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人暗中瞥了宋景轩一眼,见他神态之间又恢复了冷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再回想起他昨晚上的笑意温柔,而这种笑意温柔大约今后自得她一人看到……花袭人的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
她心中欢喜,脚步轻快,走到车氏跟前再次行礼问安,任由她拉住自己的手。
花袭人虽未见过车氏,却是知道她的。这是一个性子有些绵柔异常和善的人,绝对是个容易相处的——
花袭人是仔细研究过宋景轩的社会关系的。
他这一家至亲,父亲有点小爱好,除了他的鸟儿别的都不计较。也许他不是一个能养家能担当的一家之主。但对于花袭人来说,却无所谓。她又不需要他养家。反而有能力供给他花销。
车氏也同样的道理。
她不是一个要强能干的母亲,以至于宋景轩兄妹二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有些悲催……但对于花袭人来说。和善好相处,接下来的生活就再容易不过。
唯一有点儿麻烦的,就是宋景怡这个小姑子。
至于其他人,祖父祖母叔叔婶婶的,都是隔了一层的,就算有些麻烦,也不会是太大的麻烦。
“个子倒是高,就是有些瘦了。”车氏知道花袭人之前狠狠病过一回,心疼之余。上下打量着花袭人,眼中有一抹忧虑。
病的那么狠,可别影响了子嗣。
清和郡主敏锐地发现了车氏的这一抹忧虑,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却听见花袭人笑容自若地道:“多谢夫人关心我。不过夫人也说我个子高……吃下去的饭菜都用来长个子了,难免要瘦一些的。待我不抽条儿了,一定能多长些肉。”
她神色轻松,亲和随意之中带着一点俏皮,让车氏心中那点儿忧虑一下子消失无踪。觉得果然如此,花袭人还在抽条儿呢,瘦一点也是应该的……而当娘的长的高,将来小孩子就矮不了……
车氏笑了起来。只道:“好,好孩子。”
宋名祈自在地喝完了一盏茶,一边招呼身后的婢女给自己再换一盏。一边笑着对花袭人道:“丫头,你招呼着景轩出去转一转。我们大人才好说话。”
宋名祈对于花袭人更是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因而,他迫不及待地好将这桩亲事给定妥当了。他算是完成了一桩大责任,而后再去瞧他的鸟儿们去。
小蓝从来没离过自己这么久,也从未待过鸟笼,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闹腾呢。自己不在家,下人们可都不会心疼它……
“是,伯父。”
花袭人不知宋名祈内心所想,同武阳侯和清和郡主行礼之后,领着宋景轩离开了厅上。
支开了他们,大人们也好商定细节。
他们小辈心知肚明,正好也有些交流。
天晴的很好,太阳也散下来了足够的温度,使得屋檐下倒垂的冰凌有了融化的迹象,偶尔滴下一滴水,被太阳光一照,就有了七彩的宝光。
花袭人心情很放松,也很愉快。
但宋景轩却似乎隐隐有一些紧张。这让花袭人心情更加的美好了。
花袭人领着他在园子里走,故意不开口说话。当然了,这种缓缓的漫步,就是不说话,也自然有一种温馨和谐,花袭人十分享受。
管他享受不享受呢。
“昨晚……”
走了一阵子,四下开始少有人在,跟过来的婢女也很识趣地落了几步远,宋景轩开了口。
“恩,怎么了?”花袭人笑眯眯地问,露出了几颗贝齿,迎着太阳闪着光。
昨晚……
宋景轩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微微怔神之后,收拾心情,道:“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话?”花袭人有些好奇。
宋景轩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听九阳道长说,你……”
大约是九阳那老道将自己的根底都抖出去了。花袭人没有替宋景轩解围的意思,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等着他说个清楚。
宋景轩略一抿唇,道:“道长说,你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我本有些好奇,你来的时空,是什么样子的。”他在昨晚之前还很迫切地想要知道,但经过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一下子就不着急了。
她将来嫁给他。
那么,他便有了未来无数年的时光,来知晓,来了解她的一切。不急在这一时。
这一时,当先要做的,是将她娶回,真正成为他的。
从前他并不焦急,但昨晚一过,他竟然连一夜都不能等,连夜同父亲母亲做了说明,催促着他们一早就过来,真正地定下亲事。最好连所有的日子该过的礼节都给商定下来。宋景轩心想。
不待花袭人解释什么,宋景轩再次又开口,道:“我本来觉得,若是能求来圣旨赐婚,会更加的体面……你觉得呢?”他虽然迫切,似乎还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点儿害怕,但若是花袭人想要更慎重,那他也能忍耐的。
“圣旨很好请?”花袭人随口问道。
如今在位的还是万元帝。万元帝可与宋景轩没啥子交情。而让太子去专们为这点小事求一个,貌似也不太靠谱。至于等到太子登基……谁知道要等多久呢?
