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艳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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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艳伶-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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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台子上已经演到了《赐浴》一折了,就连庆佑帝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只因用心实在巧妙。

    《赐浴》这场戏,原本北戏中是不演的,实在是因为不好演!

    洗澡怎么演啊?

    但萧迁的本子中常有这种惊人之举,在他眼中,只有“必要”和“没必要”两种场面,只要有必要放在明场的戏,怎么着都会弄上去。

    六爷的本子既然写上去了,便不管商雪袖怎么为难都得呈现在明场上。

    为了这场戏,商雪袖着实也是绞尽脑汁,最后还是看着程师正在做的几套戏服要扯了白缎子做水袖,这才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法子来。

    此时此刻,商雪袖身着全白的戏服,水袖设计的比平时还要长些。旁边的六个宫娥,各执着白练,就着乐声,又是一唱载歌载舞的戏。和前一场不同的是,这场为了商雪袖的舞不那么“独”,这六个宫娥也均有舞蹈动作。白练舞动,如同水流倾泄一般,商雪袖时而随着白练的方向倾斜身体,如同随波逐流,时而翻起水袖,如同温泉戏水,这一场难以演绎的、有着一些香艳感的戏,竟让她演的毫不低俗,反而极具端庄美,甚至生出了几许仙气来。

    接下来便是《寄情》一折,唐明皇偶而临幸梅妃,而杨玉环醋性大发,剪了头发,柳摇金的裴力士且不用说,麻子六的高力士却是精彩绝伦,将这一场戏穿引的热热闹闹,台下不时发出笑声和叫好儿的声音。

    刘荣升也在不住的点头,《长生殿》是出长戏,有的戏班子甚至要连演三晚,但新音社这出,在改编上足见功力,但凡留在明场的,都是极重要、极有看点的场次,接下来不意外的话便是《双星》这一折了。

    果然,二人均拿了描金绘牡丹的折扇,商雪袖的杨贵妃做了雍容的贵妃打扮,这身行头和往日《馆娃宫》一折里的西施其实是差不多的,但是扮相上没那么美艳夺目,反倒是李玉峰,身着明黄锻的彩绣黄帔,上面绣着团龙,同商雪袖的团凤女帔正是一套,这一身闲适的打扮,显得格外英俊儒雅。

    刘荣升凝了神,这可是场重头戏,《双星》这折本身还有个名字就叫《长生殿》,因为二人在长生殿对着双星盟誓,可见有多重要!

    雅间里的丽贵妃也仔细的听着这一大段唐明皇和杨贵妃互表心迹的唱,她打小便苦学诗文音律,入宫之后也未曾丢下,几年前就是靠一曲飞天舞赢得了庆佑帝的盛宠,不然光凭一张脸怎么能让庆佑帝爱不释手、宠幸不断?

    这唱腔,有些个熟悉的感觉,但又是新鲜的、从未听过的。生旦两人的制曲搭配的也极好,唱的也好,老生清亮绵延,青衣婉转柔媚,听到耳里,如同一棵大树与丝萝缠绕,又如平静的江河中有属于它的一叶小舟,不……丽贵妃凝目看向妆扮并不太引人注目的商雪袖,是她的唱,生生的让老生的声音成了大树、江河,当真是个技巧高妙又懂得衬托他人的女伶。

    她心中忽有所动,看了一眼旁边的庆佑帝。

    庆佑帝满眼的赞赏,他以前巡游霍都,就在知雅水榭听过戏,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么别致新颖又好看的戏了。

    台上的商雪袖和李玉峰的水袖互相挽在了一起,正对着台下,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最后一句又翻了一个高儿,方才落音。

    台下不少懂行的人,就在这落音的瞬间起了一片又一片的叫好儿声。

    乐队池子里已经演奏起了尾声,下面并不是没有人纳闷,但疑问声也被叫好声淹没——其实以今晚这出戏的时间长度来说,早已经够了。若在演后面的,恐怕得演到半夜过了去。

    丽贵妃看着台上,商雪袖正领着整出戏的伶人们出来返场致谢。她转过头,眼睛中泛起了泪花,看着眼前的庆佑帝道:“我……妾身……”

    帘子早已被祁德贵识趣的拉上,庆佑帝把丽贵妃又一次揽在怀里,用已经有些苍老的手擦着丽贵妃眼角的眼泪,笑道:“这可怎么好,这戏班子该死,竟然把爱妃弄哭了,祁德贵,回去就传令下来,把这戏班子的人都拘起来!”

