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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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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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长矛雨点般前刺。

    “所有人提起精神,杀过去。军使亲自过来了,直娘贼,快吃掉这队贼军,给踏白打出通道来!”听到号角声,看到踏白军中飞扬的鹰旗,吴宪法知道王军使正身先士卒地冲锋。如果因为自己这里迟迟不能打出一条通道,贻误了战机。不用陈达行军法,自己也无颜再面队军中的袍泽兄弟。

    一百人,不过是一百人而已,再坚持一口气,杀上去,胜利就是属于我泗州军的。

    我吴宪法这个胜捷军统制只有不断获取胜利,才能叫所有人闭嘴。

    想起先前被自己砍下脑袋的占威那伤人心的话,吴宪法的心就在流血。

    李宏还在奋力朝前挤去,那个都头猛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李宏将……”

    话还没有说完,李宏猛一旋身,手中大刀,瞬间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他浑身都是人血,面孔已经彻底扭曲:“所有人都跟我上,把贼人杀下去!”

    他知道强行提起力气的后果是严重的,这种亢奋的状态根本就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必须乘力气还在,尽快解决那个敌将,多说一句废话,就距离失败更近一分。

    实际上,向他这样久经沙场的骁将,经过长期训练,已经知道如调整自己的肾上腺分泌,使知己在短时间处于亢奋的状态。不过,这种状态时间极短,一旦过去,就会累趴下。

    看到满天的人血,督战队士兵再不敢言退,同时发出一声喊,朝吴宪法涌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红旗漫卷西风(三)

    这个时候,李宏手下的督战队士兵还剩大约五六十人。

    在李宏的带动下,又居高临下,声势极为惊人。可是,速度却快不起来。山坡上松软的红土已经被人血泡透,一步三滑,一不小心就回跌倒在地。况且,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将死未死不住抽搐的伤兵,这些因素加在一起,阻挡了李宏的冲击。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吴宪法组织足够的兵力,坚固的防线形成,长矛连成一片,甚至不用士兵动手,就有贼军不绝地撞上来。然后枪杆子一旋,搅乱他们的内脏。

    正因为贼军不顾生死地撞过来,还是有十多人顺利突进阵中。

    胜捷军前面的士卒躲闪不及,倒在地上,被大刀砍翻,被重兵器轰碎头骨。

    但仗打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红了眼睛,后面是骑马冲来的军使和踏白,战斗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候,不拼命还待何时?

    所有人都看准了李宏,使劲朝他挤去。那个贼军将领实在太瘦太高,站在一群甲士中足足高出去一个脑袋,想不被大家看到都难。一时间,大家挤成一团。长兵器已经完全用不上了。几乎所有人都丢掉了手中的长矛、大刀,换上手斧、手刀、铁锏对着敌人身上的铁甲就不住招呼。

    满世界都是重兵器击中人体,还有骨骼断猎的声响,痛楚的声响回荡在天地间。

    有人一时间找不到称手的兵器,索性直接扑上去,将敌人扑到在地,然后冲山坡上滚下去。

    和胜捷军的疯狂一样,李宏手下那几十人知道今天再无活路,也开始以命换命的打法。他们死死地护着李宏,用身体为兵器在前面开路。

    不断有人倒下,然后不断又有人填上来。

    胜捷军毕竟在局部以多打少,渐渐地李宏身边的士卒已经死得不剩几个。

    已是全歼,已是彻底的胜利了。

    到处都是胜捷军士兵的欢呼。

    可这个时候,李宏已经朝到距离吴宪法二十步的地方。他手中的长刀刀柄已经折断,一刀割开一个胜捷军士兵的面门,一个冲刺,刀如闪电少吴宪法投去。

    在吴宪法身前,一个卫兵用身体遮住主将,双掌一合,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那把刀夹在掌中。

    这一手当真高明,引得所有人都高声喝彩。

    此人和安夫人身边的封长情、封长远兄弟一样,原本是山贼头领出身,行走江湖一辈子,武艺极为高强。只不过,他却没有封家兄弟那样的运气入了夫人的青眼,被留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卫。如今,封长青更是在王军使身边征战沙场,出人头地了。而他,这一年来,也仅仅是个什将罢了。

    他这一手太神奇了,惊得李宏也是瞠目结舌。

    不过,转瞬,这人却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原来,李宏的力气实在太大了。这人虽然用手掌夹住这一刀,但还是被刺进面门中去,显然是已经活不成了。

