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钺和封乾厚、宗景澄、阎成望几人进县衙大堂坐定,值守亲兵端了热茶上来,章钺小抿了一口,顿感神清气爽。这虽是粗茶,但也比凉州蕃人的腥膻味奶茶好得多。
“办公用的笔墨纸砚都有吗?凉州的事情了结,得派人回京上报!”章钺坐在高脚桌案后,敲了敲桌面说。
“前次韩盛带来的有吧!凉州是什么个情况?”封乾厚忍不住问。
章钺便将前因后果与他说了一遍,然后由封乾厚草拟了凑章,抄撰封糊了,却没合适人送去东京,之前义谦都没回来,只好让阎成望再跑一趟,加上这次带回的三千匹战马,一并送往东京,交付禁军殿前司。
“延州新兵素质如何?家眷明年可以迁过来吗?”打发走阎成望,章钺又看向李多福。
“一共六个指挥,齐装满员全带来了,家眷要迁过来有点麻烦,有些士兵家人不愿意,索大帅也不答应。”李多福如实回道。
“那可是好几万口人,他不答应也正常,等明年再移民过来吧!既然新兵带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移民不是一时的事,章钺也没什么好办法。(未完待续。)
第0180章 扩军练兵
广顺三年十二月十八,天气阴沉干冷,空中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雪了。章钺与封乾厚、郝天鹰李多福率六营延州新兵,带着数千匹战马、及大批货物、粮食等军用物资,一路南下返回会宁时,正是下午申时末。
留守的宣崇文带着二弟章铖,和李处耘、明金荣等军官,还有先期到达的韩盛、李多金、李多寿、张全绪等人一起出城迎接。鱼雪卉也从延州先搬过来了,带着弟弟鱼仲庆等在边上,郝天鹰这家伙直接甩开众人,拉着娘子上马先进城了。
大伙儿见面正寒暄着说话,一阵零星小雨夹着雪籽哗啦啦地落下,地上很快就铺了星星点点的白色。但这还只是小菜,大餐接着开始,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下,让众人避无可避,急吼吼地赶着车马货物进城。
明金荣引李多福率新兵入住军营,李处耘安排士兵接收货物,及几十大车粮食搬进库房,李多金已接手日常事务,一一登记在册。
章钺和封乾厚可不管这些小事,直接前往州衙,这里也修缮过,空房子多得是,只是没什么人住反而空荡荡的。与中原各地州衙大院布局一样,都是四合院型前堂后宅式。进大门就是前进大院,门左侧有厩亭,用来临时迎来送往歇息接待。前进左厢大院便是州狱,右厢是土地祠和贵宾馆。
过仪门就是二进大堂,两边是杂物房和属吏办公之地,里侧是知州主政衙参议事大堂。左右两厢大院又分几个小院落,为七曹参军住宅,及一些小吏住房。之所以有七曹,是因为唐时会州为中州,不过现在是军州,但住房仍在。
再里侧是三进后堂,为知州日常办公,接待重要客人之地。左右厢院为录事参军及录事、医学博士等八、九品小官的办公地和住宅。
最里面的四进是知州宅,占地与州衙大堂差不多,足有四五亩大小,左厢院为司马宅,右厢院为别驾宅,只是要小一点,但居家和办公是完全足够。
章钺进州衙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打扫得很净,只是破旧了些,以后还要再翻修,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在这儿办公,所以还是很上心的。
“太空荡了!到处都是士兵值守,没什么生气!宣崇文和李处耘住哪儿,他们之前不是留守办公吗?”章钺忍不住直皱眉说。
“李处耘家里孩子还小,今年他女儿出生都没回延州;宣崇文家眷在东京,他们一直住军营,早上过来看看,然后各忙各的……”韩盛苦笑着说。
“哈哈……这一州全是军汉啊!马上就过年了,大家怕是都想家了吧!”章钺笑了起来,说到这个他自己也有点惆怅。在这鸟不拉的地方,没人陪也就罢了,大雪天里什么也做不了,想想就觉得无趣。
“可不是么?我与孝德兄年中还回家了一次,军官士兵们年初离京,现在回家无望,暗地里可是骂娘呢。”韩盛看看封乾厚,笑着说。
“骂个鸟!过几天让他们长点见识!”章钺撇撇嘴说,这天气别的事做不了,练兵还是可以的,带他们舒展一下筋骨,玩点小游戏,搞搞活动,免得闲的蛋疼,想那些有的没的。
