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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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 第4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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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助,往后我要仰仗先生之处亦甚多。先生快些起来罢。”说着手臂微一用力,将苏长龄扶了起来。

    纵然这话绝称不上安慰,也不能说是纯粹出于照顾他的心意,却也聊胜于无了。

第922章 忽断线

    苏长龄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些,直起了身。

    桓子澄跨前两步,从他的手上接过锦囊,仔细地揣进了袖中,温言道:“我推演出来的也只是个大概,想必先生给我的消息,定是比我所知的要详细得多。”

    听得此言,苏长龄总算有了几分挽回颜面的感觉,恭声说道:“启禀主公,仆将这五千府兵分为了三等:有过一次以上战场经验的老兵为一等;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为一等;另有一等则为身怀武技的高手。将这三等兵员与各个不同的兵种交叉析之,便可知江氏府兵精锐之力量分布。以仆看来,主公可以强击弱、以弱疲强,则可将这五千精兵尽皆灭于泗水一役。”

    他到底还是存了几分心气的,此时便将自己的分析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也不再想着等到关键时刻拿来邀功了。

    桓子澄闻言,面上便露出了不多不少的一分赞赏,淡笑道:“到底是先生,熟读兵法,令我茅塞顿开。”

    苏长龄躬了躬身:“仆之浅见,只求不曾污了主公之耳,便是幸事。”

    “先生太谦了。”桓子澄和声说道,一面便提步往前走去。

    哑奴挑灯随在后头,苏长龄则走在他身旁,三个人慢慢地走出了这片庭院,来到了一片烧毁了的游廊左近。

    “江仆射为何到现在还没动静?”桓子澄立在一根焦黑的廊柱前,淡然问道,清冷的语声有若月色,让人心底微凉,“这匾额都赐下来三天了,他为何还不曾上本参我一个‘厚颜无耻’?”

    苏长龄的面上便浮起了微笑,从容语道:“回主公,江仆射曾与我商议过此事,他的意思是,不做出头鸟。”

    桓子澄轻轻地“唔”了一声,面上难得地显出了几分不耐:“他若是总无动作,这一局便难说了。”

    “此局并非无解。”苏长龄立时说道,语气十分笃定:“解此局者,唯有一人薛中丞。”

    “哦?”桓子澄这下倒似是有些讶然起来,然而再一转念,他便又了然,不由摇了摇头:“江仆射倒真是算得极精,半步多路都不肯走,推着走也不行。”

    “人老成精,虽然他还不老,却也在朝堂里混了近二十年了。”苏长龄品评似地说道,语中毫无敬意,“他与薛允衍并称大都双俊,而在这种事情上,他是情愿退个一步半步地,不去抢了薛中丞的风头。”

    桓子澄冷湛湛地一笑:“朝廷重臣,不过尔尔。”语罢,他的眉心便又蹙了起来:“只是,薛中丞其人,我并不了解。”

    苏长龄苦笑了一下,摊手道:“我一直窝在江府,对这位铁面郎君的了解,也只流于表面,请主公见谅。”

    说到这里,他的面上便又现出了几分迟疑,将手抚着腰畔的一枚玉,沉吟地道:“说来也是奇怪,通常情形下,那薛中丞肯定一早就上本弹劾主公了,只他这一次却表现得异常沉默,委实叫人不解。”

    桓子澄闻言,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些什么。

    苏长龄并没注意到他的神情,仍旧在蹙眉沉思。

    “罢了,薛中丞那里,再等两日,他应该就会有所动作了。”桓子澄蓦地说道,语气和以往一样地平淡,“我桓氏突遭大难,他此刻的安静,不过是给我几天时间,让我缓上一缓,以便聚集力量,迎接那一轮又一轮的弹劾。”

    这话说得苏长龄笑了起来,揖手道:“主公此言有理。桓、薛二姓同列七姓,这一点香火之情,想必他还是要顾念的。”

    桓子澄的分析的确也算有理,且以苏长龄的推断,铁面郎君是肯定会有所动作的,所以他也不急。此时他便又道:“总归那匾额已经赐下来了,我们这边已然占据了主动,就算没了薛允衍这个外力推动,主公也完全可以自己主动请缨,来上一出“泣血求战”的戏码,弄个血书什么的,其结果也是一样的。”

    “不可。”桓子澄立时说道,面色极为沉冷:“此事,我不可使半分力道,否则必惹人生疑。先生也需谨记,我桓子澄,必须是‘被迫’前往泗水,方才可行。”

    苏长龄略一沉吟,瞬间恍然,不由点头叹道:“主公深谋远虑,仆远远不及。”