    喝彩声戛然而止,接着是无声悲愤的怒吼。

    乘对手一呆的时候,李宏脚下一勾,勾起一根沾满了血泥的滑腻腻的长矛,狠狠朝吴宪法的心口刺去。

    这是二人鏖战半天第一次面对面厮杀。

    在来黄州这大半年时间里,吴宪法知耻而后勇,每日只打熬筋骨,力气比以往大出许多,身上也长满了结实的肌肉。可是,随着力量的增加,身体的敏捷度却下降了。

    这一矛来得好快,竟避之不过。

    即便用顷刻之间朝一边闪去,长矛还是斜斜地没入胸膛,从旁边穿了出来。

    吴宪法长声惨叫,手中的狼牙棒掉在地上。刚才这一枪从前胸入,扯断的胸肌,破开腰肋。若非有肋骨挡住,让矛尖滑到一边,自己还真被人家串成烧烤了。

    剧烈的痛楚袭来,吴宪法浑身都是冷汗,心中一阵冰凉:贼将的武艺好强,可怜我勤练武艺,却在敌人手下走不了一招。今日却是死了,可弟兄们怎么办,这一战怎么办?

    刺中吴宪法之后,看到所有的敌人都张嘴大叫,李宏心中狂喜,正要抽矛在补上一枪,彻底结果了敌将。

    可就这个时候,他身上的力气突然消失,手中的枪杆子也因为太滑无法使力。

    “糟糕,劲用完了!”

    还没等到他再做动作,吴宪法突然和身扑上,猛地抱住李宏,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

    在大声的惨叫中,二人骨碌碌地朝下面滚去。

    ……

    一切都仿佛慢下来了,天和地在吴宪法眼前缓缓旋转。

    他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慢慢地咬开李宏的皮肤,咬开他的喉管,咬开他颈侧的血管。

    身下是湿漉漉的全是人血的烂泥,到处都是死人苍白而恐惧的面孔。大地是红黑色的,天空是湛蓝色的。红色、蓝色,不停变幻,最后融合在一起。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耳朵里全是沉闷空洞的“嗡嗡”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敌人劲急的动脉血才标出来,狠狠地冲进他的喉咙,打得口腔中痛不可忍。

    此刻,缓慢的一切突然加速,所有的声音都回来了。

    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坡底下的红泥中,身边是不住抽搐的血如喷泉的李宏。

    一片又一片巨大的黑影子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去,那是冲过来的踏白。

    山坡上,已经彻底解决了敌人的胜捷军士兵飞快地朝旁边闪开,留出一条通道。

    吴宪法缓缓地坐起来,感觉自己浑身内外都被鲜血泡透了,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李宏的。

    他也懒得去割即将断气的李宏的头颅,只坐在地上沙哑地哭着:“没有人能看不起我吴宪法,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子拿命搏回来的。军使啊军使,你是明白我的……吴宪法不是小人,不是孬种……”

    ……

    马蹄还在轰鸣,这声音让人颤抖。

    到处都是山呼海啸的呐喊:“泗州军,泗州军天下第一!”

    “王军使常胜不败!”

    张用的右校冲骑阵高破,泗州军踏白轻易就迂回到张用中军所在的后校。

    这场规模空前的大会战也到了最后时刻。

    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王慎获取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了。

    不但踏白军在奔驰冲击,其他几军也将所有的兵力投入战斗。大风吹来,卷起泗州军千百面红旗。

    吴宪法还在哭,但他已经柱着长矛站了起来,沙哑地对着两个过来扶自己的卫兵大吼:“不要管我,副指挥使接替我接过指挥权,胜捷军,前进,前进,前进!”

第二百三十二章 说英雄气

    “王慎想要害老夫的性命。”

    “一定是的!”

    作为南宋小朝廷名义上的最高军政长官,李横在踏白军投入迂回侧击的时候,竟被众人裹胁其中,一声呼啸跟着大队骑兵向前猛冲。

    他先前立在中军大旗下正悠闲地观看着两军对垒的情形,作为一个干才,虽说眼前的战场残酷到超过他的想象。但毕竟是多了多年的圣贤书,养了一腔子浩然之气,不至于像幕僚那样被惊得魂不附体。

    作为朝廷官员,内心中他自然不会像扈从们那么龌龊,希望泗州军失败。如果王慎落败,贼势大涨,自己这个置制使在江汉也呆不住。可是,如果以王慎那飞扬跋扈的性子,若是再吃掉张用,谁还制得住他?

