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去摆摊,一家人也没有了收入。阮氏拿出这几个月做生意攒下的钱,一共是三两,再加上,之前的积蓄也不过才到七两银子。叶阿林的伤病,需要日日进药调养,而且,每天各两服。
一副药是五十文钱,两服药便是一百文钱。光靠着七两银子,恐怕根本就撑不了多久,阮氏为了每天照顾叶阿林,几乎没有时间做别的,而叶大娘也因为儿子的事,急火攻心,生了一场大病,浑身觉得没力气,就连每天下床活动都得宝珍扶着。
突然之间,叶家的生活变得异常艰难。作为长女,宝珍一心想帮家里分担一二。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不能外出打工,只得天天做豆腐赚个十几文钱。可眼下这种情形,这一点点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什么忙也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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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十章 第一场雪
为了给叶阿林治病,全家人就在这样窘困的环境下艰辛维持。只是,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他的伤病依然没有好转,而且,因为每天卧床久了,咳出来的血痰只增不减。
宝珍之前看过大夫开得药方子:当归。柴胡。黄芩。黄芪。赤芍。桃仁。大黄。陈皮。大白。川朴。丹皮,枳实,红花,甘草。全都是一些行气化於的药材,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十一月过后,叶阿林的病情却突然加重,发起了一天****的高烧。
这会,宝珍忙跟阮氏说,重新再找一位大夫来看诊。因为,她觉得叶阿林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儿,最害怕他是真的伤到了内脏。
阮氏听后,揣上了家里仅剩下的一点银子,请来了在城西颇有名气的薛郎中。不料,薛郎中十分仔细地查看过后,十分遗憾地告诉他们,其实,叶阿林的肋骨断了划伤内脏,感染发炎。因为误诊的太久,他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薛大夫说出的这四个字,无疑犹如惊天霹雳,重重地砸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阮氏闻言一愕,立马跪在薛郎中的面前,磕头道:“求您,求求您~想办法救救他~~钱我可以想办法。。”
薛大夫满脸无奈,心里对她们也生出了几分同情。可是,同情归同情,眼下的情况别说是他,就算是华佗在世,恐怕也回天乏术了。“太晚了,老夫真的帮不了他。”
闻此,叶大娘终于支持不住了,她神情痛苦地跌坐在地上,仰头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悲鸣;“老天爷啊!你要拿就拿我的命,拿我的命。。。。”
宝珍的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只觉自己全身地血液都一股脑地涌上了喉咙,压迫着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痛苦和悔恨化成一把利刺横在心间,硬狠狠地痛。她悔自己没能早点看出来叶阿林的异常,她悔自己出事那天,不该留下父亲叶阿林一个人逃跑。她恨那帮仗势欺人的畜牲,她恨那个骗人的草包庸医误医误诊,害苦了他们一家。最后,所有的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刻骨铭心的痛恨和愤怒。
薛郎中临走时,阮氏哑着声问道:“他还能活多久?”
“最多熬不过这个冬天。”
当天晌午,已经被愤怒击昏的宝珍,独自上门找到了那个庸医。难为她一个单薄瘦弱的孩子,却能紧紧揪住那矮胖男人的辫子,还差点因为用力过猛抓瞎了他的眼睛。胖庸医被她的行为彻底吓傻了,他单手捂着眼睛,连还击都不敢,只匆匆地奔出门外找人帮忙。愤怒有时就像是魔鬼,能催化一个人做出任何事情,哪怕只是个孩子,也能爆发出让人恐惧的力量。
围观的人们看着宝珍,只把她当成发了失心疯的疯子。最后,有几个大人将她重重地扔到了街边。宝珍趴倒在地上,神情凄然,刚刚的纠缠,让她使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此时的她,只觉手脚酸软,根本站不起来,缩着身子默默哽咽。看热闹的人们见她哭泣,没有丝毫动容,却又没有急着散去,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后戏。
半响,宝珍的面前多了一双黑色马靴,暗纹厚底,质地颇好。她猛地抬头,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挺,还以为是那庸医叫来帮手的人。不料,身前那男子却突然俯身蹲下,直视着早已哭红眼睛的她,若有所思。
宝珍一惊,支着身子又往后挪了挪,现在,她还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
那男子,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身着宝蓝色马褂,略显贵气。
宝珍抬眼看着他,微微蹙眉,心里盘算着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此人眸正神清,看上去并不像是奸佞之辈。
这时,那蓝衣男子突然从袖子中掏出碎银子,然后轻轻放在了地上。
宝珍见此,不免变了脸色,她先是抬头瞪了那男子一眼,继而自己使劲儿站起来,扭头就走。
谁知,身后那人却叫住了她,“小姑娘,请等一等。”
宝珍闻言,并没有停下脚步,无奈,自己人小腿短,几步之内就被那人给追上了。
“小姑娘,在下姓尤,平时专门替人料理麻烦事。日后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到城西的龙凤茶楼来找我。”说完这句,蓝衣男子并不在多言,从容地转身走了。此时,宝珍的心情悲伤沉重,根本无意理会像他这样奇怪的人。只是,龙凤茶楼这个名字,她却不知为何给记住了。
自此之后,叶阿林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阮氏的内心虽然痛苦,却从不当着丈夫的面前哭泣,每天照样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有时候,叶阿林稍微有了点精神,便会叫宝珍和宝祥过来身边。他现在基本已经说不了什么话,只能微微伸手摸摸孩子们的手,算是一种亲近。
每次,宝珍见他如此,都会低头暗暗忍住要流出来的泪水,强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笑一笑。
到了晚上,宝珍会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弟弟的耳朵,不让他听见父亲那痛苦万分的****声。宝祥则会依偎在她的身边,小声的哭。有次,宝祥突然止住了哭,睁着潮湿的大眼睛,问道:“姐姐,人为什么会死?”