二弟章铖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这小子又长高了一些,穿着军服倒也有几分英武之气,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没找着说话的机会。
章钺拍拍他肩膀,笑道:“自己去宣崇文那儿搬行李过来,偌大州衙我一个人住真是怪气闷的。”
“嘿嘿……我已经当伙长了啊!不和弟兄们一起住,不太好吧!”章铖憨笑着说。
章钺闻言笑起来,没好气地说:“你才多大,官瘾倒是不小,回来给我当亲兵学点真本事,有空跟封先生多读点书。”
大雪下了一夜,次日午后方停,地上积雪足有半尺多深。章钺起来正好赶着午膳,一碗粟米粥,两张烙饼加一碗羊肉汤就打发了,这可不是在家,得算着军粮过日子,能填饱肚子就很不错了。
二弟章铖倒还勤快,正和亲兵们有说有笑地在院中铲除积雪,然后用独轮斗车推走,里外都清扫得差不多了。
“二郎!通知陈嘉去军营传令,召集军官们下午过来开会!然后给我回来读书,这些杂活儿用不着你来做。”章钺站在廊檐下喊道。
“哦……好吧!”章铖也就十七岁,还有些少年人好动的心性,没事就想溜出去瞎逛。
章钺回卧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私人物品,想来到青塘甲这个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外传这件事。其次就是刚到的延州新兵,扩军六个营,军官人选要确定下来。还有驻扎各地的五个营,这天气就没法联系了。
小半个时辰后,章钺打好了腹稿,与封乾厚从后堂出来,宣崇文、权道谨、明金荣、李多福等军官已然到齐。
“延州新兵六个营,指挥使、都头两级军官目前都是权领,今天要正式确认,将诰身发下去,自明日起全军展开训练,以老军官带新兵,尽快形成战力。”
章钺先开口定下这此会议的基调,然后由李多福呈上名册审核,当场依两级军官的个人简历勾选调换,明天就可以在校场正式公布整编。
当下新增了九到十四营,郝天鹰、阎成望、史成弘三名老资格副指挥终于转正,与新兵指挥对调,分别为十、十一、十二营指挥,另以宣崇文大弟子宋凌光为十三指挥使,李多福为十四指挥。其下都头也加以更换,不过队正伙长就算了。
李多福原为延州彰武军牙军都虞候,现在为指挥使反而降职了,但这也只是暂时,章钺还可以让他兼领一些高点的职务。
至于三、六、八这三个骑兵营,为了保持战斗力,章钺暂时不调动,等这批新兵练成,再将一、二、四、五、七营换回,会宁州治重地,必须要驻以精兵。拓拔波固还在黄河西岸呢,若出点什么事,可就糟糕透顶了。(未完待续。)
第0181章 四品知州
天将蒙蒙亮,章钺按时来到军营,先是与新兵们见个面,训话后带新兵清扫城内各处积雪,这些事就忙活了一整天。接下来几天就不做杂活儿了,而是按士兵身高和体质,所擅长的刀枪技能等等,正式编定新兵,亲自主持新兵队列会操、辨旗识鼓、军令传达等基础科目的训练。
这天下午,会州南面的梁氏羌族长梁苯吉,突然派了他的儿子梁鬼苯赶来会宁求见。章钺正在军营操练士兵,闻讯回到州衙,封乾厚正陪着一名年轻人坐在大堂上叙话。
“这冰天雪地的,不知梁小族长赶来所为何事?”章钺走进大堂,有些惊讶地问。
梁苯吉头戴皮帽,身穿狐皮袄,大黑脸被寒风吹得猴屁股一样泛红,见章钺进来连忙起身见礼道:“有使者从东京来,刚好到我们族中领地,遇上大雪封路,便借宿在我们那儿,请章将军派人去迎接。”
“来了多少人?主官是不是姓温,有带车马么?”章钺恍然大悟,这一定是温元恺到了。
“正是姓温!有泾源军史衙内率三百骑护卫,带了五十多辆大车,全困在我们族中。”梁鬼苯说。
“那你来时是快马轻骑吧?路上铲除积雪,马车能走么?”章钺有些担心地问,会宁沿祖厉河南下到梁氏族中,足有两百来里,雪地上赶车是很麻烦的。
“能走!就是会多走几天吧!”梁鬼苯身材粗壮孔武有力,笑起来憨厚老实,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行!明天你带路,我亲自去一趟!”章钺笑着说,忽然心里一动,好奇地问道:“你这名字什么意思?梁这个字,是你们族姓么?”