    桓子澄说得一点没错。

    中元帝本就多疑,但凡桓子澄表现出一点主动,则他一定会怀疑桓氏有别的目的,届时,他说不定就又要想出什么别的法子阻挡桓子澄去泗水,那于他们的大局就极为不利了。

    “吾所求者,乃是亲临泗水、领兵上阵。”桓子澄的语声蓦地响了起来,依旧冰冷如昔:“往后一段日子,我便等着天下百姓的唾骂便是。”

    苏长龄目注他良久,躬身说道:“主公忍辱负重,仆诚心服气也。”

    桓子澄淡然一笑。

    他心下知晓,经此一事,这个天生反骨的苏长龄,应该能消停上好一段日子了。

    月华如洗,铺陈在桓府偌大的庭院之中。苏长龄踏月而来,又乘月而去,仍旧是由孟宗亲自相送的。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在月色中渐行渐远,桓子澄的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吕时行那里可有消息?”他问道。

    哑奴一直陪伴在侧,此时闻言便上前两步,恭声道:“日前白鬼传信说,吕将军已然表明态度,愿听主公调遣。”

    桓子澄勾了勾唇:“他向来识时务得很。”停了一会,又蹙眉问:“此前,我曾命白鬼彻查墨家潜入大陈一事,此事可有下文?”

    哑奴的面色沉了沉,语声渐低:“回主公,白鬼回报说,这条线查到一半就断了。”

    桓子澄转头看向了他,冰冷的眸光凛然如刀:“此话怎讲?”

    哑奴再度躬了躬身,低沉的语声似被夜色浸染:“白鬼回报说,他顺着墨氏子弟潜进大陈的路线一路往下查,结果却在新安那一带断了线,他四处寻访亦是无果,那群墨氏子弟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第923章 何日还

    桓子澄的面色越发凛然,往旁踱了几步,便将衣袖轻轻一挥:“加派人手,继续查。”

    哑奴沉声应诺,便沉默地退去了一旁。

    桓子澄亦不再说话,只负手仰望着夜空。

    曲廊之外,月华如水,几粒星子缀于天际,闪烁着清冷的光。

    桓子澄出神地看着,面色渐渐有些恍惚起来,似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事。

    那一刻,他的唇角有着淡淡的笑,面色柔和,无情亦似多情。

    “哑叔,我想请你给晋陵公主带句口信。”他蓦地开了口,说的却是与之前完全无关的一件事。

    对于自家郎君与晋陵公主之间不可说、不能说的某种联系,哑奴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叉手应了个“是”,桓子澄便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复又言道:“若是晋陵公主还有疑问,哑叔只需问她一句话:‘一曲《南山》何日还,弥悠不出谁可撰?’有此一问,公主殿下自不会再有疑问。”

    哑奴默念着这句话,心里是老大的不解。

    这么一句完全不具备任何威胁与恐吓意味的话,真的能叫那晋陵公主就范?

    他怎么觉得行不通呢?

    虽然对这位公主殿下不甚了解,但从二人有限的那几次接触来看,这位晋陵公主,只怕不是什么善茬儿,这就样两句诗,怕是不大可能让那位公主殿下动摇的。

    正在哑奴满心疑惑之时,便闻桓子澄又道:“惠风殿之事,晋陵公主欠我桓氏人情,如今以此事来还,也算当得了。”

    这话可比方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诗容易理解得多,哑奴面上立时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一脸憨笑地道:“主公说得是。”

    桓子澄淡然一笑,伸手接过了那只白纸灯笼,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哑叔这便去罢。”

    “诺。”哑奴躬身一礼,身形微微一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庭院空寂,明月悬在大片的断垣之上,仿佛一只淡漠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脚下的这一片废墟。

    桓子澄好似有些怅然起来,立在月下出了会神,方才提着灯笼,缓缓踏进了月华的深处……

    秋分一过,天气便一日日地凉了起来,秋霜更兼秋雨,携来满城萧瑟。

    相较于天气的日渐寒冷,大陈朝堂上却显得格外地热闹,大有将这秋日的萧瑟也给变成烈日骄阳的意味。

    便在中元帝将那面匾额赐予桓氏后不久,朝堂上便掀起了一股“大家一起来弹劾”的热潮。

    说到这场弹劾风暴的始作俑者,那可是鼎鼎大名,便是名满大陈的铁面郎君薛允衍;而被弹劾的对象,则同样地大名鼎鼎,亦是名满大陈的美郎君“青桓”桓子澄。

    以薛允衍为首的一干言官,这一回齐齐将矛头指向了桓子澄,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攻势。他们弹劾的内容基本上大同小异,有志一同地将“孝义”二字变作了攻讦利器,直是将桓子澄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说他“龟缩内宅,不思报国”、一时又斥他“不分君忧、不解民愁”,而更多的人,则将矛头直指泗水关,骂他“锱铢必较,守桓氏如守财之奴”,简直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总之,在言官们的口诛笔伐之下,这位绝世美郎君桓子澄,根本就是个不理政事,只知道躲在家里哭的胆小鬼,完全对不起皇帝陛下亲笔书写、殷殷赐下的那面“孝义天下”的匾额,更对不起皇帝陛下赐予其父桓道非的“忠勇公”那“忠勇”二字。

