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与反常,引得众人指指点点,尤其是那些年轻的书生,似是将自己代入到了燕生的角色,对孟安仁怒目而视。在信息不通达的时代,大家反而更加看重个人文才,若是有人使出手段试图瞒天过海,一经揭晓只会被耻笑。若是今日燕生没来参加诗会,他的诗作岂不是要白白被孟安仁盗用。
且几位长者已经将燕生评定为今日魁首,孟安仁盗用他人诗作,行为实在恶劣。
“许是巧合,都怪孟某投机取巧,一念起将偶然间得到的词句盗为己用。全是小生的错,还请燕兄宽恕,也请在场众位宽恕。”
权衡利弊下,慌乱中的孟安仁找到了目前为止对他最有利的解决办法,那就是坦荡认错。毕竟这只是一次诗会不是科举,他要是态度强硬继续扛下去,恐怕更会引起众怒,如今诚恳的赔了不是顶多遭人耻笑一阵。孟安仁行礼时将头埋的极低,恨不得钻到地缝中去。
封三娘瞧着他狼狈的样子,心中哂之一笑,面上却装作讶然道:“孟兄多虑了。只怪小生喜欢班门弄斧,拿着半阙词到处以文会友。你我都是读书人,不如共饮一杯后。一笑而过。”
她豪爽的说着,端起酒杯递到孟安仁手中,如此做派让其余文人心生好感。孟安仁羞愤中,只得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四周讥讽的目光一浪盖过一浪让他无力承受。闹到了这一步,再待下去无疑是自取其辱,孟安仁寻了个借口狼狈离开。他走之后。方才还略隐晦的指摘一下子摆在了台面上,当初人人的称赞的才子,摇身一变成了沽名钓誉剽窃之辈。孟安仁辛苦经营的名声一下子毁了。
庐陵王世子将一切尽收眼底,抚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也许,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机会。范十一娘生的如明艳动人。只配一个小小文吏着实暴殄天物。这样的妙人儿,接到身边想必会有几分趣味。
宴会举行到了一半,孟安仁就仓促离席,直到出了园林大门,他滚烫的脸颊才平复了稍许。孟安仁匆匆上了马车,双手握拳,在心中埋怨起了范十一娘。为何从她手中提前拿到的诗词,竟会是旁人的手笔。孟安仁甚至生出了阴谋论,那燕生生的俊秀可人。难道是范十一娘在山中庵堂住时的相好。
一想到范十一娘兴许给他戴了绿帽子,孟安仁热血冲头,一时间竟比在宴会上时更愤怒。
范十一娘正在院中晾晒草药,哪料原本该在宴会上的孟安仁,气冲冲的直奔后院,然后略带气急败坏的说:“十一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一声吼,惹得府中上下一下子呆住了,孟安仁见到下人诧异的目光,顿时想起了今日在宴会上被人嘲讽讥笑之事。他不想将那丢人事在下人面前掀开,于是怒气冲冲的命令到:“全都下去,没我命令不准出来。”
一向注重形象的孟安仁,脸红脖子粗活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顾晓晓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猜出应该是封三娘计划已经成功。她黛眉微蹙,略提了声音问到:“老爷这是怎么了,哪儿来的火气。若遇到什么糟心事儿,不妨和妾身说一下。”
要说孟安仁怎么是**熏心,他回家的路上已经设想好了,见了范十一娘之后先给她一个耳光,让她知晓轻重。但是如今看着她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连扬手的力气都没有,怒气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刺溜一声全跑了出去。
但是今日在同僚面前颜面尽失,孟安仁也没糊涂到美色当前轻轻放过,他盯紧了顾晓晓的眼睛,诈道:“你和燕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你给的诗句会和别人写的诗词完全重合?”
