是跟刘世让一起逃出来的,自告奋勇地来到了李世民的军中,请求参与这对宋金刚的最后一战,自从一天前李世民追击寻相和尉迟恭以来,两军的骑兵,就在这峡谷之中打得天昏地暗,寻相和尉迟恭的骑兵也是汉军中的头等精锐,虽是粮尽而退的断后之兵,但仍然是咬牙向唐军的骑兵发起了一次次的反冲击,一天一夜间,两军交战数十合,直到刚才,尉迟恭和寻相所部才战败而逃,向着东边的永安城而去。
刘弘基恨恨地说道:“又让尉迟恭逃了,哼,事不过三,下次,一定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秦琼摇了摇头:“尉迟恭确实是难得的勐将,这次又是身陷我军重围后靠了一身武艺杀了出去,还救走了寻相。如果这样的勐将为我们所用,那大唐会如虎添翼啊。”
候君集不满地勾了勾嘴角:“他可是杀害永安王的元凶啊,怎么能用?”
李世民摆了摆手:“好了,现在不要讨论这个事情,尉迟恭和寻相虽败,但是宋金刚却是争取了一天的时间,这会儿已经快要到介州了,我们不能停,现在就要出发,继续追击宋金刚。”
所有的众将都睁大了眼睛,李世民不管他们的目光,陉直翻身上了马,扬鞭欲走。刘弘基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了马缰,大声道:“秦王殿下,请您三思。大王破贼,以至于此,追亡逐北,其功足矣!如果您还要继续深入,就是对您身体的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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