    因此,这一战双方最好打一个不胜不败,两败俱伤才好。

    方才也不知道是那个该死的卑贱军汉,在骑兵出动的时候,竟将他一起裹在其中,朝前猛冲。

    作为一个大人物,李横自然不会大声高呼,如果这样岂不是一场笑话。既然事以如此,只得竭力挺起胸膛,如此才不会失了朝廷大员的威仪。

    只是,眼前这满是人尸的战场竟然是如此可怕。

    而王慎和他手下那五百骑兵,竟凶暴到如此程度。

    越过胜捷军刚拿下的那片小高地,眼前是一马平川。

    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住王慎的冲击了,骑枪纷纷折断,飞上半空。

    转眼,张用的后校阵被一轰而碎,帅旗倒地。

    就这样还不算完,踏白甚至不肯停留一步,骑兵们纷纷抽出挂在鞍上的连枷、大斧、铁鞭既然朝其他敌阵冲击。

    失去了指挥的敌人组织不起有效抵抗,看到如同山崩一般的铁骑洪流,还没等到骑兵冲来,就大喊一声,丢下手中兵器转头便逃。

    战场上回荡着几万人声嘶力竭的大叫:“败了,败了!”

    “王道思过来了,快逃啊!”

    “张盟主死了!”

    ……

    张用军彻底崩溃。

    天色渐渐地暗下去,青天白云已经被满天星斗代替。原野中的喊杀声还在不住响起,但火把已经次第燃起,如同天上的繁星,无边无际。

    前边的王慎已经换了三次马,依旧在不泄气地追击着溃兵,看他的架势是要彻底吃掉张用军。他手中的斩马刀不住地挥舞,对着溃兵的腰部横扫,每一刀下去,就能见敌人砍成两截。

    骑兵们手中的铁锤、铁鞭也换成了轻薄的马刀,他们甚至懒得挥刀。看到敌人之后,只将刀在马脖子边上一摆,策马一冲,马力就能带着锋利的刀刃瞬间切下敌人溃兵的头颅。

    李横已经累得想要呕吐了,两条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想来是已经被磨破了平。可是,他却停不下来,在这疯狂的战场上,如果脱离大部队,自己一个人置身在这满是恶狼的战场上,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是的,杀红了眼的泗州军士兵就是那永远不知道餍足的饿狼。自己来黄州之后已经犯了众怒,若是离开王慎身边,遇到其他士兵。那些杀坯绝对会毫不犹豫给自己来上一刀,做为带过军队的人,李横实在是太明白大宋朝的军汉是怎么德性了。

    但凡一场大会战,真正在正面对决中的伤亡其实也就是两军接触面的那几千人而已。超过七成的斩获发生在一方崩溃,另一方追击的过程中。

    王慎拥有一支强大骑兵,所以,这次追击,张用军的死伤尤其地惨烈。

    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涂上了一层粘稠的人血,他的腰上系满了敌人的人头。实在系不下了,就挂在马头上。

    这让李横想起一句诗:“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

    凶悍的泗州军和胡羌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说其他人是饿狼的话,那么,王慎就是那最最凶狠的头狼。

    他不住在前面高呼、冲击、挥刀,好象永远也不知道疲倦的样子。回头不经意之间,李横发现和其他骑兵通红的欲要燃烧的眸子不同,那深如潭水的双目却是一片平静。

    他并不嗜杀,可一旦动起手来,不将敌人屠个干净,却不会罢休。

    这就是一个有着铁石心肠,永远不会软弱的杀神。

    ……

    李横战栗了,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想要分化瓦解泗州军,夺王慎兵权的念头。如果真到那一天,自己必然会承受王道思毫无留情的反击,到时候,我能顶得住吗?

    ……

    冲垮了一队溃军之后,王慎和众骑兵终于停了下来。

    “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咱们回营。”王慎将手中斩马刀扔给封长青,朗声长啸。

    战马如龙而返。

    有雄浑歌声响起,正是王慎弹剑而歌:“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余骑共相处。平泽之中逐猎,渴饮甘浆獐血,觉耳后生风。箭似饿鸱叫,霹雳拓弦弓。”

    “此乐使,人忘死,太匆匆。那知今日身贵,仪仗一何隆。行路自由不得,开幔人言不可,闭置向车中。邑邑类新妇,无气说英雄!”

    李横本是个文人,博览群书,如果听不出王慎所唱的正是一曲《水调歌头》又如何听不出这词改编自《梁书?曹景宗列传》。

    对的,就是那个“去时儿女悲,归来胡笳竞。借问过路人,何如霍去病?”的梁朝大将曹景宗。

    原文是: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獐,数肋射之,渴饮其血,饥食其肉,甜如甘露浆,觉耳后风生,鼻头出火,此乐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遭此邑邑,使人无气。

    这段文字描写的时候曹景宗老年功成名就后在京城养老,因为身份尊贵出行时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可因为朝廷礼制和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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