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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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 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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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莫不离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勾唇一笑:“我那批金珠至少值十万银,便叫隐堂再附赠一套‘蚀腑散’吧。”

    阿烈的眸中迅速地闪过了一丝震惊,迟疑片刻后,他终是问道:“先生……要此物何用?”

    莫不离“呵呵”地笑了起来,转首望向了窗外,意态悠然地道:“你家主公难道没告诉你么?龙椅上的那位,最近爱喝补汤。”

    阿烈闻言,神情陡然一变,眸中的震惊之色愈加鲜明:“先生的意思是……”

    “打铁趁热。”莫不离幽幽地看着他,冰冷的眼珠在烛火下闪着光:“泗水必有一场大战,此乃绝好良机。桓氏势头太旺,非雷霆一击难以毙之。”

    阿烈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方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垂首道:“先生高见。”

    莫不离此时的心情似乎极好,见阿烈的神情像是有点不大赞同,便又很耐心地解释道:“泗水之战后,桓氏即便损去那一万精锐,亦有反戈一击之力。所以,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来之前就动手。”

    停了一会后,他又说道:“等到桓氏反应过来时,你家主公就不再是殿下,而是陛下了。到了那个时候,桓氏失去大义之名,又拿什么去与我等抗衡?毕竟,太子弑君篡位,这个罪名就算他桓氏出手也是洗不脱的。到得那时,秦六……也好拿出来祭一祭了。”

    阿烈此时已然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遂接口道:“广陵已在我们手中,有了杜四郎这支生力军,先生之计必成。”

    莫不离勾唇笑了笑,神情倒也没显得多么欢喜。

    “隐堂一直缺钱,以我价值十万的金珠,换他的一阵一药,似还有余。”他拣起腰畔的一小枚月形玉拨弄着,有一点漫不经心:“如果可以,就叫他们再赠些药吧,隐堂中最多的就是此物,我们手上只有一味‘沉香梦醉’,却是单薄得很。”

    阿烈再度躬身应是

    莫不离放下玉,语声重又变得冷厉起来:“隐堂之事,至关重要。此行不容有失。”

    “是,先生。”阿烈的眉眼间是一派沉着:“以我之见,若要万无一失,我们的人当取道唐国,再赴赵国。虽然有些绕道,但那条路更安全。毕竟,如今正有人盯着隐堂的联络点,陈赵边境的那处联络点,我们已经多年没碰过了,很难说现在有没有人盯着,属下以为还是避开为妙。”

    “可。”莫不离颔首道,顿了顿,蓦地转换了一个话题,问:“壶关窑塌窑之事,可查到消息了?”

    “还没有。请先生恕罪。”阿烈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得此言,莫不离倒也无甚表示,只淡然地道:“此事想必不好查。如果是墨家人动的手脚,那就更不好查了。那一族的人向来鬼里鬼气,还当自己有多么地神龙见首不见尾,真真可笑。”

    分明方才还直言要墨氏布阵相助,可如今说起墨家时,他的语中却满是嘲讽,可想而知,他对这个家族有着根深蒂固的成见。

    听了他的话,阿烈却是面露沉吟,踌躇语道:“虽然不曾查到壶关窑的消息,但我们的人却听到了另一个传闻。据说,永平二十年至二十五年之间,有一群墨氏子弟,曾于大陈境内出没。”

    莫不离一下子抬起了头。

    那一刻,他的面容有瞬间的狰狞。

    “你说什么?”他厉声问道,方才还云淡风轻的脸上,迅速罩下了一层寒霜:“消息可确实?”

    阿烈躬身道:“尚未确实,我已经给阿杰递了消息,叫他顺着这条线往下查。”

    “务必细查!”莫不离厉声说道,“这个时间点……很可疑。”

    “吾与先生有同感。”阿烈的语声变得低沉起来,甚至还有些萧索:“那到底也是……所以一收到消息,我便立刻交代给了阿杰。”

    他说得语焉不详,然莫不离却是完全听懂了。

    无声地点了点头,他便沉默了下来。

    又一阵东风拂了过来,卷起简陋的布帘,将窗外的星光与月华也携进屋中。

    然而,这温柔的春色却始终暖不透这房间里的冷意。而这所荒芜的小院,也一如既往地岑寂着,就如同始终不愿融化的一块坚冰,在这月色溶溶的春夜之中,兀自冰冷着、萧瑟着,抵御着世间的一切变化……

第721章 春风软

    二月将将行至末尾,一直“重病未愈”的江八娘,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秦素正坐在永寿殿的廊檐下,对着墙角的一丛翠竹作画,顺手在小瓷碟子里调弄着颜色。

    春风酥软,拂过宫墙边的行柳,吹起了她鹅黄的春衫,那一袭月白色八幅桃花裙在风里微微飘摆着,远远瞧去,恰是一幅丹青美人儿图。

    只是,这美人儿此刻却微蹙了眉尖,纤白的手指捧着牙白的素瓷碟子,一样是白腻如玉的色泽,叫人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手指,哪里是白瓷。

    秦素捉着那杆兔毫笔,时而在一方尺许宽的白笺上试着颜色,一面便闲闲地问:“江八娘的病终是好透了?再没了反复?”