    丽贵妃“扑哧”一声,又笑了,轻轻打着庆佑帝道:“不许!谁也不准动这戏班子。”

    庆佑帝痴痴的看着丽贵妃梨花带雨的模样,那一双杏眼正满含柔情的看着自己。

第八十七章 赏赐

    丽贵妃仿佛不好意思般,将头低了下去,道:“妾身喜欢这个班子。”说完了又抬头泪眼盈盈的看着庆佑帝,颤声道:“皇上都不知道妾身有多害怕,这出戏,妾身最不喜欢看的就是后半截了,生怕妾身就像杨贵妃一样,成了个祸国殃民的东西……但皇上别怪妾身,妾身眼量小,只想着若是以后妾身去了就再也不能陪伴皇上身边,天人永隔,心里就……”还没说完,眼泪就滚珠儿一般的躺了下来,沿着桃腮一溜而下,从那尖尖小小的下巴上一滴滴的落在庆佑帝的衣服上。

    庆佑帝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拿了帕子擦着丽贵妃的眼泪。

    丽贵妃收了眼泪,螓首微微的侧向戏台子那边,不好意思的道:“妾身失态了,这戏,妙就妙在结束在《双星》这一折,如果妾身和皇上也是这样,该有多好。”

    庆佑帝动容道:“这有何难?晚上回去我们就去盟誓——丽儿,朕不是随便说说的,朕定不负你。”看着丽贵妃终于展颜一笑,庆佑帝方道:“祁德贵,明个儿给这个班子赏些东西。”

    祁德贵应了一声,又奓着胆子抬头道:“奴婢愚笨,这……怎么个赏法儿?”

    庆佑帝浑不在意的道:“以往怎么赏的就怎么赏,戏班子而已,还能有什么挑剔?”说罢带着丽贵妃出了雅间,早有在门外伺候的侍卫宫女等,慎而又慎的簇拥在二人身边——位置最好的这个雅间设计的极巧妙,竟是单独从二楼做了一道楼梯下去,这雅间的价钱颇不便宜,仿佛若不如此,就不能体现能在此间观戏的尊贵。

    一群人扬长而去,剩下祁德贵一路小跑的跟在后面,脑门儿上都出了汗,心中道:“戏班子怎么会挑剔赏赐,万岁爷以往赏的那可是实打实的极负盛名的老戏班子啊,像镜鉴班、鸣凤班去宫里献演都是有过好几次的,这新戏班子,初来乍到的,怎么好和他们比?得嘞,既然是万岁爷发话了,这赏赐一下去,新音社可就不火也得火了。”

    刘荣升一直在门口恭送贵客,贵客们自持身份,自然不肯高声议论什么,因为他又不敢抬头,因此也无法得知这些贵客们怎么看待今晚这出戏,但从他个人看来,今晚这出戏是极出彩的,而最精妙的地方是掐掉了后面的几折。

    新音社里这几位,也不知道是真真儿成了精了还是运气好——正对着戏台的雅间是他在送帖子的时候礼部的一位大人发话定的,后来才知道,也不是那大人自己要用,能差使那位大人做这点小事的人,肯定不是王也是侯啊!

    一阵夜风扫了过来,刚浑身都出了汗的刘荣升不由得一个哆嗦,开始觉出冷意来,看着客散的差不多了,急忙回到戏楼子里面。手底下的人都在忙着清扫,新音社的人显然是正在后台卸妆呢,他便溜达到后台口那里,正碰上管头儿和两位岳先生在那里闲聊。

    刘荣升自忖身份是不配和两位岳先生随随便便就搭话的,因此极谦卑的行了礼,在管头儿身边站下,陪笑道:“今晚这戏,不知道是哪一位的主意,绝,绝了!”

    管头儿看他两手都竖起了大拇指,向着岳麒岳麟的方向道:“不是两位岳师父,哪个有这样的手笔?”

    大岳和小岳因今晚演的好,心情也颇好,岳麒道:“上京这地方处处是坑,一不小心就有人等着埋你呢,演错了,就不如不演。所以干脆拿掉了后面的。”

    岳麟也道:“反正也唱足了时辰,旁人问起,还可说因开业戏不好演两晚,只好只上前半场,这也是借了新荣升开业的巧宗儿了。”

    刘荣升急忙摆手谦逊道:“哪里哪里。”

    他往后台里面看了一眼,自然是看不见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道:“在下觉得,新音社在新荣升演,正是俩好并一好。几位也看在眼里,新荣升这环境、条件,样样儿不差。”他看这几位微微颔首,便搓着手道:“这么说是有些厚颜了,新音社肯定要在上京久留一段时间,不敢请新音社这段时间就全在我们馆儿唱,但前面几场,能不能就定在这儿了?”

    岳麒道:“那要看商班主的意思,现在只有她自己个儿能做新音社的主。”

    刘荣升觑着几位的脸色,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心里放下了一半儿,估摸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虽然上面的赏赐不是那么敲锣打鼓的赐下来的,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先是隐隐约约的,后来各个戏馆儿、戏班子中间流传开了,最后上京城的老百姓间也说开了去,都说有这么一个唱“明剧”的新戏班子,来上京的第一出戏,就得了宫里的赏赐。

    这是何等的荣耀!