面对孟安仁的发难,顾晓晓不慌不忙,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抛了出来:“燕生是何人?夫君的话,妾身听不明白。难道那些诗词出问题了,都怪妾身心存侥幸,在庵堂中无意得到几首诗词手稿,太过喜欢,这才给了老爷。妾身真的没想到,那手稿的作者,也会参加诗会。“
顾晓晓说话时,故意咬着下唇做出后悔不安的神情,剪水双瞳闪闪发光,明明已为人妇,偏偏有一股少女的娇羞感。孟安仁见她如此模样,又爱又恨,最后只能长叹一声:“若不是我一心投机取巧,也不会受此奇耻大辱。十一娘,只是经此一事,恐怕为夫在仕途之路上很难再向上一步,你日后定要多担待才好。”
孟安仁竟然没有大发雷霆,回来时还是阴云密布,不到半个时辰就雨过天晴,这大大出乎了顾晓晓的预料,直疑心他是不是转了性。不过随后,孟安仁难以抑制的情动,让顾晓晓明白他不是不生气,只是小头控制了大头。好在顾晓晓正逢月信,直接推了孟安仁的求欢要求。
这只是顾晓晓的第一步计划,当初孟安仁是怎么在范十一娘的帮助下出人头地,她就打算怎么把他一步步拉下来。顾晓晓原以为诗会之事了结后,封三娘就会回来,谁知她从黄昏等到天亮,也没等到封三娘的踪影。
不安感在顾晓晓心中扩散,直到第三日封三娘才再次出现,万幸的是她此次并没受什么伤。但是封三娘带来的消息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顾晓晓从她口中得知,熊图和熊英二人上次在和林中鹤的打斗中受了重伤,如今修为大跌。而那妖道林中鹤,却不知用什么邪法,修为恢复的极快。(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聊斋中的苦命小百合17
全盛时期的三人,与林中鹤相抗时尚且吃力,更别提有两人处于负伤状态。封三娘忧心忡忡,将熊图二人安置后才来与范十一娘碰面。她有一个粗浅的计划,但是需要靠范十一娘的帮助,所以难以启齿。
顾晓晓看出封三娘吞吞吐吐似有话要说,于是问到:“姐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在我面前尽管直言罢了。”
“妹妹,那林中鹤作恶多端法力高强,恐怕我们三人不是对手。姐姐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将上次助我疗伤的丸药,再给姐姐几粒,好让熊图和熊英二人服下疗伤。”
封三娘说完话,眼巴巴的看着顾晓晓,脸上浮出一丝难为情之意。炼制丹药十分艰难,她自己占了十一娘便宜不说,还要继续向她讨要灵丹,实在让人汗颜。她唯恐十一娘将自己当做贪得无厌之辈,对她生出不满来。
不用封三娘说,顾晓晓其实也会提这茬的,她伸手按住封三娘手臂和颜悦色的说:“姐姐这次倒是与我心有灵犀了,那恶道人着实可恨,今日不除来日必成大患。熊图熊英两位义士的丹药由我提供,姐姐将我给你的心法传授给他们,对修为精进大有裨益。”
一席话听的封三娘心花怒放喜出望外,她眉眼弯弯捉住了顾晓晓的手惊喜道:“真的么,妹妹不介意将内功心法传授给其它妖修?”
不怪封三娘惊讶,实在是修行之人多淡漠且敝帚自珍。像顾晓晓这种愿意拿出心法送与他人的已属异类。更别提这次还要送给与她毫无交集的陌生妖修。自古正邪不两立,但是妖修和人修之间的矛盾同样尖锐。所以林中鹤对妖修赶尽杀绝,却没有人类修士对他进行围剿。
“好妹妹。那熊图本是姐姐的结义大哥,改日我定带着他登门拜访道谢。”
道谢与否顾晓晓并不在意,她一张小脸严肃板起与封三娘说到:“姐姐莫要多礼,妹妹正有一事相求。孟安仁最近蠢蠢欲动,我对他却是厌恶的打紧,劳烦姐姐相助,过几日我想悄悄搬出去。”
孟安仁名声扫地。仕途之上,想要更上一层楼也是难事。顾晓晓不想和他在混于一处,若他郁郁不得志。迁怒于她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封三娘连个为什么都没问,就欣然应允,并约定好三日后就来接范十一娘。
再说孟安仁,自从诗会之后日子可用水深火热形容。原来对他青眼有加的上锋。再见面时拂袖冷哼态度傲慢。平时羡慕他才华。对他几多吹捧的人,如今明里暗里总是给他使绊子,露出讥讽的笑容。
小小一次诗会抄袭,竟带给自己毁灭性打击,孟安仁竭尽全力去补救,换来的却只有鄙视。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沦为了所有人的笑话。
怨恨一直在发酵,孟安仁胸中郁气越来越多。急需一个发泄口。也就在这时,庐陵王世子派人递出了请帖。这对于孟安仁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庐陵王府发出请帖后,他感觉腰板都挺直了,同僚对他的鄙夷多少收敛了些。
大家都在看庐陵王世子的意思,孟安仁明白,所以他决定一定要抱紧庐陵王府大腿,与世子打好关系。只是两人并无交情,庐陵王世子这次究竟是雪中送炭,还是另有他意,孟安仁并不晓得。
自从诗会过后,庐陵王世子一直在等,等着孟安仁众叛亲离,等着他陷入绝境。只有这样,他施加恩惠时孟安仁才会感激,才能狠下心将范十一娘献出。