    “是,殿下。”白芳华躬立于一旁,恭声回道。

    她的腰微微地弯着,两手相交握于小腹前,是标准的宫人回话的姿势,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前头邢大监传话说,再过两日,江八娘就会进宫拜见殿下。”

    “来就来罢,还要提前知会我一声儿,怎么,是怕我不能准时恭候么?”懒洋洋地看了看远处的翠竹,秦素在画稿上添了两笔,一行一止莫不娇慵,很有几分“东风日暖懒上楼”的情致。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并无半点暖意,反倒冷嗖嗖地,像冬日的寒风刮到人脸上来。

    “殿下言重了。”白芳华立时说道,面色已然有些微变。

    秦素之语,分明就是埋怨江家拖延了太久,而这埋怨也不能说失礼。

    江八娘早就该进宫了,可江家却一直没把人送进来,直到现在都快到三月了,这时间也确实抻得长了些,也难怪公主殿下生气。

    听了白芳华的话,秦素便弯唇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根本未达眼底,而她说话的声音也不含一点温度:“我不过白说说罢了,江家女娇贵,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白芳华立时双膝一弯,伏地请罪道:“殿下恕罪。”

    她这是秉承着“无事多请罪”的宗旨,就算错不在己,让主子不喜了,那也是奴仆的错。

    秦素见状,倒是真的笑了起来,拿画笔朝她点了点,笑道:“白女监也真是的,你请什么罪?这又不是你的错儿。再者说,江家乃是冠族,士族清流,自来是要讲究个行止高蹈的,端着架子也属平常。”

    这话说得就很诛心了,白芳华哪里敢往下接话,只能继续伏地请罪。

    秦素其实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不过是表达些许不满,顺便再给江家扣个“藐视”的帽子罢了。

    三月里宫学便要开学了,江八娘却来得这样迟,她这个不怎么懂规矩的公主,抱怨几句也是该当的,不是么?

    懒懒地挥了挥手,秦素道:“白女监起来吧,别跪了。这不是你的错儿,我也不过就这么一说罢了。”

    白芳华先谢了一声,这才敢爬起来,却是再不敢多说半个字了。

    见秦素明显有些不喜,阿栗便凑上前去,轻声道:“殿下也画了好些时候了,要不要歇歇?”

    秦素正觉得满心倦怠,闻言便点了点头,将画笔往旁一丢,起身吩咐道:“收拾起来,我要去御花园走走。”

    语毕,她淡淡地扫了白芳华一眼,眼风似凉似暖,语声亦是不冷不热,道:“还要劳白女监去问一声,就替本宫问一问江家,本宫到底要在几月几日恭候他们江家女入宫?你叫他们家给个准信儿,方才说什么两日,他们难道不知道,一两日也是两日、三五日也是两日么?叫他们给个话儿,本宫也好准备起来,免得一日日地挂着心。”

    她的语声仍旧不算很严厉,但说出来的话,却也仍旧像方才那样地诛心。

    白芳华是真没想到,秦素竟会如此不喜,此时自不敢言声,只垂首应了个是,便迅速地退下去传话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秦素勾了勾唇,转向了一旁的阿栗,问:“卫十娘是哪一日来的?”

    这次选出来的两个女大侍中,除了江八娘外,另一个便是卫十娘。这卫十娘是卫氏嫡支嫡出的女郎,身份比之江八娘可要高多了。

    阿栗闻言,便上前禀道:“回殿下,卫十娘是在花朝节后的两日,也就是二月十七日进宫给殿下见了礼。如今她已经在牵风园安置妥当了,殿下前两日才叫人赏了她一副前朝书圣亲笔书写的对子呢。”

    “哦,对了,是有这么回事儿。”秦素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复又蹙眉问:“我记得当初客曹部曾送过一份名录,将各家适龄的女郎都排了个名次出来,卫十娘因排在第一,所以父皇才点了她为大侍中。那排在她后头的又是谁?”

    她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那份名单,她可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呢,她如何不知道排第二的人是谁?

