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红针线,星移压根就不会,有心找两本闲书来看,这里又不是她能自己做主的地,只能靠在窗下发呆。
闭上眼,任凭温热的风吹在脸上,打在身上,闷闷的,没有一点爽透之感。
脑子里一片空白和茫然,星移不去想任何人、任何事。
门忽然被叩响,是玉林急切的声音:“静美人,奴婢事有回禀。”
星移回过神来,说了一个字:“进。”
玉林推门进来,还不忘行礼,脸上满是慌张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前线有人传来战况,只怕柳将军,不好了。”
星移盯住玉林的脸,缓缓的嗯了一声。她的脸,很熟悉,毕竟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可是如今打量着她的秀眉秀目,仍然觉得惝恍迷离般有如隔世。
自己和她们,是不是永远都不在同一个世界里面?
玉林见星移有些呆怔、出神,急着催促道:“姑娘,您倒是说句话,拿个主意啊。”
星移挪了视线,淡漠的看着窗外,对玉林道:“玉林,你有什么主意?”
“这——”玉林想不到星移会问到自己头上,先是怔了下,很快的道:“奴婢想,还是姑娘去求太子,请太子派人去找柳将军。”
“是啊,去找,应该找,尽快找。”星移低声自言自语,仿佛在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玉林有些愣愣的,没有接腔。自从星移逼她承认和太子是不是有私下交易之后,她总觉得和星移之间的关系,变的微妙起来。
有些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想说又不敢。总之莫名的多了一层隔阂。
星移再不说话,玉林耐不住这样长久的沉默,嗫喏着道:“姑娘,是奴婢多嘴,可是……奴婢也是替姑娘担心,替柳将军担心。她们在背后窃窃私语,说柳将军此次战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使平安,只怕也会受到重惩。说不定,还会累及家人……”
家人再无别个,只有星移。
“奴婢是想,不管怎么样,姑娘现在是太子身边的美人,休戚与共,利益相关,太子就算不为柳将军的安危顾虑,也总要顾及太子自己的声名,也会替姑娘寻访柳将军的下落。这道理,谁都能想明白,可就是做出来和,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方式。他终究是太子,姑娘就算委屈一时半刻,也没什么。您现在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想您一定痛不欲生。与这些相比,姑娘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星移专注的看着玉林,并不答话。
玉林说到最后,声泪俱下:“如果静美人觉得奴婢是受了谁的好处,才替谁说好话,那奴婢情愿一头撞死,以表忠心。”
星移不为所动,只是点点头,轻轻的道:“难为你替我想的周全,我很感谢,你下去吧,容我想想。”
仍是闭了眼睛,靠坐在椅子上,将身外之境,身外之物,都抛在脑后。
玉林只得讪讪的退下,正巧晴柔端了一碗莲子羹上来,见她眼角红肿,眼眶湿润,似是哭过,便悄声问:“哟,玉林,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做错了什么事,静美人责罚你了不成?”
玉林咬咬唇,摇摇头,说:“没有,我倒是希望美人肯责罚,就算再重,也强似现在这般……”忽然拉住晴柔的手,道:“这会她只信你,你劝劝她吧。”
晴柔低呼,握紧托盘,道:“劝什么?怎么劝?玉林,不是我说你,姑娘从来都是有主意的,何曾要你我置喙过?若论聪明,你我不及,若论主意,你我还是不及,玉林,我们能有什么可以劝姑娘的?你,你最近是怎么了?”
玉林惨然一笑,松开抓握晴柔的手,道:“怎么,你也觉得是我做错了么?我并不是为自己考虑,我是没有一点私心的,我……”
百口莫辩,玉林只觉得心口发苦,喉间隐隐发腥,猛然一声咳嗽,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晴柔吓了一跳,慌张去抢玉林手间的帕子,道:“玉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吐血了?快去叫个大夫看一看。”
玉林摇头,道:“我没事,休息休息便好。”
晴柔那日不在,却也知道玉林被太子慕延珏踢了一脚。玉林自恃身体强壮,又自知身份低微,故此并没有去看大夫。这会,怕是还是那日落下的毛病。
心里急,还要再劝,玉林却推她:“别管我,你若是真的心疼我,就听我的,去劝劝姑娘求求太子……”
话音未落,门被星移从里拉开了,她就那样淡然而沉静的站在门口,没什么责怪、嗔怨的眼神,轻轻淡淡的抛过来,却自带了几分威严。
晴柔心一慌,几乎和平素一样,仰起脸朝着星移求救:“玉林吐血了,姑娘,快救救她。”
玉林则恢复了平静,道:“我没事,美人别听晴柔的,她就爱大惊小怪。”
星移的眼神落到玉林的手心,那里蜷着带血的帕子,她脸色苍白,眼神无光,却还要强力遮掩着什么,星移不免心痛,叹一声,道:“玉林,要怎样,你才可以放弃你的执着?”