    且不说全新音社的人诚惶诚恐的送走了这位宫里来的祁公公,并随上了一份给公公本人的厚礼,也不说刘荣升一副后怕的模样,那些没请到新音社的戏馆儿老板,此刻悔青了肠子,不约而同的把那日派过去接人的小厮们重又拎过去骂了一顿。

    而驻留在上京的大小戏班子,也是红了眼,若说八绝挑头的班子有这份荣耀,他们还服气,可这新音社打哪儿来的?怎么就得了宫里贵人的青眼了?

    上京城里的百姓富绅、大小官员也不免起了好奇之心,新音社在新荣升连演了三天,竟是一座儿难求!

    三天之后,商雪袖就不再太过密集的排戏了,基本每隔一、两天才演一次,以折子小戏为主,也不是次次都有她上场。像李玉峰、小玉桃、江里鸿等十来个挑得起来的,但凡戏码挂了出去基本都有个八、九成的座儿。

    上京大戏台子多,刘荣升留了他们在新荣升,自己个儿也是心明如镜的:看这阵势,明剧只会更红火,就算隔几天一演,就算不挂商雪袖,也不下于其他园子的上座率,因此并不多说什么有的没的,只尽心打点,极为周到。

第八十八章 明剧之门

    有那么几晚,像刘荣升、管头儿这样眼睛刁的人能都看出来,来看戏的有些个其他戏班子过来的人。

    按说这是比较避忌的事儿,像那些大角儿的班子,都有专门的人守在外面,看见了就恭敬的往外一请,客客气气的道一声“敬谢同行捧场,您这边走”,那一边儿就有人把座儿钱退了,识趣的,也就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商雪袖以前呆着的草台班子,实在也是名不见经传,所以往往都能混进去,可始终也是提心吊胆的。

    戏班子偷师的戏,并不敢在人家的地盘儿演,多少年以前有个叫南云笙的老生,私淑了一出余梦余的戏,至今都不敢在霍都往北的地方演这出戏。

    刘荣升看着新音社并没有这样在外面拦同行的人在,倒是热心的提醒了商雪袖一次。

    商雪袖笑笑,道:“明剧只我一家是唱不起来的,所以我不但不防,反而怕他们不学。一种戏,总要有好多个戏班子都愿意唱,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才是明剧的盛世。”

    刘荣升除了挑大拇指,也是佩服的不得了,商雪袖气量大,眼界高,但是人家也有底气,就算是有人偷学了去,眼下有谁唱得过新音社,有谁唱得过商雪袖?

    商雪袖也是带着萧六爷的嘱托和希冀一路北上的。

    萧六爷已经尽量的在各方面完善这新生的明剧,从动作、声腔、唱词、剧本,哪怕是她临走才创制出来的水袖,也为此思虑了那么多身段动作,无处不是呕心沥血。

    但六爷不是伶人,更多的任务,要交给商雪袖和新音社来完成——除了把明剧唱出去,更要博纳百家,以成大器。

    所以在上京的这段时间,但凡晚间不挂牌演戏,商雪袖都是去别家戏园子看戏。

    到了现在,商雪袖也可以不谦逊的自称一声明剧宗师,像以前偷偷溜进去的事儿她万万不会再干了,都是提前拜会,坦坦荡荡询问对方可否进去请教。

    好在新音社八方不禁,并不阻拦同行们看他们的明剧,所以当商雪袖去别的戏班子看戏的时候,也少有会被拒绝的时候。

    不唱南腔,不唱北戏,还能留在上京坐馆的戏班子,无一不是行当齐全、人才济济、戏本子出色,而且各有绝活——这些都是明剧需要吸收和采纳的。

    ————

    上京西北边儿的一溜虽然没有东倒西歪但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房子里,老邱看着有些残破的班旗,又看了看补了多少回的戏箱子,他婆娘袖了手站在旁边,道:“当家的,我们走吧,再冷冷,河一上了冻,我们就走不成水路了,难不成一家老小就等着在上京活活冻死饿死?”

    老邱咬了咬牙,跟蹲在他面前的他闺女邱朵儿艺名叫小秋朵的,还有他女婿楚小福说道:“不然,我们改唱明剧吧?”

    楚小福瞪大了眼睛,道:“又改?”

    他们是个家族的小戏班,除了这一家四口,还有几个雇来的伶人,原本是唱西山调的,实在也没什么人看,因此改唱了北戏,也有过几年的好光景,现在又不行了。

    老邱道:“你们听我说啊,听说明剧就只有这一家唱,这家是从南边儿过来的,咱们别心疼钱,去偷偷学上个几出,在上冻前赶往南边唱,保准成。”

    小秋朵站起来,两只脚蹭着地面上的土,讷讷的道:“人家让看么,咱以前不是也这么偷过,都叫人请出来好几回了……”

    “你这孩子,总得去试试,万一能进去呢!”老邱毅然决然的拍了拍常年围在腰上的整个班子的活命银子,道:“我先去看看这几日都挂什么戏,能学的我再买座儿,咱行当不齐全,弄不了的就不去看。”

    这样的对话,好多在上京呆不下去的草台班子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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