哦,对了,万元帝最近已经称病多日不曾出现,朝政一概放给了太子殿下……是他真的病了觉得时日无多呢,还是提前养老享受一下难得清闲时光呢?
这可说不准。
宋景轩微微摇头:“谈不上难不难的,但需要时日来谋划。”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如此,用心谋划,加上点儿耐心,总能成功。
“无所谓。”花袭人品着宋美人的一番心意,觉得甜蜜的很。但她理智还在,就没有矫情地非要如何不可。
眨眼间,两个人像都是忘记了之前关于“前世”“本人”“魂魄”之类的话题。因为他们都彼此默契地认为,那并不重要。
“老道的那页纸,你悟的如何了?”花袭人问道。
“因为没有时间在那上面,所以并无进展。”宋景轩道:“不过应该不难……”
两个人谈及了别的话题,自然而然,很放松。
小半个时辰过去,清和郡主派人请他们回去,想来应该是大人们商定完了。走进厅上的时候,花袭人察觉,在场的双方长辈,除了清和郡主笑容中有一点儿敷衍和勉强,其他三位精神都很不错。
那么,应该是谈的很不错。
但没有人这个时候出来告诉她到底决定了什么。车氏拉着花袭人欢喜地说了一些话后,他们一家人便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人之后,任平生才对花袭人道:“袭儿,你同我来。”将花袭人叫到了他在正院中的小书房。
婢女送了一盏茶,就退了下去。
任平生抚摸着青花瓷的茶盏,看着花袭人,眼神之中,有慈父一般的欣慰之意。
这让花袭人有些不自在。
就算进入了这武阳侯府,据说任平生还将“任袭儿”这个名字记在了任家族谱上,记在花氏名下……但花袭人平日里真的很少见到自己名义上的这个父亲。
他或许对当年的花娘子很有感情,但对于花袭人却是一般罢了。说句讽刺的,他内心对花袭人的父女之情,甚至不如对任知舟那个庶子的父子之情真心一些,多那么一些。
他有两个嫡女,却只有一个嫡子。
女儿总要嫁人,儿子却是家族血脉延续。
而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花袭人平日里冷淡疏离,父女之间并无相处交流,又能指望着任平生如何呢?因而花袭人也不怪任平生。
任平生打量了花袭人片刻,欣慰地道:“看起来,你这阵子当真将养的很不错……身体可都还有什么不适?”
“多谢父亲关心。”花袭人礼貌地道:“我已经大好了。”
“郡主宽厚,一应供应都是上好的,从未短缺什么。”花袭人想了想,替清和郡主表了一下功。她说的也是实话。清和郡主不屑于少她那点儿东西,也同样不屑于用这种粗浅的手段。
“你母亲见识不俗,是识大体的。”任平生并不担心这个,顺口称赞了清和郡主一句。
花袭人笑着赞同,并不多言。(未完待续。。)
305 滑雪
“宋家的意思,是年前过完聘礼,年后在三月里挑个好日子。”
任平生问花袭人道:“虽然你母亲应该能操持的很体面热闹,但这时间到底有些仓促了……你还不满十五,成亲显的太早了些。你是个有主意的,因而我想问一下你的意思。”
花袭人个子很高,并不像是未及笄的。
比起她来,小她半岁多的任少容才真的像个小女孩儿。
任平生心想。
花袭人也忘记了自己才十四不满十五。就算以这个时空的标准,她也是算是未成年人呢。十五就要嫁人,这让花袭人觉得有些囧,站在那里,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应。
任平生见她如此,便缓声道:“世子和世子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宋景轩特意要求婚期越早越好……”他盯着花袭人,目光中带上些深意,轻声问道:“为父知道他偶尔会夜探侯府……你们之间,你们之间,是否有了逾越,因而才……”
花袭人面皮腾得一红,随即又僵住,十分不好看。
这是怀疑她婚前失贞?
虽然她不是很在意这个,但做父亲的,却是这么怀疑自己的女儿?
更让花袭人心头冒火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任平生是当父亲的,明明知道有外男夜探自家女儿的闺房是一万分的不妥当,但他却视而不见,听之任之!