玉林只是摇头。星移又何尝不执着?
星移眼神看定晴柔,道:“你今日就带玉林出去看大夫。”语气中有着不可置疑的坚定。
晴柔大惊,道:“静美人……”
星移不容她开口,道:“对,你们即刻就走,不许再回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现在就去准备。”星移下了最后的命令。
玉林不说话,只低头站在一边,晴柔一时间心慌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慕延珏远远的站着,唇角绽出一抹笑,走上前道:“你们主仆三个,这是在做什么?”
玉林和晴柔慌忙跪下去行礼。
星移也行了礼,退在一边,说:“太子殿下,您来的正巧,星移有事,一直想向太子请示。这两个丫头,原本是我在宫外时服侍我的,虽说是丫头,我早就发还了她二人的卖身契,她们也在京城入了户籍,是自由人。如今星移在宫里吃住不愁,百般无忧,这两人,就请太子发放她们出去吧。”
慕延珏打量着晴柔和玉林,道:“怪道依依不舍的,原来是在话别。”看向星移,问:“你真的舍得?这可是你的心肝宝贝,别人动都不许动的。”
话里话外,影射星移的言不由衷。她把这两个丫头打发了,也不过是想她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
星移一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此别过,总好过困窘时的背叛疏离。”
玉林身子一震,只是抬了抬头又重新低了下去。
慕延珏呵呵一笑:“跟着你,她们虽然吃些苦,受些累,性命却是无忧的,就像被养熟了的笼中鸟。你猛的把她二人推出去,就怕出个万一?”
换晴柔慌张了。这世界是个吃人的世界,她可没有信心,难道姑娘真的不管她俩的死活了么?
星移沉默,许久,吐出四个字:“人各有命。”
玉林和晴柔没忍住,同时低泣出声。慕延珏却仍是呵呵笑着,道:“好,今日本王算是大开眼界。”
她果然最无情、绝情。可又最是有情。只是不知道道,世人中能有几个可以体谅她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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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感言,看着可怜的订阅,只想和这文一起扑街,再不起来。
第一卷 084、废子不用(一)
084、废子不用(一)
慕延珏乐得做好人,大手一挥,叫人将玉林和晴柔送出去。
星移说着“人各有命”,还是不忍心,一直将二人送到大门外,捏住玉林的手,将一卷子银票送到她手心,淡淡的道:“照顾好你们两个自己,就当是照顾我了。”
玉林挣扎,不肯收,看着星移要说话,被星移轻微的摇头给制止了。到处都是人,这里又不是安乐之地,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玉林只得攥紧手心,将银票收好,道:“姑娘放心,我和晴柔,再不会拖累到姑娘了。”说着,两个又哭起来。
此一去,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她俩不在,星移遇到什么事,她们不只帮不上,连安慰和知情的资格都没有了。
星移回到染香殿,一路上都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脚底如同踩着棉花。
慕延珏坐在屋子里等她。
星移见礼,站在一旁,不知道慕延珏有什么话。
慕延珏抬眼打量着星移,看不出她的心思,便也不肯开口。
星移就那样沉默的站着,盯着自己的脚面,微眯着眼,做昏昏欲睡状。
慕延珏也只是沉默的喝茶,一杯接一杯,一壶茶见了底。
星移终于开口了。
因为她不知道慕延珏这样僵持下去的目的何在。
“太子殿下屈尊前来,想必是有话要对星移说。”
慕延珏笑了笑,道:“星移,你终于肯开口了?本王还以为你会沉默到死呢。”
星移低头认罪:“太子殿下勿怪,星移本不擅言谈,原以为……太子不说,星移便没资格问。”
“可你还是问了?”
星移也不撒谎,道:“是星移觉得头发沉,怕是体力不支,会在太子殿下面前做出失礼的举动来。”有话就说,说完滚蛋。
慕延珏终于放下茶碗,道:“星移,柳太傅在北疆大战失利,如今下落不明,众朝臣说他有谋逆之心,共同上书要父皇抄家处死九族。”
星移跪下,道:“请太子这就将星移捆了,送入死牢。”
慕延珏暗了眼睛,道:“你就再没别的话可说了?”