    阿栗如今却是比以往多了几分通透,此时一听秦素之语,自是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便很是机灵地将声音略略提高了些,说道:“回殿下,我记着那时候殿下与我说过,排在卫十娘后头的,是桓十三娘。”

    “原来是桓家的小娘子。”秦素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道,旋即便又蹙起了眉,面上微带不喜:“那你现在就去追上白女监,再告诉她一句话,就说是本宫说的,如果江八娘再不来,本宫也没那份耐心多等了,就换上排在第二的桓十三娘便是,那个大侍中的位置也留给桓十三。你再告诉她,就说桓家是百年冠族,想来桓家的女郎也是极好极好的。”

    阿栗闻言,连忙应诺了一声,便脚步匆匆地退了下去。

    此时,永寿殿内外已是悄无人声,所有人皆是屏声静气,连喘气儿都分着好几口来。

    公主殿下这分明便是生气了,这个时候谁要是不长眼往前凑,那还不得给打得屁股开花?

    如今管着打扫净物的阿辉,当初便是因为不知怎么得罪了公主,被公主殿下送至刑作司狠狠地责罚了一番。

第722章 始回京

    原本阿辉的差事极好,却今却也没了,一个叫阿耀的小监顶了他的位置,而阿辉则只能管着最差的活计倒净物。

    想当初,这阿辉也是眉清目秀的一个小监,可你现在再去瞧瞧,那真真人不人鬼不鬼,到现在走路还带着拐,整个人黑黑瘦瘦的,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白净?

    永寿殿的宫人都知道,公主殿下平素不爱罚人,但一旦触怒了她,她罚起人来那可是相当狠的。是以众人皆不敢则声,只静悄悄地做着自己份内之事。

    晋陵公主因江家的百般拖延而动怒,有意把江八娘踢走,换上桓十三娘来做大侍中。还没过上一个时辰,这消息便传遍了内宫,连外皇城的人都知道了,而中元帝,则是第一个收到消息之人。

    在听到了邢有荣的禀报之后,就连向来偏宠着江氏的中元帝都觉得,这一次江家确实做得有点过了。

    虽然说士族清流视粪土王侯,但到底晋陵公主也代表着皇家的脸面,而江八娘又是公主亲自选中的伴读,晋陵公主对江家也一再示好,可江家倒好,一直端着架子不把人送进来,这的确有点儿下人的脸。

    诚然,这些不过是女儿家们的小事,中元帝自不会真的把江仆射叫进宫里来讨个说法,也更不可能出面干涉。君主总要有君主的风度,这种家务小事,本就不该由他一个皇帝出马,那也太掉价了。

    只是,即便他不说不动,却也并不表示他对此事的漠视。

    恰恰相反,既然他亲自叫了邢有荣过问此事,那就表明,皇帝陛下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这是一个信号。

    你江家摆谱儿摆得连皇帝都“知道”了,如果再不赶快放低姿态,那么,江家的风头,可就都要被最近才兴起来的卢家给抢去了。

    君不见卢士纶一份折子上罢,中元帝俨然已将之视为朝廷肱骨之臣,最近卢家亦是圣眷正隆,江家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惹得帝心不悦?

    于是乎,秦素那一通发作过后还不到两个时辰,白芳华便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道:“殿下,江八娘到了。”

    彼时,永寿殿里午食方罢,小宫人们正在收拾碗箸,阿桑她们则在帮着秦素漱口净面。

    听了白芳华的禀报,秦素面色不动,心下却是万分得意。

    她就知道,她这一生气,江家准定会有动作。毕竟,朝堂上的风云,总会波及到宫里来的。卢、卫二姓可是世代姻亲,卫十娘入选大侍中,再加上卢士纶如今颇受重用,江家瞧在眼中,能不着急?

    秦素这一怒,时机把握得刚刚好,顺手把江家还给敲打了一番,同时也算是变相地给江八娘撑了回腰。

    一直被丽淑仪百般打压、很可能在江家也常被苛待的江八娘,有了公主殿下这座大靠山,往后的日子想来不会太难过。

    “本宫知道了。”秦素慢悠悠地说道,端坐在椅中,由得阿栗与阿桑分别以柔软的白棉布巾细拭手指,一面便向白芳华笑了笑,毫不讳言地道:“这一回倒是快,也不枉本宫发了通脾气。”

    白芳华喏喏应是,复又躬身问:“殿下是现在就见她,还是再等等?”

    “你下去问问她可用过午食了。”秦素闲闲语道,收回了拭净的手,端起茶盏啜了口茶:“若没用过,便叫他们收拾几个小菜出来,再将她领到偏殿去便是。若用过了,叫她去正殿候着,我这就过去。”

    白芳华上前一步,恭声道:“回殿下,方才我提前问过了江八娘,她说她在入宫前已经先用了午食。那我这就安排她去正殿。”

    秦素搁下了茶盏,以锦巾拭着唇角,淡笑不语。

    江八娘这说的很可能是客气话。

    事实上,对于江八娘如此迟才进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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