临头来,却问自己女儿有没有不检点!
这是什么样的道理!这是什么样的父亲!
花袭人眼中窜出火苗,抬头直视任平生。问他道:“侯爷知道宋景轩夜里来过?”她本来心情不错,称呼他一声“父亲”好显得自己没那么冷漠。但此时,她真心觉得。这一位根本值不上她的“父亲”这两个字。
任平生被花袭人看的有些难堪,却点了点头。
这是他的府邸。
就算宋景轩武功很高,若是任由其来去自如而不知,那他这个大将军这些年的仗都是白打了,早就被敌人趁夜摸入军中大帐,被砍掉了首级。
他当然知道宋景轩来过。
或许最开始他并不知道,但他从西北归来,大将军府升级为侯府之后,他在府中住着。自然对府中的安全防守了如指掌。
他让护卫们对宋景轩视而不见,一来是知道宋景轩是太子的心腹,掌握了太子的消息来源,以为他来探视花袭人是奉了太子的意思,抑或是传递什么隐秘消息……后来知道了他是对花袭人有意求娶,也就乐见其成,更不阻拦了。
他似乎没想过其他的。
“若宋景轩来找的不是我,而是少容……”花袭人眼中火焰明灭,认真地问任平生道。
任平生当即皱眉。脱口训斥花袭人道:“少容是你妹妹!你怎么会这么说她!”
果然。
花袭人注视着任平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有外男找她就是无关紧要的,就能有各种理由视而不见,而轮到任少容那里。却是只要是提起,就是大大侮辱了她。
果然不值得“父亲”这两个字。
任平生立即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面色一变。重新又和蔼起来,向花袭人解释道:“容儿不懂事的。怎么能如袭儿你行事知晓分寸,让为父放心。”
这样的解释。又能说服谁呢?
花袭人收敛了笑意,正色颔首,对任平生行礼道:“我明白的。”
“我对于婚期安排并无异议。”花袭人礼貌地道:“让侯爷和郡主操心了。”
她从未当自己才不到十五。
早一日离开这座府邸,于她而言,也没有什么不舍之处。
任平生似乎还想要多说些什么,但见花袭人已经低垂了脑袋不再同自己对视,动了动嘴,最后才道:“关于嫁妆,我和你母亲都不会亏待你,你尽管放心。”
花袭人依旧点头道谢,不再多说一句话。
任平生见状心中也起了些不舒服,像是堵了一些,便摆摆手,让花袭人离开了。
……
果子山。
冬日的果子山没有了春日的花香,也没有夏日的浓荫,秋日的硕果。树叶落尽,所有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暗色的枝桠在空中伸展,地上是皑皑白雪覆盖,格外的疏朗开阔,别有一番意境。
山庄的下人们早已按照要求将滑雪道给做好了,干燥的雪粒在雪道上晶晶发亮。在滑道的并行的另一边上,还做出了一条向上走的阶梯雪道,十分的贴心。
任少元便同任少容依旧临时应邀过来散心的沈玉雪站在了这果子山下,滑道之前。
沈玉雪比任少容要大上两三岁,个头也要高一些。许是习惯了东北的温度,她穿的要比任少容少上许多,大红色的披风裹在身上,显得她身段格外的窈窕好看。
任少容要穿的多上许多,同样是大红色的披风,白色的狐皮,是另外一种娇憨之美。
“怎么样?这可是我哥哥亲自设计的!”任少容站在滑道前面向上仰望,想象着一会儿从上面乘着雪橇滑下来的刺激,欢喜不已。
“令兄的确十分体贴。”沈玉雪含笑附和,眼角余光瞥了任少元一眼,口中露出淡淡的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感的羡慕,道:“我有两个哥哥,却从来都不耐烦陪我玩的。”
“那他们年少的时候,平日里都玩什么?”任少容拉着沈玉雪往上走,一边好奇地问道。任少容记得,沈玉雪的两个哥哥都已经成家了,暂时都没跟来京城,说是要待到明年开春。但她两个嫂嫂和几个小侄子侄女的,都先跟着来了。
“溜冰,打猎,在雪地里追白貂……能连着好几日都不回家。”沈玉雪笑道:“我娘到今日提起来时候还不断地抱怨,说一开始时候总是悬着心,担心他们是不是遇到猛兽,打发人漫山遍野地找。后来就习惯了,问一声又出了门,就连找也不找了。”
“那两位沈家哥哥肯定有一身好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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