宝珍被他问得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这么回答才好,于是,只伸手紧紧的将弟弟搂进怀里,偷偷流泪。
十二月初三,京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很少,风却很大,刮得天地之间一片昏沉沉。
今天,叶阿林的精神非常的好,他不但没怎么咳嗽,还喝了一小碗粥。全家人见此,不免心中是又高兴又难过。果然,好景不长,到了下午的时候,叶阿林突然咳出一大口血,阮氏守在他的旁边,赶忙给他擦脸擦嘴。不料,他却轻轻抓住阮氏的手,断断续续道:“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
阮氏闻言,顿时红了眼眶,摇摇头道:“别说这样的傻话,你是不是又开始难受了?”
叶阿林勉强地笑了笑,微微阖眼道:“没。。我是。。窝囊。。人,想出事都出。。不。。了。”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便再没有睁开,最后,连呼吸也静静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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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十一章 龙凤茶楼
京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寒风阵阵,一韧韧的扎在脸上。宝珍刚开始还觉得生疼,到后来便疼得没有知觉了。叶阿林今天出殡,阮氏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他办一个还算体面的葬礼。
初雪过后,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惹得抬棺的扛工们时不时会脚下打滑,好在,他们并没有失衡偏了肩上的棺木。
宝珍因为是长女,所以。独自走在棺前身背大串纸钱,手里还拿着一叠,每每经过十字路口、桥梁、井台、祠庙和城门时,都要高高扬起手中的纸钱。这一天对她来说,过得异常的漫长,直到浑浑噩噩回了家,方才发觉自己的手,早已经冻得又红又肿,大得不像话。
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叶大娘的精神渐渐开始不济。每天,她都坐在屋中呐呐自语,然后突然的嚎啕痛哭,她哭一会儿,说一会儿,眼睛里空洞洞茫茫然的,好似着了魔障一般。也难为她,就快六十岁的人,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谁也抗不住了。
为了养活这一家老小,阮氏白天做豆腐,晚上接绣活儿,她仗着自己年轻,也不怕落下毛病,到了没让全家人饿着冻着。而宝珍则负责打理家务,和照顾精神恍惚的奶奶。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是,宝珍的心里一直憋着股劲儿,她曾在叶阿林的坟前保证过,一定不会让他白白枉死。这件事,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在城西这片儿,街里巷间,小三爷的臭名,几乎是人尽皆知。这会,听说他又闹出了一条人命,却还敢大摇大摆置身于闹市之中,不免有人叹道:“真是狗仗人势的混蛋,他自己也不怕哪一天会遭了报应。”
又有一人阴阳怪气道:“报应?人家的大舅爷,可是有大能耐的人,和很多的官员都打过交道,手段多的很。保他这条小命,还不跟玩似地。”
“这叫什么世道,我看那些当官的统统都是狗屁!”