星移挺直背,道:“有。星移笃定,柳将军不会做这种背叛家国的事,此其一,第二,他下落不明,说不定正在生死线上挣扎,就算皇上给他定罪要处死他,也该在找到他的人之后,听听他怎么说再论处。第三,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轨心思,那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柳府上上下下几百人,都是奴仆、下人,怎么会得知主子的举动,怎么会知晓主人的心思?这几百人,不该为柳将军的罪责而断送了无辜性命。”
“好。”慕延珏击案称是,依然带笑,道:“星移,你为柳太傅开脱,为柳府上下几百人开脱,为什么独独不为你自己开脱?”
星移莞尔一笑:“太子殿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柳将军能被证明是清白的,我自然平安。如果一旦他被认定叛国投降,星移又岂能独活?”
“你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是星移,你就没想过凭借自身特殊的身份,来求本王救你一命吗?”
星移蓦然抬头看向慕延珏,眼神清亮,却没有卑微:“太子殿下英明公允,断不会不明不白的就人云亦云,随易定下柳将军的罪。”
慕延珏笑,笑的惆怅,隐隐的失落,弯起唇道:“你用这样的方式替柳太傅,替你自己求情,还真是别致。”与其说她信他,不如说她在将他。
如果他处理不好,让柳承殁蒙冤,他还有什么资格继承大统?不只星移会这么想,朝堂上的诸位大臣,未必不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每个人都揣着什么目的,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从来都是各执一词,明里暗里分帮分派的,忽然前所未有的团结统一起来,默契的要求尽快定柳承殁的罪,以安军心。
这么的迫不及待看似各个忧国忧民,为战事担忧,却无形之中给他这个监国的太子一个大个的烫手山芋。
也就是说将他这个太子架到了峰口浪尖,都等着这通大火过后再加些小火,势必要让他好看。
不烧脱一身皮,也要烧得一身焦。
星移只是淡淡的笑笑,并不辩解。
慕延珏起身,道:“其实你不求我,我也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没等星移反映过来,慕延珏已经出了门。星移忙道:“恭送太子殿下。”
这回倒是真心真意,满是恭敬。他终于走了,把这一亩三分地留给了自己。星移支撑着,在天悬地转中摸到床铺,整个人就一头栽了下去。
x下是软软的被褥,星移还是觉得浑身酸疼,就仿佛受了刑罚,被谁打过了一样。闭上眼,只觉得头顶似乎盖住了一块大石头,连眼皮都睁不开。
光线或明或暗,淡淡的阴沉笼罩了星移。
欧阳大婚在即,慕延珏带着宫玉莹过府去祝贺。
星移一早起来,在院子里走了走,呼吸着新鲜空气。天蓝的叫人心痒痒,恨不得扑身上去,一直浸在它的怀中。
头晕的症状减轻了,不知道是御医开的药起了作用,还是这几天慕延珏对她的不闻不问,不理不睬,让她终于可以卸下心防睡个好觉的缘故。
听着宫女们坐在某一处谈天,星移只是笑笑。只有看见她们,她才觉得这是个人间。有她们在,才有那种私下里的亲密、友好、温暖、琐碎以及对美好的向往。
就好像儿时的小朋友,躲在自以为私密的空间,喁喁交谈,说着自以为再秘密不过的秘密。
欧阳老王爷的府里一派热闹。
不只是要迎娶新娘子的喜气热闹,还有欧阳老王爷责令阖府的人找寻着欧阳的愤怒的热闹。
慕延珏一进去,就看见内院里跪了一片的奴才。
欧阳老王爷气的胡子都立起来了,指着这一群人怒喝:“没用的奴才,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踪影不见?居然没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奴才们不敢辩解,可是没一个人能站出来,说看见了欧阳公子。
欧阳老王爷骂了一圈,还是不解气。马上要迎亲,新郎倌却找不见了,这亲还怎么娶?若是不娶,皇上那怎么交待?这不是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了吗?还有梅御史那边,人家就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却在娶亲时遇上这样的人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踱了两步,欧阳老王爷伸手一指跪在眼前的管家:“你,赶紧给我去找,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这逆子给我找出来。”
管家苦着脸,只得应承着退下,王妃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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