梁鬼苯闻言一楞,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说:“鬼苯这个名,是取自吐蕃苯教,指拥有鬼神一样无穷无尽的力量。梁这个姓,就是我们族中大姓了,据说唐时,祖上曾是陇右渭州镇军,所以这个姓保留了下来。
“也就是说,你们并不算是真正的羌人,是吗?吐蕃苯教不是消亡了吗?你们羌人还信奉苯教?”章钺讶然问。
“现在不信了,我们改信释伽牟尼佛!因为族人全是羌人,我梁家也与羌人通婚百多年,与羌人无异了。”
章钺点点头,不再多问,打发梁鬼苯下去休息,与封乾厚闲聊起渭州、兰州各支羌人的事,都有些唏嘘感叹。梁氏虽然保留了汉姓,但生活习俗礼仪完全胡化,已沦为了杂羌。可见中唐安史之乱的影响,之后与吐蕃在河陇拉锯战一百多年,一直没能收复河陇,而对羌胡的羁縻政策也很糟糕。
次日由梁鬼苯带路,章钺率两百骑从携带营帐和铲雪工具南下,中途在祖厉河东的临河军寨宿营一晚,目前是四营韩忠明、张从昭率兵驻守在这里,军城还没动工,营寨是大木搭建,原为南路军粮草中转地。
路很不好走,花了五天才到达梁氏羌驻地,这儿并不是章钺想象中那成片的营帐,而是几个大村寨座落在背风的河谷地里,羌人是半耕半牧的,只有游物到远方才会带营帐露营。
温元恺和史德远等人事先接到了羌人通报,带着一大群文官,与梁苯吉一起出村寨迎接,双方一见满脸喜色,互相见礼后,章钺大笑道:“你们走得太慢,竟让我出迎两百里,架子真是不小!”
“若非晋王殿下在路上就发了凑报回京,我们就到明年开春来,那就不会这么急迫了!”温元恺笑着解释说。
“那是……有什么重要的旨意吗?今天都二十六了,是在这里过年呢?还是回会宁?”章钺苦笑着问。
“当然是到会宁为好,半路上宣读敕命可不合规距。”温元恺还是老样子,有点固执刻板。
“行!明天出发,刚好到会宁守岁!”章钺倒无所谓,大笑起来。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史衙内你听说过,战后以功升任原州刺史,刚上任就送我们来这儿。”温元恺指着一名四十来年的中年官员说。
“久仰章将军大名!我父亲已离任回京,现在我们算是同僚了,以后互相关照。”史德远拱手微笑说。
“这么说来,会州南线和东线粮道都在史兄的地盘上喽,那今晚我们好好喝一杯!”章钺热情客气地说。
温元恺接着介绍道:“这位名叫李良弼,将出任会州司马,他原是西京洛阳府新安县令,理政是一把好手!”
“温别驾过奖!章将军少年英杰啊!年未及冠便能为国朝收复会州失地,来之前下官还不以为然,如今可不敢不恭,下官有礼了!”李良弼年约三十余岁,上唇和下巴留着淡须,一脸笑眯眯地恭维道。
“哟……李司马廖赞!章某不敢当啊!”章钺大笑起来,花花轿子人人抬,虽然话显得虚假,但起码是个态度。这就是官场的交际的行事规则,是不是无节操讨好不要脸另外说,至少表示了乐意听命行事。
肯听话又勤快,又很有实干能力,就没有一个领导者不喜欢的,可见这个李良弼善知人情世故,能够圆通行事。
温元恺又介绍了其他上任的七名官员,其中有一名从九品下医学博士;一名从九品下的录事;两名从九品下的参军事;三名从八品下的司仓、户、田参军,一州行政官员算是初步到齐了。
不过还缺一名司法参军、一名从八品上的录事参军,会宁、乌兰两县官员更是一个都没,这不可能是朝中无人可用,应是留给自己举荐,或者任用一些私人。因为这年头是有这个习惯,有些甚至是以军官充任县令、州官什么的。
在此住宿一晚再返回会宁时,正是除夕的傍晚,从原州运来的最后一批粮食武器入库,章钺难得地大方了一回,全军休假三日,除夕夜加餐发军功赏钱,官兵一起庆贺,共度新年。
夜幕降临,城头燃着火把,城内军营点起几大堆篝火,士兵们已经在等着享受晚餐,但章钺安排了温元恺、李良弼等新任官住处后,要在州衙大堂正式接旨。
没有焚香案跪拜那么多花样,这时代还是讲究简朴务实的,由临时代行宣诏使的温元恺直接宣读中书敕命,完毕后接受制书就可以了。
先是朝中给章钺的旨意,奖励其战功,设会州为防御军州。章钺升任正四品下壮武将军,行宣微北院客省使,知会州军州事,镇远军兵马都监,领河西节度行军司马。
章钺接旨后有点发懵,官职一长串,其中行宣微北院客省使,这个职务并不只一个,而是有多个。因为宣微北院就是与鸿胪寺重叠的机构,主官北方外交事务。宣微南院则管南方,这是为适应天下复杂形势而设立的。
总之,有了客省使这个官职在身,他可以插手干预,或者调和关中、关北各镇内部,或外部的关系,权力其实相当大。
而镇远军是独立的州军番号,章钺升了兵马都监,那就意味着,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扩军,并升级部属编制,下设几个小番军都指挥使。这对于统兵七千的他来说,可谓是非常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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