庐陵王世子已经打听出来了,范十一娘并不是孟安仁明媒正娶的妻子,两人之间连婚书都没有。这样再好不过,他讨人时的阻力一下子小了许多。
丝竹声声,美人轻歌曼舞,孟安仁坐在庐陵王府,身子有些轻飘飘的,温柔体贴的美人儿还有下人敬畏的目光,都让他浑身舒爽。一些东西只有失而复得,才能体会到有多珍贵。
台下美人眼波流转,长袖如灵蛇般甩来甩去,眉间花钿楚楚动人。都道楚王好细腰,世间哪个男儿又能拒绝美人不堪盈握的小蛮腰。
庐陵王世子端着酒杯,不紧不慢的喝着,待一曲终了他击掌一笑,然后点名道:“清歌清舞,你们二人今日以后就伺候孟大人,切记要小心服侍。”
两个穿着粉色舞衣的女子出列,犹如黄莺出谷娇声应到:“奴婢遵命。”接着两人一左一右来到孟安仁身边,一个为他斟酒一个为他夹菜。
香风拂面,美人软语温言,让孟安仁生出来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最近阴霾在两个美人的娇笑恭维声中一扫而空。
庐陵王世子瞧着孟安仁陶醉其中的模样,兀自冷笑,不过是庸脂俗粉也值当他露出如此丑态。如若是他,得到了封三娘和范十一娘那样的美人儿,那些寻常女子定然再也入不了眼。
待宴会终结,庐陵王世子摒退下人后,开始进入主题,他懒得遮掩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今日宴会,孟兄还满意否,明人不说暗事。小王自那日见了范十一娘后魂牵梦绕,害上了相思病,不知孟兄是否愿意割爱。”
方才还陶醉于自己得了庐陵王世子赏识,又新得二解语花的孟安仁,顷刻间酒醒了,结结巴巴的说:“范十一娘乃是拙荆,孟某愿意将两位美人奉还。”
孟安仁虽然薄情寡义,但是一时间听到要献出妻子,对他来说还是很有冲击力的。庐陵王世子微微一笑,孟安仁这种人他见多了,不过是里子面子都想要的伪君子。
“小王已经查过,孟兄和十一娘并不曾签下婚书。这段日子。恐怕孟兄的日子不太好过,只要你愿意割爱,本王承诺庐陵王府在一日。就能在仕途之路上助你一步。大丈夫何患无妻,小王愿意守口如瓶。”
因为诗会风波仕途受损,几乎再无出头之日的孟安仁,在听到庐陵王世子的承诺后,眼睛一亮。他对于出人头地的渴望,渐渐压过了对范十一娘的愧疚。而且正如庐陵王世子所说,同僚中知他娶妻的人寥寥无几。见过范十一娘的人更是没有。
所以,即使将范十一娘让给庐陵王世子,旁人也不会拿此嘲笑他。出人头地的机会只有一次。范十一娘再美也终究只是一个女人。
眼见孟安仁沉默,庐陵王世子知他动心了,于是趁热打铁:“若孟兄无异议,小王明日就遣人将范十一娘抬入王府。”
种种诱惑在眼前闪现。孟安仁鬼使神差的说了声好。
直到带着两位美人离开庐陵王府。孟安仁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件什么事儿,他把自己的妻子拱手送给了庐陵王世子。清歌清舞善于察言观色,见孟安仁面色不好,两人只是关切的望着他,并没多话。
从庐陵王府到孟宅,也就半个时辰的路,却是孟安仁走过最长的路。一边是少年夫妻,另一边是前程似锦。不断的动摇着他的心。而且,他已经收下了庐陵王世子送的美人。也答应了将范十一娘送给他。
如今再要反悔,庐陵王世子如何能容得下他,一个气焰熏天的王府世子,另一个是刚入翰林院的学士。他想收回先前承诺,便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到了家门口,孟安仁下了马车,身边有二美随行,他的脸上突然有种火辣辣的烧灼感。第一次在水月寺邂逅范十一娘的场景浮现心头,他连夜背着范十一娘,看着她死而复生时的激动。
虽然两人没有婚书,但是范十一娘为他打理着日常生活,又用墓中殉葬品,供他上京赶考。孟安仁突然发现,他竟然亏歉范十一娘如此之多。
“老爷回来啦。”
正在他犹豫之时,府中下人欢天喜地开门迎接,目光在清歌清舞身上逡巡后,乐颠颠儿的开了门。
清歌清舞一左一右,拱卫着孟安仁进门,想到接下来要和妻子说的事儿,他召来晴香将两人安置下,然后步履沉重的去找范十一娘。
莲香原本在外院,窥见家中多了两位美人儿,急忙向夫人报信。顾晓晓正掂量着剧情中有没有这么一出,孟安仁就到了。他前往庐陵王府做客一事并没瞒着范十一娘,所以府中突然多了两个美人儿,联想到世子多范十一娘的势在必得,顾晓晓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夕阳下,上穿白色绣花袄带着璎珞,下面穿着鱼戏莲叶马面裙的范十一娘,有着别样的美。她过了双十年华,褪去了青涩的少女气质,眉眼中妩媚更胜一筹。孟安仁近乎贪婪的瞧着范十一娘,突然明白了庐陵王世子为何对她势在必得。
同一个人身上青春与妩媚并存,又有着飘渺出尘的气质,这样的女子又有什么人不喜欢。但是,他就要失去她了,孟安仁突然有一种自作自受的惊惶。
“娘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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