“唉,你小点儿声,谁知道这世道还会怎么折腾。别因为说句话,就不着四六地犯上人家。”
话说这儿,谁也不言语了,继续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宝珍正巧从他们的身后路过,听见这些话,心里顿时愠怒不已。夜里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眠。若要等着报应来收拾他们,还不知又要搭上多少人命。那个小三爷既然敢如此猖狂,想必,平头百姓想告他的状,根本就是无望。思来想去,她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名字,“龙凤茶楼”,还有那个男子说过的话,“在下姓尤,平时专门替人料理麻烦事。日后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到城西的龙凤茶楼来找我。”
穿越两年,宝珍还从来没有去过茶楼,只是在门外张望过几眼。京城里的茶馆,还是颇有讲究的。有的茶馆只卖清茶,有的茶馆加演评书,还有的茶馆虽然也卖酒,并不准备下酒菜儿,只有门前零卖羊头肉、驴肉、酱牛肉、羊腱子等,不相羼混。
这会,宝珍站在这座华贵的门楼前,抬头看着顶上那斗大的牌匾,轻轻吁出一口白气。她也不知怎么了,自己鬼使神差的寻到这里。
正犹豫着,只见,门前的厚帘子掀起,一个青衫堂倌儿,探出半个身子道:“小姑娘,我们这儿不许卖私食儿。你快走吧。”
宝珍摇了摇头道:“有一个姓尤的人叫我来这里找他。”
堂倌闻言,先是“呦”了一声,接着替她掀开帘子道:“姑娘请吧,我这就让人通知当家的。”
当家的?宝珍有些意外,没承想,那人居然会是这里的老板。
这里的装饰很幽雅,内部雕梁画栋,四角都设有楼梯,供人上下,通往二楼的贵宾间。大堂中内设有方桌、椅凳,还有供人休闲的棋具。靠左边的檐下挂着小木招牌,上写“龙井”、“雨前”、“毛尖”等茶叶名目,每一条小木牌下坠以红布条,看上去一目了然。
茶馆中的茶客很多,喝茶的,听书的,闲谈的,十分热闹。此时,宝珍一身孝衣,衣服又有些肥大,看起来摇摇晃晃,倒是和这里热闹的气氛不搭调。须臾,堂倌让着自己的当家过来了。“爷,就是这位小姑娘找您。”
宝珍微微抬头,有点担心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不料,那人却十分客气地笑了笑,点一点头道:“姑娘,请先过去坐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咱们稍后再谈。”说完,一扭身吩咐堂倌替宝珍找一处位置坐下。
见他这般忙碌,宝珍不禁想要回去了,本来,她这次来得就有些底气不足。谁知,那堂倌立马就给她安排了一张桌子,客气道:“姑娘先稍等,小的这就给您上茶。”
宝珍闻言,忙摆手说“不要”,她可没有钱在这种地方喝茶。可是,那堂倌哪里会听她的,当家亲自吩咐的人,自己自然不能给怠慢了。
片刻,堂倌端着大托盘上来,给宝珍上了一壶新沏的茉莉花茶,还有,豆沙饼,卤煮茶鸡蛋、炸豆腐、落花生、瓜子等等等等。
宝珍一见,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突然涌上一种进了黑店的感觉。这么多的小吃,少说也得百十文钱啊!
过了一会儿,那位当家的终于来了,利落的坐到宝珍的对面,待见她茶也没吃,点心也没动,不免含笑道:“今天这茶,我请客。姑娘不要客气,尝尝吧。”
宝珍闻言,微微摇头,心道:陌生人请吃的东西,还是不碰的好。
那人见她还不动,倒也不再劝了,自己先喝了口茶,又拨了颗花生吃,好似在向她证明这茶并没有问题。
宝珍垂眼想了一会儿,接着,开口客气道:“尤老板,我。。。”
“姑娘叫我尤先生就行了。”
“好,尤先生,您之前说专门帮人料理麻烦事,我想知道,找您办事,需要多少的报酬?”宝珍问得开门见山,大大方方,完全不像是一个半大孩子的语气。
尤如白闻言,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眼仔细打量了宝珍几眼,觉得这孩子似乎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合适。临近年关,他手里的名额正好还差一个,这孩子来得很及时。想到这里,他不免和气道:“姑娘既然这么问,那我也就实话实说吧。我尤如白帮人办事,从来分文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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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卷 第十二章 生意
尤如白的回答很干脆,却是让宝珍心头一震。历来,她都认为这世间能用钱财了结的,都不算最难的事,可唯独这不需要用钱的人情债,才是最最难还的。
“尤先生,您这话的意思是?”
尤如白见她神情有变,忙道:“姑娘别误会。我是个生意人,收益钱财乃是本分。不过,帮别人解决麻烦,这其中需要的功夫和代价。若是要用银子算,那我可就真是亏了。”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顿:“我十二岁开始经商,至今还从没做过一笔亏本的生意。”
听到这里,宝珍心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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