    通常说来,朝堂上的官员们弹劾来弹劾去的,底下的老百姓向来不会多问,他们也根本听不懂那些之乎者也的拽文。

    可是,这一次却是与以往不同。

    因为,无论是弹劾者还是被弹劾者,乃至于紧随其后的跟风者,皆是名噪一时的俊男、美男乃至于绝世谪仙,于是乎,在这冷冷的秋风秋雨之中,大都百姓们的热议却大有燎原之势,生生地将这朝堂正事也给弄出了另一种味道。

    这其中传得最广、且也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便是关于薛允衍与桓子澄这两位美郎君的“不可与人言说”的故事。

    许多人都在私下里暗传,道这两位美郎君很可能互相爱慕,而薛大郎之所以弹劾桓大郎,亦是因爱生恨,至于紧随其步伐的江仆射,便担当了离间这对美郎君的角色。

    简而言之,这三位美郎君之间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你随便挑个茶馆坐一坐,便能听到无数与之有关的版本,其跌宕起伏,直是难以尽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只是这几位当事人,便是大陈的朝堂亦有些始料未及。

    但好在这些传闻到底只在私底下传一传,并没有人拿它当真。总归那些小娘子们闲着没事儿干,自己瞎琢磨出点儿故事来娱人乐己,也是无伤大雅的。

    再者说,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在今时还算是雅事。那些风流的士子们将这种事拔高到了一定的程度,大有“男女之事可鄙,而男男之风可尚”的架势。于是乎,这传闻也就甚嚣尘上,一时间也难以禁绝。

    相较于外头的这些热闹,身处于风暴中心这几位美郎君们,却皆是行动平常,该上朝便上朝,该对骂就对骂,该挥毫的,自也是毫不留情地挥舞着笔墨,带动一波又一波的弹劾高峰。

    自然,那该按兵不动、龟缩不前的,也仍旧躲在宅子里,就跟个死人一样,对外头的动静不闻不问。

    便在这朝野上下一片嘈杂之间,中元帝终于憋不住了,亲自叫人传了口谕,命散骑郎桓子澄自辩。

    桓子澄被逼无奈,只得上表自辩。而他不自辩倒还好,这一自辩,立时又引发了新一轮的弹劾。

    这倒也不能怪言官们不近人情,而是这位桓大郎的自辩委实太过狡猾、太过不像话,什么“愿侍奉家君汤药”,什么“需于家慈跟前尽孝”,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

    总之就是一副死赖着不肯表态的惫懒架势,摆明了不想去泗水关杀敌,贪生怕死到了极点。

第924章 长亭外

    此折一出,中元帝自是大怒,先后三次下旨命桓子澄二次自辩,再加上江仆射等人的推波助澜,到最后,桓子澄被逼得实在不得不表态了,只得捏着鼻子说出了“愿为君分忧”这么句话来。

    有了这句话在前,中元帝自是一口咬住,飞快地颁下圣旨,着桓、江、杜、周四姓共领精兵二万五千,并其余诸姓及朝廷军马六万,合计八万大军,号称十万,连夜开拔,前往军情吃紧的泗水关,誓要与赵国决出高下。

    而桓子澄,则在江仆射、杜骁骑并周都水的联名推举之下,成为了这十万大军的将军。为此,中元帝还特意在他的散骑侍郎上加上了骠骑将军职衔,并特赐持节都督一职,以便他统率三军、号领诸将。

    从桓子澄上折自辩,到大军开拔,这中间只隔了短短五日。

    之所以事情进行得如此迅速,却是多亏了江仆射未雨绸缪,提前便向中元帝进言,将一应前事安排妥当,这才能够令大军赶在寒露之前离开大都。如果路上加紧些的话,这十万大军应该能够抢在河流上冻之前,赶到泗水关。

    大军开拔当日,中元帝亲自去城门相送,大都百姓倾巢而出,只为目睹这天子为将军壮行的盛况。

    趁着大批金御卫全都跑去城门口护卫中元帝去了,秦素却是悄悄避开人群,带同阿忍混出了皇城,与桓子澄约在城外十里长亭之处一晤。

    长亭外,是绵绵远道,是黄沙漫天。

    很快便要到寒露了,这长亭之外,早便没了柳色青青的葱笼景象,唯十万铁骑、甲衣重重,与那黄纱遍布的大路如两股交互相融的潮水,涌向苍茫的天际。

    秦素紧了紧身上的厚披风,抬头看天。

    天阴阴地,灰黄的云朵沉沉压在头顶,仿佛蕴着几分雪意,风拂在身上时,已有了深秋的凛冽。

    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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